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霧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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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霧056
適逢南春大百年校慶, 學校自然是要大肆慶祝一番的。
所以今年的校慶活動尤為盛大，學生會那邊拿到了許多特權。
底下的部門和社團，也都使出渾身解數, 確保今年的校慶活動空前絕後。
話劇社這邊申請了一筆經費，負責校慶活動舞臺布置。
以及話劇服化道的支出。
校慶活動前一天, 所有節目進行了彩排。
到話劇社的節目時，沈詞霧的心跳很快, 腦子裏一直記掛著那場吻戲。
之前社內排練，每一次吻戲環節，都會被程雪時錯位避開。
擔任導演的社長追問起來，程雪時給的答覆是錯位吻戲的效果更好。
沈詞霧作為話劇女主角, 對此雖有意見, 卻又礙於程雪時，並沒有表達出來。
只自己悶在心裏, 有些苦惱和不解。
彩排這天，話劇表演一切順利。
吻戲還是和之前一樣, 以錯位的方式演繹出來。
即便程雪時那張耐看的臉貼得很近, 沈詞霧與他呼吸交融，被勾得心癢難耐。
他始終還是堅守陣地, 沒有越過那條線。
那一剎，沈詞霧眼裏躍動的光暗沈了片刻。
但好在被程雪時擋住了, 沒人註意到她剎那的失落。
-
彩排結束後, 已經到了晚飯的點。
沈詞霧回宿舍洗澡換了衣服。
接到程雪時的電話, 問她要不要去校外吃飯。
“老周談戀愛了, 今晚請客。”
“問你要不要一起。”程雪時將周錚的意思轉述了一下, 又補充道：“是你喜歡吃的那家火鍋。”
他以為沈詞霧會去，畢竟她平日裏表現得像個小吃貨。
可今晚不知為何, 沈詞霧情緒不高。
聽他說完，她在電話那頭沈默了一陣，才嗓音低沈地應他：“不了，你們去吧。”
程雪時微楞，有些意外：“怎麽了，身體不舒服？”
他把各種理由想了一遍，只有這個解釋比較合理。
要麽是沈詞霧經期，但時間似乎不太對。
不過程雪時也不能確定，畢竟沈詞霧沒有明確告訴過他，她的經期時間。
都是他自己觀察得出的結果，基本可以算是猜想。
比如沈詞霧不喝冰水時，他就會留意一下，記一下日期。
心裏有底，但不是很確定。
沈詞霧並不知道這些，她的經期還有幾天，今天也沒有覺得身體哪裏不舒服。
就是想到她和程雪時是真情侶，演個話劇的吻戲，還得錯位。
心裏就有些不是滋味。
仿佛程雪時刻意在外人面前避免與她親熱似的。
雖然她也不是那種愛炫愛秀恩愛的人，但是像程雪時這樣避之不及，多少會讓她感到不快和不安。
尤其時桐說過的，熱戀中的男女，巴不得時時刻刻和對方黏在一起。
親過一次，就會想親第二次，第三次……
沈詞霧感覺自己的情況和時桐所說的一模一樣，所以她對程雪時也抱有相同的期望。
可是，程雪時的冷淡，卻如一盆涼水兜頭澆下。
將她心裏的期望澆滅了，失望又低落。
心情也跟著變得不好起來，不自覺地胡思亂想，覺得程雪時是不是親過一次，體驗不好，或者得到了就不想要了。
“沒有。”沈詞霧心裏發沈，聲音也不自覺冷了下來，帶著點氣性。
電話那頭的程雪時聽出來了，詫異又茫然，心裏悄然生出幾分慌亂來，“沈詞霧……”
他想說什麽，卻不知這一刻的沈詞霧連聽他喚她t全名都覺得不爽，直接打斷了。
“我今晚要和黎姐她們一起吃飯，就這樣。”說完，沈詞霧直接掛斷。
然後盯著手機，氣呼呼地嘟囔：“人家小情侶都是喚‘寶貝’、‘親愛的’，再不濟也是叫小名兒的！”
“誰家男朋友連名帶姓喊自己女朋友的！”
宿舍裏，陷入短暫的死寂。
從沈詞霧接電話那一刻起，就屏息聽她講電話的夏黎三人自然將沈詞霧的嘟囔盡收耳底。
三人互相望了一眼，試著想象程雪時喊“寶貝”、“親愛的”那樣的畫面。
竟是半分想象不出來。
感覺他這麽冰冷的人，生來就是連名帶姓稱呼別人的t。
哪怕是愛人，好像也沒什麽不合適的地方。
“我怎麽覺著詞詞和程校草應該互換一下性別。”
孟今夏嘟囔，“他倆肯定是搞反了。”
時桐搖頭：“說到底還是程雪時吻技太好，給咱詞霧親上癮了，現在突然戒斷，她蛐蛐他也是應該的。”
夏黎被時桐的說法逗笑，看向沈詞霧苦惱的背影，斂了笑嘆氣：“看來和程雪時那樣的人談戀愛，果然是一件很辛苦的事。”
沈詞霧揪著眉回身，並不在意她們仨的議論，“走吧，出去吃飯，今晚我請客。”
她心情不佳，就想吃點好的紓解一下。
其實理智上沈詞霧能夠理解程雪時的遲鈍冷淡，但她骨子裏到底還是有一絲絲感性的因子作祟，也和大部分女孩子一樣，希望自己能夠成為男朋友心裏唯一的例外。
-
程雪時被掛斷電話後，還有點懵。
他記得彩排的時候，沈詞霧的狀態還挺好的。
心裏一時慌亂起來，思考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麽。
周錚過來叫他，“怎麽樣，你家那位去嗎？”
他準備帶著宿舍裏幾只出發了。
程雪時回神，眉頭微皺，看了周錚一眼，聲音沈冷：“不去。”
周錚略感意外：“啊？沈校花不去啊？”
畢竟程雪時和沈詞霧假戲真做後，他倆感情一直很好，成雙入對，說是校內的模範情侶也不為過。
今天是怎麽了？模範情侶居然要分開行動了？！
程雪時的眉頭皺得更深了，眼神覆雜的看著周錚：“你是不是惹她生氣了？”
周錚：“？？？”
“她不待見你。”程雪時補充道。
