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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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叔來的很快, 沒過多久，黑色轎車就打著雙閃停在小院外邊了。
江嶼把手機忘兜裏一揣，一手拎起搭在小沙發上的外套搭在臂彎, 一手拉住宋明舒的手腕, 牽著她下樓。
兩人的動靜有點大，難免驚動了劉阿姨, 江嶼正好向她交代了兩句。
上車後, 少年垂眸看了眼時間, 報上目的地：“張叔, 去平河鎮。”
宋明舒一楞：“不用，送我去高鐵站就行，我可以……”
“下一班高鐵的時間在淩晨一點。”江嶼按滅手機屏幕，聲音低沈：“太晚了，也太慢了, 不如直接開車回去，在平河鎮有什麽事也都方便些。”
宋明舒：“那你……”
她想問：既然是直接去平河鎮, 那你為什麽還坐上車？
江嶼似乎知道她想問什麽，烏沈的眸子看向她：“我不放心你。
“所以, ”他輕輕的握住她因焦急而冒冷汗的手, 低聲道：“我陪你回去。”
–
緊趕慢趕，宋明舒終於趕在零點前到了醫院。
孫嬸正在醫院大門口伸長了脖子張望。
宋明舒一下車就直奔門口而去。
孫嬸臉上本來還有點焦急和擔心，看她安全抵達這才松了口氣, 拉住她的手就忍不住說：“乖孩子, 我就說讓你明天再回來，這大半夜的你一個女孩子多不安全啊。”
宋明舒：“我沒事孫嬸兒, 我外婆怎麽樣了？”
孫嬸兒拉著她的手往醫院裏走：“你外婆骨折的地方疼的厲害，剛好不容易睡著了, 我讓你孫叔在樓上守著呢。”
宋明舒握緊了她的手，清潤的眸子中一片鄭重的感激：“真的謝謝叔叔嬸嬸幫忙了，不然我……”
“哎呀你這孩子，說這可就太見外了……”
外婆的病房在十樓，走廊裏靜悄悄的，宋明舒推開門輕手輕腳的走進去。
孫嬸兒在門口朝屋裏的孫叔叔招手，示意他出來，孫叔叔拍了拍宋明舒的肩膀無聲地寬慰她，這才走出去。
外婆躺在病床上陷入沈睡，也許是夢裏仍有痛感，所以眉頭微微皺著，一副難受的表情。
這種表情宋明舒以前從未見過。
外婆在她面前一直都是看起來輕松又硬朗的模樣，仿佛祖孫兩人的生活從來沒有過不去的坎兒。
如今看到外婆躺在病床上虛弱又痛苦，仿佛一件古老易碎的瓷器，稍有不慎就會意外。
宋明舒的心一抽一抽的痛。
她抿緊了唇，壓下那股子想哭的沖動和淚意，深呼吸了好幾次，才平靜下心緒，輕輕給老人掖了掖被子。
病房外，江嶼倚在墻邊，聽門口的那對夫婦小聲嘀咕。
“住院費交過了沒？”
“交過了交過了，這事兒哪兒能忘啊，我晚上先去交的錢，然後才去買的飯。”
“卡上錢還夠不夠？舒姨這還得做手術呢，舒丫頭肯定沒那麽多錢，咱先幫著湊湊。”
“我知道我知道，明天我就去銀行把另一張卡上的錢也搗騰出來，都轉這張卡上……”
夫婦倆商量了好半天，才停止交談。餘光掃過旁邊少年高挑的身影，兩人你瞅我我瞅你的對視了幾眼，最後還是孫叔清了清嗓子，試探性的往江嶼身邊走了兩步。
“那個……是小江是吧？”男人露出禮貌的笑。
江嶼站直身子，略一頷首：“您好。t”
孫叔：“哎呦你好你好，剛才沒顧上跟你打招呼。那什麽，謝謝你今天大晚上的送明舒這丫頭回來啊，真是辛苦辛苦！”
孫嬸也擠上來：“就是就是，麻煩你們這麽大老遠跑一趟，要不然我還真擔心。對了，晚上有地方住沒？要不去嬸子家住，就在明舒家隔壁呢，有好幾個空房間。”
少年婉拒：“不用了，謝謝您。”
隔著玻璃，他側頭看了眼屋裏女孩兒的背景，道：“我得陪著她。”
病房內，宋明舒靜靜坐了片刻，幫外婆掖好被子，又整理好心緒，這才推門出來。
“孫叔孫嬸，”她的聲音低啞，眼睛卻清的發亮：“我想知道，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
按照孫嬸兒的描述，宋老太太和宋母兩人是中午到的平河鎮，不知道怎麽摸到了她們那條巷子，又在巷子口逮住了人問路。
