悸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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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幾天, 宋明舒放學後的時間基本都在江嶼房間的書桌前度過。
除了要按時完成學校的作業以外，她還要寫江嶼打印出來的不同科目的試卷。
今天是數學，明天是物理, 後天是化學。
每當她趴在桌上寫作業時, 江嶼要麽坐在她旁邊翻看各種題冊，要麽就抱著電腦坐在床尾的小沙發上打字, 不知道具體在幹些什麽。
周四那晚, 宋明舒作業比前幾天完成的都要早, 她放下筆, 揉著手腕長出一口氣。
註意力從學業中抽離，身體放松下來後，她才註意到身後手指敲擊鍵盤的聲音不知何時消失了。
房間內安靜的出奇。
她下意識轉頭去看。
深灰色的沙發上，江嶼雙目微闔，頭稍向後仰, 倚在沙發靠背頂端的軟枕上，漂亮的喉結微微凸起, 修長的脖頸拉出一條鋒利的直線。
電腦依舊放在腿上，屏幕泛著瑩瑩藍光, 人卻不知道什麽時候睡著了。
這幾天他似乎總是熬夜, 一起上學放學的路上，宋明舒總能看到他頭靠著車窗閉眼小憩。
也不知道他這幾天在忙些什麽……
心裏這樣想著，宋明舒輕手輕腳的走過去, 拿起床邊搭著的毛毯, 小心翼翼的靠近他。
少年呼吸平穩，雙眸緊閉, 濃密的睫毛在眼底暈染出一片陰影，蓋住了他眼底的淡淡烏青。
宋明舒將電腦從他腿上移開, 抖開毛毯，動作輕柔的給他蓋上。
蓋好後本應該立刻退開的，可她少有這種近距離貼近江嶼觀察的機會，沒忍住放縱自己多停留了兩秒，只為再偷偷看他兩眼。
硬朗的眉骨，高挺的鼻梁，棱角分明的側臉輪廓，再往下，就是薄而冷的唇。
視線定住。
僅一秒，宋明舒就反應過來，而後一個激靈，連忙移開視線準備起身。
偏頭時，餘光正好掃到少年身體另一側的電腦屏幕，
屏幕上疊放著一大一小兩個窗口，都是word文檔，
大窗口裏的白色頁面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字，詳細的羅列著不少高二的知識點，甚至還分了章節。
宋明舒只覺得有幾個知識十分眼熟，江嶼今天讓她做的那張試卷上就有兩道題是涉及這個知識點的。
至於小窗口裏的東西，宋明舒更熟悉不過了。
那不就是她今天寫的卷子的電子版嘛。
宋明舒起身的動作停住，下意識又往前探了探身子，企圖看清頁面最上方文檔的名稱。
“宋，明，舒，補，習……教，材？”
念完後，她楞了一下，心中恍然。
怪不得他這幾天看起來有些疲憊，
原來還是為了她。
每日給自己的卷子是江嶼編寫的，專門針對自己的補習教材也是江嶼一點一點在電腦上敲出來的。
宋明舒偏頭看了一眼沈睡中的江嶼，內心裏突然湧出一抹愧疚。
他已經高三了，日常的學業已經足夠繁忙，現在還要為自己的學習費心費力……
她無聲的抿緊了唇，將情緒壓在心底，準備起身。
偏偏就在此時，江嶼轉醒，搭在身邊的手順勢擡起，想揉一揉眉心，
卻不料剛一擡起，手背就觸碰到一抹柔軟的溫熱。
霎時，宋明舒整個人幾乎僵在原地。
少年的手背隔著一層薄薄的秋季校服襯衫，停頓在她心臟處。
炙熱的溫度隔著布料源源不斷的傳來，升溫、發燙，幾乎要將那塊兒布料點燃，灼燒到皮膚。
江嶼剛醒，正處在朦朧的狀態中的他眉頭一皺，覺得手觸碰到的柔軟的觸感不對，立刻放下手的同時，睜眼擡眸。
