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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十五課 如果你問我要個解釋那我也想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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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十五課 如果你問我要個解釋那我也想問你

與安各一樣, 洛安的今天原本很幸運,是近日來難得的輕松。

紅衣被他撕得只能在地下老實待著恢覆元氣,綠山那幫人因為他的舉報自顧不暇, 圍繞紫海項目發生的連環兇殺案依舊遲遲沒出結果、在安各介入的情況下, 那幫老東西再想有動作也要花費好一番心力——

而他呢,這幾天死亡重現也已經反覆訓練了幾千遍,那些本能畏懼已經克服完全,目前最主要的任務就是等待祭日完成覆活,在此之前,調整狀態, 養精蓄銳。

這和做重大手術的病人要在前幾天吃點好的、早睡早起不能熬夜是一個道理。

要把身體各方面的狀況調至最小,以迎接接下來的手術……或覆活。

前幾日被紅衣弄出的傷勢已經很小了, 但也不能說完全覆原, 最近也沒什麽委托, 師兄一心戀愛無心賺錢……洛安算算日子, 決定今天在家裏休息一天。

仔細想想,他上一次放松休息, 還真是“上輩子”的事。

這個時間,女兒去上學了,妻子在上班,他獨自一人在家。

和安各所想的“老婆沒人陪老婆真可憐我要早點回去陪老婆”不同, 妻女不在家,洛安非常、非常……快樂。

甚至快樂得不斷發十幾個“好耶”表情包給家主, 然後把洛梓琪煩得不斷回覆“你有病吧”“你吃藥嗎”。

安安靜靜獨自在家,就是破爛最質樸的快樂。

小時候沒有玩具也沒有玩伴, 清理任務做完了,縮在小屋的爐火旁, 安安靜靜地發發呆,多好啊。

……如果不是他如今一天到晚被吵吵嚷嚷的一大一小圍著,上一秒處理女兒亂嗷下一秒要處理妻子亂嗷……她們倆好像每天不給他找點事做就不痛快……哪怕人走了噪音沒了也要遺留一堆待收拾的衣服被子餐具地毯……關照一下魚缸裏的羅羅有沒有被妻子餵死……或被女兒戳翻肚皮……時不時還能從床底/桌下/樓梯間/拖出被弄臟的/弄壞的/摔碎的零零碎碎……

打住,不能想,再想又要忍不住去收拾東西了。

如無意外,他能幸運地度過極其清靜、完全安寧的一天。

煮壺茶。

看本書。

清靜。

美好。

然後一通電話打過來,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她不是老老實實在公司上班嗎,她這是去哪裏摻和了兒童拐賣案,又是怎麽被派出所抓起來了啊??

洛安匪夷所思。

就算是“總愛在別人安靜休息時鬧騰”豹豹特性,“被抓去派出所要人保釋”也實在太誇張了點吧??還不如再炸兩個微波爐藏水池底下給他找事……

且不說以豹豹那種傻乎乎的善良屬性完全不可能幹拐賣兒童這種下三濫勾當——她既不缺錢也不缺孩子,難道是嫌今早女兒搶她冰激淩懟她“藏糖果”給她添的堵還不夠多嗎——

退一萬步,她要真跟這種破事有了牽扯,怎麽會被抓去派出所呢?她那金光閃閃的超能律師團隊呢?她那個在賺錢交際上尤為聰明的小腦瓜呢?

……洛安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有一點是很清晰的:他安靜祥和的一天結束了。

唉。

沒辦法,洛安頗為熟練地帶好了保釋材料,穿上外套迅速出門。

如果世界運動會有一項“派出所保釋”比賽,他肯定能拿冠軍。

誰讓他有一個把派出所當食堂的師父,現在還有了一個身負超級律師團隊卻依舊被抓起來神奇扣押的老婆……

雖然心裏滿是問號,還有些“她是不是故意的”懷疑,但把妻子和派出所聯系在一起總是令人擔憂的,妻子和優哉游哉的老油條師父可不同,萬一她在裏面渴了餓了冷了抓著鐵欄桿嗷嗷哭了被同拘留室的壞蛋欺負成一坨陰暗蘑菇了……

思維越發散車開得越快,最終,在不闖紅燈的前提下,洛安兩分鐘便匆匆抵達派出所。

接待大廳的幾個人見到是他進來,紛紛親切招呼:“下午啊洛小哥。”

“好久不見了哎小哥,這段時間去哪玩了?”