孫嬸兒就是在超市門口給人結賬的時候，聽到外邊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提到了個熟悉的名字，就探出頭瞅了一眼。
問路的老太太個子不高，卻一副趾高氣昂的模樣，張嘴就是宋明舒亡母的名字：“舒涵她家在哪兒？”
被拉住的居民不明所以，又對她這個問路的態度十分不爽，語氣也不怎麽客氣：“你誰啊？”
老太太身邊還有個中年女人，賠著個笑臉：“哎呀，我們是舒家的親戚，住的遠，這還是第一次來這邊兒，所以不認得路。”
眼瞅著那人給她們指了路，那小老太太還是一副不耐煩的模樣，怎麽看怎麽像來找事兒的。
還說是什麽親戚，她可沒聽說過舒姨還有一門這樣的親戚。
舒姨一個人在家，孫嬸兒怕萬一有什麽事她一個人吃了虧也沒人幫忙，就趕緊喊了孫叔跟過去看看。
這一跟不得了，先是看見那可惡的老太婆用腳哐哐跺門，舒姨剛把門拉開一條小縫，兩個人就迫不及待的擠了進去。
孫叔在院外呆了沒一會兒，就聽見裏面發生了爭執聲，並且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比起宋明舒外婆有理有據的和藹聲音，那個小老太婆的聲音就顯得格外尖銳且咄咄逼人：
“那個姓江的不僅瞞著我們家把宋明舒給轉到一中上學，還給了你們不少錢吧？”
“我告訴你，那是給我兒子的錢，不是讓那個小妮子花的，一個賠錢的賤種也配用我兒子的錢？”
“我勸你識相點，把錢拿出來，把銀行卡也給我。我老太婆別的也不多要，之前江家給你的每一分錢，你必須都一分不少的給我還回來！那可是給我兒子的錢！”
然後是那個中年婦女的聲音，緊跟著附和：“舒姨，做人也不能太自私呀，我們家老宋也是宋衛之的弟弟呢，那家裏那兩個小孩兒還是他侄子侄女呢，總不能你們把好處都占了，一點不留給我們呀。”
說著，她還瞥了眼宋老太太：“再說了，我媽年紀也大了，也是需要養老的，沒錢可不行……”
宋老太太叉著腰冷哼一聲：“我從小把他當親兒子養，辛辛苦苦把他撫養成人，他的錢就應該拿來孝敬我！”
“孝敬？”院墻內，宋明舒外婆平緩的音調響起，不怒自威：“這些年你拿的還少嗎？”
“衛之的撫恤金、他自己買的房子、單位同事朋友們的捐款，甚至是江家的資助，還有那個給明舒上學用的重點學校名額。”老人一句一頓，咬字清晰，神色分外冷靜：“哪一個不是被你和你親兒子一家占了去？”
“明舒可是衛之的親女兒，你可有考慮過她嗎？”
“還說什麽把衛之當親兒子？”老人冷笑一聲：“你還真以為旁人都是傻子，看不出來你是怎麽做的？”
仿佛被戳到痛處，宋老太婆如同被點燃的炮仗：“你這個老不死的，你這話什麽意思！要不是我養了他，他早不知道死哪兒去了！我對他那是天大的恩情！他把他所有的東西都給我，都給我親兒子那是他應該的！”
宋明舒外婆懶得和她繼續分辨，擺擺手讓她們離開：“你們走吧，除了接受小江資助明舒上學，我們家沒有拿江家別的錢，你也別妄想再從小江那裏騙錢了。”
宋老太婆一聽，仿佛看到大筆錢財從自己眼皮子底下飛走，當即揮舞著短小的胳膊，張牙舞爪的上前抓住宋明舒外婆：“不準走！死老婆子你打量著想蒙我？你給我站住！”
宋老太太用力極大，又拉又扯的，宋母見狀假模假樣的上去勸和，三人糾纏成一團。期間宋母腳下無意踢到了地上的一個小木板凳，猛的一絆，身體撞在宋老太太身上。
宋老太太正死抓著宋明舒外婆不松手，被這麽一撞，因著慣性直接壓在對方身上。她頓時起了壞心眼兒，順著把人狠狠往地上一推，然後迅速松手——
宋明舒外婆被猝不及防地摔在地上。
孫叔聽到動靜不對勁兒就趕忙進去，結果還是晚了一步。
宋明舒外婆歪躺在地上，呼吸急促，強烈襲來的痛感讓她半天都沒緩過來。
孫叔嚇了一大跳，當即大喊一聲：“幹什麽呢你們！故意害人是不是！”
講到這兒時，孫叔撓著頭懊惱不已：“我當時也不敢亂動舒姨，先叫了救護車又報了警。沒想到那兩個人聽見我報警，趁著我不註意直接跑了！”
