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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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醫院, 孫嬸兒拿著各種檢查出來的結果和片子，陪宋明舒一起去找了醫生一趟。
醫生拿著片子和報告看了又看：“老人家年紀大了，這次摔的也不輕, 我建議盡快手術, 不能拖，越拖以後恢覆的越慢。”
從醫生辦公室出來後, 宋明舒的腳步都有點虛浮。
但她依舊強撐著。
因為外婆只有她, 現在只能靠她了。
剛走了沒兩步, 手心裏就被旁邊的孫嬸兒給塞了個又薄又涼的東西。
她低頭一看, 是一張銀行卡。
孫嬸低聲道：“好孩子，別害怕，這張卡你拿著，給舒姨做手術用。”
宋明舒反應過來後，在孫嬸兒話沒說完的時候就把銀行卡往回推：“不行不行孫嬸, 我不能拿您的錢！”
孫嬸緊緊握住她的手，根本不給她塞回來的機會：“聽話明舒, 有你叔和嬸子在呢，錢的事兒不用你操心！聽話啊！乖乖拿著, 明天就去給你外婆約手術去！”
“我有錢的孫嬸, 真的。”宋明舒在此刻變得十分強硬，瞅準時機將銀行卡塞回孫嬸兒包裏，一臉堅定：“那筆錢夠給外婆做手術了, 您不用這樣。”
說著, 她握緊了對方溫暖有力的手掌，眼眶微紅：“您和叔叔的心意我和外婆都知道都明白, 您放心吧。”
孫嬸走後，宋明舒回了病房, 老人正探著身子伸長了胳膊想要去拿桌上的水杯，宋明舒見狀連忙跑過去：“您別動，我來。”
老人不大習慣被人照顧，有些不自在：“我又不是傷著手了，這點小事不用麻煩你……”
“好啦！”宋明舒試了試水溫，才把杯子遞給外婆，故作輕松地笑起來：“害怕麻煩我幹什麽？我就喜歡照顧您！您呀，就負責養好身體，快點兒好起來。”
外婆慢吞吞了喝了口水，然後拉住她的手：“明舒，聽我的話，過兩天咱們就出院，我不做手術，你也抓緊時間回去上學，別因為我這點小事就耽誤學校裏的課程，明白嗎？”
宋明舒皺眉：“外婆，醫生說了，不做手術很難痊愈，你的骨頭會一直疼下去，甚至會引發別的並發癥！”
外婆拍拍她的手：“我自己的身體我知道，沒什麽大不了的，聽話乖乖，外婆真的不想做手術……”
宋明舒忽然意識到什麽，直視老人的眼睛一字一頓道：“外婆，你別勸我了，我已經用咱家的錢把手術的費用都交齊了。”
老人頓時急了：“什麽？你用的什麽錢？”
宋明舒只看著她，卻不說話。
外婆嘴唇抖了抖，恨鐵不成鋼地拍了下她的手臂：“那是留給你上大學的錢！怎麽能現在動呢！你這孩子你……”
宋明舒眼眶微紅，打斷了她的話：“外婆！我上大學能自己掙錢，用不著這些。比起這個，我更想讓你健健康康的陪著我！”
老人眼角泛起淚花，將宋明舒摟入懷中：“傻孩子……”
病房外，江嶼準備敲門的手緩慢收回，他身後，司機正接完電話轉身向他匯報：“北江那邊的醫院已經聯系好了，說隨時都可以轉院。”
少年點頭：“好，我知道了。”
–
“轉院？”走廊盡頭，宋明舒有些茫然地看向江嶼：“什麽意思？”
“帶外婆回北江治療。”少年低頭看她，嗓音低沈：“我，我爸已經聯系好醫院了。”
宋明舒一楞：“江叔叔也知道了？”
“嗯。”
面對肯定的回答，宋明舒內心的第一反應是拒絕。
她已經得到江家照顧很多了，外婆的手術費目前她家還有能力支付，不想再麻煩江叔叔了……
江嶼看出了她想婉拒的意思，率先開口：“也不是什麽麻煩事，主要是想著外婆年紀大了，在北江的醫院自然能得到更好的治療，恢覆的也更快。”