周錚：“……”
他覺得程雪時這個邏輯有問題，“你確定不是你惹她生氣了？”
“所以她才連我一起不待見的？”
程雪時揪緊眉心，難得煩躁起來：“我不知道。”
他最近沒有做什麽反常的事情，和沈詞霧之間一切如常，怎麽會惹她生氣。
“你再想想呢，有時候一成不變也是錯的。”周錚隨口說了一句。
卻仿佛一語點醒了夢中人，讓程雪時的思路變得清晰起來。
他想起下午彩排時，那場吻戲。
聚光燈下，他依舊以錯位的方式演繹了那個吻。
沒人知道他為了維持理智不讓自己有任何失誤而斂緊了呼吸。
也沒有人知道，欺近穿著公主裙，盛裝打扮過的沈詞霧時，程雪時內心受了多少煎熬。
他多想不顧一切親下去，哪怕沈淪其中，失控到顧不上表演。
但他僅存的一絲理智阻止了他。
聚光燈下，程雪時藏起了所有的欲/望，輕描淡寫地錯開了沈詞霧嫣紅飽滿的唇瓣。
連她的臉頰都不敢貼一下，就那麽若即若離地在她頰側停留了片刻，便離開了。
那短暫的十秒鐘，漫長得像是過完了一生。
程雪時的忍耐，可謂再一次突破了極限。
節目謝幕時，程雪時悄悄看了沈詞霧一眼。
她衣著華麗，戴著王冠，在燈光下，像極了童話故事裏走出來的真公主。
矜貴嬌麗，渾身散發著光芒，奪目得讓人移不開眼。
只是站在那裏，就精美得像是一幅藝術品。
那一刻，他很慶幸自己選擇了錯位演繹那場吻戲。
否則，沈詞霧不可能這般得體地站在舞臺上謝幕。
他有私心，不想他的“小公主”紅唇微腫，淚眼盈盈的模樣被別人看去。
-
思緒回籠後，程雪時想起在他內心煎熬演繹完那個吻時，無意瞥見沈詞霧的眼睛。
當時她眼裏的光好像暗淡了一些。
但除此之外，演繹沒有任何異常。
所以程雪時只當是自己的錯覺，並沒有太過在意。
現在回想起來，他當時瞥見的那一眼，可能不是他的錯覺。
沈詞霧對他……失望了？
程雪時的心臟鈍痛了一下，意識到沈詞霧那個眼神不對勁後，他越發慌亂了。
周錚請客吃飯，將他交往的女朋友介紹給程雪時他們認識。
席間，程雪時卻一直心不在焉。
到最後，連周錚的女朋友長什麽樣，名字叫什麽都沒記住。
只一心系於沈詞霧。
他現在大概知道她為什麽不高興了。
但是沒想好該怎麽哄好她。
明天就是校慶活動，他們將正式登臺表演。
程雪時有些糾結，到時候是否要更改錯位吻戲的步驟，哄好沈詞霧。
他考慮了很久，最終還是決定冒著打亂整個節目節奏的風險，把沈詞霧哄好。
為此，程雪時半夜給沈詞霧打了個電話，跟她商量“吻戲”的變動。
彼時沈詞霧也還沒睡。
她和夏黎她們出去胡吃海喝一頓後，心裏的積怨好像徹底清空了一般，整個人輕松許多，心境也開闊了。
然後她便開始反思自己之前對程雪時的態度，深刻認識到自己有點無理取鬧了。
分明私心也是不想讓人看見程雪時情動時的模樣，卻還埋怨他錯位演繹那場吻戲。
冷靜下來後，沈詞霧清醒理智地思考了一番，本打算給程雪時發消息道歉來著。
結果他先打了電話過來。
看見來電顯示那一刻，沈詞霧有些楞。
她還以為，之前那通電話後，程雪時肯定會覺得她莫名其妙，說不定也會偷偷生氣。
沒想到他現在還會主動給她打來電話。
鈴聲響了好一陣，沈詞霧才在時桐的提醒下接聽。
電話接通後也不敢說話，就屏息等著，聽對面的動靜。
“沈詞霧……”程雪時沈磁的聲音一如既往地響起。
哪怕連名帶姓地喚她，也是好聽的。
沈詞霧不爭氣地想，程雪時對她和對別人大概還是有一些不同的。
比如他就不會用這樣沈磁的嗓音喊別人的名字。
聲音也沒這樣好聽。
所以她輕咬了一下嘴唇，決定原諒他的不解風情：“嗯，我在的。”
電話那頭的程雪時得到回應，暗暗松了口氣。
其實在打通電話前，他很怕沈詞霧選擇掛斷不接聽，連挽回局面的機會都不給他。
還好，電話接通了。
聽沈詞霧的語氣，她的心情似乎也緩和了一些。
“抱歉。”程雪時不打算拐彎抹角。
既然認識到自己的錯誤，該做的，自然是道歉並補救。
所以他直接提了明天“吻戲”不用錯位。
“之前是我考慮不周。”
“仔細想想，以我們的關系，錯位反倒不合適。”
程雪時沈聲表明自己現在的想法。
私以為，話已經說得如此直白，沈詞霧應該能夠明白他的意思了。
卻不想沈詞霧聽了，拒絕道：“別改了，就錯位吧。”
她頓了會兒，繼續：“明天就是正式演出了，臨時改戲的話可能會出亂子。”
“還是以大局為重吧，而且我現在也覺得錯位挺好的。”
沈詞霧自顧自地說了一下自己的想法，換來電話那頭的程雪時漫長的沈默。
她有些不自在了，為自己之前無理取鬧感到有一丟丟羞愧：“對不起啊程雪時，我今晚應該陪你一起去吃飯的。”
程雪時有些錯愕，沒想到沈詞霧也會為了這件事反思。
他有些迷茫了，不知道明天那段吻戲到底該怎麽演繹。
聽沈詞霧的意思，她打算錯位。
也就是說，他給自己做了這麽多心理建設，都白費了。
明天在舞臺上，她不會真的親他。
他也不用費心讓自己去鎮定、冷靜，保持理智。
“時間不早了，我得去睡覺了，不然明天上臺狀態不好。”沈詞霧覺得這件事情算是說定了。
和程雪時打了招呼，她先掛了電話。
至於電話那頭的程雪時為此消極了多久，她一概不知。
-
翌t日，南春大百年校慶正式拉開帷幕。
全校師生聚集在學校大禮堂，校慶活動也在倒計時後開始。
主持節目的是音樂系的葉舒薇和學生會會長，以及文學系的系花和財經系的系草。
一共四人主持節目，個個精神挺拔，漂亮得體。
沈詞霧和孟今夏她們坐在一起，在會場靠前的位置，視線很好，能將舞臺上的人看清，也能把整個舞臺收納於眼底。
主持人開場白結束後，第一個節目即將開始。
