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以前聽老人們說，年紀大的人會開始念舊。

父親這個時候開始，也會時不時的想起以往的日子。

他會讓我帶他回鞍山看看老鄰居，回千山風景區看看還沒有退休的老同事。但就是這樣，能見到的也少之又少了，去世的，走散的，不聯系的，數不勝數。

父親會時不時的給我講他小時候的故事。苦難的，甜蜜的，無奈的，也會說我這代人有多幸福，生在了這麽好的時代。

那一年，清明。帶著父親給奶奶掃墓。

只是，他已經不能上山，走不到奶奶的墓地了。

於是，他在山腳下等我。我獨自上山給奶奶掃墓。

打掃了墓地，擺好上供的物品，我也會和以往的父親一樣和奶奶說上幾句。

“奶奶，我們來看你了。”

“爸爸已經上不了山了，他在山下，你要是想他了就去看看吧。”

“他也老了，你要保佑他身體健健康康的。”

現在想想，對親人的懷念直到人生終了才會結束吧。

清明時節，千山的山野菜有些已經冒頭。蓋菜，婆婆丁，小根蒜到處都是，我也會采些，父親遠遠的坐著，看著我，告訴我要些嫩的，好吃些。

累了，就陪著他席地坐著。他收拾著我采的菜，我聽他說著過往、現在、將來。那種歲月靜好的感覺讓我至今懷念。

他小時候的那些時光，大多也是這個階段和我述說的。

那時，父親這個不愛串門的性子變了些，也會去姑姑家坐坐。

看著大姑姑，二姑姑，老姑姑們一個個白了頭發，爸爸總是滿心傷感的嘆氣。

他們坐在一起聊的也都是孩子話。

“小時候，咱媽就是偏向，兒子重要麽。”大姑姑抱怨。

“你凈說那話，誰家不是兒子重要，除了我哥，咱媽就屬對你好了吧？”老姑姑不甘示弱。

“好麽？你們還不都是我帶大的。我受了多少累。”大姑姑可能很委屈。

“帶大？差點給我摔死。”父親不幹了。“那年，我三歲多，你自行車還沒學會你就敢帶著我，結果呢，給我摔掉了你都不知道，還是咱媽出來找的我，才把我給找回去的。”

我聽著哈哈大笑。

“那賴我麽？在說，你三歲，你能記得啥？”大姑姑不服。

“咱媽和我說的，怎麽地？”父親也不讓步。

“老二，你說，是不是我為這個家付出的最多？”大姑姑開始向二姑姑求援。

“我不知道！”二姑姑向來是我家的老好人、老實人。

“你也向著你老弟。”大姑姑不樂意呢。

那段時間，父母也很喜歡說說他們年輕時候的事。那是我最愛聽的。

“這輩子跟著你，我真是委屈啊？”母親抱怨。

“怎麽地？虧了你了？對你不好了？”父親生氣的說。

“和你處對象的時候你什麽都沒給我買過，哪怕帶我逛次街呢。”母親開始翻小腸。

“那是我不帶你麽？那時候鞍山就一個聯營公司，我沒帶你去？我沒給你買烤地瓜？沒帶你吃水餃？”父親開始細數他的付出。

“一個烤地瓜你就換了一個媳婦，你都賺大發了。”母親笑嘻嘻的說。

“誰讓你看上我了，相看以後，聽說我住院了，顛顛的跑過來看我。”父親拿出小傲嬌的表情。

“那是我要來的？那還不是你寫信說看不見我你都活不成了，我才來的。”母親的好勝心被調起。

“才沒有，我才沒有。”父親打死不承認。

“還有這事？媽，快，快和我說說細節。”我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燒。

“說什麽說，快，忙自己的事情去。”父親趕緊打斷我們。

我和母親就笑的前仰後合的。

現在想想，那段聽著老人回憶過往，恬靜安逸的狀態有多美好。

多年以後，當老人們一個一個離開後，活著的我們那份孤獨油然而升。想著他們的過往，念著他們的音容，卻在不能與他們笑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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