其實宋明舒也明白，他說的沒錯，比起平河鎮的醫院水平，當然是北江的醫療條件更頂尖。
所以她沈默了。
想起外婆翻身時疼痛難忍的表情，那些拒絕的話卡在嘴邊，怎麽也說不出來了。
於是江嶼又添了一把火：“外婆的情況我跟那邊醫院也說了，正好有個骨科專家最近在北江會診，說讓把外婆的情況和拍的片子都發過去看看，有時間的話就盡快安排手術。”
所以，就等她點頭了。
宋明舒深吸一口氣，不再多想，直接下定決心：“好！聽你的，轉院。”
“銀行卡在家裏，等我回去收拾東西的時候再拿給你，那裏面的錢先拿著用，如果不夠的話……”她頓了下，才繼續道：“先當我借的，以後補給你和江叔叔。”
看著女孩清冷倔強的側臉，江嶼這個時候索性不和她再做什麽爭辯了，暫且先順著她的意思，點頭答應：“好。”
“不過，”最後，少年勾了勾唇角，“轉院之前還是得先把家裏的事解決幹凈。”
這句話說的不甚清楚，宋明舒一開始並沒有明白，直到傍晚，她接到了警察的電話：
“宋明舒是吧？你報警的那個案件，另外兩個當事人已經到了，你抓緊時間來我們單位一趟，我們盡快把你這件事處理一下。”
原來宋老太太和宋母就在平河鎮上住著。她們倆雖然當時跑了，但是沒跑遠，也沒離開平河鎮，就在沒多遠的街上找了個小酒店住著，隨時留意著宋明舒外婆家那邊的消息。
坦白來講，兩人心裏也有點緊張，
宋母被絆倒是無意的，但她往兩個老人身上倒，想拉老人當墊背是故意的。
而宋老太太更是故意的，但她也只是想輕輕推一下宋明舒外婆，讓她摔個屁股蹲吃個苦頭而已。
她們倆誰都沒想到老太太會直接起不來，還正好被鄰居看到報了警！
幸好她們跑得快。
原本想著留下來再看看情況，卻不想就多留了一天就又出了大事——警察不知怎的直接找上門把她倆給帶回派出所了！
簡直太倒黴了！
“警察同志警察同志，您可別聽信那些個賤人胡說，我們是無辜的，我們什麽都沒有幹呀！”
“是啊是啊，您看我們倆一個弱不禁風的老太太，一個中年婦女，怎麽可能去打人害人啊……”
兩個人緊張又害怕，一路絮絮叨叨個不停，仿佛自己受了天大的冤屈一樣。
“行了行了，”警察只覺得聒噪，忍不住又提醒了一次：“吵什麽吵！一會兒做筆錄的時候都會問你們的！”
兩個人被兇了一頓，頓時老實了下來。
可沒想到一到派出所，聽說是宋明舒來報的案，宋老太太當場就氣炸了：“這個小賤人！屁大點事竟然也要報警，還讓警察來抓我們！我可是她奶奶！是她長輩！真是個沒良心的東西！”
來的路上她倆還以為是昨天撞見她們推人的鄰居報的警呢，想著來就來了，好好解釋一下，畢竟她們跟宋明舒她外婆也算是一家人，都是誤會，說清楚就沒事了，卻沒想到這個案竟然是宋明舒親自來報的。
問筆錄的民警皺著眉猛一拍桌子，忍耐力在極限邊緣反覆游走：“能不能安靜點！這是派出所！不是你家！”
宋老太太嚇得一個激靈，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雞，剩下那些難聽的話硬生生卡在喉嚨裏，再也吐不出來。
宋母則陪著笑，小心翼翼地問：“警察同志，我想這是不是誤會了呀，明舒可是我親侄女，我們之間就是有點小摩擦，很小的事，但是這孩子吧，年紀小氣性大，估計一時昏了頭才跑來報案的，您看這……”
警察卻沒什麽表情地打斷她的話：“小摩擦？小摩擦就是把對方家裏的老人推骨折？”
常年處理各種案件，t警察什麽樣的人沒見過？就宋老太太和宋母兩人這點道行，根本不夠在警察面前裝的。
一眼就能看出來披的皮底下究竟是個什麽東西。
宋明舒到派出所以後，還沒找到那位通知她的警察呢，眼尖的宋母就看到了她的身影，當即從調解室裏沖了出來：“宋明舒！你什麽意思啊你！都是一家人，你非要鬧到這裏來惹外人笑話幹什麽？你不嫌丟人我和你奶奶還嫌丟人呢！”
