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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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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如雪

那夜不知道怎麽過去的, 許珈毓只記得他回來後,她那顆晃晃悠悠,隨著他離去而起伏不定的心, 終於回到正軌。

江泊雪給客棧另外三個都帶了禮物,把第一次見面時沒送的一起補上。民宿攏共也就一個小倉庫, 原本雜物就多,現在東西更是放不下。

其實原本宋夜還是想說幾句的,只是一直找不著機會。

後面拿人手短,他更加不好開口了。

看許珈毓自己很高興的樣子,一直在他身邊圍著他轉, 宋夜默然,決定閉嘴。

江泊雪之前在民宿住了一陣子, 他回來也算是家裏人回來了, 楚小瑩他們操勞了一大桌菜給他接風。

飯桌上熱熱鬧鬧的,他們是坐地毯上吃的, 飯菜都放在茶幾上。飯吃到中途, 許言說:“光吃沒意思吧, 要不要打牌?”

他們吃完飯沒事做就喜歡打牌,現在不搞輪流洗碗了, 誰輸了誰去洗。

楚小瑩也愛玩這個,捧著碗點頭:“好呀好呀。”

許言問宋夜:“你呢, 玩嗎?”

宋夜說:“我是沒問題啊,但就我們三個玩?”他掃了眼剩下倆人,“你倆……”

神色晦暗不明。

當著江泊雪的面他也沒敢說, 這倆不會要直接上樓去小別勝新婚吧?

許珈毓很直白說:“可是我不會打。”

宋夜:“知道你不會, 不然我們至於天天只能鬥地主嗎?”

“那你想怎麽玩?”

宋夜下巴朝向江泊雪:“你會什麽?”

語氣裏有很輕微的不屑和諷刺,記仇記了這麽多年, 他還是挺看不上江泊雪的。

許珈毓看他表情不對,正想幫忙回了:“他應該不會你們愛玩的,他平時也不怎麽……”

她想說,江泊雪基本不玩牌類游戲,曾經以前他有帶她去過一些晚宴,到後面那些權貴在牌桌上下註,註頭挺大,玩法也是許珈毓從來沒見過的。

江泊雪大多是旁觀,很偶爾才會上桌陪個兩局,每局押註都是百萬起。

只有一次他上頭,直接跟註五千萬,是因為當時牌桌上,坐東南角那個外地佬肆意打量了她幾眼,說:“江總,每回下註這麽保守,實在舍不得鈔票,拿美人來換也是一樣的。”

許珈毓就坐在他身邊,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她有些楞住,全然不知作何反應。

求饒一定是沒用的,對方只會變本加厲,而且她覺得厭惡,不想軟骨頭求饒。

可是她也沒資本,要是江泊雪真不想拿錢花這種無意義的事情,他可能真會把她送過去。

那時候許珈毓涉世未深,還是沒有見過多少浮華的女大學生,一張略帶青澀的風情臉,時常勾的男人千方百計討好。

她是有隱隱約約聽說,上面的圈子玩得會很花。

可她也沒想過,原來有一天,這種事也會發生在她自己身上。

她慌了,不自然地抿唇,連眼睫都在輕輕顫抖。在江泊雪身後,小心翼翼扯了扯他衣擺:“你別……”

還沒說完就緊緊閉上唇。

她實在沒資格求他,以他們的身份和地位,她威逼不了他,也利誘不了他,她那時像一條砧板上的魚沒分別,眼巴巴看著他舉著刀一步步靠近,好像生死在他一念之間。

大概只沈默了一秒,男人沒動。

許珈毓卻在包廂昏沈、汙濁的空氣中,聽見他聲音:“實在抱歉,牌桌上的事牌桌上解決。我不喜歡和別人共享私有物,她你帶不走,我跟五千萬。”

然後他才回眸,抓住她還在顫抖的手,垂下眼睫,用只有他們兩個才能聽到的聲音:“餓不餓,我讓人再送點東西來吃?”

許珈毓搖搖頭,她根本吃不下東西,所有陌生帶著探究和敵意的視線,齊刷刷落在她身上。

許珈毓胃部開始痙攣起來,小聲說:“……我想回家。”

她不想玩了,早知道不跟他出來了。

江泊雪手背蹭蹭她失落的臉:“這局結束了我們就回家。”他還是把自己的果盤端給她,“晚上都沒怎麽吃東西,先墊墊,回家煮面吃好嗎?”