他恨恨地一拍大腿：“我就應該吆喝兩聲讓鄰居過來堵住那兩個惡毒的婆娘！”
……
孫叔夫妻倆走以後，宋明舒沈默良久。
沒有激烈的反應，而是在寂靜中醞釀著憤怒。
司機打來電話，江嶼下去將晚飯拎了上來，彼時女孩正垂頭坐在走廊上的鐵凳長椅上，雙手交握放在膝上，指尖因用力而泛著白。
他一眼看見宋明舒死死掐進血肉裏的指尖，硬朗的眉骨下壓，強硬地掰開她的手。
掌心幾處又深又紅的指甲印，好在沒有破皮流血。
可宋明舒仿佛感覺不到痛一般，驀然擡起頭，仿佛下定決心一般：“我一定要讓她們付出代價。”
“好。”江嶼動作輕緩的揉了揉她的掌心，語調低沈：“我幫你。”
接著，少年將一旁的保溫桶拎過來，擰開蓋子，清甜的香氣飄了出來。
宋明舒抽抽鼻子，饑餓感這才浮上來，肚子咕咕叫了兩聲。
保溫桶裏是清香軟糯的玉米甜粥。
江嶼拆了勺子遞給她。
宋明舒接過後，先吃了一口，然後才反應過來：“你呢？”
只有一個保溫桶，也只拿出來了一只勺，那他吃什麽？
江嶼無所謂地勾了下唇角：“我不餓。”
吃完東西，宋明舒從包裏翻出鑰匙，塞進江嶼手裏，低聲道：“我晚上就在這兒陪護外婆，這是我家鑰匙，要不然你先去湊合一晚吧……”
“不用管我。”江嶼將鑰匙放回她包裏，順手揉了下她的頭發，然後彎下腰低頭看她：“你忘了，我也是平河鎮的？”
宋明舒眨了下眼。
是了，她記得以前周浩川說過，江嶼祖籍也是平河鎮的，說起來他們倆還算是老鄉呢。
“我一會兒直接回老宅，別擔心。”江嶼說道：“今晚先陪著外婆好好休息，其他事等明天再說。”
末了，他放輕了語氣，“乖乖聽話，等我明天過來，好嗎？”
–
第二天，江嶼來的很早。
宋明舒剛幫外婆洗完臉，少年就拎著兩個保溫桶敲了敲半掩的病房門。
宋明舒聞聲轉身：“來這麽早？”
畢竟昨晚他離開醫院的時候已經是淩晨了，今天又來這麽早，估計根本就沒怎麽睡。
少年微微挑眉，將手中的保溫桶遞過來：“給你和外婆帶了早飯。”
老人的病床被搖了起來，此刻正半坐著打量眼前身量高挑的少年身：“明舒，這是？”
江嶼十分不見外，還往前走了兩步，方便老人看得更仔細一些：“外婆，我叫江嶼，是江允城的兒子，昨天陪明舒一起回來的。”
“哦！”老人恍然：“你是小江的孩子。”
然後又慈祥的笑笑：“好孩子，謝謝你送這丫頭回來。其實我不過就是摔了一跤，也沒什麽大事，本不用麻煩你們專門跑回來一趟的……”
宋明舒蹙眉：“什麽不是大事？您都下不了床了還嘴硬呢。”
江嶼則微微頷首：“不麻煩，明舒也是擔心您。”
吃完早飯沒多久，孫叔就帶著監控錄像來了醫院。
宋明舒家的院子裏安裝的有攝像頭，所以昨天下午在院子裏頭發生的一系列事情t都錄的清清楚楚。
宋明舒看完錄像後毫不猶豫，直接去了派出所報案。
民警詢問完具體經過，一開始還有點不在意：“你們這是家務事，自己去協調吧。”
向來內斂溫順的宋明舒此刻分外強硬：“不是家務事，是故意傷害！”
她將拷有監控錄像的u盤和醫院出具的傷情鑒定報告拍在桌子上：“證據齊全，我只要求依法處理她們。”
民警又仔細看了看宋明舒提供的東西，最後問她：“那……你確定不接受調解？”
宋明舒斬釘截鐵：“絕不接受。”
哪怕不能定罪判刑，哪怕僅僅是拘留處罰了事，她也要讓宋老太太明白，外婆不是他們家能隨便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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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的動靜有點大，難免驚動了劉阿姨, 江嶼正好向她交代了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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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明舒一楞：“不用，送我去高鐵站就行，我可以……”