“你師父在等著呢,照樣子,老地方。”

“來口茶嗎?別急別急,你師父還在吃飯……”

洛安:“……”

誰讓他從十年前開始日常保釋師父出派出所,來派出所如同回家,所有人都看他很親切很熟悉也是正常的。

他作為一個社恐卻也能認清每個接待員的臉。

……熟悉得令人無語。

而且……不是,師父他老人家又進派出所了??什麽時候的事??師兄沒給他通知啊?隨隨便便來一趟派出所就能得到“師父在老地方”的通知,不是他說——他老人家是在派出所裏定點刷新嗎?

洛安不想管。

妻子可能還在拘留中,誰想管那老神在在的油條老頭,他在派出所睡一星期也不會死。

再說了,領頭的大師兄都沒來處理這事,他一個二師弟,管什麽。

“其實我不知道裏面的是誰師父,”洛·好徒弟·安面不改色:“有個叫安各的女人,據說涉及兒童拐賣,已經被你們扣押幾小時了?”

“啊?安各?的確是有過記錄……”

接待員卻撓撓頭,有些茫然:“但她已經走了啊。”

“……走了?我怎麽聽說她已經被扣押了幾小時……”

“那是之前,扣了幾小時,但她調了行車記錄儀又找了律師,總之……已經釋放了。都是誤會。”

有人在洛安背後輕咳,他回過頭去,那人正是——

如果安各能認出來,那人正是兩次拍桌教訓她“別威脅受害兒童”,又撞見她揉搓小孩的現場再次誤會,喝令“不許動,趴地上”的警察同志。

對上洛安的視線,這位初出茅廬的熱心警員有些尷尬,也有些局促,他小聲解釋:“安女士幾分鐘前剛走。原來她和那孩子是那樣的關系……是我鬧了個大烏龍。”

洛安心裏再次升起不詳的預感。

比安安靜靜坐在家裏聽見手機響的預感還要強烈。

只見那個小警員鬼鬼祟祟地過來,壓低嗓音,小聲道:“你知道嗎,他們這種有錢人啊,為了遮掩私生子的存在,真的什麽都能幹出來……硬是折騰了幾小時也不肯承認那孩子是自己的,直到我再次扣押……”

【其實這孩子是我的!我兒子!我偷偷背著對象在外面養的私生子!你快跟人家解釋清楚,快,別再讓我回到訊問室——】

【……哦,對,是。大人說的都對。】

小警員十分感慨,不停跟這位在派出所往來如親朋的洛小哥吐槽:“哎你說,他們有錢人是不是都這麽喜歡背著對象搞私生子,真是嘖嘖嘖,那小孩歲數也不小了,不知道這些年怎麽瞞過正宮的……”

被八卦的正宮洛小哥:“什麽瞞過去。”

八卦上頭小警員:“哎!就是那個被我們誤會是安女士拐賣的孩子!原來那是她私生子!你不知道吧!”

洛小哥:“我不知道。”

拐賣兒童也好,私生子也好,我還能知道什麽呢。

豹豹可真是“惡貫滿盈”。

正想繼續八卦的小警員頓了頓,因為派出所保釋常客洛小哥對他露出親切的笑容,不知為何,今天的笑容尤為親切——仿佛開了閃光特效——亦或者是背景板裏有刀片在反光?

“所以,你知道她帶著她私生子走去哪兒了嗎?”

——白鬥笠小朋友也很想問出這個問題。

這個莫名其妙的大人究竟帶我來了哪裏?

