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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是六個人擠在兩居室的房子裏。林笙不覺得窘迫，但舒展不開的問題也的確存在著。栗敏有了主意，讓她搭把手將家具重新排列一番，收拾出一個相對寬敞的客廳。
那個自稱瑪麗蘇的女孩不請自來。或許有她同行也不錯，林笙對她竟產生了些許好感。她像什麽？林笙還沒找出確切的比喻，要抓人眼球，又要讓人捉摸不透。
現在不是由個人喜好決定行動的時候了。林笙腦海裏閃回幾塊記憶碎片，關於一些可稱為教訓的往事。她還是請女孩回避，用禮貌的、例行公事的語調。
“你認為你們比我知道的更多嗎？”女孩眼中透出新奇，“好吧，好吧，我尊重人類的隱私。”
她用戲劇演員的腔調拖著長音，末了，輕跳著向門檻外退出去。
現在，林笙正和林佑文面對面坐著，要向他講述一系列新的所見所聞。當她這樣近距離凝視她的家人，她所想的卻不是那些細微卻日益生長著的皺紋和白發——盡管她很容易就註意到了。她微微仰頭看著他的眼神，如燃著星點的炬火，帶著對她一貫的鼓勵。林笙很少見到他用“父親”的角色居高臨下地教訓，除非是他要傳授一些道德準則的時候。
“我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回去，總之，還是打算回去看看那邊的情況，至少不能把那麽多人不明不白扔在那裏。不過，”她指了指兩名同行者，“我要先把她們安頓好，她們兩個不能和我回BNW去。”
“餵，你又要甩掉我們！”姜弋抗議道，“從那邊出來我也是費了功勞的！不帶這麽殺雞嚇猴的吧！”
林佑文沒忍住笑了出來：“你是想說殺雞取卵吧？”
姜弋悶哼一聲把頭扭過去。
“我不是想要甩掉你，姜弋。”林笙湊過去拍她的肩，“這次情況更加不確定，我不想讓你們再冒一次險。你和小顏當然有權力決定自己怎樣行動，我不該幹涉，是我不對。”
盡管心裏面還有些說不出的別扭，但林笙道歉了，姜弋也樂得給她這個臺階。“說是不想拉我們冒險，哪次不是我們跟著你跑來跑去——又不是在怪你，你又沒逼我，都是我自願的！”
受不了林笙眼中過於誠懇的歉意，姜弋轉移了視線，又正好與那作家的眼神撞上。這是什麽意思？她固然是擅長解讀的，但她習慣了解構別人眼裏哪怕一絲的不屑，對眼前這種似乎純粹地、正面地覺得趣味的神情，卻一下子無所適從。
“那個……林笙！你爸寫的書怎麽樣了？”
林笙想起來這也是要關心的：“之前的文章有反響嗎？爸爸？”
林佑文調出評論界面，直接把手機交給了幾個年輕人，跟栗敏聊家常去了。
姜弋緊挨著林笙看她滾動屏幕，幾乎要把臉和對方的貼上去了。為了一視同仁，她把顏小溪也攬了過來，用臂膀攬著腰。
手感真好。她的註意力從毫無興趣的文學評論剝離開。
林笙還在翻評論。和她預料的一致，前排的評論基本集中在對作者文學手法的鑒賞，以及由文本生發的人生感悟上面。只有寥寥幾人猜想文中的事是不是與現實有關，不過……
“這是作者的自喻吧，作者被花花世界迷了眼導致忽略了家人最後子欲養而親不待？”
“作者要封筆了？”
要不是她正好是“家人”，可能還要考慮一下信不信了。林笙哭笑不得地想，該說被誤解是表達者的宿命嗎？
“裏面的朋友們，may I have your time？”一門之隔的女孩呼喚道，“林先生，你的外國朋友來pay a visit了。”
“你們的隱私話題結束了嗎？”女孩俏皮地眨眨眼，“我不用再回避了吧？還是你們人類的所有話題都是’瑪麗蘇勿聽’？”
“當然不是。你也來和我們一起聊天吧。”栗敏熱情地回道，“吃水果嗎？”
“謝謝，不用。”女孩坦率地拒絕了款待，“要是我的安娜貝爾聽見我這麽說英文，肯定會氣得掉眼淚的。”