“下一班高鐵的時間在淩晨一點。”江嶼按滅手機屏幕，聲音低沈：“太晚了，也太慢了, 不如直接開車回去，在平河鎮有什麽事也都方便些。”
宋明舒：“那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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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嶼似乎知道她想問什麽，烏沈的眸子看向她：“我不放心你。
“所以, ”他輕輕的握住她因焦急而冒冷汗的手, 低聲道：“我陪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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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趕慢趕，宋明舒終於趕在零點前到了醫院。
孫嬸正在醫院大門口伸長了脖子張望。
宋明舒一下車就直奔門口而去。
孫嬸臉上本來還有點焦急和擔心，看她安全抵達這才松了口氣, 拉住她的手就忍不住說：“乖孩子, 我就說讓你明天再回來，這大半夜的你一個女孩子多不安全啊。”
宋明舒：“我沒事孫嬸兒, 我外婆怎麽樣了？”
孫嬸兒拉著她的手往醫院裏走：“你外婆骨折的地方疼的厲害，剛好不容易睡著了, 我讓你孫叔在樓上守著呢。”
宋明舒握緊了她的手，清潤的眸子中一片鄭重的感激：“真的謝謝叔叔嬸嬸幫忙了，不然我……”
“哎呀你這孩子，說這可就太見外了……”
外婆的病房在十樓，走廊裏靜悄悄的，宋明舒推開門輕手輕腳的走進去。
孫嬸兒在門口朝屋裏的孫叔叔招手，示意他出來，孫叔叔拍了拍宋明舒的肩膀無聲地寬慰她，這才走出去。
外婆躺在病床上陷入沈睡，也許是夢裏仍有痛感，所以眉頭微微皺著，一副難受的表情。
這種表情宋明舒以前從未見過。
外婆在她面前一直都是看起來輕松又硬朗的模樣，仿佛祖孫兩人的生活從來沒有過不去的坎兒。
如今看到外婆躺在病床上虛弱又痛苦，仿佛一件古老易碎的瓷器，稍有不慎就會意外。
宋明舒的心一抽一抽的痛。
她抿緊了唇，壓下那股子想哭的沖動和淚意，深呼吸了好幾次，才平靜下心緒，輕輕給老人掖了掖被子。
病房外，江嶼倚在墻邊，聽門口的那對夫婦小聲嘀咕。
“住院費交過了沒？”
“交過了交過了，這事兒哪兒能忘啊，我晚上先去交的錢，然後才去買的飯。”
“卡上錢還夠不夠？舒姨這還得做手術呢，舒丫頭肯定沒那麽多錢，咱先幫著湊湊。”
“我知道我知道，明天我就去銀行把另一張卡上的錢也搗騰出來，都轉這張卡上……”
夫婦倆商量了好半天，才停止交談。餘光掃過旁邊少年高挑的身影，兩人你瞅我我瞅你的對視了幾眼，最後還是孫叔清了清嗓子，試探性的往江嶼身邊走了兩步。
“那個……是小江是吧？”男人露出禮貌的笑。
江嶼站直身子，略一頷首：“您好。t”
孫叔：“哎呦你好你好，剛才沒顧上跟你打招呼。那什麽，謝謝你今天大晚上的送明舒這丫頭回來啊，真是辛苦辛苦！”
孫嬸也擠上來：“就是就是，麻煩你們這麽大老遠跑一趟，要不然我還真擔心。對了，晚上有地方住沒？要不去嬸子家住，就在明舒家隔壁呢，有好幾個空房間。”
少年婉拒：“不用了，謝謝您。”
隔著玻璃，他側頭看了眼屋裏女孩兒的背景，道：“我得陪著她。”
病房內，宋明舒靜靜坐了片刻，幫外婆掖好被子，又整理好心緒，這才推門出來。
“孫叔孫嬸，”她的聲音低啞，眼睛卻清的發亮：“我想知道，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
按照孫嬸兒的描述，宋老太太和宋母兩人是中午到的平河鎮，不知道怎麽摸到了她們那條巷子，又在巷子口逮住了人問路。
