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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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誓
成群的魔化蝙蝠擾亂了暗夜的波頻，用翅膀和叫聲織就混沌的幕布。
時櫻將玉笛放在唇邊，卻沒能吹出一個完整的音節。
有別於這群魔化蝙蝠的另一重魔壓襲來，與此同時，泛著黑紅色不祥光芒自下而上地照亮了天際，暗夜中的蝙蝠無所遁形。
地上的劍陣形貌與江歧沖上魔鼠群所釋放的圖騰一模一樣。
江歧依循本能覆刻了之前的劍陣，當時離得遠，加之魔鼠潮的魔壓難以估量，無人察覺到劍陣的異常，此時此地的時櫻卻被劍陣帶起的魔壓驚出了一身冷汗。
無數帶血的利劍自焦土與汙血的圖騰中直沖飛舞的魔蝠群。
劍雨撕裂了魔物有序的、呈現出旋風狀的飛行，沒有一柄劍落入虛空，被刺中的魔物無聲爆裂成小團小團的黑色魔霧。
這並不是終結。
被穿刺為黑色魔霧的魔蝠聚攏，從黑霧中誕生出兩翼遮天的龐然巨物。
同伴們趕來時看到的就是這幅景象，他們擡起頭，眼前是無盡的黑暗與滾滾的魔壓。
劍陣消失，站在陣眼位置的江歧卻一動不動。
時櫻大喊：“江歧！給我滾回來！”
同伴不約而同地準備出手營救，時櫻卻有所顧慮，沒有上前。
魔蝠朝江歧俯沖而下，喬斐身形如電，略過時櫻身旁，被她一把揪住，喬斐疑惑又惱怒，瞪著時櫻，扭身企圖掙脫她。
下一秒的景象，震驚了在場所有人。
魔物沖下，卻在接觸到江歧的瞬間化為烏有，就像是他把巨型魔物整個吞噬了……
魔壓穩定了，魔境的夜空依舊沈寂，唯有道旁的魔植斷裂的樹枝昭示著方才的大戰。
或者說，單方面的碾壓。
比魔蝠群更棘手的出現了。
時櫻拽著喬斐的手掌心一空，後者默然收劍，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盯著她，向她求助。
季雅站在他們身後，琴橫在身前，還有佛修明覺和徐芷。
“我與喬斐湊近看一眼，如果有任何異常，你們先回營地。”
時櫻與喬斐對視一眼，緩慢靠近混亂的中心，每邁出一步，她的腦海幾何倍地冒出可能出現的麻煩。
從魔鼠潮再到眼下這一幕，任誰都會覺得江歧帶點魔域的血統。
當初江邢叛逃，萬劍山到底如何維系地位不變的？
藥王谷內，或許小範圍地，有長老接觸到了事實，他們的弟子呢？同行的弟子知道多少？
時櫻一度非常厭惡被推到臺前解決本不屬於自己業務範疇的問題，更糟糕的是，她手中信息少得可憐。
不，她該比在場的人知道得更多才是，自己讀過原書啊！
就算世界線發生了改變，至少兩只蝴蝶扇動了它們的翅膀，但事件的流向並沒有發生重大改變。
時櫻搜索原書劇情中有關藥王谷和萬佛宗的敘述……
他們抵達了混亂的中心。
江歧正茫然地坐在被劍陣壓塌、向下凹陷的土坑裏，他望著自己的手掌，血管的紋路變成了青黑色。
“江歧？”時櫻試探著叫了他的名字。
他擡起頭，露出帶傻氣的笑容，“沒有危險了，你放心。”
“師兄，能站起來嗎？”喬斐伸出手臂上前，江歧借力站起，拍了拍身上的塵土。
徐芷看到時櫻的招手後，快步上前為江歧切脈。
時櫻等待診斷的時候，大腦高速運轉：藥王谷知悉是不可避免的，問題是如何保護他們？有的時候蒙在鼓裏比知情安全多了。
“沒什麽變化，仍然是那一團東西阻塞著，沒有惡化，只是……”徐芷沒有明說，望著天上，又用手指指向江歧，視線的落點最終歸於時櫻沈靜的雙眸。
時櫻點了點頭，豎起一根手指在嘴唇前，“讓我好好想想。”
“需要立刻返回營地嗎？”喬斐有些慌亂，他沒想到會再次發生足以令師兄暴露秘密的事。
時櫻安撫著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用，我跟他約法三章就好了。撒一些藥粉，你們繼續休息，明天探索繼續。”