面對她的氣勢洶洶，宋明舒的反應堪稱平靜。
她早就習慣了這一家子的嘴臉了。之前不爭不搶，一味忍讓，最後換來的卻是她們一次又一次的挑戰她的底線，竟然還囂張至極的上門來傷害外婆！
宋明舒冷笑一聲，根本不接宋母的話，徑直走到值班臺，詢問那裏的警察接下來需要幹什麽。
這是第一次，宋明舒如此直白的無視宋母。
對方卻如同被戳了肺管子一樣，感覺自己的身份和地位收到了輕視，當即就要跳起來惡狠狠地去拽宋明舒的胳膊肘，卻被另一只手攔住。
少年冷白的手看起來削瘦，實則十分有勁兒，五指如同手銬一般死死捏住宋母的手腕，疼的她倒吸一口涼氣，差點痛呼出聲。
江嶼冷冷地掃她一眼，反手將宋母的手腕一折，最後嫌棄的甩開。
宋母只覺得這反折的一下差點沒給自己手腕折斷，還沒叫出聲來呢就被這個陌生少年給甩到了一邊兒。
她揉著手腕，剛想提高聲音質問，瞥到對方沒什麽溫度的眼睛，頓時蔫兒了下來，小聲嘀咕到：“你誰啊你，我們家的事輪不到你這個外人來管……”
江嶼冷有些嫌惡的抽出一張紙巾擦了擦手，然後淡淡道：“我是宋明舒的家屬，她的事，自然就是我的事。”
宋母：“家屬？你是她什麽家屬？”
話還沒來得及說完，警察就已經帶著宋明舒走了過來。
警察沒什麽表情的朝宋母道：“嚷嚷什麽，都跟我去調解室。”
調解室內，宋老太太窩在座位上昏昏欲睡，眾人進去時，她似乎都快要睡著了，被警察叫醒時還十分不滿意，迷迷糊糊中還想呵斥警察兩句，被宋母眼疾手快的掐了一把，這才徹底清醒過來。
看到在會議桌對面冷著臉坐下的宋明舒，宋老太太開口就想罵，但礙於警察在場，極不情願地咽了回去，只能惡狠狠地剜了她一眼。
宋母挨著宋老太太坐下，江嶼則坐在宋明舒身旁，兩方各占據一邊。
警察率先開口，神色嚴肅的看向宋明舒：“再向你核實一遍，你確定不同意調解？”
宋明舒擡眸，語氣堅定，一字一頓道：“絕、不、同、意！”
“行，那我明白了。”警察點點頭，正想繼續說話，另一側的宋老太太就炸了。
老太太一拍桌子，猛然起身，指著宋明舒的鼻子就罵：“你個小兔崽子，我可是你奶奶！你想翻天啊你！”
宋明舒說什麽拒絕調解，肯定是想要她們賠錢，宋老太太本來就被她這種將家事鬧到派出所的做法不滿，此刻更是氣得手癢，恨不得跨過這個桌子給面前這個小畜生兩巴掌。
“你不就是想要賠償！想要錢嘛！”老太太惡聲惡氣道：“我告訴你，門都沒有！”
坐在中間的警察對宋老太太的忍耐一再疊加，在此刻終於到了極限，狠狠一錘桌子，十分威嚴吼了一聲：“要我說幾遍？不要吵！聽不懂人話是不是？！”
警察的手勁兒不是一般的大，桌子都振動的移了位，宋老太太一個激靈，頓時收了聲，半是嚇半是怕的僵在了原地。
一邊的宋母則陪著笑，暗中使勁兒拉著宋老太太重新坐了下來。
警察冷著臉拿出手機打電話叫同事過來，然後看向宋明舒：“那我們就按照相關法規處置了。”
宋明舒一絲眼神都不分給對面的宋老太太，仿佛剛才根本沒聽到她說話，只專註的看向警察，語氣認真，字字清晰：“我不要錢，也不要任何賠償，我只要她們進拘留所，付出應有的代價！”
拘留所？
聽到這三個字，宋老太太和宋母都是一臉茫然。
不過就是家事……
不過就是她外婆摔倒了一下……
就算宋明舒拒絕調解，怎麽，怎麽還要進拘留所呢？
茫然中，調解室的門被打開，一男一女兩個年輕警察站在門口。
坐在宋明舒旁邊的警察指了指宋母兩人，示意：“這兩個人，帶去再做一次筆錄，補充一下細節。”
宋母最先反應過來，騰的一下子起身，大腦裏唯一的念頭就是：跑！馬上跑！
可門口那名年輕的女警率先走了進來，恰好擋在了她面前：“跟我走吧。”
神色嚴肅，語氣凜然，讓宋母的逃跑念頭僅存在了一瞬，就瞬間消融。