孫嬸兒就是在超市門口給人結賬的時候，聽到外邊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提到了個熟悉的名字，就探出頭瞅了一眼。
問路的老太太個子不高，卻一副趾高氣昂的模樣，張嘴就是宋明舒亡母的名字：“舒涵她家在哪兒？”
被拉住的居民不明所以，又對她這個問路的態度十分不爽，語氣也不怎麽客氣：“你誰啊？”
老太太身邊還有個中年女人，賠著個笑臉：“哎呀，我們是舒家的親戚，住的遠，這還是第一次來這邊兒，所以不認得路。”
眼瞅著那人給她們指了路，那小老太太還是一副不耐煩的模樣，怎麽看怎麽像來找事兒的。
還說是什麽親戚，她可沒聽說過舒姨還有一門這樣的親戚。
舒姨一個人在家，孫嬸兒怕萬一有什麽事她一個人吃了虧也沒人幫忙，就趕緊喊了孫叔跟過去看看。
這一跟不得了，先是看見那可惡的老太婆用腳哐哐跺門，舒姨剛把門拉開一條小縫，兩個人就迫不及待的擠了進去。
孫叔在院外呆了沒一會兒，就聽見裏面發生了爭執聲，並且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比起宋明舒外婆有理有據的和藹聲音，那個小老太婆的聲音就顯得格外尖銳且咄咄逼人：
“那個姓江的不僅瞞著我們家把宋明舒給轉到一中上學，還給了你們不少錢吧？”
“我告訴你，那是給我兒子的錢，不是讓那個小妮子花的，一個賠錢的賤種也配用我兒子的錢？”
“我勸你識相點，把錢拿出來，把銀行卡也給我。我老太婆別的也不多要，之前江家給你的每一分錢，你必須都一分不少的給我還回來！那可是給我兒子的錢！”
然後是那個中年婦女的聲音，緊跟著附和：“舒姨，做人也不能太自私呀，我們家老宋也是宋衛之的弟弟呢，那家裏那兩個小孩兒還是他侄子侄女呢，總不能你們把好處都占了，一點不留給我們呀。”
說著，她還瞥了眼宋老太太：“再說了，我媽年紀也大了，也是需要養老的，沒錢可不行……”
宋老太太叉著腰冷哼一聲：“我從小把他當親兒子養，辛辛苦苦把他撫養成人，他的錢就應該拿來孝敬我！”
“孝敬？”院墻內，宋明舒外婆平緩的音調響起，不怒自威：“這些年你拿的還少嗎？”
“衛之的撫恤金、他自己買的房子、單位同事朋友們的捐款，甚至是江家的資助，還有那個給明舒上學用的重點學校名額。”老人一句一頓，咬字清晰，神色分外冷靜：“哪一個不是被你和你親兒子一家占了去？”
“明舒可是衛之的親女兒，你可有考慮過她嗎？”
“還說什麽把衛之當親兒子？”老人冷笑一聲：“你還真以為旁人都是傻子，看不出來你是怎麽做的？”
仿佛被戳到痛處，宋老太婆如同被點燃的炮仗：“你這個老不死的，你這話什麽意思！要不是我養了他，他早不知道死哪兒去了！我對他那是天大的恩情！他把他所有的東西都給我，都給我親兒子那是他應該的！”
宋明舒外婆懶得和她繼續分辨，擺擺手讓她們離開：“你們走吧，除了接受小江資助明舒上學，我們家沒有拿江家別的錢，你也別妄想再從小江那裏騙錢了。”
宋老太婆一聽，仿佛看到大筆錢財從自己眼皮子底下飛走，當即揮舞著短小的胳膊，張牙舞爪的上前抓住宋明舒外婆：“不準走！死老婆子你打量著想蒙我？你給我站住！”
宋老太太用力極大，又拉又扯的，宋母見狀假模假樣的上去勸和，三人糾纏成一團。期間宋母腳下無意踢到了地上的一個小木板凳，猛的一絆，身體撞在宋老太太身上。
宋老太太正死抓著宋明舒外婆不松手，被這麽一撞，因著慣性直接壓在對方身上。她頓時起了壞心眼兒，順著把人狠狠往地上一推，然後迅速松手——
宋明舒外婆被猝不及防地摔在地上。
孫叔聽到動靜不對勁兒就趕忙進去，結果還是晚了一步。
宋明舒外婆歪躺在地上，呼吸急促，強烈襲來的痛感讓她半天都沒緩過來。
孫叔嚇了一大跳，當即大喊一聲：“幹什麽呢你們！故意害人是不是！”
講到這兒時，孫叔撓著頭懊惱不已：“我當時也不敢亂動舒姨，先叫了救護車又報了警。沒想到那兩個人聽見我報警，趁著我不註意直接跑了！”