她深吸一口氣，將魔境的夜混合著沙塵吸入，再吐出冷靜沈著，她往旁邊多走了兩步，江歧迅速跟過去，方才沖動暴走的樣子消失了，他又變成乖順的小狗。
“剛剛怎麽沖出去了？”
時櫻盤腿坐下，拍了拍身前的位置，江歧有樣學樣地面對面坐下，她用手指在虛空中轉了半圈，他又乖乖地背過身去。
“因為會有危險，沖我們來的。”
時櫻拆掉江歧的高馬尾，用除塵咒清理了裏面的砂石和碎枝碎葉，拿一把玉梳輕輕梳他的頭發，江歧舒服得瞇起眼睛，聲音也夾了起來。
理順頭發後，她重新用發帶為他綁起頭發，期間一直沒有說話。
她不說話，江歧莫名感到恐慌，他想回頭看看時櫻的表情，卻被一巴掌拍在腦袋上，“別亂動。”
“怎麽不說話？是生氣了嗎？”
還好，不算太笨。
時櫻勉強感到欣慰，“你盯著手掌看，是有哪裏不舒服嗎？”
“嘿嘿，你擔心我。”
頭發梳好了，江歧迅速轉過身，雙手撐在身前傻樂。
時櫻推翻了上一秒企圖跟他分析大道理的打算，變臉十分迅速，她拍拍他的側臉，“是的，我擔心你繼續使用剛才的劍陣會對身體造成巨大負擔。除了那招你就不會別的了嗎？”
江歧迅速搖頭，高馬尾跟條靈活的尾巴似地亂甩，“當然不是，那樣快，殺得快。”
狗狗很乖，時櫻忽然覺得他的血脈並不算是大麻煩，“下次能不能用更溫和的方式去處理魔物？比如你教我的基礎劍法？”
江歧皺著眉頭，有些為難，時櫻低壓一雙秀眉，等待他的回答。
“可是這樣會慢，殺得慢。”
時櫻松了口氣，“不必擔心，大家都會出手的，所以在我吩咐之前，不要隨便再用那一招了好嗎？我不喜歡被拒絕。”
江歧立刻點頭，壓低眉眼，自下而上、小心期盼著時櫻再度笑起來。她笑著揉了揉他的耳朵，嘟囔著“好乖好乖”，很快大腦又被其他事務占據。
那一晚過後，江歧沒再出岔子，遇到魔物時，他機械地執行時櫻的指令，只用那十招，沒有靈活的變體，也沒有使用火系天賦，威力仍不可小覷。
這次探索的收獲比白及那次更豐富，回到營地的時櫻卻是憂心忡忡。
各自回去休息前，時櫻將所有人聚集到公共區域，沒有洋溢讚美的開場白，開門見山，“在場所有人需要立個守誓咒。”
輕松的氛圍戛然而止，劍修周、高兩人立馬收起嬉皮笑臉，“發生什麽事了。”
喬斐抿著嘴唇，不敢隨便開口，他沒有看師兄，而是像妙音們的弟子們那樣，望向“主心骨”時櫻。
“先立下第一層守誓咒，然後我們開始討論。”時櫻沒打算讓步。
重生的張不凡早知道江歧的血統問題，但他不敢得罪江歧，畢竟原書中熔鑄天梯最後的、也是最關鍵的神器是江歧自願獻出的。
這一回，他就算提前得知了一切，也絕不會主動暴露江歧的血脈問題，只會在事發後極其白蓮地來一句“天呢，我也是才知道”。
然而，魔族與修仙界勢同水火這件事永遠是最好用的屠刀。
原書中，張不凡掌權之後，其弟子為了加速材料收集，迫使各門派交出神器，肆意汙蔑他們串通魔域，意圖踏平修仙界。
那麽串通了誰呢？
串通了江歧。
張不凡的弟子們給出的證據十分荒謬，他們認為曾經在百魔沼為江歧醫治的醫修必然早知其魔修身份，卻蓄意為他隱瞞。
佛修最擅長甄別魔氣，怎會不知同行者江歧為魔修，必是蓄意隱瞞。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更何況他們幾人確實是在百魔沼時發現了端倪，誠實的孩子不會撒謊，一猶豫便露出了供人說道的小辮子。
藥王谷和萬佛宗為了在高壓環境中保護弟子，“自願”讓出了“神農鋤”和“鎮魔鐘”。
時櫻有理由相信，若是張不凡再度掌權，一定會以同樣的方式迫害這兩個門派，最好的辦法是，他們不知道，而且是打心眼裏不明白江歧的問題出在哪裏。
她思來想去，唯一的破局辦法就是守誓咒。
守誓咒分為多種，其中一種是場合內但凡出現非立誓成員，守誓的內容就會從立誓者的腦海中抹去，唯有齊聚守誓成員才可能回想起來。
非常適合這群不會撒謊的好孩子。
川柏和徐芷望向師兄白及，後者沈吟片刻，又瞥了眼發呆的江歧，點了點頭。
佛修明繁不解其意，明覺的目光朝江歧那兒一溜，兩人都猶豫了起來。