許珈毓垂著腦袋,點點頭,端著果盤黏著他坐,自己小口小口叉桃子吃。

她也不知道最後他們賭到什麽地步了,只記得那夜出門後,雨下得很大。

江泊雪和方宇說了幾句,方宇看她的眼神很古怪。

許珈毓就突然想起來件事,夜雨中,她陡然扯住江泊雪大衣袖子:“你不是說,今天晚上要談濱海的項目嗎……”

合作方就是當時在牌桌上,狂妄指明要她的中年男人。

然而江泊雪撐著傘,默然給她打開車門,她坐進去後,他從另一邊上車,很平靜地道:“不談了。”

許珈毓緊張地看著他。

江泊雪沒什麽表情,拿過毛巾給她擦裙擺的水痕:“覺得合作不下去,就不想合作了。”

可是談項目不都是這樣,盡管性格不合,為了利益,也不是不能繼續維持下去。

許珈毓看著他低垂的眼睫,突然說了句:“對不起。”

他擡眼,無聲無息沈默註視她。

許珈毓:“你以後,以後別……”

“別什麽。”

許珈毓有點說不下去了。

難道要她說,我覺得你也太傻了,生意不會做嗎,你們那個圈子都是用女人置換資源的。

她對他來說,難道就有什麽不一樣。

江泊雪微擡頭,還是維持著那個姿勢問她:“說啊。”

許珈毓眼圈一紅,抱著他脖頸埋進他懷裏,忽然嗚嗚哭泣起來,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

手臂伸展,他緊緊圈攏她腰身,好像在她身邊築起一道銅墻鐵壁。那是只有他才能踏足之地,旁人,不可以。

江泊雪下巴擱在她頭頂,輕輕拍著她脊背,扯著唇淡聲道:“現在知道哭了,知道害怕了?剛不還在勸我呢?”

許珈毓哭得可慘了,好像一瞬間,那些被羞辱被蔑視的委屈,都在他面前發洩出來。

“嗚嗚嗚嗚!我以為你要把我賣了……”哽咽得不行。

給他聽笑了,又氣又好笑:“誰要把你賣了?”

他捧著她的臉,用手背幫她把眼淚擦掉,唇角一直勾著笑,那個模樣看起來,竟顯得十分溫柔。

“你就這點膽子。”

只敢對他兇,實際上,離開他,旁人碰一碰就會碎了。

車到公寓門口,他把她抱回家,走到半路上,江泊雪忽然說:“不過我好像發現了你一個秘密。”

許珈毓哭累了,趴在他懷裏懵懵地擡頭:“什麽啊?”

住宅區很安靜,路燈也調得柔和,只有沿著泳池的一圈觀光帶不斷閃爍,池水波光粼粼地映照在他的側臉上。

柔和靜謐藍色的光影裏,江泊雪想起臨走時,被她挑揀著吃剩的果盤。

望著她眼睛,似笑非笑:“你喜歡吃桃子啊?”

*

“誰問你了?”宋夜瞥向江泊雪,“怎麽樣,打嗎?”

江泊雪沈默片刻,擡唇笑道:“可以,你們想玩什麽?”

四個人的紙牌游戲有很多,不過宋夜他們只玩一種:“摜蛋,玩不玩?”

“規則是什麽?”

“和鬥地主差不多,但是帶的牌不一樣,比如三帶一飛機什麽的就不行,每次打的數字也不同,不打二的時候二最小,打哪個數哪個數就大。”

“沒牌比它更大?”

“有,大小王還是比它大的。”

江泊雪聽懂了:“四個人單打?”

宋夜:“不是,你挑一個坐你對面,那是你對家,你倆要打配合壓另一家的牌。”

江泊雪視線環視了一圈,楚小瑩要避嫌,肯定t不和他一起,宋夜從一開始語氣上就很針對他。

許言舉手說:“我倆一組吧?”

江泊雪點頭:“好。”

許言就和宋夜換了個座,坐到江泊雪對面去,宋夜從矮櫃裏翻出兩副牌,混起來打亂順序重新洗牌。

洗牌的嘩啦聲裏,許珈毓貼著江泊雪臂膀,側過身小聲和他說:“他說話就是這樣,你別生他氣。”

江泊雪笑了,握了握她的手,放在膝蓋上:“你看我打嗎?”