林笙決定不去理會她這樣跳躍性的思路和發言。男人和海倫一起來的，是經由她介紹的嗎？問候環節，她對著男人的姓氏發了神。
Brandy。
他們是父女？至少是親戚吧。長得並不像，至少不是一眼看出親緣關系的相似度。
“林先生，這位是我的女兒海倫·布蘭迪。”
他的女兒？難道是……
林笙又想到生物書上那副“貓生十子”的照片，決定還是不要對外行的事情多加揣測了。
不對，好像重點錯誤了。她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是這個布蘭迪先認識她父親的？
“他也是看了文章來的。”栗敏向她解說，“一開始確實有些不合，不過也沒斷了聯系，一直在交流一些對事情的看法。”
“雖說道確實有不同，但也不是完全不相與謀。”林佑文淡笑著開口。
海倫替她的父親在耳邊翻譯。
“雖然持有不同的觀點，林先生也是用心關心人類的人。”布蘭迪用英語說。
好尷尬。姜弋地目光促狹地飄著，一句都聽不懂。
“咦？”沈默許久的瑪麗蘇突然叫出聲來。
謝天謝地。姜弋在心裏感謝了她一百次。讓我多聽幾句中文吧。
“先祖大人？”
比起之前見慣的那些嬉笑和戲謔，現在她的表情完全堪稱嚴肅。
“誰？”
“瑪麗·蘇——Mary Sue，所有瑪麗蘇的先祖。”她用極快的語速解釋，“我能感應到她的靈魂——所有瑪麗蘇都能。這是為什麽？她不應該在人類這裏。”
她的目光下移，盯向海倫懷裏的黑布。
“那個是什麽？可以打開讓我看看嗎？”
海倫掀起黑布的一塊角，但把鏡子牢牢地護在懷裏。
“她就在這裏。”女孩只瞥了一眼就篤定，“好吧，我不會問你們，我打賭你們知道的不及我的十分之一。”
她上前握住了海倫的雙手。
僅僅不到三秒，在海倫反應過來要掙開之前，她已經收回了手。
“原來如此！”她重新變得輕快且亢奮，“說真的，你應該學會這種交流方式，比說話有效率多了。”
海倫急切地張著嘴，似乎想要阻止她再說下去。
女孩將她的焦灼看在眼裏。她興致盎然地瞇起了眼。
“好吧，我會幫你，看在……這是我們的秘密。”
海倫父女匆匆告了別，像在逃離什麽一樣。林笙也決定不能再打擾下去——這說法有些奇怪，明明是自己家。
她的目光飛躍向生活了二十一年的房間，門還是虛掩著，透過門縫，隱約能看見半開的淡綠窗簾，和陽光斜照下來的影子，就像自己還在家時那樣。
“有一件事必須坦誠一下。”瑪麗蘇在樓道裏突然轉過頭，差點與林笙撞個滿懷，“你們的墻一點也不隔音，裏面說話大聲一點，我在外面就全聽見了，這可不算我偷聽。”
林笙想回答“沒有懷疑你偷聽”，但她總也快不過對方切換話題的速度。
“你們人類總是喜歡讓自己特別高尚，是你一個人這樣呢？還是所有人類的習性？”她點起右腳，半靠欄桿，“要是換成瑪麗蘇，什麽被我幹涉的、影響的啦，那也只能怪他們自己沒躲開。哦，你知道Maria在哪裏吧？帶我過去，好嗎？”
去Maria？雖然直覺對方的論點有需要反駁的地方，但這個話題才是現在該關心的。
“我大概率是不傾向去的。”林笙說，“Maria想殺我們，這很確定，命令都下到BNW了，我可不敢賭他們突然改了主意。”
“不再問問同伴的意見嗎？”女孩看看姜弋。
“先說完我們的事吧。你為什麽要去Maria？那裏有什麽我不知道的線索嗎？關於瑪麗蘇的？”
女孩沒說話，帶著笑容嗯了一聲。
“你還牽掛BNW的話，我倒是可以告訴你，我走之前是什麽樣。”女孩手指輕輕舞動，“管事的人一下全沒了，又被我捅了個研究員，一團亂啊一團亂。”
林笙極快地聚起了決心。