時櫻察覺到佛修的顧慮，主動詢問：“兩位大師有什麽想說的？”
明覺一禮，道：“出家人不打誑語。”
萬劍山的三位立馬著急了，周師兄提高了音量，“又不是讓大師打誑語，只是、只是保守……”
時櫻伸手一攔，打斷了周師兄過分直白的請求，“我當然知道大師不會隨便亂說，接下來，假設一個場景：有個秘密關乎修仙界和平，修仙界有人企圖以此生事，大師你說還是不說？”
“若是說了會危害修仙界，自然不會說。”明繁粗聲粗氣地應答。
萬劍山師兄們稍稍放心。
時櫻繼續問：“大師的不會說，是說自己不知，還是說自己不能說？”
明繁不知道這算什麽問題，還是誠實地回答：“不能說。”
時櫻一拍手，“看，這就是問題所在，若我要搞事，便說你萬佛寺知情不報！”
佛修們看中只見世人苦難，哪會研究世人狡詐？聽時櫻這麽一說，兩人吃驚地半張著嘴巴。
“那如何證明，”明繁看了眼江歧，略過了口頭指代，“保守這個秘密對修仙界無害？”
“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希望給各位展示個小玩意。”
時櫻取出一個鏤空盒子放在中心，她打開盒蓋，一只黃白的小守宮怯怯地躲在角落。
“蜥蜴？”藥王谷的同伴也有些不解。
時櫻小心地將守宮托在掌心，示意他們耐心地稍作等待，“江歧，托著它。”
江歧滿臉疑惑接過小蜥蜴，接觸到他身上暗藏的魔氣後，小蜥蜴竟吹氣膨脹成此前的兩倍大，同時產生了可供監測的魔壓，盡管微弱，但在場的所有人都感知到了。
“這是？”白及盯著小蜥蜴兩眼發亮。
時櫻得意地揚了揚眉毛，沒有立刻回答這個問題，而是抽出玉笛吹出一小段伏魔旋律。小蜥蜴被瞬間“漏氣”，身上的魔壓也消失了，體型也回到了關在盒子裏那時的大小。
“它是我與江師兄在冬境采藥時意外發現的，當時它受到魔境影響，體型脹大到樹那麽高，少見地沒有表現出攻擊性，在伏魔曲的影響下，它縮回了原本的大小。”
“小時門主，能給把它給我們看看嗎？”
醫修們盯著小蜥蜴的眼神閃閃發亮。
他們熱切的目光令小蜥蜴瑟瑟發抖，江歧將它放回地面，它迅速爬向時櫻，順著她的裙角，攀上她的手臂。時櫻點了點它的小腦袋。
“我的意思是，江歧的情況與這條小蜥蜴類似。”
大家面面相覷。
江邢和江歧是劍尊在兩界戰場的焦土上撿到的孩子，前者叛逃又是樁公開的醜聞，試問誰沒懷疑過江歧的身份？
更何況大家都目睹了應對魔鼠潮時他的暴走，懷疑已蓋章成為了確信。
明覺：“小時門主這是何意？”
“我的意思是，江歧得了跟小蜥蜴一樣的毛病，魔氣病、腳氣病，隨便。”
時櫻語氣強硬，目光堅定地掃過在場的每個人。
掃到江歧時，他朝時櫻身邊擠了擠，湊近她的耳朵，“不要腳氣病，很難聽。”
聽到這話，時櫻差點在這個嚴肅的場合破功。
“怎麽可能跟這蜥蜴的情況類似？分明，分明是——”
“明繁大師！”時櫻提高音量打斷了他，“你有證據嗎？沒有證據就不要打誑語。”
明繁噎住了，明覺與他低聲交談了兩句，川柏也與師兄師姐說著小話。
時櫻安靜地等他們商量，好在佛修在大方向上沒出岔子，他們都同意共立守誓咒。
不知道守誓咒是否能成功作用於當下的江歧，大家便主動將他排除在外了。
金棕色閃耀的“粉塵”在大家交握的雙手間迸開，徐徐上升將主誓人的言語編織進入。
“我，時櫻，在此立下誓言，絕不妄議百魔沼所見的、有關江歧有別於普通修仙者一事。”
就在時櫻代表各位說出誓言的時候，大家按照這一重守誓咒的要求，回憶江歧應對魔鼠潮時候的事，半透明如煙霧般的畫面上升著，飄飄揚揚地化入金棕色的粉塵中。
自時櫻起順時針以此說出“立誓人喬斐”“立誓人葉梔子”……
金棕色的粉塵化為繩索，將所有人的名字鑲嵌在上面，繩索如蛇一般頭尾相接，越盤越緊，最後如煙花般無聲爆裂，誓言既成，金粉均勻地灑在每個人的頭上。
“立過誓了，能把小蜥蜴給我們看看嗎？”
醫修們眼冒綠光，直勾勾地盯著死扒住時櫻胸前衣襟的守宮不放。
時櫻曾經沒什麽機會養爬蟲類寵物，這只小守宮她看著喜歡，不舍得給醫修。沒成想，江歧板著臉走過來，隔空摘下小守宮挪到了醫修手裏。