孟今夏湊到沈詞霧耳邊，小聲嘀咕了一句：“真是便宜葉舒薇了，要不是你拒絕了學生會的邀請，這主持人哪能輪到她啊。”
沈t詞霧沒來得及應聲，孟今夏就被旁邊的夏黎拉回去坐正了。
夏黎小聲批評她道：“你什麽時候改改背後蛐蛐別人的毛病，這樣不好，當心給詞詞拉仇恨。”
孟今夏“哦”了一聲，不甘不願：“我說的是事實嘛，詞詞沒去當主持人，所以葉舒薇才被選上的。”
兩人還小聲嘀咕了些什麽，被音樂聲淹沒了。
沈詞霧沒在意，正端著一只手摸著下巴，考慮一會兒那場“吻戲”。
坐在她另一邊的時桐看出她的心事重重，想到不久沈詞霧就要去後臺做準備了，關心了兩句：“在想什麽呢？”
沈詞霧扭頭，看見時桐的時候，像是看見了救星：“桐桐，你說我一會兒要不要真的親一下程雪時？”
不為別的，就想看看程雪時會是怎樣的反應。
大概也有想要通過這件事，來確定他對她的喜歡有幾分的意思。
時桐思考了一會兒，覺得沈詞霧現在屬於患得患失的一種狀態。
這是戀愛過程中時常會出現的一種癥狀，大多源於沒有安全感。
“你想親就親吧，反正那是你男朋友。而且你倆真親，觀眾肯定更高興。”時桐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作為話劇編劇，她當然希望沈詞霧和程雪時能真親。
錯位雖然也可以，但總覺得不夠刺激。
沈詞霧想了想，點了點頭。
決定到時候臨場發揮一下。
只是蜻蜓點水的一個吻而已，應該不會怎樣。
-
話劇社的節目排在最後，作為壓臺節目，呈現給眾人。
上臺前，沈詞霧在後臺準備了近一個小時。
化妝換衣服，最後調整狀態……
然後，舞臺的帷幕被拉開，《黑暗睡美人》的故事隨著旁白娓娓道來。
整個劇本是時桐根據童話故事《睡美人》改編的。
主要是修改了男主角的設定，以黑白王子的身世糾葛引發觀眾的興趣，大家開始好奇故事後面的走向，所以當話劇表演進入高/潮的那一刻，整個會場陷入了嚴肅的沈寂。
大家都在認真觀看表演，期待著黑王子出現，從婚禮上帶走公主。
期待公主知道真相，原來黑王子才是當初將她喚醒的那個人。
整個話劇的高/潮部分，囊括了公主和黑王子的那個吻。
那也是高/潮中的高/潮。
當聚光燈落在夜幕下的城堡露臺上，被施加魔法變成貓頭鷹的黑王子恢覆人形。
親吻為了他二次陷入沈睡的公主。
臺下，觀眾們屏息凝神，全神貫註，靜等那個吻。
臺上，程雪時看著臂彎裏“沈睡”的“公主”，心底躁動難平。
他慢慢低首，眸中暗湧的欲色的無人窺見，艱難克制著，遵照排練時的流程，輕輕貼向沈詞霧臉側。
從觀眾的角度，他們無疑是親吻了。
他們看不清兩位主角的表情，只知道聚光燈下的他們相融在一起，散發著光芒，輪廓如同精美雕塑一般。
誰也不知道，程雪時低首欺近沈詞霧時，本該一直“沈睡”的她驀地睜開了眼睛。
程雪時因此驚楞，便在那頃刻間，“公主”微微側臉，在他冰涼的薄唇上飛快貼了一下，猶如蜻蜓點水。
隨後她還靜靜看了他片刻，大概是看見了令她滿意的東西。
沈詞霧笑了，覆又閉上了眼睛，繼續“沈睡”。
可程雪時的內心卻久久無法平靜。
那些被他強壓著的欲/望猶如雨後春筍般，紛紛冒出頭來。
後面收尾的戲份，他演繹得很艱難。
但整體來說，節目算是圓滿結束了。
帷幕落下那一刻，程雪時牽著沈詞霧的手緊了緊，明顯感受到她歡喜雀躍的心情。
可程雪時的臉色卻陰陰沈沈的，令人生畏。
沈詞霧全然不覺，滿心沈浸在程雪時被她那個吻驚到的表情裏。
覺得自己又發現了程雪時不為人知的一面。
他竟也有方寸大亂的時候。
還以為他遇事會永遠那麽淡定呢。
“我先去換衣服，一會兒在禮堂前門見，去吃飯！”沈詞霧心情好著，同程雪時交代時，語氣都透著歡快。
彼時他們正站在男女更衣室之間的過道裏。
沈詞霧話落，便要松開程雪時的手，轉身進女更衣室。
這會兒大家都在舞臺那邊拍照留戀，後臺沒什麽人。
走廊裏很安靜。
沈詞霧欲走，卻沒能松開程雪時的手。
她被一股力道抓住，詫異地看向程雪時，“怎麽了？”
男生方才一直低垂著眼簾，不知道在想什麽。
這會兒倒是擡眸來看她了，幽沈的眼睛裏盛滿了覆雜情緒，但那道眸光落在沈詞霧身上，卻讓她一瞬間安分下來。
沈詞霧莫名生出幾分心虛來，望著程雪時，說不出話來了。
她的心跳突然變得很快，四周靜得讓她越發緊張。
就在這時，走廊盡頭傳來說話聲。
大概是社裏的其他參演者回來換衣服了。
沈詞霧想說什麽，沒來得及。
程雪時抓著她的手再次用力，一把拉她過去，進了半掩著的男更衣室。
沈詞霧：“……”
她的大腦一片空白，宕機了。
-
男更衣室裏有幾個小隔間，用木板和布簾隔斷和遮掩。
程雪時將沈詞霧帶入了最盡頭的隔間，嘩啦一聲，拉上了黑色的布簾。
與此同時，沈詞霧因為慣性，後背抵在了隔間的木板上。
驚愕之際，掩好布簾的程雪時欺身壓上她，牽著她的手，毫無征兆地便覆上了她微張的唇瓣。
沈詞霧頓時楞上加楞，依靠著隔間的木板，被男生不管不顧地索取著。
他冰涼的唇瓣在啃吻她的過程中逐漸升溫，抓著她手腕的力道也失控地加重，捏得她腕骨有些發疼。
沈詞霧疼得想抽氣，卻被堵著嘴，吻至深處。
程雪時親得有些用力，比之前更狠，像是徹底失控了般。
沈詞霧覺得舌根都被攪得發澀發疼，快沒力氣了……
她擡手推了推程雪時的胸膛，他卻沈得像一座山，半分不肯退。
而且愈戰愈勇，膝蓋微擡，施力抵住了她。
沈詞霧頓時動彈不得，註意力被程雪時抵著她的腿分散，方才還沒紅透的臉現在透透的。
她推不動程雪時，改掐他的腰。
……他到底知不知道，他的膝蓋抵在她腿縫有多暧昧旖旎！
分分鐘讓人血液沖腦好不好！
沈詞霧感覺自己有點缺氧了，暈乎乎的。