【鑫茂廣場旁,商業中心一樓,xxx漢堡店】

安各把一托盤的炸雞漢堡與薯條推給小孩,豪爽得就像推過去一壺燒刀子酒:“吃吧,別客氣,不夠再點!”

……所以,這是什麽很厲害的食物嗎?

呆坐在窗明幾凈的快餐店裏,白鬥笠小朋友看看安各的眼睛。

不需要刻意讀取心思,“快吃快吃超好吃你有口福了”閃亮地寫在她臉上。

……可這個到底怎麽吃?

白鬥笠小朋友又重新看向眼前的托盤。

不是木頭做的,也不是鐵屑,奇奇怪怪的輕薄材料,鋪著一層花花綠綠的紙,紙上擺著幾個圓圓的紙包。

……這是能吃的食物嗎?從哪裏吃?紙?

如無必要,小鬥笠不想暴露自己“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是異界來客”,他又悄悄瞥了一眼安各,卻險些被對方滿臉的閃亮期待閃瞎。

……這個人,真的很奇怪。

他收回視線,面紗下的嘴角慢慢抿直。

小鬥笠當然不認為對方“只要給了我糖就是值得信賴的好人,所以我要無條件跟隨她行動”,他沒那麽蠢。

什麽“不谙世事說出來的話引人誤會”“可憐兮兮只舍得磕一小口糖”……

不。他當然是故意的。

雖然這是個完全陌生的世界,但拿到那枚糖果的第一刻,小鬥笠就判別出糖紙材料是一種未知的、半透明的、可反光的存在。

這並不難,只要仔細觀察就知道。

所以,他磕走一角糖,姑且攝入了足夠恢覆理智的熱量——順便一提,那玩意又齁又膩,和他心儀的葡萄完全不能比,白鬥笠討厭這種奇奇怪怪的甜味食物——

是,他根本不喜歡“糖果”,不愛甜味,也不是會被零食打動的孩子。

把糖果包裝恢覆原樣,刻意握在自己手心,沖著她誠懇表達謝意……

那只是一種刻意的“勾引”。

在山中誘捕獵物時,會刻意設下陷阱,通過氣味、聲音、顏色等各方面的偽裝,來引誘那只機敏的動物主動踏入自己的陷阱。

生於無歸境的小鬥笠可不懂“賣慘”“裝可憐”“刻意撒嬌”這樣新潮的詞匯,他只是在面對一個異世界的成年人時盡可能展示自己的“安全性”,希望以此誘使對方放下警惕,接近自己,然後……

一擊斃命。

是。

小鬥笠認真考慮過,殺死安各的可能性。

這個大人與他非親非故,見過他暴露弱點央求飯食,那就極有可能推斷出他與“熱量”的依存關系,甚至探尋到他的特殊體質,借此要挾甚至控制他的生命——

更何況,她總是一把將他“揪起”“拎起”,仿佛把他當成了大貓嘴裏的獵物,總是動不動就控制他的後頸。

小鬥笠還沒學過“夫妻”“愛情”,他不懂必要的退讓,與心甘情願的縱容。

作為一個性格極其孤僻扭曲的孩子,他理所當然地厭惡被控制命脈。頸動脈附近的位置,不是能給這個陌生大人無禮地揪來揪去的。

所以,如果可以,這個大人最好也抹掉……

那之後他用模棱兩可的話致使醫生誤會,也是為了試探這個世界的規矩,對幼童出手是否違反禁制,幼童反過來殺死成人是否違反——

根據醫生驚恐覆雜的心聲,果然,他被帶去了這個異世界的執法機構。

而從“派出所”中得出的信息,令小鬥笠很遺憾地放棄了“殺死安各”——殺人在這裏竟然是犯法的,要付出很大很大的代價。

這個年幼的孩子雖然扭曲破爛,心中毫無罪惡感,但他不是個殺人狂,也不覺得自己在無歸境做的“日常清理”等於“違法殺人”,家主乃至整個無歸境都默許他這麽做,這件事便是“合規矩”的——他只是在遵守規矩。