他恨恨地一拍大腿：“我就應該吆喝兩聲讓鄰居過來堵住那兩個惡毒的婆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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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叔夫妻倆走以後，宋明舒沈默良久。
沒有激烈的反應，而是在寂靜中醞釀著憤怒。
司機打來電話，江嶼下去將晚飯拎了上來，彼時女孩正垂頭坐在走廊上的鐵凳長椅上，雙手交握放在膝上，指尖因用力而泛著白。
他一眼看見宋明舒死死掐進血肉裏的指尖，硬朗的眉骨下壓，強硬地掰開她的手。
掌心幾處又深又紅的指甲印，好在沒有破皮流血。
可宋明舒仿佛感覺不到痛一般，驀然擡起頭，仿佛下定決心一般：“我一定要讓她們付出代價。”
“好。”江嶼動作輕緩的揉了揉她的掌心，語調低沈：“我幫你。”
接著，少年將一旁的保溫桶拎過來，擰開蓋子，清甜的香氣飄了出來。
宋明舒抽抽鼻子，饑餓感這才浮上來，肚子咕咕叫了兩聲。
保溫桶裏是清香軟糯的玉米甜粥。
江嶼拆了勺子遞給她。
宋明舒接過後，先吃了一口，然後才反應過來：“你呢？”
只有一個保溫桶，也只拿出來了一只勺，那他吃什麽？
江嶼無所謂地勾了下唇角：“我不餓。”
吃完東西，宋明舒從包裏翻出鑰匙，塞進江嶼手裏，低聲道：“我晚上就在這兒陪護外婆，這是我家鑰匙，要不然你先去湊合一晚吧……”
“不用管我。”江嶼將鑰匙放回她包裏，順手揉了下她的頭發，然後彎下腰低頭看她：“你忘了，我也是平河鎮的？”
宋明舒眨了下眼。
是了，她記得以前周浩川說過，江嶼祖籍也是平河鎮的，說起來他們倆還算是老鄉呢。
“我一會兒直接回老宅，別擔心。”江嶼說道：“今晚先陪著外婆好好休息，其他事等明天再說。”
末了，他放輕了語氣，“乖乖聽話，等我明天過來，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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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江嶼來的很早。
宋明舒剛幫外婆洗完臉，少年就拎著兩個保溫桶敲了敲半掩的病房門。
宋明舒聞聲轉身：“來這麽早？”
畢竟昨晚他離開醫院的時候已經是淩晨了，今天又來這麽早，估計根本就沒怎麽睡。
少年微微挑眉，將手中的保溫桶遞過來：“給你和外婆帶了早飯。”
老人的病床被搖了起來，此刻正半坐著打量眼前身量高挑的少年身：“明舒，這是？”
江嶼十分不見外，還往前走了兩步，方便老人看得更仔細一些：“外婆，我叫江嶼，是江允城的兒子，昨天陪明舒一起回來的。”
“哦！”老人恍然：“你是小江的孩子。”
然後又慈祥的笑笑：“好孩子，謝謝你送這丫頭回來。其實我不過就是摔了一跤，也沒什麽大事，本不用麻煩你們專門跑回來一趟的……”
宋明舒蹙眉：“什麽不是大事？您都下不了床了還嘴硬呢。”
江嶼則微微頷首：“不麻煩，明舒也是擔心您。”
吃完早飯沒多久，孫叔就帶著監控錄像來了醫院。
宋明舒家的院子裏安裝的有攝像頭，所以昨天下午在院子裏頭發生的一系列事情t都錄的清清楚楚。
宋明舒看完錄像後毫不猶豫，直接去了派出所報案。
民警詢問完具體經過，一開始還有點不在意：“你們這是家務事，自己去協調吧。”
向來內斂溫順的宋明舒此刻分外強硬：“不是家務事，是故意傷害！”
她將拷有監控錄像的u盤和醫院出具的傷情鑒定報告拍在桌子上：“證據齊全，我只要求依法處理她們。”
民警又仔細看了看宋明舒提供的東西，最後問她：“那……你確定不接受調解？”
宋明舒斬釘截鐵：“絕不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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