“那就去Maria。”她如此定下了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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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是六個人擠在兩居室的房子裏。林笙不覺得窘迫，但舒展不開的問題也的確存在著。栗敏有了主意，讓她搭把手將家具重新排列一番，收拾出一個相對寬敞的客廳。
那個自稱瑪麗蘇的女孩不請自來。或許有她同行也不錯，林笙對她竟產生了些許好感。她像什麽？林笙還沒找出確切的比喻，要抓人眼球，又要讓人捉摸不透。
現在不是由個人喜好決定行動的時候了。林笙腦海裏閃回幾塊記憶碎片，關於一些可稱為教訓的往事。她還是請女孩回避，用禮貌的、例行公事的語調。
“你認為你們比我知道的更多嗎？”女孩眼中透出新奇，“好吧，好吧，我尊重人類的隱私。”
她用戲劇演員的腔調拖著長音，末了，輕跳著向門檻外退出去。
現在，林笙正和林佑文面對面坐著，要向他講述一系列新的所見所聞。當她這樣近距離凝視她的家人，她所想的卻不是那些細微卻日益生長著的皺紋和白發——盡管她很容易就註意到了。她微微仰頭看著他的眼神，如燃著星點的炬火，帶著對她一貫的鼓勵。林笙很少見到他用“父親”的角色居高臨下地教訓，除非是他要傳授一些道德準則的時候。
“我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回去，總之，還是打算回去看看那邊的情況，至少不能把那麽多人不明不白扔在那裏。不過，”她指了指兩名同行者，“我要先把她們安頓好，她們兩個不能和我回BNW去。”
“餵，你又要甩掉我們！”姜弋抗議道，“從那邊出來我也是費了功勞的！不帶這麽殺雞嚇猴的吧！”
林佑文沒忍住笑了出來：“你是想說殺雞取卵吧？”
姜弋悶哼一聲把頭扭過去。
“我不是想要甩掉你，姜弋。”林笙湊過去拍她的肩，“這次情況更加不確定，我不想讓你們再冒一次險。你和小顏當然有權力決定自己怎樣行動，我不該幹涉，是我不對。”
盡管心裏面還有些說不出的別扭，但林笙道歉了，姜弋也樂得給她這個臺階。“說是不想拉我們冒險，哪次不是我們跟著你跑來跑去——又不是在怪你，你又沒逼我，都是我自願的！”
受不了林笙眼中過於誠懇的歉意，姜弋轉移了視線，又正好與那作家的眼神撞上。這是什麽意思？她固然是擅長解讀的，但她習慣了解構別人眼裏哪怕一絲的不屑，對眼前這種似乎純粹地、正面地覺得趣味的神情，卻一下子無所適從。
“那個……林笙！你爸寫的書怎麽樣了？”
林笙想起來這也是要關心的：“之前的文章有反響嗎？爸爸？”
林佑文調出評論界面，直接把手機交給了幾個年輕人，跟栗敏聊家常去了。
姜弋緊挨著林笙看她滾動屏幕，幾乎要把臉和對方的貼上去了。為了一視同仁，她把顏小溪也攬了過來，用臂膀攬著腰。
手感真好。她的註意力從毫無興趣的文學評論剝離開。
林笙還在翻評論。和她預料的一致，前排的評論基本集中在對作者文學手法的鑒賞，以及由文本生發的人生感悟上面。只有寥寥幾人猜想文中的事是不是與現實有關，不過……
“這是作者的自喻吧，作者被花花世界迷了眼導致忽略了家人最後子欲養而親不待？”
“作者要封筆了？”
要不是她正好是“家人”，可能還要考慮一下信不信了。林笙哭笑不得地想，該說被誤解是表達者的宿命嗎？
“裏面的朋友們，may I have your time？”一門之隔的女孩呼喚道，“林先生，你的外國朋友來pay a visit了。”
“你們的隱私話題結束了嗎？”女孩俏皮地眨眨眼，“我不用再回避了吧？還是你們人類的所有話題都是’瑪麗蘇勿聽’？”
“當然不是。你也來和我們一起聊天吧。”栗敏熱情地回道，“吃水果嗎？”
“謝謝，不用。”女孩坦率地拒絕了款待，“要是我的安娜貝爾聽見我這麽說英文，肯定會氣得掉眼淚的。”
