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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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明舒叔叔家現在確實一團糟。
宋父這兩天心情都不太好, 宋佳悅每天回家都能感覺到家裏的氣壓極低，如同遮天蔽日的厚重烏雲，讓人喘不過氣。
這天, 宋父回到家, 看到桌子上一碗熱飯都沒有，內心積攢已久的火氣仿佛終於有了發洩的理由, 騰一下子冒起來, 將手中的公文包狠狠地摔在地上, 又朝餐桌旁的椅子猛踹了一腳。
前幾天本來好好的, 突然接到平河鎮一派出所的通知，說是他老娘和妻子違反了什麽破治安法，要拘留了！
這消息可了不得，宋父當時就嚇的不輕，本想親自跑回去一趟, 不管怎麽說得先把人給接出來，結果人家警官根本不接他的腔, 只說過幾天就放出來了，到時候來接就行。
宋父陪著笑, 好說歹說才問情了具體情況。一聽是宋明舒搞的鬼, 當即皺緊了眉頭，火從心中起。
她一個小小孤兒，怎麽能, 怎麽敢這樣對待長輩！簡直要翻了天了！
宋父當即就想去找宋明舒算賬, 不管她用什麽辦法，都要讓她自己立馬去派出所把她的兩位長輩恭恭敬敬地接出來。
但是, 他又突然意識到，宋明舒雖然回了北江, 可自己一直都沒見過她，也不知道她住在哪兒，更聯系不上她。
一時間，一窩子心火發不出去，只能硬生生憋在心裏，準備等宋老太太她們放出來以後再說。
可沒想到，才過了一天，家裏又收到了一封律師函。
律師函上清楚的點出了宋夫的名字和身份，並表明他家現在居住的房產是不屬於自己，要求他們家一個月之內搬出去，將房子退還給原主，否則將向法院起訴他們，等判決後強制執行。
一看委托人，又是宋明舒。
宋父鐵青著臉，捏著律師函的手直發抖，差點沒把紙給撕碎，憋著怒火低聲道：“反了天了這是，這小妮子竟然敢蹬鼻子上臉……”
他氣極，卻又不敢把律師函給隨便扔了，於是故意塞到一個灰撲撲的角落裏，權當沒看見，眼不見為凈。
宋父打定主意，就當做不記得，故意把這事兒晾著。
他們家住的好好的房子，憑什麽她宋明舒說讓搬就搬？再說了，宋衛之的房子就是宋老太太的房子，那宋老太太的東西只能歸自己這個親生兒子所有，她宋明舒算是個什麽東西，還想來搶他的房子？
可即便就這麽晾著不管，這封律師函依舊梗在心裏，像一根魚刺一樣卡在嘴裏，讓人格外不舒服。
宋佳悅本來在自己房間裏，聽到外面摔東西的動靜，小心翼翼地從房間裏走出來。
宋父才緩勻了氣，一擡眼看到她，氣就不打一出來，怒喝道：“你回家之後不知道做晚飯嗎？是想讓我喝西北風嗎？”
宋佳悅唯唯諾諾：“可是，家裏沒錢買菜了……”
宋父：“我前兩天不是給家裏留了點錢嗎？”
宋佳悅低下頭，有些怨恨地說道：“全被弟弟偷拿走了。
宋父皺眉：“他全拿走幹什麽？”
宋佳悅心底冷笑幾聲，面上卻不顯：當然是去網吧打游戲去了。
這幾天宋佳豪天天不著家，打游戲到半夜才半夜摸黑回來，囂張的時候甚至還會通宵不歸。
宋父又問：“佳豪人呢？我問問他是怎麽回事。”
顯然是不太相信宋佳悅的話。
宋佳悅垂在身側的手死死扣住衣角，忍了又忍，才將心底翻騰的那股不忿給壓下去：“弟弟還沒回來。”
“沒回來？”宋父眼風掃過來，又嫌她不懂事了：“那你就不知道去找一找？萬一他在外邊遇到什麽事了怎麽辦？真不懂事，一點也不心疼你弟……”
見宋佳悅低頭慢吞吞地應聲，宋父擰眉催促道：“磨嘰什麽呢，還不快點去找？找到了以後趕緊回來做飯！”
剛說完，手機就響了。來電顯示是宋佳豪的班主任。
老師的語氣十分威嚴：“餵？是宋佳豪的家長吧？孩子出了點事兒，需要你盡快過來處理一下。”
-
隔天，宋明舒在校門口被專門堵她的宋佳悅給攔住了。
“你到底想幹什麽？”宋佳悅擡手攔住她的去路，語氣不善，開口就是劈頭蓋臉的質問。
宋明舒沒想到會是宋佳悅第一個來找自己，略有些意外，但臉上的神色卻沒什麽變化，語氣平靜地反問她：“什麽我想幹什麽？”
她本以為來找她的人會是宋叔叔。