“好吧，別嚇著它，不要對它做危險的、奇怪的事。”時櫻反覆叮囑。
醫修們捧著小蜥蜴嘀嘀咕咕地，只剩川柏來得及離開前跟她做出保證。
接下去的探索堪稱順利，徐芷總算克服心魔，周師兄、明覺師父也躍升至元嬰期，剩下的人也都是金丹後期，距離元嬰臨門一腳的實力。
若是放在平常，結束百魔沼試煉，弟子們提升到這個程度，各派長老們也該滿意了。但看過原書的時櫻心裏還是沒底，接下來對戰的可是元嬰後期的魔蛇。
白及在師弟的暗示下，知道了時櫻曾在初次進入魔蛛洞穴後有了奇遇，她從奇遇中得到了什麽屬於守誓範圍，此條信息已經算得上定心丸了。他們拿著現有的殘缺地圖，根據探索觀察的地形，元嬰後期魔蛇的行動範圍，圈出了橫貫百魔沼大靈脈的方位。
從營地到大靈脈，以劍修禦劍的速度最多只需兩日，他們決定先以術法趕路，到了大靈脈附近再步行。
今晚是待在營地的最後一晚，醫修和佛修得到季雅的許可，在雙生的櫻色巨木上采集樣本，希望能帶回去好好研究，研究出能讓魔氣侵蝕過深的修士恢覆常態的辦法。
季雅站在營地防護罩的邊緣，用眼睛描摹巨木的輪廓，在心中投下它的影子，風過處，花瓣如雨飄落。
“妙音門弟子們普遍沒什麽修煉經驗，出去之後，季雅也能當長老了呢。如果喜歡，以後在你的島上也種兩棵這樣的？”不知何時，時櫻走到他身邊。
季雅望著樹，擁有木系靈力天賦，回去之後將島上任意一株靈植培育成眼前模樣，對他來說不算難事，他更想把它藏在心裏。
有缺憾的戀慕藏在心裏才不會看到它的缺憾。
休整過後，所有人都精神抖擻地準備出發。
時櫻繞著樹，貼了圈符咒，又將手掌貼在主幹上，幽綠的光芒在樹皮縫隙間一閃即隱。
“小時門主，出發了，你還要多久？”周師兄大嗓門地喊著。
時櫻拍了拍手上的樹皮碎屑，跑回隊伍，“好了，來了！”
“姐姐，你剛才在做什麽？”葉梔子不解。
“小季那麽寶貝那兩棵樹，我們帶不走，也不能讓別人染指，我在上面布置了一些小把戲，魔物也好，元嬰以下的修士也好，都不會發現這兩棵樹的存在。”
時櫻的布置令季雅心跳加速，他自認從沒有表現出對樹木的過分珍惜，門主都看在眼裏，他擡手撫了撫胸口，試圖撫平過速的心跳。
隊伍裏就三個人能禦劍帶人，明明四位劍修，可江歧發了小孩子脾氣，如果不能帶時櫻，就誰也不帶。好在隊伍裏能以術法疾行的人不少：白及坐著自己的藥爐，佛修可禦禪杖，正巧季雅、徐芷和川柏三人需要幫助。
時櫻本打算自己走，順便加速靈力流轉，提升突破元嬰的幾率，但是，她面對的是幼稚粘人的狗狗歧，無奈地跳上他的佩劍。
疾行一天一夜後，眾人找了個相對安全僻靜的地方休息。
在一叢巨石堆之間，石塊形成了天然的壕溝，設置過防禦陣法後，安全感便建立起來。
剛落地，魔氣的臭味混雜著腥甜油膩撲面而來，時櫻下意識以為自己誤入了什麽銀趴海灘。進魔境試煉，五感中最遭罪的還是嗅覺。
躁動順著春境的暖風徐徐而來，在暗夜肆意湧動。
江歧也受到了影響，高高大大一個人佝僂著背把腦袋埋進時櫻的脖頸間，發出“嗚嗚”的叫聲，活像條什麽都不懂的思春期小狗。
時櫻冷著臉沒把他推開，單手環著他的腰，騰出另一只手伸向徐芷。
徐芷一臉“嘻嘻我CP發糖”的花癡樣子，見她伸手，問：“要什麽？”
“中了春毒該吃什麽藥就給我什麽藥。”時櫻勾了勾手指示意醫修們速度點，江歧噴吐著熱氣，緊貼她的脖子架了個小火爐。
兩顆速效清心丸下肚，江歧恢覆了正常，不再緊粘著時櫻，只是小手指還纏著她的衣帶。
小插曲過後，大家輪流守夜都睡了個囫圇覺。
次日趕路，越過巨石灘，大家找到了那股“春意盎然”的氣味源頭。
巨石灘後是一條溪流，溪流兩側……
只瞥了一眼，年輕的修士們便轉移視線看天看地，看這暗日可真暗日，石灘可真石灘……
“春天來了，又到了動物們□□的季節……”