直到現在，恐懼和後悔的情緒才湧上心頭。
她只覺得腿有點發軟，咽了口唾沫，企圖再說些什麽挽回局面：“警察同志，其實我，我們……”
話還沒說完，就被宋老太太的震怒聲打斷：“拘留？你們竟然敢拘留我？我告訴你，我兒子也是警察，而且還是烈士！你們竟然敢這樣侮辱他的家屬！我要去告你們！”
聽到“烈士”兩個字，兩位年輕警察的步伐明顯停了下來。
坐在中間的警察也皺了下眉，沒想到其中還有這麽個情況，於是把詢問的目光投向宋明舒。
只見女孩冷嗤一聲：“你還知道我爸生前是警察啊。他要是知道你不僅明知故犯做出故意傷害他人的違法行為，還想抹黑他用命換來的烈士榮譽，怕是永遠都不會安心！”
宋老太太：“你放屁！你這個小畜生！我不僅要告這幫子臭警察，我還要告你宋明舒！我要讓你們統統去吃牢飯！宋明舒你給我等著！”
“ 行，我等著你。”宋明舒坦然與之對視，冷漠強調：“但是，也得等你先接受完法律制裁才行。”
最後，撒潑的宋老太太是女警察用巧勁兒給架走的，宋母則面如死灰地被另一位警察帶走。
警察表示：“處罰結果出來以後會通知你們的。”
臨出派出的時候，宋明舒突然扯了一下江嶼的衣袖，“你在北江認識什麽比較厲害的律師嗎？”
少年低頭：“你打算做什麽？”
“她們倒是提醒了我。”宋明舒抿緊了唇：“我要找律師，告她們一家侵占他人財產。”
她曾經的家已經被叔叔一家侵占了許多年了，從前她不去想也不敢想，以為逃避就能解決一切問題，沒想到步步退讓換來的卻是無盡的欺壓。
宋老太太不是想打官司嗎？
可以。
那就滿足她，送給她們一封律師函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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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醫院, 孫嬸兒拿著各種檢查出來的結果和片子，陪宋明舒一起去找了醫生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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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醫生辦公室出來後, 宋明舒的腳步都有點虛浮。
但她依舊強撐著。
因為外婆只有她, 現在只能靠她了。
剛走了沒兩步, 手心裏就被旁邊的孫嬸兒給塞了個又薄又涼的東西。
她低頭一看, 是一張銀行卡。
孫嬸低聲道：“好孩子，別害怕，這張卡你拿著，給舒姨做手術用。”
宋明舒反應過來後，在孫嬸兒話沒說完的時候就把銀行卡往回推：“不行不行孫嬸, 我不能拿您的錢！”
孫嬸緊緊握住她的手，根本不給她塞回來的機會：“聽話明舒, 有你叔和嬸子在呢，錢的事兒不用你操心！聽話啊！乖乖拿著, 明天就去給你外婆約手術去！”
“我有錢的孫嬸, 真的。”宋明舒在此刻變得十分強硬，瞅準時機將銀行卡塞回孫嬸兒包裏，一臉堅定：“那筆錢夠給外婆做手術了, 您不用這樣。”
說著, 她握緊了對方溫暖有力的手掌，眼眶微紅：“您和叔叔的心意我和外婆都知道都明白, 您放心吧。”
孫嬸走後，宋明舒回了病房, 老人正探著身子伸長了胳膊想要去拿桌上的水杯，宋明舒見狀連忙跑過去：“您別動，我來。”
老人不大習慣被人照顧，有些不自在：“我又不是傷著手了，這點小事不用麻煩你……”