許珈毓點點頭:“嗯。”

江泊雪:“輸了可就丟臉了。”

他不常玩,然而有一次算一次,總是他贏。

許珈毓擡眼,看著他慣來波瀾不驚的臉,說:“你還會輸呀?”

他說:“這牌我第一次打,輸了是不是也正常?”

聽出他話裏的無奈,許珈毓忽然勾起嘴角,輕聲笑了一下。

“嗯,輸了就輸了,難道我還會笑話你啊?”

他搖頭低笑:“你自己知道。”

很快輪流摸牌,宋夜把規則說得更詳細了點,其實江泊雪沒聽懂也沒事,觀察周圍人出的牌,他基本猜出了大概。

宋夜看了眼許珈毓:“你就看著啊,間諜?”

許珈毓說:“我又不看你們的牌。”

她還嘴硬,宋夜快翻白眼了。

許言也說:“你讓姐看唄,不然她多無聊。”

“無聊,無聊切水果去。”宋夜說,“冰箱裏有桃子。”

“這季節哪來的桃子?”

“大棚裏的,大棚裏這季節還有西瓜呢。”

許珈毓說不過他,她覺得今晚上宋夜跟開了炸藥桶似的,誰惹炸誰。她撐著膝蓋站起來:“那我給你們切水果去。”

楚小瑩伸出腦袋:“珈毓姐,你再煮個醒酒湯吧,材料在櫃子裏。”

“好。”

她原本就是打算煮醒酒湯的,晚上大家吃得歡,都喝酒了,她不太能喝,還是倒了點啤酒嘗嘗。

最主要是江泊雪,原本許言給他倒酒的時候,許珈毓沒讓的:“別給他倒了吧,他胃不好。”

他這回去臨海,談生意又不知道喝了多少,許珈毓不想讓他回家還得接著胃痛。

但是這時候宋夜冷不丁道:“倒唄,我們還沒跟江總喝過酒呢,江總不賞臉啊?”

許珈毓聽得皺眉:“宋夜。”

倒是江泊雪端起酒杯,好脾氣笑笑:“沒事,聚餐圖個熱鬧。”

兩邊劍拔弩張的,許言夾在中間很為難,察言觀色,他給江泊雪倒了大概一半多一點,準備停手。

宋夜壓住他手,繼續傾斜:“還沒滿呢,沒看見啊。”

酒液咕嘟咕嘟往下灌,滿滿當當,最後直接溢出來他才罷手。

宋夜端起自己那杯:“我敬你。”

他睜著眼,一眨不眨,眸色晦暗難明。

江泊雪垂下眼睫,扯著唇:“不敢。”

他們碰杯,江泊雪的杯口在他之下。

宋夜一飲而盡。

江泊雪也跟著喝完了。

放下酒杯時,手還是穩的,眼睛一如既往漆黑深邃,只是唇上沾了酒液,顯得整個人多了幾分無力和頹唐。

整桌大概沈默了有十幾秒。

許珈毓在那時候,只覺得心臟被扯得疼得厲害。

忽然就想起上一次見他喝酒的場景。

也是在這裏,在這個小客廳,在地毯前。

那晚是平安夜,所有人都回房了,她也跟著回去,整個客廳關了燈,一片昏沈裏,只有江泊雪一個人靜靜地坐在電視機前。

那時他們關系僵持,他沈默地一杯一杯獨自喝酒。

電視機裏光影一閃,他被刺到,眼淚陡然毫無征兆掉了下來。

*

她回來的時候,他們已經打到第四輪,打牌這東西很上頭,容易激動,狂熱起來氣氛顯然好了很多,不怎麽尷尬了。

許珈毓把果盤放在一邊,給四個人都倒了醒酒茶:“現在打幾了?”

“打五。”

許珈毓:“誰的五?”

許言興奮舉手:“這這這,我家的五!”

她有些驚訝:“你們贏了?幾次?”

許言說:“第一次啊,我和我哥一二,他們三四雙下游,所以二加三打五。”

許珈毓的眼神更加震驚了,她連忙看了江泊雪一眼:“他第一個走完牌?他咋贏的?”

許言牌技那麽稀巴爛!

江泊雪牽著她手讓她坐在身邊,從沙發上撈了條毯子,搭在她腿上:“蓋上,一會兒著涼。”

他笑笑說:“靠自己贏的,打得好。”

許言當即拍桌:“你聽聽,還是我哥懂我!”

他哥懂他個屁啊,誰就他哥了?