春境探索到了尾聲，時櫻的腦海裏才響起某老師在《動物世界》裏的某開場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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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群的魔化蝙蝠擾亂了暗夜的波頻，用翅膀和叫聲織就混沌的幕布。
時櫻將玉笛放在唇邊，卻沒能吹出一個完整的音節。
有別於這群魔化蝙蝠的另一重魔壓襲來，與此同時，泛著黑紅色不祥光芒自下而上地照亮了天際，暗夜中的蝙蝠無所遁形。
地上的劍陣形貌與江歧沖上魔鼠群所釋放的圖騰一模一樣。
江歧依循本能覆刻了之前的劍陣，當時離得遠，加之魔鼠潮的魔壓難以估量，無人察覺到劍陣的異常，此時此地的時櫻卻被劍陣帶起的魔壓驚出了一身冷汗。
無數帶血的利劍自焦土與汙血的圖騰中直沖飛舞的魔蝠群。
劍雨撕裂了魔物有序的、呈現出旋風狀的飛行，沒有一柄劍落入虛空，被刺中的魔物無聲爆裂成小團小團的黑色魔霧。
這並不是終結。
被穿刺為黑色魔霧的魔蝠聚攏，從黑霧中誕生出兩翼遮天的龐然巨物。
同伴們趕來時看到的就是這幅景象，他們擡起頭，眼前是無盡的黑暗與滾滾的魔壓。
劍陣消失，站在陣眼位置的江歧卻一動不動。
時櫻大喊：“江歧！給我滾回來！”
同伴不約而同地準備出手營救，時櫻卻有所顧慮，沒有上前。
魔蝠朝江歧俯沖而下，喬斐身形如電，略過時櫻身旁，被她一把揪住，喬斐疑惑又惱怒，瞪著時櫻，扭身企圖掙脫她。
下一秒的景象，震驚了在場所有人。
魔物沖下，卻在接觸到江歧的瞬間化為烏有，就像是他把巨型魔物整個吞噬了……
魔壓穩定了，魔境的夜空依舊沈寂，唯有道旁的魔植斷裂的樹枝昭示著方才的大戰。
或者說，單方面的碾壓。
比魔蝠群更棘手的出現了。
時櫻拽著喬斐的手掌心一空，後者默然收劍，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盯著她，向她求助。
季雅站在他們身後，琴橫在身前，還有佛修明覺和徐芷。
“我與喬斐湊近看一眼，如果有任何異常，你們先回營地。”
時櫻與喬斐對視一眼，緩慢靠近混亂的中心，每邁出一步，她的腦海幾何倍地冒出可能出現的麻煩。
從魔鼠潮再到眼下這一幕，任誰都會覺得江歧帶點魔域的血統。
當初江邢叛逃，萬劍山到底如何維系地位不變的？
藥王谷內，或許小範圍地，有長老接觸到了事實，他們的弟子呢？同行的弟子知道多少？
時櫻一度非常厭惡被推到臺前解決本不屬於自己業務範疇的問題，更糟糕的是，她手中信息少得可憐。
不，她該比在場的人知道得更多才是，自己讀過原書啊！
就算世界線發生了改變，至少兩只蝴蝶扇動了它們的翅膀，但事件的流向並沒有發生重大改變。
時櫻搜索原書劇情中有關藥王谷和萬佛宗的敘述……
他們抵達了混亂的中心。
江歧正茫然地坐在被劍陣壓塌、向下凹陷的土坑裏，他望著自己的手掌，血管的紋路變成了青黑色。
“江歧？”時櫻試探著叫了他的名字。
他擡起頭，露出帶傻氣的笑容，“沒有危險了，你放心。”
“師兄，能站起來嗎？”喬斐伸出手臂上前，江歧借力站起，拍了拍身上的塵土。
徐芷看到時櫻的招手後，快步上前為江歧切脈。
時櫻等待診斷的時候，大腦高速運轉：藥王谷知悉是不可避免的，問題是如何保護他們？有的時候蒙在鼓裏比知情安全多了。
“沒什麽變化，仍然是那一團東西阻塞著，沒有惡化，只是……”徐芷沒有明說，望著天上，又用手指指向江歧，視線的落點最終歸於時櫻沈靜的雙眸。
時櫻點了點頭，豎起一根手指在嘴唇前，“讓我好好想想。”
“需要立刻返回營地嗎？”喬斐有些慌亂，他沒想到會再次發生足以令師兄暴露秘密的事。
時櫻安撫著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用，我跟他約法三章就好了。撒一些藥粉，你們繼續休息，明天探索繼續。”
她深吸一口氣，將魔境的夜混合著沙塵吸入，再吐出冷靜沈著，她往旁邊多走了兩步，江歧迅速跟過去，方才沖動暴走的樣子消失了，他又變成乖順的小狗。