“好啦！”宋明舒試了試水溫，才把杯子遞給外婆，故作輕松地笑起來：“害怕麻煩我幹什麽？我就喜歡照顧您！您呀，就負責養好身體，快點兒好起來。”
外婆慢吞吞了喝了口水，然後拉住她的手：“明舒，聽我的話，過兩天咱們就出院，我不做手術，你也抓緊時間回去上學，別因為我這點小事就耽誤學校裏的課程，明白嗎？”
宋明舒皺眉：“外婆，醫生說了，不做手術很難痊愈，你的骨頭會一直疼下去，甚至會引發別的並發癥！”
外婆拍拍她的手：“我自己的身體我知道，沒什麽大不了的，聽話乖乖，外婆真的不想做手術……”
宋明舒忽然意識到什麽，直視老人的眼睛一字一頓道：“外婆，你別勸我了，我已經用咱家的錢把手術的費用都交齊了。”
老人頓時急了：“什麽？你用的什麽錢？”
宋明舒只看著她，卻不說話。
外婆嘴唇抖了抖，恨鐵不成鋼地拍了下她的手臂：“那是留給你上大學的錢！怎麽能現在動呢！你這孩子你……”
宋明舒眼眶微紅，打斷了她的話：“外婆！我上大學能自己掙錢，用不著這些。比起這個，我更想讓你健健康康的陪著我！”
老人眼角泛起淚花，將宋明舒摟入懷中：“傻孩子……”
病房外，江嶼準備敲門的手緩慢收回，他身後，司機正接完電話轉身向他匯報：“北江那邊的醫院已經聯系好了，說隨時都可以轉院。”
少年點頭：“好，我知道了。”
–
“轉院？”走廊盡頭，宋明舒有些茫然地看向江嶼：“什麽意思？”
“帶外婆回北江治療。”少年低頭看她，嗓音低沈：“我，我爸已經聯系好醫院了。”
宋明舒一楞：“江叔叔也知道了？”
“嗯。”
面對肯定的回答，宋明舒內心的第一反應是拒絕。
她已經得到江家照顧很多了，外婆的手術費目前她家還有能力支付，不想再麻煩江叔叔了……
江嶼看出了她想婉拒的意思，率先開口：“也不是什麽麻煩事，主要是想著外婆年紀大了，在北江的醫院自然能得到更好的治療，恢覆的也更快。”
其實宋明舒也明白，他說的沒錯，比起平河鎮的醫院水平，當然是北江的醫療條件更頂尖。
所以她沈默了。
想起外婆翻身時疼痛難忍的表情，那些拒絕的話卡在嘴邊，怎麽也說不出來了。
於是江嶼又添了一把火：“外婆的情況我跟那邊醫院也說了，正好有個骨科專家最近在北江會診，說讓把外婆的情況和拍的片子都發過去看看，有時間的話就盡快安排手術。”
所以，就等她點頭了。
宋明舒深吸一口氣，不再多想，直接下定決心：“好！聽你的，轉院。”
“銀行卡在家裏，等我回去收拾東西的時候再拿給你，那裏面的錢先拿著用，如果不夠的話……”她頓了下，才繼續道：“先當我借的，以後補給你和江叔叔。”
看著女孩清冷倔強的側臉，江嶼這個時候索性不和她再做什麽爭辯了，暫且先順著她的意思，點頭答應：“好。”
“不過，”最後，少年勾了勾唇角，“轉院之前還是得先把家裏的事解決幹凈。”
這句話說的不甚清楚，宋明舒一開始並沒有明白，直到傍晚，她接到了警察的電話：
“宋明舒是吧？你報警的那個案件，另外兩個當事人已經到了，你抓緊時間來我們單位一趟，我們盡快把你這件事處理一下。”
原來宋老太太和宋母就在平河鎮上住著。她們倆雖然當時跑了，但是沒跑遠，也沒離開平河鎮，就在沒多遠的街上找了個小酒店住著，隨時留意著宋明舒外婆家那邊的消息。
坦白來講，兩人心裏也有點緊張，
宋母被絆倒是無意的，但她往兩個老人身上倒，想拉老人當墊背是故意的。
而宋老太太更是故意的，但她也只是想輕輕推一下宋明舒外婆，讓她摔個屁股蹲吃個苦頭而已。
她們倆誰都沒想到老太太會直接起不來，還正好被鄰居看到報了警！
幸好她們跑得快。
原本想著留下來再看看情況，卻不想就多留了一天就又出了大事——警察不知怎的直接找上門把她倆給帶回派出所了！
簡直太倒黴了！
“警察同志警察同志，您可別聽信那些個賤人胡說，我們是無辜的，我們什麽都沒有幹呀！”