宋佳悅見她波瀾不驚的模樣，甚至連語氣都是冷靜的，仿佛這幾日她家裏發生的各種事情都和她無關一樣。
這幅模樣，無端讓宋佳悅想起小時候處處都被她壓一頭的情景。
她咬牙，眼底閃過一絲恨意：“是你把奶奶和我媽送進拘留所的吧！”
宋明舒掃了她一眼，坦然道：“是。”
察覺到對方瞬間激奮的情緒，宋明舒也就沒給她說話的機會，繼續道：“因為她們傷了我外婆。”
“故意傷人是違法的。”說著，她聲音略低了些，像是提醒宋佳悅一樣：“遵紀守法這四個字，連幼兒園的小朋友都知道，你不會不明白吧？”
本想要暴起的情緒被打斷，宋佳悅深吸一口氣，那股火氣硬生生給噎到了心口，上不去也下不來。
她硬著脖子，依舊不肯認輸：“可是奶奶年紀大了，你怎麽能……”
宋明舒：“可我外婆也年紀大了，不是嗎？”
每句話都被對方死死噎回來，宋佳悅垂在身側手的緊握成拳頭，尷尬又羞惱。
宋明舒著急去醫院看外婆，懶得再繼續和她廢話，正要走，擦肩而過的瞬間，宋佳悅再次開口：“那律師函又是什麽意思？”
宋佳悅飛快的撇了一眼宋明舒，又迅速移開視線，故意不再去看她，只補了一句：“是我爸讓我來問你的。”
的確是宋父讓宋佳悅來一中堵宋明舒的。
他嫌丟人，覺得在宋明舒面前問這種事有損長輩威嚴，再加上到別人校門口蹲點兒也不是什麽光彩的行為，所以交代宋佳悅來替他問清楚這幾個問題。
宋明舒輕嘆一聲：“我的意思，律師函上已經寫的很清楚了。”
限期搬出去，把房子還給她。
宋佳悅冷笑一聲：“宋明舒，你是鐵了心想讓我家都不得好過是吧？”
宋明舒冷靜的回應：“我只是拿回屬於我們家的東西而已。”
“只是？”宋佳悅不再掩飾眼底的恨意，惡狠狠地剜了她一眼：“你害我媽被警察抓走也就算了，還在她單位制造謠言，讓我媽被單位辭退丟了工作！還有我弟被警察帶走，現在要被學校強制退學了，這也是你搞得鬼吧？”
宋明舒腳步停下，側過頭看她：“辭退？強制退學？”
這兩個意外的消息讓她楞了一瞬，但很快回神，並不在意，也懶得深究：“我挺忙的，沒那麽多閑功夫。”
言下之意，是與她無關。
路邊，江嶼依舊坐在車上等她。
宋明舒上車t，車子啟動後，她靜默了片刻才問：“是你嗎？”
這句話說的不清不楚，江嶼卻想都沒想，直接回答：“是。”
方才他從後視鏡裏看到了宋佳悅攔住宋明舒，宋佳悅要對宋明舒說的話他也能猜出個七七八八，自然也預料到宋明舒上車後會問他什麽問題。
少年食指輕輕叩擊著車窗邊緣，語調懶散：“這是她們應得的，我不過是順水推舟而已。”
原來，宋母的工作單位見宋母一直不來上班，也聯系不上她本人，正打聽她是不是出了什麽事兒的時候，江嶼派人“貼心”的告知了對方公司。結果就是為了不影響公司形象，人事部直接把她給辭退了。
至於宋佳豪，那就更簡單了。
這小子仗著自己身寬體胖，本就喜歡在學校裏欺負瘦小的同學和低年級的學生。這次因為搶低年級學生的錢，把小學弟給打了個頭破血流，對方家長暴怒，直接報警了。
江嶼：“我就是幫他們提供了法律援助，順便幫忙把其他挨過打，被搶過錢的受害學生家長們聚在了一起而已。”
所以，宋佳豪最後的結果就是：和他媽一樣進了警察局，還被學校給強制退學了。
江嶼：“一家人就是要整齊一點才好。”
說完，他看了眼宋明舒，女孩神色平淡，低垂著眸子不知道再想些什麽。
江嶼突然又覺得有些摸不準她的情緒了，頓了下：“你，不會嫌我管的太寬了吧？”
話音落地，宋明舒笑了一下，唇角勾起的弧度很淡，語氣卻是放松的：“不會，我還要謝謝你呢。”
女孩兒轉過頭，一雙眸子微亮：“你做了我一直想做卻沒做到的事，很解氣。”
江嶼眉稍微挑，擡手揉了揉她的頭發，而後垂眸，掩去眼底的狠戾情緒，只用平常語氣道：“放心吧，以後不會再讓你受氣了。”
-
外婆做手術那天，宋明舒請了一整天的假，在醫院陪著老人，直至送入手術室。
手術室的大門緩緩關閉，直到最後一絲縫隙消失，隔絕了宋明舒緊跟著病床的目光，也隔出了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明明手術前醫生和護士都來跟她講過：老人身體各項指標數據還算不錯，手術並不十分覆雜，風險較低，不用太過憂心。
可當宋明舒在手術同意書家屬一欄簽字時，她死死捏著筆桿，手腕還是沒控制住，顫抖著簽下自己的名字。