許珈毓都不想說他了:“你之前不管是當農民還是地主,你一次都沒贏過……”

“對啊。”許言無所謂攤手,“但是今時不同往日了,你懂吧?我覺得這東西很難說的,搞不好也跟風水有點關系,我哥他旺我!你有什麽辦法?”

“……”

許珈毓懶得搭理他,自己拿叉子叉水果吃,看江泊雪盯著她咬了一半的桃子,她塞他嘴裏:“好吃嗎?”

他點頭:“挺甜的。”

許珈毓就又餵他吃了兩塊。

這一輪走牌很慢,許珈毓看不到別人的牌,只能看到江泊雪的,他把牌稍稍朝向她,方便她看。

江泊雪手掌很大,骨節分明,長得十分漂亮。抓牌就很有優勢。

許珈毓不愛打牌,因為她手小小的,牌一多就拿不住。

她手忙腳亂這邊掉一張,那邊掉一張,牌還沒順好呢,人家都走了兩輪了。

“你有同花誒。”許珈毓悄悄在他耳邊,用只有他們兩個能聽見的聲音。

江泊雪淡淡地笑道:“嗯。”

他這把牌挺好的,很順,幾乎沒有單牌,炸彈也多,而且還有個同花炸,不管打三帶二還是對子,全能接手。

打牌有時候不看有多少大牌,主要得順,輪次越少越好。

許珈毓說:“你這把要上游了。”

江泊雪微微勾了唇角,這回沒說話。

宋夜打了三帶二:“五字一行。”

許言:“炸。”

宋夜狐疑靠了一聲:“五你就炸啊?”

許言沒理他,他炸彈沒人要,輪到他重新出牌:“一個四。”

宋夜懵了:“兄弟你走單啊?”

楚小瑩跟了一張,江泊雪沒有單牌,沒要,宋夜也跟了一張,許言繼續出單。

楚小瑩撂一張:“小王。”

許珈毓明顯看到,許言臉色肉眼可見地耷拉下來,大王肯定不在他手裏。

許珈毓心說這小孩牌技一點沒長進,沒大牌接手,他怎麽敢無法無天走單張的?

然後她就知道了答案。

因為江泊雪出牌:“炸。”

大家炸彈應該都不多,想稍微觀察一下形式,所以沒人繼續往下扔炸。

眾目睽睽之下,許珈毓眼睜睜看他把那道同花給拆了:“一個三。”

許珈毓:“……”

啊啊啊啊啊!她!總算!知道!許言那小汁!怎麽贏的了!

風水能不好嗎,他江哥拆牌給他餵!

服務這麽到家,真風水大師來了都要說一句“您厲害”。

沒人看見的地方,許珈毓瘋狂掐他手臂,痛心疾首四個字都快寫臉上了。

江泊雪耐著痛,低道:“一個三不要嗎?”隨即微微側眸,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

宋夜真是服了,一個三他怎麽可能不要,但是他也不想讓許言再走了,江泊雪這是純送對家上游呢。

“大王。”宋夜撂牌,見沒人繼續出,他改牌型,“還是三帶二,三個七。”

許言沒要,楚小瑩跟了九字一行。

輪到江泊雪。

他還是輕飄飄地:“炸。”

“……”

緊接著,他從拆散的同花裏,抽出第二張:“一個四。”

“……”

宋夜忍無可忍,眉毛狠狠擰在一起,但是他沒大牌壓了,也不是很舍得再用炸彈,只好不高興道:“過。”

許言眼巴巴等半天了,如逢大赦,嘿嘿笑著跟了一張:“五!”

楚小瑩也沒單牌,輪到江泊雪:“六。”

“十!”

許言覺得簡直天助他也,怎麽就那麽巧,他江哥也有單牌,而且全是小牌。

他三五十這種單牌都能過掉誰敢信?

這晚上什麽風水位,改天請個大師來算一卦呢?

許珈毓真的沒眼看了,後面,不管楚小瑩怎麽壓許言的牌改牌型,江泊雪都會攔著,然後換成許言的牌型。

還沒走幾圈,這一輪打完,許言又是上游,歡呼雀躍:“老子是賭神吧!”

他賭神個屁啊!

許珈毓真服了。

江泊雪還剩一張七沒走掉,是他同花順裏的最後一張。

他成最後一名,笑著將牌扣在桌上:“第四,待會兒要給第一貢牌了。”

楚小瑩:“那下一把打六,還是你家的六?”