“剛剛怎麽沖出去了？”
時櫻盤腿坐下，拍了拍身前的位置，江歧有樣學樣地面對面坐下，她用手指在虛空中轉了半圈，他又乖乖地背過身去。
“因為會有危險，沖我們來的。”
時櫻拆掉江歧的高馬尾，用除塵咒清理了裏面的砂石和碎枝碎葉，拿一把玉梳輕輕梳他的頭發，江歧舒服得瞇起眼睛，聲音也夾了起來。
理順頭發後，她重新用發帶為他綁起頭發，期間一直沒有說話。
她不說話，江歧莫名感到恐慌，他想回頭看看時櫻的表情，卻被一巴掌拍在腦袋上，“別亂動。”
“怎麽不說話？是生氣了嗎？”
還好，不算太笨。
時櫻勉強感到欣慰，“你盯著手掌看，是有哪裏不舒服嗎？”
“嘿嘿，你擔心我。”
頭發梳好了，江歧迅速轉過身，雙手撐在身前傻樂。
時櫻推翻了上一秒企圖跟他分析大道理的打算，變臉十分迅速，她拍拍他的側臉，“是的，我擔心你繼續使用剛才的劍陣會對身體造成巨大負擔。除了那招你就不會別的了嗎？”
江歧迅速搖頭，高馬尾跟條靈活的尾巴似地亂甩，“當然不是，那樣快，殺得快。”
狗狗很乖，時櫻忽然覺得他的血脈並不算是大麻煩，“下次能不能用更溫和的方式去處理魔物？比如你教我的基礎劍法？”
江歧皺著眉頭，有些為難，時櫻低壓一雙秀眉，等待他的回答。
“可是這樣會慢，殺得慢。”
時櫻松了口氣，“不必擔心，大家都會出手的，所以在我吩咐之前，不要隨便再用那一招了好嗎？我不喜歡被拒絕。”
江歧立刻點頭，壓低眉眼，自下而上、小心期盼著時櫻再度笑起來。她笑著揉了揉他的耳朵，嘟囔著“好乖好乖”，很快大腦又被其他事務占據。
那一晚過後，江歧沒再出岔子，遇到魔物時，他機械地執行時櫻的指令，只用那十招，沒有靈活的變體，也沒有使用火系天賦，威力仍不可小覷。
這次探索的收獲比白及那次更豐富，回到營地的時櫻卻是憂心忡忡。
各自回去休息前，時櫻將所有人聚集到公共區域，沒有洋溢讚美的開場白，開門見山，“在場所有人需要立個守誓咒。”
輕松的氛圍戛然而止，劍修周、高兩人立馬收起嬉皮笑臉，“發生什麽事了。”
喬斐抿著嘴唇，不敢隨便開口，他沒有看師兄，而是像妙音們的弟子們那樣，望向“主心骨”時櫻。
“先立下第一層守誓咒，然後我們開始討論。”時櫻沒打算讓步。
重生的張不凡早知道江歧的血統問題，但他不敢得罪江歧，畢竟原書中熔鑄天梯最後的、也是最關鍵的神器是江歧自願獻出的。
這一回，他就算提前得知了一切，也絕不會主動暴露江歧的血脈問題，只會在事發後極其白蓮地來一句“天呢，我也是才知道”。
然而，魔族與修仙界勢同水火這件事永遠是最好用的屠刀。
原書中，張不凡掌權之後，其弟子為了加速材料收集，迫使各門派交出神器，肆意汙蔑他們串通魔域，意圖踏平修仙界。
那麽串通了誰呢？
串通了江歧。
張不凡的弟子們給出的證據十分荒謬，他們認為曾經在百魔沼為江歧醫治的醫修必然早知其魔修身份，卻蓄意為他隱瞞。
佛修最擅長甄別魔氣，怎會不知同行者江歧為魔修，必是蓄意隱瞞。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更何況他們幾人確實是在百魔沼時發現了端倪，誠實的孩子不會撒謊，一猶豫便露出了供人說道的小辮子。
藥王谷和萬佛宗為了在高壓環境中保護弟子，“自願”讓出了“神農鋤”和“鎮魔鐘”。
時櫻有理由相信，若是張不凡再度掌權，一定會以同樣的方式迫害這兩個門派，最好的辦法是，他們不知道，而且是打心眼裏不明白江歧的問題出在哪裏。
她思來想去，唯一的破局辦法就是守誓咒。
守誓咒分為多種，其中一種是場合內但凡出現非立誓成員，守誓的內容就會從立誓者的腦海中抹去，唯有齊聚守誓成員才可能回想起來。
非常適合這群不會撒謊的好孩子。
川柏和徐芷望向師兄白及，後者沈吟片刻，又瞥了眼發呆的江歧，點了點頭。
佛修明繁不解其意，明覺的目光朝江歧那兒一溜，兩人都猶豫了起來。
時櫻察覺到佛修的顧慮，主動詢問：“兩位大師有什麽想說的？”
明覺一禮，道：“出家人不打誑語。”