“是啊是啊，您看我們倆一個弱不禁風的老太太，一個中年婦女，怎麽可能去打人害人啊……”
兩個人緊張又害怕，一路絮絮叨叨個不停，仿佛自己受了天大的冤屈一樣。
“行了行了，”警察只覺得聒噪，忍不住又提醒了一次：“吵什麽吵！一會兒做筆錄的時候都會問你們的！”
兩個人被兇了一頓，頓時老實了下來。
可沒想到一到派出所，聽說是宋明舒來報的案，宋老太太當場就氣炸了：“這個小賤人！屁大點事竟然也要報警，還讓警察來抓我們！我可是她奶奶！是她長輩！真是個沒良心的東西！”
來的路上她倆還以為是昨天撞見她們推人的鄰居報的警呢，想著來就來了，好好解釋一下，畢竟她們跟宋明舒她外婆也算是一家人，都是誤會，說清楚就沒事了，卻沒想到這個案竟然是宋明舒親自來報的。
問筆錄的民警皺著眉猛一拍桌子，忍耐力在極限邊緣反覆游走：“能不能安靜點！這是派出所！不是你家！”
宋老太太嚇得一個激靈，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雞，剩下那些難聽的話硬生生卡在喉嚨裏，再也吐不出來。
宋母則陪著笑，小心翼翼地問：“警察同志，我想這是不是誤會了呀，明舒可是我親侄女，我們之間就是有點小摩擦，很小的事，但是這孩子吧，年紀小氣性大，估計一時昏了頭才跑來報案的，您看這……”
警察卻沒什麽表情地打斷她的話：“小摩擦？小摩擦就是把對方家裏的老人推骨折？”
常年處理各種案件，t警察什麽樣的人沒見過？就宋老太太和宋母兩人這點道行，根本不夠在警察面前裝的。
一眼就能看出來披的皮底下究竟是個什麽東西。
宋明舒到派出所以後，還沒找到那位通知她的警察呢，眼尖的宋母就看到了她的身影，當即從調解室裏沖了出來：“宋明舒！你什麽意思啊你！都是一家人，你非要鬧到這裏來惹外人笑話幹什麽？你不嫌丟人我和你奶奶還嫌丟人呢！”
面對她的氣勢洶洶，宋明舒的反應堪稱平靜。
她早就習慣了這一家子的嘴臉了。之前不爭不搶，一味忍讓，最後換來的卻是她們一次又一次的挑戰她的底線，竟然還囂張至極的上門來傷害外婆！
宋明舒冷笑一聲，根本不接宋母的話，徑直走到值班臺，詢問那裏的警察接下來需要幹什麽。
這是第一次，宋明舒如此直白的無視宋母。
對方卻如同被戳了肺管子一樣，感覺自己的身份和地位收到了輕視，當即就要跳起來惡狠狠地去拽宋明舒的胳膊肘，卻被另一只手攔住。
少年冷白的手看起來削瘦，實則十分有勁兒，五指如同手銬一般死死捏住宋母的手腕，疼的她倒吸一口涼氣，差點痛呼出聲。
江嶼冷冷地掃她一眼，反手將宋母的手腕一折，最後嫌棄的甩開。
宋母只覺得這反折的一下差點沒給自己手腕折斷，還沒叫出聲來呢就被這個陌生少年給甩到了一邊兒。
她揉著手腕，剛想提高聲音質問，瞥到對方沒什麽溫度的眼睛，頓時蔫兒了下來，小聲嘀咕到：“你誰啊你，我們家的事輪不到你這個外人來管……”
江嶼冷有些嫌惡的抽出一張紙巾擦了擦手，然後淡淡道：“我是宋明舒的家屬，她的事，自然就是我的事。”
宋母：“家屬？你是她什麽家屬？”
話還沒來得及說完，警察就已經帶著宋明舒走了過來。
警察沒什麽表情的朝宋母道：“嚷嚷什麽，都跟我去調解室。”
調解室內，宋老太太窩在座位上昏昏欲睡，眾人進去時，她似乎都快要睡著了，被警察叫醒時還十分不滿意，迷迷糊糊中還想呵斥警察兩句，被宋母眼疾手快的掐了一把，這才徹底清醒過來。
看到在會議桌對面冷著臉坐下的宋明舒，宋老太太開口就想罵，但礙於警察在場，極不情願地咽了回去，只能惡狠狠地剜了她一眼。
宋母挨著宋老太太坐下，江嶼則坐在宋明舒身旁，兩方各占據一邊。
警察率先開口，神色嚴肅的看向宋明舒：“再向你核實一遍，你確定不同意調解？”