既然“殺死安各”不符合這個世界的規矩,那他便果斷放棄,選擇了另一種方式誘捕她——【投誠】。

百分百的服從與跟隨,麻痹對方,取得她的輕視與信任,然後再設法抹去曾暴露過的弱點……

然而,白鬥笠小朋友的思慮再周詳,趕不上安各脫韁野馬般的行動。

她先是用一句“私生子”神奇地綁定了他們之間的關系,得到能把他順利帶在自己身邊,且再不會被執法機構懷疑的機會——

小鬥笠甚至推斷不出她是怎麽辦到的,他覺得這世界公允的執法機構人員絕不可能被幾句謊言忽悠過去,輕易放行,她要撒謊說他們之間存在血緣關系,肯定要拿出能經得起審核的證明材料……

可安各真的拿出來了。

一個電話的功夫,只花了五分鐘。

這令白鬥笠小朋友心中對她的危險性判定提高了十個等級。

他當然不知道這個女人是中州首富,人脈資源驚人,還具有“鈔能力”,哪怕她閑來無事指著一只雞說“這是我家二寶”,也會有人過來嗖嗖嗖把一切證件材料辦齊——

小鬥笠只能將安各視為“堪比無歸境血池深處鬼物”的大boss,然後盡全力去爭取她的信賴值。

譬如,她帶他去哪裏,就去哪裏。

又譬如,她讓他吃什麽,就吃什麽。

……哪怕是吃奇怪的紙。

裝作自然實則慌張地摸遍了餐盤也摸不到筷子後,小鬥笠默了默,只能下定決心。

吃紙就吃紙。

在還未弄清敵人弱點之前,絕不可激怒這個高深莫測的大人。

他緩緩伸手摸向紙包……

“哎,等一下。”

捧著一杯可樂在旁邊吸溜的安各突然說:“你吃漢堡也不摘帽子嗎?漢堡包必須剝開紙之後用手抓著吃的,醬料弄臟你這些面紗就不好了吧。”

很好,白鬥笠小朋友松了口氣,這不是某種奇怪的圓紙。

至於摘不摘鬥笠……

他還未訂未婚妻,未學習成婚守德的規矩,也還沒有男女授受不親的概念,戴著這麽嚴實的鬥笠遮臉,只單純想要擋風保暖而已。

鬥笠和袍子,都在剛才摔落小巷的過程中弄得灰撲撲臟兮兮的,他早就想更換了。

於是,白鬥笠小朋友,他很自然地摘下了自己遮臉的鬥笠,又取下面紗。

終於得見神秘小孩的廬山真面目——一直斜著眼留意這裏的安各,她“噗”一聲噴出了嘴裏的可樂,手裏的可樂杯則“吱”一下被捏爆了。

安各看看那張臉,又看看屏幕壁紙裏的老婆。

看看那張臉,又看看屏幕壁紙裏的老婆。

看看……對上白鬥笠小朋友疑惑的茶色眼睛,又趕緊核對照片裏的茶色眼睛——相似度比女兒還高,近乎一模一樣的深淺,睫毛眼尾都——

安各甚至顧不上手裏捏爆的可樂,她一邊劇烈咳嗽一邊用飛一般的手速給老婆打電話。

通話立刻接通。

“老婆!!”豹豹顧不上打招呼便一聲悲憤大喊,“你什麽時候背著我在外面有了私生子啊!!啊啊啊啊你不能這樣老婆我的老婆你說清楚啊你解釋一下哇哇哇——”

“……”

手機那端的老婆靜默半晌。

然後他平靜道:“正巧,我也想問你。”

“……什麽?什麽??”

“擡頭,豹豹。”

安各舉著手機,呆滯擡頭。

老婆正舉著手機站在快餐店外,他笑而不語地敲了敲那層玻璃幕墻。

那笑容簡直過分閃亮,似乎有寒光凜凜的刀片在反光。

“所以,你私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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