萬劍山的三位立馬著急了，周師兄提高了音量，“又不是讓大師打誑語，只是、只是保守……”
時櫻伸手一攔，打斷了周師兄過分直白的請求，“我當然知道大師不會隨便亂說，接下來，假設一個場景：有個秘密關乎修仙界和平，修仙界有人企圖以此生事，大師你說還是不說？”
“若是說了會危害修仙界，自然不會說。”明繁粗聲粗氣地應答。
萬劍山師兄們稍稍放心。
時櫻繼續問：“大師的不會說，是說自己不知，還是說自己不能說？”
明繁不知道這算什麽問題，還是誠實地回答：“不能說。”
時櫻一拍手，“看，這就是問題所在，若我要搞事，便說你萬佛寺知情不報！”
佛修們看中只見世人苦難，哪會研究世人狡詐？聽時櫻這麽一說，兩人吃驚地半張著嘴巴。
“那如何證明，”明繁看了眼江歧，略過了口頭指代，“保守這個秘密對修仙界無害？”
“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希望給各位展示個小玩意。”
時櫻取出一個鏤空盒子放在中心，她打開盒蓋，一只黃白的小守宮怯怯地躲在角落。
“蜥蜴？”藥王谷的同伴也有些不解。
時櫻小心地將守宮托在掌心，示意他們耐心地稍作等待，“江歧，托著它。”
江歧滿臉疑惑接過小蜥蜴，接觸到他身上暗藏的魔氣後，小蜥蜴竟吹氣膨脹成此前的兩倍大，同時產生了可供監測的魔壓，盡管微弱，但在場的所有人都感知到了。
“這是？”白及盯著小蜥蜴兩眼發亮。
時櫻得意地揚了揚眉毛，沒有立刻回答這個問題，而是抽出玉笛吹出一小段伏魔旋律。小蜥蜴被瞬間“漏氣”，身上的魔壓也消失了，體型也回到了關在盒子裏那時的大小。
“它是我與江師兄在冬境采藥時意外發現的，當時它受到魔境影響，體型脹大到樹那麽高，少見地沒有表現出攻擊性，在伏魔曲的影響下，它縮回了原本的大小。”
“小時門主，能給把它給我們看看嗎？”
醫修們盯著小蜥蜴的眼神閃閃發亮。
他們熱切的目光令小蜥蜴瑟瑟發抖，江歧將它放回地面，它迅速爬向時櫻，順著她的裙角，攀上她的手臂。時櫻點了點它的小腦袋。
“我的意思是，江歧的情況與這條小蜥蜴類似。”
大家面面相覷。
江邢和江歧是劍尊在兩界戰場的焦土上撿到的孩子，前者叛逃又是樁公開的醜聞，試問誰沒懷疑過江歧的身份？
更何況大家都目睹了應對魔鼠潮時他的暴走，懷疑已蓋章成為了確信。
明覺：“小時門主這是何意？”
“我的意思是，江歧得了跟小蜥蜴一樣的毛病，魔氣病、腳氣病，隨便。”
時櫻語氣強硬，目光堅定地掃過在場的每個人。
掃到江歧時，他朝時櫻身邊擠了擠，湊近她的耳朵，“不要腳氣病，很難聽。”
聽到這話，時櫻差點在這個嚴肅的場合破功。
“怎麽可能跟這蜥蜴的情況類似？分明，分明是——”
“明繁大師！”時櫻提高音量打斷了他，“你有證據嗎？沒有證據就不要打誑語。”
明繁噎住了，明覺與他低聲交談了兩句，川柏也與師兄師姐說著小話。
時櫻安靜地等他們商量，好在佛修在大方向上沒出岔子，他們都同意共立守誓咒。
不知道守誓咒是否能成功作用於當下的江歧，大家便主動將他排除在外了。
金棕色閃耀的“粉塵”在大家交握的雙手間迸開，徐徐上升將主誓人的言語編織進入。
“我，時櫻，在此立下誓言，絕不妄議百魔沼所見的、有關江歧有別於普通修仙者一事。”
就在時櫻代表各位說出誓言的時候，大家按照這一重守誓咒的要求，回憶江歧應對魔鼠潮時候的事，半透明如煙霧般的畫面上升著，飄飄揚揚地化入金棕色的粉塵中。
自時櫻起順時針以此說出“立誓人喬斐”“立誓人葉梔子”……
金棕色的粉塵化為繩索，將所有人的名字鑲嵌在上面，繩索如蛇一般頭尾相接，越盤越緊，最後如煙花般無聲爆裂，誓言既成，金粉均勻地灑在每個人的頭上。
“立過誓了，能把小蜥蜴給我們看看嗎？”
醫修們眼冒綠光，直勾勾地盯著死扒住時櫻胸前衣襟的守宮不放。
時櫻曾經沒什麽機會養爬蟲類寵物，這只小守宮她看著喜歡，不舍得給醫修。沒成想，江歧板著臉走過來，隔空摘下小守宮挪到了醫修手裏。
“好吧，別嚇著它，不要對它做危險的、奇怪的事。”時櫻反覆叮囑。