大腦逐漸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落在男生腰側的手也沒了力氣，只能勉強揪住他的衣服，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塊浮木。
……
燙熱的呼吸交融在一起，沈詞霧逐漸覺得，這個世界仿佛只剩下她和程雪時兩個人。
他的吻一點點越過她心底那條界線，就快讓她失控。
隔簾之外，卻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有人推開更衣室的門進來了。
在尋找空著的隔間。
詢問隔間裏是否有人……
有人走到沈詞霧他們所在的隔間外面停下，先是問了一聲。
無人應答。
於是那人來掀簾子。
沈詞霧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再度揪緊了程雪時的衣服，神經緊繃。
她睜開了眼睛，淚光盈盈，驚慌失措。
程雪時也睜開了眼睛，撐在沈詞霧倚靠的隔板上的手，淩厲地抓住了隔簾一角，阻止外頭那人的窺探。
“什麽嘛，原來有人啊。”
“剛才問也不出聲，我還以為沒人呢。”外頭的男生不高興地嘀咕了兩句，卻是沒有再來掀簾子。
沈詞霧的心松懈下來，落回原處。
程雪時也松開了她t的手，改為攬著她的腰。
幾欲著火的薄唇終於退開了些許，粗重的呼吸依舊若即若離地纏繞著沈詞霧的。
他與她額頭相抵，鼻尖相貼。
自制力決堤後的眸子燙熱渾濁，半掩著，平覆呼吸。
好半晌，程雪時才松開簾子，單手提著沈詞霧的腰，把她抱到隔間唯一一面冰冷的墻上。
以他高大的身軀擋住隔簾的方向，低頭再次親上沈詞霧。
這次是帶著歉疚的啄吻，熱雨般，熙攘落下，卻在不知不覺間又密集起來。
沈詞霧還記掛著這是男更衣室。
雖然剛才的危機解除了，但隔壁就是幾個男生高聲闊談的聲音。
她t心裏那根弦還是繃著，生怕被發現。
“程雪時……”她偏頭躲開男生灼人的吻，呼吸起伏，聲音細若蚊蠅。
確保只面前抵著她的程雪時一人能聽見。
他箍著她的腰，在這逼仄的空間裏如高山般斷了她的去路。
她的視野裏只有他，呼吸間也都是他身上清冽的薄荷味。
此刻那味道卻像催化劑。
沈詞霧別開臉避開了程雪時的啄吻後，聲音悶啞地罵他：“……你混蛋。”
明知道這裏是男更衣室，還把她拖進來。
躲在這小小的隔間裏發了狠地親她，還用膝蓋抵她腿縫……
雖然很刺激很帶感，但這樣做的程雪時很混蛋也是真的！
這是沈詞霧第一次罵程雪時。
說是罵，但那悶啞的聲音嬌滴滴的，以至於羞憤的語氣，也沒了說服力。
反倒勾得程雪時心念一動，想了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難捱地滾動喉結，又低首去追著親她。
沈詞霧：“……”
這次，程雪時抽手捏住了她的下頜，把她的臉轉了回來。
他先磨她的唇，然後尋機鉆入，風卷殘雲。
吻得沈詞霧徹底沒了力氣，罵不了他了。
程雪時終於肯罷手，將她攬到懷裏抱緊，低頭在她耳畔調整了一下呼吸。
片刻後，他的氣息平穩下來，理智也回籠了。
嗓音帶著饜/足的沈磁，“嗯……我混蛋。”
一副萬事順著她的語氣。
接著哄她：“生氣的話，讓你親回來？”
“……”沈詞霧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害羞還是生氣。
心跳快得嚇人，情緒波動很大。
她想推開程雪時來著，卻又舍不得。
從未如此矛盾糾結過。
就這樣，被程雪時抱了好一陣。
隔壁換衣服的幾個男生已經換好衣服離開了更衣室。
室內重新安靜下來。
沈詞霧終於有了動靜，語氣不自在地開口：“這裏可是男更衣室……要是被發現了，我就沒臉見人了。”
危機解除後，沈詞霧開始正視自己的內心。
很難不承認，剛才的吻意外地刺激，讓她開拓了新世界。
她還……蠻喜歡的。
所以也沒什麽立場去指責程雪時。
畢竟，是她先在舞臺上偷親他的。
說起來，他這般失控，正是她一手引導的，也是她想要的。
沒道理得了便宜還賣乖。
就是這種刺激的事，偶爾一次可行，不能常做。
不然她心臟受不了。
程雪時聽出她消氣了，低頭親了親她的發頂，壞心地逗弄道：“那下次還去我那兒。”
“拉上窗簾偷偷親。”
沈詞霧落在他後腰的手攥拳，捶了他兩下。
臉往他懷裏鉆了鉆，又羞又惱：“不去！”
程雪時笑了，心中蕩起漣漪，難得覺得快慰。
他松開沈詞霧，溫熱的手掌輕柔地捧在她頰側，凝了她片刻。
聲音沈磁地喚了一聲：“霧霧。”
沈詞霧眼神一滯，片刻恍惚，“……你叫我什麽？”
“霧霧……”程雪時低頭又親了她一下，“……我以後都這樣叫你，好不好？”
沈詞霧美目圓睜著，忘了反應。
還從沒有人這樣叫過她。
大家都是喚她“詞詞”或者“詞霧”。
其實只是一個稱呼而已，叫什麽都行。
但不知為何，程雪時喊她“霧霧”，聽著有一種不一樣的感覺。
很溫柔，很寵溺。
感覺他會喜歡她好久好久。
……
原來，和喜歡的人嘗試任何一件小事都會心跳加快，是真的。
“好啊。”沈詞霧也不知道自己過了多久才回應的。
但她知道，程雪時一直安靜地等待她的回應。
等她同意了，他又低頭來親她，輕柔地啄吻。
親一下，便要喊一聲“霧霧”。
弄得沈詞霧想應他都顧不上。
……親不過來，根本親不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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適逢南春大百年校慶, 學校自然是要大肆慶祝一番的。