同意書被護士拿走後，她僵硬地站在原地，還是江嶼捏著她的肩膀推著她轉身，做到走廊的長椅上。
江嶼也請了假，專門來陪她和外婆。
少年修長的手覆上她的，虛攏住，止住她僵硬且顫抖的手。他的指骨微涼，掌心卻是溫熱的，貼著她冰冷的手背，將溫度源源不斷的渡過來，把她的手暖熱。
“別擔心，”他低聲道：“我陪著你。”
“我們一起等外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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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 他又突然意識到，宋明舒雖然回了北江, 可自己一直都沒見過她，也不知道她住在哪兒，更聯系不上她。
一時間，一窩子心火發不出去，只能硬生生憋在心裏，準備等宋老太太她們放出來以後再說。
可沒想到，才過了一天，家裏又收到了一封律師函。
律師函上清楚的點出了宋夫的名字和身份，並表明他家現在居住的房產是不屬於自己，要求他們家一個月之內搬出去，將房子退還給原主，否則將向法院起訴他們，等判決後強制執行。
一看委托人，又是宋明舒。
宋父鐵青著臉，捏著律師函的手直發抖，差點沒把紙給撕碎，憋著怒火低聲道：“反了天了這是，這小妮子竟然敢蹬鼻子上臉……”
他氣極，卻又不敢把律師函給隨便扔了，於是故意塞到一個灰撲撲的角落裏，權當沒看見，眼不見為凈。
宋父打定主意，就當做不記得，故意把這事兒晾著。
他們家住的好好的房子，憑什麽她宋明舒說讓搬就搬？再說了，宋衛之的房子就是宋老太太的房子，那宋老太太的東西只能歸自己這個親生兒子所有，她宋明舒算是個什麽東西，還想來搶他的房子？
可即便就這麽晾著不管，這封律師函依舊梗在心裏，像一根魚刺一樣卡在嘴裏，讓人格外不舒服。
宋佳悅本來在自己房間裏，聽到外面摔東西的動靜，小心翼翼地從房間裏走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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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宋佳豪天天不著家，打游戲到半夜才半夜摸黑回來，囂張的時候甚至還會通宵不歸。
宋父又問：“佳豪人呢？我問問他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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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宋明舒在校門口被專門堵她的宋佳悅給攔住了。
“你到底想幹什麽？”宋佳悅擡手攔住她的去路，語氣不善，開口就是劈頭蓋臉的質問。
宋明舒沒想到會是宋佳悅第一個來找自己，略有些意外，但臉上的神色卻沒什麽變化，語氣平靜地反問她：“什麽我想幹什麽？”
她本以為來找她的人會是宋叔叔。
宋佳悅見她波瀾不驚的模樣，甚至連語氣都是冷靜的，仿佛這幾日她家裏發生的各種事情都和她無關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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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明舒：“可我外婆也年紀大了，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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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佳悅飛快的撇了一眼宋明舒，又迅速移開視線，故意不再去看她，只補了一句：“是我爸讓我來問你的。”