宋明舒擡眸，語氣堅定，一字一頓道：“絕、不、同、意！”
“行，那我明白了。”警察點點頭，正想繼續說話，另一側的宋老太太就炸了。
老太太一拍桌子，猛然起身，指著宋明舒的鼻子就罵：“你個小兔崽子，我可是你奶奶！你想翻天啊你！”
宋明舒說什麽拒絕調解，肯定是想要她們賠錢，宋老太太本來就被她這種將家事鬧到派出所的做法不滿，此刻更是氣得手癢，恨不得跨過這個桌子給面前這個小畜生兩巴掌。
“你不就是想要賠償！想要錢嘛！”老太太惡聲惡氣道：“我告訴你，門都沒有！”
坐在中間的警察對宋老太太的忍耐一再疊加，在此刻終於到了極限，狠狠一錘桌子，十分威嚴吼了一聲：“要我說幾遍？不要吵！聽不懂人話是不是？！”
警察的手勁兒不是一般的大，桌子都振動的移了位，宋老太太一個激靈，頓時收了聲，半是嚇半是怕的僵在了原地。
一邊的宋母則陪著笑，暗中使勁兒拉著宋老太太重新坐了下來。
警察冷著臉拿出手機打電話叫同事過來，然後看向宋明舒：“那我們就按照相關法規處置了。”
宋明舒一絲眼神都不分給對面的宋老太太，仿佛剛才根本沒聽到她說話，只專註的看向警察，語氣認真，字字清晰：“我不要錢，也不要任何賠償，我只要她們進拘留所，付出應有的代價！”
拘留所？
聽到這三個字，宋老太太和宋母都是一臉茫然。
不過就是家事……
不過就是她外婆摔倒了一下……
就算宋明舒拒絕調解，怎麽，怎麽還要進拘留所呢？
茫然中，調解室的門被打開，一男一女兩個年輕警察站在門口。
坐在宋明舒旁邊的警察指了指宋母兩人，示意：“這兩個人，帶去再做一次筆錄，補充一下細節。”
宋母最先反應過來，騰的一下子起身，大腦裏唯一的念頭就是：跑！馬上跑！
可門口那名年輕的女警率先走了進來，恰好擋在了她面前：“跟我走吧。”
神色嚴肅，語氣凜然，讓宋母的逃跑念頭僅存在了一瞬，就瞬間消融。
直到現在，恐懼和後悔的情緒才湧上心頭。
她只覺得腿有點發軟，咽了口唾沫，企圖再說些什麽挽回局面：“警察同志，其實我，我們……”
話還沒說完，就被宋老太太的震怒聲打斷：“拘留？你們竟然敢拘留我？我告訴你，我兒子也是警察，而且還是烈士！你們竟然敢這樣侮辱他的家屬！我要去告你們！”
聽到“烈士”兩個字，兩位年輕警察的步伐明顯停了下來。
坐在中間的警察也皺了下眉，沒想到其中還有這麽個情況，於是把詢問的目光投向宋明舒。
只見女孩冷嗤一聲：“你還知道我爸生前是警察啊。他要是知道你不僅明知故犯做出故意傷害他人的違法行為，還想抹黑他用命換來的烈士榮譽，怕是永遠都不會安心！”
宋老太太：“你放屁！你這個小畜生！我不僅要告這幫子臭警察，我還要告你宋明舒！我要讓你們統統去吃牢飯！宋明舒你給我等著！”
“ 行，我等著你。”宋明舒坦然與之對視，冷漠強調：“但是，也得等你先接受完法律制裁才行。”
最後，撒潑的宋老太太是女警察用巧勁兒給架走的，宋母則面如死灰地被另一位警察帶走。
警察表示：“處罰結果出來以後會通知你們的。”
臨出派出的時候，宋明舒突然扯了一下江嶼的衣袖，“你在北江認識什麽比較厲害的律師嗎？”
少年低頭：“你打算做什麽？”
“她們倒是提醒了我。”宋明舒抿緊了唇：“我要找律師，告她們一家侵占他人財產。”
她曾經的家已經被叔叔一家侵占了許多年了，從前她不去想也不敢想，以為逃避就能解決一切問題，沒想到步步退讓換來的卻是無盡的欺壓。
宋老太太不是想打官司嗎？
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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