所以今年的校慶活動尤為盛大，學生會那邊拿到了許多特權。
底下的部門和社團，也都使出渾身解數, 確保今年的校慶活動空前絕後。
話劇社這邊申請了一筆經費，負責校慶活動舞臺布置。
以及話劇服化道的支出。
校慶活動前一天, 所有節目進行了彩排。
到話劇社的節目時，沈詞霧的心跳很快, 腦子裏一直記掛著那場吻戲。
之前社內排練，每一次吻戲環節，都會被程雪時錯位避開。
擔任導演的社長追問起來，程雪時給的答覆是錯位吻戲的效果更好。
沈詞霧作為話劇女主角, 對此雖有意見, 卻又礙於程雪時，並沒有表達出來。
只自己悶在心裏, 有些苦惱和不解。
彩排這天，話劇表演一切順利。
吻戲還是和之前一樣, 以錯位的方式演繹出來。
即便程雪時那張耐看的臉貼得很近, 沈詞霧與他呼吸交融，被勾得心癢難耐。
他始終還是堅守陣地, 沒有越過那條線。
那一剎，沈詞霧眼裏躍動的光暗沈了片刻。
但好在被程雪時擋住了, 沒人註意到她剎那的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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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排結束後, 已經到了晚飯的點。
沈詞霧回宿舍洗澡換了衣服。
接到程雪時的電話, 問她要不要去校外吃飯。
“老周談戀愛了, 今晚請客。”
“問你要不要一起。”程雪時將周錚的意思轉述了一下, 又補充道：“是你喜歡吃的那家火鍋。”
他以為沈詞霧會去，畢竟她平日裏表現得像個小吃貨。
可今晚不知為何, 沈詞霧情緒不高。
聽他說完，她在電話那頭沈默了一陣，才嗓音低沈地應他：“不了，你們去吧。”
程雪時微楞，有些意外：“怎麽了，身體不舒服？”
他把各種理由想了一遍，只有這個解釋比較合理。
要麽是沈詞霧經期，但時間似乎不太對。
不過程雪時也不能確定，畢竟沈詞霧沒有明確告訴過他，她的經期時間。
都是他自己觀察得出的結果，基本可以算是猜想。
比如沈詞霧不喝冰水時，他就會留意一下，記一下日期。
心裏有底，但不是很確定。
沈詞霧並不知道這些，她的經期還有幾天，今天也沒有覺得身體哪裏不舒服。
就是想到她和程雪時是真情侶，演個話劇的吻戲，還得錯位。
心裏就有些不是滋味。
仿佛程雪時刻意在外人面前避免與她親熱似的。
雖然她也不是那種愛炫愛秀恩愛的人，但是像程雪時這樣避之不及，多少會讓她感到不快和不安。
尤其時桐說過的，熱戀中的男女，巴不得時時刻刻和對方黏在一起。
親過一次，就會想親第二次，第三次……
沈詞霧感覺自己的情況和時桐所說的一模一樣，所以她對程雪時也抱有相同的期望。
可是，程雪時的冷淡，卻如一盆涼水兜頭澆下。
將她心裏的期望澆滅了，失望又低落。
心情也跟著變得不好起來，不自覺地胡思亂想，覺得程雪時是不是親過一次，體驗不好，或者得到了就不想要了。
“沒有。”沈詞霧心裏發沈，聲音也不自覺冷了下來，帶著點氣性。
電話那頭的程雪時聽出來了，詫異又茫然，心裏悄然生出幾分慌亂來，“沈詞霧……”
他想說什麽，卻不知這一刻的沈詞霧連聽他喚她t全名都覺得不爽，直接打斷了。
“我今晚要和黎姐她們一起吃飯，就這樣。”說完，沈詞霧直接掛斷。
然後盯著手機，氣呼呼地嘟囔：“人家小情侶都是喚‘寶貝’、‘親愛的’，再不濟也是叫小名兒的！”
“誰家男朋友連名帶姓喊自己女朋友的！”
宿舍裏，陷入短暫的死寂。
從沈詞霧接電話那一刻起，就屏息聽她講電話的夏黎三人自然將沈詞霧的嘟囔盡收耳底。
三人互相望了一眼，試著想象程雪時喊“寶貝”、“親愛的”那樣的畫面。
竟是半分想象不出來。
感覺他這麽冰冷的人，生來就是連名帶姓稱呼別人的t。
哪怕是愛人，好像也沒什麽不合適的地方。
“我怎麽覺著詞詞和程校草應該互換一下性別。”
孟今夏嘟囔，“他倆肯定是搞反了。”
時桐搖頭：“說到底還是程雪時吻技太好，給咱詞霧親上癮了，現在突然戒斷，她蛐蛐他也是應該的。”
夏黎被時桐的說法逗笑，看向沈詞霧苦惱的背影，斂了笑嘆氣：“看來和程雪時那樣的人談戀愛，果然是一件很辛苦的事。”
沈詞霧揪著眉回身，並不在意她們仨的議論，“走吧，出去吃飯，今晚我請客。”
她心情不佳，就想吃點好的紓解一下。
其實理智上沈詞霧能夠理解程雪時的遲鈍冷淡，但她骨子裏到底還是有一絲絲感性的因子作祟，也和大部分女孩子一樣，希望自己能夠成為男朋友心裏唯一的例外。
-
程雪時被掛斷電話後，還有點懵。
他記得彩排的時候，沈詞霧的狀態還挺好的。
心裏一時慌亂起來，思考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麽。
周錚過來叫他，“怎麽樣，你家那位去嗎？”
他準備帶著宿舍裏幾只出發了。
程雪時回神，眉頭微皺，看了周錚一眼，聲音沈冷：“不去。”
周錚略感意外：“啊？沈校花不去啊？”
畢竟程雪時和沈詞霧假戲真做後，他倆感情一直很好，成雙入對，說是校內的模範情侶也不為過。
今天是怎麽了？模範情侶居然要分開行動了？！
程雪時的眉頭皺得更深了，眼神覆雜的看著周錚：“你是不是惹她生氣了？”
周錚：“？？？”
“她不待見你。”程雪時補充道。
周錚：“……”
他覺得程雪時這個邏輯有問題，“你確定不是你惹她生氣了？”