林笙決定不去理會她這樣跳躍性的思路和發言。男人和海倫一起來的，是經由她介紹的嗎？問候環節，她對著男人的姓氏發了神。
Brandy。
他們是父女？至少是親戚吧。長得並不像，至少不是一眼看出親緣關系的相似度。
“林先生，這位是我的女兒海倫·布蘭迪。”
他的女兒？難道是……
林笙又想到生物書上那副“貓生十子”的照片，決定還是不要對外行的事情多加揣測了。
不對，好像重點錯誤了。她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是這個布蘭迪先認識她父親的？
“他也是看了文章來的。”栗敏向她解說，“一開始確實有些不合，不過也沒斷了聯系，一直在交流一些對事情的看法。”
“雖說道確實有不同，但也不是完全不相與謀。”林佑文淡笑著開口。
海倫替她的父親在耳邊翻譯。
“雖然持有不同的觀點，林先生也是用心關心人類的人。”布蘭迪用英語說。
好尷尬。姜弋地目光促狹地飄著，一句都聽不懂。
“咦？”沈默許久的瑪麗蘇突然叫出聲來。
謝天謝地。姜弋在心裏感謝了她一百次。讓我多聽幾句中文吧。
“先祖大人？”
比起之前見慣的那些嬉笑和戲謔，現在她的表情完全堪稱嚴肅。
“誰？”
“瑪麗·蘇——Mary Sue，所有瑪麗蘇的先祖。”她用極快的語速解釋，“我能感應到她的靈魂——所有瑪麗蘇都能。這是為什麽？她不應該在人類這裏。”
她的目光下移，盯向海倫懷裏的黑布。
“那個是什麽？可以打開讓我看看嗎？”
海倫掀起黑布的一塊角，但把鏡子牢牢地護在懷裏。
“她就在這裏。”女孩只瞥了一眼就篤定，“好吧，我不會問你們，我打賭你們知道的不及我的十分之一。”
她上前握住了海倫的雙手。
僅僅不到三秒，在海倫反應過來要掙開之前，她已經收回了手。
“原來如此！”她重新變得輕快且亢奮，“說真的，你應該學會這種交流方式，比說話有效率多了。”
海倫急切地張著嘴，似乎想要阻止她再說下去。
女孩將她的焦灼看在眼裏。她興致盎然地瞇起了眼。
“好吧，我會幫你，看在……這是我們的秘密。”
海倫父女匆匆告了別，像在逃離什麽一樣。林笙也決定不能再打擾下去——這說法有些奇怪，明明是自己家。
她的目光飛躍向生活了二十一年的房間，門還是虛掩著，透過門縫，隱約能看見半開的淡綠窗簾，和陽光斜照下來的影子，就像自己還在家時那樣。
“有一件事必須坦誠一下。”瑪麗蘇在樓道裏突然轉過頭，差點與林笙撞個滿懷，“你們的墻一點也不隔音，裏面說話大聲一點，我在外面就全聽見了，這可不算我偷聽。”
林笙想回答“沒有懷疑你偷聽”，但她總也快不過對方切換話題的速度。
“你們人類總是喜歡讓自己特別高尚，是你一個人這樣呢？還是所有人類的習性？”她點起右腳，半靠欄桿，“要是換成瑪麗蘇，什麽被我幹涉的、影響的啦，那也只能怪他們自己沒躲開。哦，你知道Maria在哪裏吧？帶我過去，好嗎？”
去Maria？雖然直覺對方的論點有需要反駁的地方，但這個話題才是現在該關心的。
“我大概率是不傾向去的。”林笙說，“Maria想殺我們，這很確定，命令都下到BNW了，我可不敢賭他們突然改了主意。”
“不再問問同伴的意見嗎？”女孩看看姜弋。
“先說完我們的事吧。你為什麽要去Maria？那裏有什麽我不知道的線索嗎？關於瑪麗蘇的？”
女孩沒說話，帶著笑容嗯了一聲。
“你還牽掛BNW的話，我倒是可以告訴你，我走之前是什麽樣。”女孩手指輕輕舞動，“管事的人一下全沒了，又被我捅了個研究員，一團亂啊一團亂。”
林笙極快地聚起了決心。
“那就去Maria。”她如此定下了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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