的確是宋父讓宋佳悅來一中堵宋明舒的。
他嫌丟人，覺得在宋明舒面前問這種事有損長輩威嚴，再加上到別人校門口蹲點兒也不是什麽光彩的行為，所以交代宋佳悅來替他問清楚這幾個問題。
宋明舒輕嘆一聲：“我的意思，律師函上已經寫的很清楚了。”
限期搬出去，把房子還給她。
宋佳悅冷笑一聲：“宋明舒，你是鐵了心想讓我家都不得好過是吧？”
宋明舒冷靜的回應：“我只是拿回屬於我們家的東西而已。”
“只是？”宋佳悅不再掩飾眼底的恨意，惡狠狠地剜了她一眼：“你害我媽被警察抓走也就算了，還在她單位制造謠言，讓我媽被單位辭退丟了工作！還有我弟被警察帶走，現在要被學校強制退學了，這也是你搞得鬼吧？”
宋明舒腳步停下，側過頭看她：“辭退？強制退學？”
這兩個意外的消息讓她楞了一瞬，但很快回神，並不在意，也懶得深究：“我挺忙的，沒那麽多閑功夫。”
言下之意，是與她無關。
路邊，江嶼依舊坐在車上等她。
宋明舒上車t，車子啟動後，她靜默了片刻才問：“是你嗎？”
這句話說的不清不楚，江嶼卻想都沒想，直接回答：“是。”
方才他從後視鏡裏看到了宋佳悅攔住宋明舒，宋佳悅要對宋明舒說的話他也能猜出個七七八八，自然也預料到宋明舒上車後會問他什麽問題。
少年食指輕輕叩擊著車窗邊緣，語調懶散：“這是她們應得的，我不過是順水推舟而已。”
原來，宋母的工作單位見宋母一直不來上班，也聯系不上她本人，正打聽她是不是出了什麽事兒的時候，江嶼派人“貼心”的告知了對方公司。結果就是為了不影響公司形象，人事部直接把她給辭退了。
至於宋佳豪，那就更簡單了。
這小子仗著自己身寬體胖，本就喜歡在學校裏欺負瘦小的同學和低年級的學生。這次因為搶低年級學生的錢，把小學弟給打了個頭破血流，對方家長暴怒，直接報警了。
江嶼：“我就是幫他們提供了法律援助，順便幫忙把其他挨過打，被搶過錢的受害學生家長們聚在了一起而已。”
所以，宋佳豪最後的結果就是：和他媽一樣進了警察局，還被學校給強制退學了。
江嶼：“一家人就是要整齊一點才好。”
說完，他看了眼宋明舒，女孩神色平淡，低垂著眸子不知道再想些什麽。
江嶼突然又覺得有些摸不準她的情緒了，頓了下：“你，不會嫌我管的太寬了吧？”
話音落地，宋明舒笑了一下，唇角勾起的弧度很淡，語氣卻是放松的：“不會，我還要謝謝你呢。”
女孩兒轉過頭，一雙眸子微亮：“你做了我一直想做卻沒做到的事，很解氣。”
江嶼眉稍微挑，擡手揉了揉她的頭發，而後垂眸，掩去眼底的狠戾情緒，只用平常語氣道：“放心吧，以後不會再讓你受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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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做手術那天，宋明舒請了一整天的假，在醫院陪著老人，直至送入手術室。
手術室的大門緩緩關閉，直到最後一絲縫隙消失，隔絕了宋明舒緊跟著病床的目光，也隔出了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明明手術前醫生和護士都來跟她講過：老人身體各項指標數據還算不錯，手術並不十分覆雜，風險較低，不用太過憂心。
可當宋明舒在手術同意書家屬一欄簽字時，她死死捏著筆桿，手腕還是沒控制住，顫抖著簽下自己的名字。
同意書被護士拿走後，她僵硬地站在原地，還是江嶼捏著她的肩膀推著她轉身，做到走廊的長椅上。
江嶼也請了假，專門來陪她和外婆。
少年修長的手覆上她的，虛攏住，止住她僵硬且顫抖的手。他的指骨微涼，掌心卻是溫熱的，貼著她冰冷的手背，將溫度源源不斷的渡過來，把她的手暖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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