“所以她才連我一起不待見的？”
程雪時揪緊眉心，難得煩躁起來：“我不知道。”
他最近沒有做什麽反常的事情，和沈詞霧之間一切如常，怎麽會惹她生氣。
“你再想想呢，有時候一成不變也是錯的。”周錚隨口說了一句。
卻仿佛一語點醒了夢中人，讓程雪時的思路變得清晰起來。
他想起下午彩排時，那場吻戲。
聚光燈下，他依舊以錯位的方式演繹了那個吻。
沒人知道他為了維持理智不讓自己有任何失誤而斂緊了呼吸。
也沒有人知道，欺近穿著公主裙，盛裝打扮過的沈詞霧時，程雪時內心受了多少煎熬。
他多想不顧一切親下去，哪怕沈淪其中，失控到顧不上表演。
但他僅存的一絲理智阻止了他。
聚光燈下，程雪時藏起了所有的欲/望，輕描淡寫地錯開了沈詞霧嫣紅飽滿的唇瓣。
連她的臉頰都不敢貼一下，就那麽若即若離地在她頰側停留了片刻，便離開了。
那短暫的十秒鐘，漫長得像是過完了一生。
程雪時的忍耐，可謂再一次突破了極限。
節目謝幕時，程雪時悄悄看了沈詞霧一眼。
她衣著華麗，戴著王冠，在燈光下，像極了童話故事裏走出來的真公主。
矜貴嬌麗，渾身散發著光芒，奪目得讓人移不開眼。
只是站在那裏，就精美得像是一幅藝術品。
那一刻，他很慶幸自己選擇了錯位演繹那場吻戲。
否則，沈詞霧不可能這般得體地站在舞臺上謝幕。
他有私心，不想他的“小公主”紅唇微腫，淚眼盈盈的模樣被別人看去。
-
思緒回籠後，程雪時想起在他內心煎熬演繹完那個吻時，無意瞥見沈詞霧的眼睛。
當時她眼裏的光好像暗淡了一些。
但除此之外，演繹沒有任何異常。
所以程雪時只當是自己的錯覺，並沒有太過在意。
現在回想起來，他當時瞥見的那一眼，可能不是他的錯覺。
沈詞霧對他……失望了？
程雪時的心臟鈍痛了一下，意識到沈詞霧那個眼神不對勁後，他越發慌亂了。
周錚請客吃飯，將他交往的女朋友介紹給程雪時他們認識。
席間，程雪時卻一直心不在焉。
到最後，連周錚的女朋友長什麽樣，名字叫什麽都沒記住。
只一心系於沈詞霧。
他現在大概知道她為什麽不高興了。
但是沒想好該怎麽哄好她。
明天就是校慶活動，他們將正式登臺表演。
程雪時有些糾結，到時候是否要更改錯位吻戲的步驟，哄好沈詞霧。
他考慮了很久，最終還是決定冒著打亂整個節目節奏的風險，把沈詞霧哄好。
為此，程雪時半夜給沈詞霧打了個電話，跟她商量“吻戲”的變動。
彼時沈詞霧也還沒睡。
她和夏黎她們出去胡吃海喝一頓後，心裏的積怨好像徹底清空了一般，整個人輕松許多，心境也開闊了。
然後她便開始反思自己之前對程雪時的態度，深刻認識到自己有點無理取鬧了。
分明私心也是不想讓人看見程雪時情動時的模樣，卻還埋怨他錯位演繹那場吻戲。
冷靜下來後，沈詞霧清醒理智地思考了一番，本打算給程雪時發消息道歉來著。
結果他先打了電話過來。
看見來電顯示那一刻，沈詞霧有些楞。
她還以為，之前那通電話後，程雪時肯定會覺得她莫名其妙，說不定也會偷偷生氣。
沒想到他現在還會主動給她打來電話。
鈴聲響了好一陣，沈詞霧才在時桐的提醒下接聽。
電話接通後也不敢說話，就屏息等著，聽對面的動靜。
“沈詞霧……”程雪時沈磁的聲音一如既往地響起。
哪怕連名帶姓地喚她，也是好聽的。
沈詞霧不爭氣地想，程雪時對她和對別人大概還是有一些不同的。
比如他就不會用這樣沈磁的嗓音喊別人的名字。
聲音也沒這樣好聽。
所以她輕咬了一下嘴唇，決定原諒他的不解風情：“嗯，我在的。”
電話那頭的程雪時得到回應，暗暗松了口氣。
其實在打通電話前，他很怕沈詞霧選擇掛斷不接聽，連挽回局面的機會都不給他。
還好，電話接通了。
聽沈詞霧的語氣，她的心情似乎也緩和了一些。
“抱歉。”程雪時不打算拐彎抹角。
既然認識到自己的錯誤，該做的，自然是道歉並補救。
所以他直接提了明天“吻戲”不用錯位。
“之前是我考慮不周。”
“仔細想想，以我們的關系，錯位反倒不合適。”
程雪時沈聲表明自己現在的想法。
私以為，話已經說得如此直白，沈詞霧應該能夠明白他的意思了。
卻不想沈詞霧聽了，拒絕道：“別改了，就錯位吧。”
她頓了會兒，繼續：“明天就是正式演出了，臨時改戲的話可能會出亂子。”
“還是以大局為重吧，而且我現在也覺得錯位挺好的。”
沈詞霧自顧自地說了一下自己的想法，換來電話那頭的程雪時漫長的沈默。
她有些不自在了，為自己之前無理取鬧感到有一丟丟羞愧：“對不起啊程雪時，我今晚應該陪你一起去吃飯的。”
程雪時有些錯愕，沒想到沈詞霧也會為了這件事反思。
他有些迷茫了，不知道明天那段吻戲到底該怎麽演繹。
聽沈詞霧的意思，她打算錯位。
也就是說，他給自己做了這麽多心理建設，都白費了。
明天在舞臺上，她不會真的親他。
他也不用費心讓自己去鎮定、冷靜，保持理智。
“時間不早了，我得去睡覺了，不然明天上臺狀態不好。”沈詞霧覺得這件事情算是說定了。
和程雪時打了招呼，她先掛了電話。
至於電話那頭的程雪時為此消極了多久，她一概不知。
-
翌t日，南春大百年校慶正式拉開帷幕。
全校師生聚集在學校大禮堂，校慶活動也在倒計時後開始。
主持節目的是音樂系的葉舒薇和學生會會長，以及文學系的系花和財經系的系草。
一共四人主持節目，個個精神挺拔，漂亮得體。
沈詞霧和孟今夏她們坐在一起，在會場靠前的位置，視線很好，能將舞臺上的人看清，也能把整個舞臺收納於眼底。
主持人開場白結束後，第一個節目即將開始。
孟今夏湊到沈詞霧耳邊，小聲嘀咕了一句：“真是便宜葉舒薇了，要不是你拒絕了學生會的邀請，這主持人哪能輪到她啊。”