“嗯。”

許珈毓默默貼著他肩膀,眼睛看地毯,他們還在洗牌覆盤上一輪,江泊雪低眸,輕聲說:“珈毓。”

“嗯?”

“困了?”

她搖頭:“沒有。”

他無聲笑了笑,將毯t子給她攏好:“困了就先上去睡,我看他們還想再玩一會兒呢。”

許珈毓還是搖頭,她不想走,她擔心她一走,場面過會兒就不受控制了,就光看宋夜陰陽怪氣的樣,也夠難受的。

許珈毓把杯子端給他:“你把醒酒湯喝了。”

他望著她彎唇:“你去睡覺我就喝。”

許珈毓不幹:“我不。”

“那我不喝。”

她錘他:“不行,你喝了好多酒。”

江泊雪跟她討價還價:“那你去睡覺。”

她氣得腮幫子鼓鼓的。

江泊雪壓低聲音哄她:“很晚了,一會兒熬夜又要生病了。”

她其實不太想一個人睡,很糾結,於是左右為難。

他們這邊動靜有點大。

宋夜看過來:“你倆說什麽呢?”

她好想捂住他嘴,可是江泊雪搶先一步,淡聲道:“她有點困了,想上去休息。”

許言說:“珈毓姐你去唄,你生病才好沒多久呢,別感冒了。”

江泊雪抽走她手裏水杯,仰頭喝盡,把空杯子放到桌上,溫柔望著她眼睛:“去休息吧。”

許珈毓只好不情不願走了。

她上樓拿衣服,洗了個澡,其實她真的有點累了,看眼鬧鐘十點多,她身體不好,確實是該睡了。

可是她躺在床上半天,沒有絲毫睡意,房間漆黑,只有門縫裏透出一點走廊亮光。

樓下聲音微弱傳上來,隱約能聽到誰又贏了在笑,能把聲音吵上二樓,肯定是許言。

那江泊雪呢,又給他餵牌了?

她翻來覆去,越想越睡不著,心裏有點不是滋味,幹脆翻身下床。

套上拖鞋出去,許珈毓走到江泊雪房裏。

他房間是很整潔的,每天都有被她悉心收拾過,除了床。

因為她天天晚上要在他房間睡,不知道他提前改了航班回來,於是還沒來得及整理。

許珈毓看著淩亂的床鋪糾結片刻。

最後還是爬上去,縮進被子裏。

她沒睡著。

大概是淩晨的時候,外面模模糊糊的吵嚷聲終於停了。

許珈毓睜開眼,聽到走廊裏響起微弱的腳步。

這一樓只有她和他住,許珈毓無措揪緊被子。

開門聲響起,但是離得有些遠,不是這一扇,不過片刻,門輕輕被關上。

腳步聲停在門前,開門聲再次響起。

這次,是他的房門了。

江泊雪推門進來。

他面朝著床那個方向,從他的視角,能看見被子散亂,微微鼓起。身後的窗簾沒拉好,滲出一絲月光,照在枕頭上。

他能看見女生柔白的側臉,烏發紅唇,半闔著顫抖的眼睫,還有那雙或許因為緊張,無措揪緊被單的手。

他走過去坐在床沿,摸了摸她長發:“怎麽睡在這兒來了?”

許珈毓沒吭聲。

他俯身慢慢靠近她:“嗯?”

片刻後,微弱的聲音響起來:“我不是說了嗎……”許珈毓埋在被子裏,很小聲很小聲地道,“我想……”

聲音實在太小了,連她自己都聽不太清,江泊雪更別提。

他湊更近:“說什麽乖乖?”

他一手撐著床沿,另只手摸到被子邊緣,看著像是要扯她被子:“悶著對呼吸道不好。”

許珈毓臉紅透了,閉著眼重新用力說了一遍:“我說我想和你睡覺。”

他楞住了,扯她被子的手腕一頓,眼睜睜看她像條燒紅的小魚般,從被子裏滑了下去,悶頭埋在裏面不出聲了。

片刻後,低低笑聲響起來。

許珈毓惱羞成怒,他好討厭啊:“你笑什麽!”

緊接著被子被掀開,她還沒準備好就被他一把抱起來,坐在了他腿上。

江泊雪俊朗眉眼近在咫尺。

或許是眼底蘊著笑的緣故,他冰冷的臉龐,那瞬間竟然顯得溫柔起來:“你想怎麽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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