醫修們捧著小蜥蜴嘀嘀咕咕地，只剩川柏來得及離開前跟她做出保證。
接下去的探索堪稱順利，徐芷總算克服心魔，周師兄、明覺師父也躍升至元嬰期，剩下的人也都是金丹後期，距離元嬰臨門一腳的實力。
若是放在平常，結束百魔沼試煉，弟子們提升到這個程度，各派長老們也該滿意了。但看過原書的時櫻心裏還是沒底，接下來對戰的可是元嬰後期的魔蛇。
白及在師弟的暗示下，知道了時櫻曾在初次進入魔蛛洞穴後有了奇遇，她從奇遇中得到了什麽屬於守誓範圍，此條信息已經算得上定心丸了。他們拿著現有的殘缺地圖，根據探索觀察的地形，元嬰後期魔蛇的行動範圍，圈出了橫貫百魔沼大靈脈的方位。
從營地到大靈脈，以劍修禦劍的速度最多只需兩日，他們決定先以術法趕路，到了大靈脈附近再步行。
今晚是待在營地的最後一晚，醫修和佛修得到季雅的許可，在雙生的櫻色巨木上采集樣本，希望能帶回去好好研究，研究出能讓魔氣侵蝕過深的修士恢覆常態的辦法。
季雅站在營地防護罩的邊緣，用眼睛描摹巨木的輪廓，在心中投下它的影子，風過處，花瓣如雨飄落。
“妙音門弟子們普遍沒什麽修煉經驗，出去之後，季雅也能當長老了呢。如果喜歡，以後在你的島上也種兩棵這樣的？”不知何時，時櫻走到他身邊。
季雅望著樹，擁有木系靈力天賦，回去之後將島上任意一株靈植培育成眼前模樣，對他來說不算難事，他更想把它藏在心裏。
有缺憾的戀慕藏在心裏才不會看到它的缺憾。
休整過後，所有人都精神抖擻地準備出發。
時櫻繞著樹，貼了圈符咒，又將手掌貼在主幹上，幽綠的光芒在樹皮縫隙間一閃即隱。
“小時門主，出發了，你還要多久？”周師兄大嗓門地喊著。
時櫻拍了拍手上的樹皮碎屑，跑回隊伍，“好了，來了！”
“姐姐，你剛才在做什麽？”葉梔子不解。
“小季那麽寶貝那兩棵樹，我們帶不走，也不能讓別人染指，我在上面布置了一些小把戲，魔物也好，元嬰以下的修士也好，都不會發現這兩棵樹的存在。”
時櫻的布置令季雅心跳加速，他自認從沒有表現出對樹木的過分珍惜，門主都看在眼裏，他擡手撫了撫胸口，試圖撫平過速的心跳。
隊伍裏就三個人能禦劍帶人，明明四位劍修，可江歧發了小孩子脾氣，如果不能帶時櫻，就誰也不帶。好在隊伍裏能以術法疾行的人不少：白及坐著自己的藥爐，佛修可禦禪杖，正巧季雅、徐芷和川柏三人需要幫助。
時櫻本打算自己走，順便加速靈力流轉，提升突破元嬰的幾率，但是，她面對的是幼稚粘人的狗狗歧，無奈地跳上他的佩劍。
疾行一天一夜後，眾人找了個相對安全僻靜的地方休息。
在一叢巨石堆之間，石塊形成了天然的壕溝，設置過防禦陣法後，安全感便建立起來。
剛落地，魔氣的臭味混雜著腥甜油膩撲面而來，時櫻下意識以為自己誤入了什麽銀趴海灘。進魔境試煉，五感中最遭罪的還是嗅覺。
躁動順著春境的暖風徐徐而來，在暗夜肆意湧動。
江歧也受到了影響，高高大大一個人佝僂著背把腦袋埋進時櫻的脖頸間，發出“嗚嗚”的叫聲，活像條什麽都不懂的思春期小狗。
時櫻冷著臉沒把他推開，單手環著他的腰，騰出另一只手伸向徐芷。
徐芷一臉“嘻嘻我CP發糖”的花癡樣子，見她伸手，問：“要什麽？”
“中了春毒該吃什麽藥就給我什麽藥。”時櫻勾了勾手指示意醫修們速度點，江歧噴吐著熱氣，緊貼她的脖子架了個小火爐。
兩顆速效清心丸下肚，江歧恢覆了正常，不再緊粘著時櫻，只是小手指還纏著她的衣帶。
小插曲過後，大家輪流守夜都睡了個囫圇覺。
次日趕路，越過巨石灘，大家找到了那股“春意盎然”的氣味源頭。
巨石灘後是一條溪流，溪流兩側……
只瞥了一眼，年輕的修士們便轉移視線看天看地，看這暗日可真暗日，石灘可真石灘……
“春天來了，又到了動物們□□的季節……”
春境探索到了尾聲，時櫻的腦海裏才響起某老師在《動物世界》裏的某開場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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