沈t詞霧沒來得及應聲，孟今夏就被旁邊的夏黎拉回去坐正了。
夏黎小聲批評她道：“你什麽時候改改背後蛐蛐別人的毛病，這樣不好，當心給詞詞拉仇恨。”
孟今夏“哦”了一聲，不甘不願：“我說的是事實嘛，詞詞沒去當主持人，所以葉舒薇才被選上的。”
兩人還小聲嘀咕了些什麽，被音樂聲淹沒了。
沈詞霧沒在意，正端著一只手摸著下巴，考慮一會兒那場“吻戲”。
坐在她另一邊的時桐看出她的心事重重，想到不久沈詞霧就要去後臺做準備了，關心了兩句：“在想什麽呢？”
沈詞霧扭頭，看見時桐的時候，像是看見了救星：“桐桐，你說我一會兒要不要真的親一下程雪時？”
不為別的，就想看看程雪時會是怎樣的反應。
大概也有想要通過這件事，來確定他對她的喜歡有幾分的意思。
時桐思考了一會兒，覺得沈詞霧現在屬於患得患失的一種狀態。
這是戀愛過程中時常會出現的一種癥狀，大多源於沒有安全感。
“你想親就親吧，反正那是你男朋友。而且你倆真親，觀眾肯定更高興。”時桐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作為話劇編劇，她當然希望沈詞霧和程雪時能真親。
錯位雖然也可以，但總覺得不夠刺激。
沈詞霧想了想，點了點頭。
決定到時候臨場發揮一下。
只是蜻蜓點水的一個吻而已，應該不會怎樣。
-
話劇社的節目排在最後，作為壓臺節目，呈現給眾人。
上臺前，沈詞霧在後臺準備了近一個小時。
化妝換衣服，最後調整狀態……
然後，舞臺的帷幕被拉開，《黑暗睡美人》的故事隨著旁白娓娓道來。
整個劇本是時桐根據童話故事《睡美人》改編的。
主要是修改了男主角的設定，以黑白王子的身世糾葛引發觀眾的興趣，大家開始好奇故事後面的走向，所以當話劇表演進入高/潮的那一刻，整個會場陷入了嚴肅的沈寂。
大家都在認真觀看表演，期待著黑王子出現，從婚禮上帶走公主。
期待公主知道真相，原來黑王子才是當初將她喚醒的那個人。
整個話劇的高/潮部分，囊括了公主和黑王子的那個吻。
那也是高/潮中的高/潮。
當聚光燈落在夜幕下的城堡露臺上，被施加魔法變成貓頭鷹的黑王子恢覆人形。
親吻為了他二次陷入沈睡的公主。
臺下，觀眾們屏息凝神，全神貫註，靜等那個吻。
臺上，程雪時看著臂彎裏“沈睡”的“公主”，心底躁動難平。
他慢慢低首，眸中暗湧的欲色的無人窺見，艱難克制著，遵照排練時的流程，輕輕貼向沈詞霧臉側。
從觀眾的角度，他們無疑是親吻了。
他們看不清兩位主角的表情，只知道聚光燈下的他們相融在一起，散發著光芒，輪廓如同精美雕塑一般。
誰也不知道，程雪時低首欺近沈詞霧時，本該一直“沈睡”的她驀地睜開了眼睛。
程雪時因此驚楞，便在那頃刻間，“公主”微微側臉，在他冰涼的薄唇上飛快貼了一下，猶如蜻蜓點水。
隨後她還靜靜看了他片刻，大概是看見了令她滿意的東西。
沈詞霧笑了，覆又閉上了眼睛，繼續“沈睡”。
可程雪時的內心卻久久無法平靜。
那些被他強壓著的欲/望猶如雨後春筍般，紛紛冒出頭來。
後面收尾的戲份，他演繹得很艱難。
但整體來說，節目算是圓滿結束了。
帷幕落下那一刻，程雪時牽著沈詞霧的手緊了緊，明顯感受到她歡喜雀躍的心情。
可程雪時的臉色卻陰陰沈沈的，令人生畏。
沈詞霧全然不覺，滿心沈浸在程雪時被她那個吻驚到的表情裏。
覺得自己又發現了程雪時不為人知的一面。
他竟也有方寸大亂的時候。
還以為他遇事會永遠那麽淡定呢。
“我先去換衣服，一會兒在禮堂前門見，去吃飯！”沈詞霧心情好著，同程雪時交代時，語氣都透著歡快。
彼時他們正站在男女更衣室之間的過道裏。
沈詞霧話落，便要松開程雪時的手，轉身進女更衣室。
這會兒大家都在舞臺那邊拍照留戀，後臺沒什麽人。
走廊裏很安靜。
沈詞霧欲走，卻沒能松開程雪時的手。
她被一股力道抓住，詫異地看向程雪時，“怎麽了？”
男生方才一直低垂著眼簾，不知道在想什麽。
這會兒倒是擡眸來看她了，幽沈的眼睛裏盛滿了覆雜情緒，但那道眸光落在沈詞霧身上，卻讓她一瞬間安分下來。
沈詞霧莫名生出幾分心虛來，望著程雪時，說不出話來了。
她的心跳突然變得很快，四周靜得讓她越發緊張。
就在這時，走廊盡頭傳來說話聲。
大概是社裏的其他參演者回來換衣服了。
沈詞霧想說什麽，沒來得及。
程雪時抓著她的手再次用力，一把拉她過去，進了半掩著的男更衣室。
沈詞霧：“……”
她的大腦一片空白，宕機了。
-
男更衣室裏有幾個小隔間，用木板和布簾隔斷和遮掩。
程雪時將沈詞霧帶入了最盡頭的隔間，嘩啦一聲，拉上了黑色的布簾。
與此同時，沈詞霧因為慣性，後背抵在了隔間的木板上。
驚愕之際，掩好布簾的程雪時欺身壓上她，牽著她的手，毫無征兆地便覆上了她微張的唇瓣。
沈詞霧頓時楞上加楞，依靠著隔間的木板，被男生不管不顧地索取著。
他冰涼的唇瓣在啃吻她的過程中逐漸升溫，抓著她手腕的力道也失控地加重，捏得她腕骨有些發疼。
沈詞霧疼得想抽氣，卻被堵著嘴，吻至深處。
程雪時親得有些用力，比之前更狠，像是徹底失控了般。
沈詞霧覺得舌根都被攪得發澀發疼，快沒力氣了……
她擡手推了推程雪時的胸膛，他卻沈得像一座山，半分不肯退。
而且愈戰愈勇，膝蓋微擡，施力抵住了她。
沈詞霧頓時動彈不得，註意力被程雪時抵著她的腿分散，方才還沒紅透的臉現在透透的。
她推不動程雪時，改掐他的腰。
……他到底知不知道，他的膝蓋抵在她腿縫有多暧昧旖旎！
分分鐘讓人血液沖腦好不好！
沈詞霧感覺自己有點缺氧了，暈乎乎的。
大腦逐漸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落在男生腰側的手也沒了力氣，只能勉強揪住他的衣服，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塊浮木。
……
燙熱的呼吸交融在一起，沈詞霧逐漸覺得，這個世界仿佛只剩下她和程雪時兩個人。
他的吻一點點越過她心底那條界線，就快讓她失控。
隔簾之外，卻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有人推開更衣室的門進來了。
在尋找空著的隔間。
詢問隔間裏是否有人……
有人走到沈詞霧他們所在的隔間外面停下，先是問了一聲。
無人應答。
於是那人來掀簾子。
沈詞霧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再度揪緊了程雪時的衣服，神經緊繃。
她睜開了眼睛，淚光盈盈，驚慌失措。
程雪時也睜開了眼睛，撐在沈詞霧倚靠的隔板上的手，淩厲地抓住了隔簾一角，阻止外頭那人的窺探。
“什麽嘛，原來有人啊。”
“剛才問也不出聲，我還以為沒人呢。”外頭的男生不高興地嘀咕了兩句，卻是沒有再來掀簾子。
沈詞霧的心松懈下來，落回原處。
程雪時也松開了她t的手，改為攬著她的腰。
幾欲著火的薄唇終於退開了些許，粗重的呼吸依舊若即若離地纏繞著沈詞霧的。
他與她額頭相抵，鼻尖相貼。
自制力決堤後的眸子燙熱渾濁，半掩著，平覆呼吸。
好半晌，程雪時才松開簾子，單手提著沈詞霧的腰，把她抱到隔間唯一一面冰冷的墻上。
以他高大的身軀擋住隔簾的方向，低頭再次親上沈詞霧。
這次是帶著歉疚的啄吻，熱雨般，熙攘落下，卻在不知不覺間又密集起來。
沈詞霧還記掛著這是男更衣室。
雖然剛才的危機解除了，但隔壁就是幾個男生高聲闊談的聲音。
她t心裏那根弦還是繃著，生怕被發現。
“程雪時……”她偏頭躲開男生灼人的吻，呼吸起伏，聲音細若蚊蠅。
確保只面前抵著她的程雪時一人能聽見。
他箍著她的腰，在這逼仄的空間裏如高山般斷了她的去路。
她的視野裏只有他，呼吸間也都是他身上清冽的薄荷味。
此刻那味道卻像催化劑。
沈詞霧別開臉避開了程雪時的啄吻後，聲音悶啞地罵他：“……你混蛋。”
明知道這裏是男更衣室，還把她拖進來。
躲在這小小的隔間裏發了狠地親她，還用膝蓋抵她腿縫……
雖然很刺激很帶感，但這樣做的程雪時很混蛋也是真的！
這是沈詞霧第一次罵程雪時。
說是罵，但那悶啞的聲音嬌滴滴的，以至於羞憤的語氣，也沒了說服力。
反倒勾得程雪時心念一動，想了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難捱地滾動喉結，又低首去追著親她。
沈詞霧：“……”
這次，程雪時抽手捏住了她的下頜，把她的臉轉了回來。
他先磨她的唇，然後尋機鉆入，風卷殘雲。
吻得沈詞霧徹底沒了力氣，罵不了他了。
程雪時終於肯罷手，將她攬到懷裏抱緊，低頭在她耳畔調整了一下呼吸。
片刻後，他的氣息平穩下來，理智也回籠了。
嗓音帶著饜/足的沈磁，“嗯……我混蛋。”
一副萬事順著她的語氣。
接著哄她：“生氣的話，讓你親回來？”
“……”沈詞霧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害羞還是生氣。
心跳快得嚇人，情緒波動很大。
她想推開程雪時來著，卻又舍不得。
從未如此矛盾糾結過。
就這樣，被程雪時抱了好一陣。
隔壁換衣服的幾個男生已經換好衣服離開了更衣室。
室內重新安靜下來。
沈詞霧終於有了動靜，語氣不自在地開口：“這裏可是男更衣室……要是被發現了，我就沒臉見人了。”
危機解除後，沈詞霧開始正視自己的內心。
很難不承認，剛才的吻意外地刺激，讓她開拓了新世界。
她還……蠻喜歡的。
所以也沒什麽立場去指責程雪時。
畢竟，是她先在舞臺上偷親他的。
說起來，他這般失控，正是她一手引導的，也是她想要的。
沒道理得了便宜還賣乖。
就是這種刺激的事，偶爾一次可行，不能常做。
不然她心臟受不了。
程雪時聽出她消氣了，低頭親了親她的發頂，壞心地逗弄道：“那下次還去我那兒。”
“拉上窗簾偷偷親。”
沈詞霧落在他後腰的手攥拳，捶了他兩下。
臉往他懷裏鉆了鉆，又羞又惱：“不去！”
程雪時笑了，心中蕩起漣漪，難得覺得快慰。
他松開沈詞霧，溫熱的手掌輕柔地捧在她頰側，凝了她片刻。
聲音沈磁地喚了一聲：“霧霧。”
沈詞霧眼神一滯，片刻恍惚，“……你叫我什麽？”
“霧霧……”程雪時低頭又親了她一下，“……我以後都這樣叫你，好不好？”
沈詞霧美目圓睜著，忘了反應。
還從沒有人這樣叫過她。
大家都是喚她“詞詞”或者“詞霧”。
其實只是一個稱呼而已，叫什麽都行。
但不知為何，程雪時喊她“霧霧”，聽著有一種不一樣的感覺。
很溫柔，很寵溺。
感覺他會喜歡她好久好久。
……
原來，和喜歡的人嘗試任何一件小事都會心跳加快，是真的。
“好啊。”沈詞霧也不知道自己過了多久才回應的。
但她知道，程雪時一直安靜地等待她的回應。
等她同意了，他又低頭來親她，輕柔地啄吻。
親一下，便要喊一聲“霧霧”。
弄得沈詞霧想應他都顧不上。
……親不過來，根本親不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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