宋明舒也終於從僵硬狀態中掙脫，迅速直起身子，並往後退了一大步。
還因為動作匆忙慌亂趔趄了一下，差點沒摔倒。
江嶼還沒來得及細想，見狀下意識伸手想扶，卻不料她站穩後又往後挪了一小步，慌張又局促。
少年起身，感受到身上有毯子滑落，疑惑時視線正巧掃過女孩通紅的耳垂，
回憶起方才的柔軟觸感，江嶼這才明白過來自己方才無意間觸碰到了什麽。
冷白的手指僵在半空中，而後緩緩蜷縮成拳。
他收回手，罕見的沈默了片刻，開口時聲音格外低啞：“抱歉，”
然後停頓了一下，“我……不是故意的。”
宋明舒臉燙的幾乎要燒起來，“沒，沒關系。”
她尷尬到根本不敢去看江嶼，只想盡快逃離，於是一邊快步走到書桌前草草將自己的書本收好，一邊悶聲道：“卷子和作業我都寫完了……我就先回房間了。”
說完抱著一摞書就往門外走。
走到一半發現自己剛做完的卷子還沒抽出來，又拐回去將卷子丟在桌上，幾乎是小跑著離開了江嶼的房間。
回到房間，宋明舒將書放在桌t上，一口氣灌下一整杯涼水，雙手在臉頰兩側扇風，企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心在胸腔裏跳的快要炸掉。
臉上的熱度卻始終不退。
按照前兩天的習慣，卷子交給江嶼批改後，他會直接把錯題和重點圈出來，然後至今給宋明舒講題。
但今天……
宋明舒扇風扇了半天，臉依舊紅的很蘋果似的，心怎麽也靜不下來。
她生怕江嶼再來敲門講卷子，忐忑不安的等了半天，最後聽到一聲手機的消息提示。
【y：卷子明天再講，早點休息，晚安。】
捧著手機的宋明舒終於長出一口氣，一顆心落地。
第二天一早，宋明舒假裝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和江嶼一同上車。
江嶼也面色如常，半句不提昨日發生的意外，仿佛毫不在意，甚至已經忘記了。
宋明舒在心底悄悄松了口氣，內心那份強裝的鎮定也漸漸變成了真正的平靜。
而此刻江家的陽臺上，劉阿姨看著風中飄揚著的深藍色床單被罩，陷入了自我懷疑：
“我昨天不是才給小江換上這床新的嗎？怎麽他早上自己給洗了，難道是我忘了告訴小江了？”
“不應該啊，我記得昨天明明跟他說過的……應該是小江自己忘了吧……”
–
按照原先的通知，周五下午是家長會。
第四節還沒下課，林璐就接著桌子的掩護偷偷看了眼手機，壓低聲音對宋明舒道：“我爸說他到了，一會兒下課我得趕快去門口接他，就不和你起下樓了。”
林璐知道宋明舒的外婆今天不用來，但她需要等父親開完家長會再回家，宋明舒卻可以直接回家，兩人確實沒法一起行動。
宋明舒趁著老師轉身板書的時候朝她點頭。
下課鈴打響，同學們一窩蜂的沖出去，到校門口去接各自的家長。
宋明舒則不緊不慢地收拾好書包，順著略顯安靜的樓梯下樓。
手機屏幕亮了一下，上面是江嶼發來的消息。
【y：校門口等你。】
已經有不少學生領著家長往教學樓走了，一對母女的同她擦肩而過，宋明舒聽到了女孩兒向母親炫耀自己成績的驕傲語調。
“媽！我這次可足足前進了十名呢！這次你可要得好好獎勵我……”
“行了行了放心吧你，媽媽哪次食言過？”
那對母女的交談聲逐漸遠去，宋明舒這才按滅屏幕，將手機握在手中。然後垂下眸子，避免去看那些肩並肩親密的走在一起的父母子女，沈默的在人群中逆流穿梭。
她想，雖然外婆沒有來參加家長會，但她的成績卻還是要告訴外婆的。
就是因為差，所以才不能隱瞞，更要直說。
手機被揣進口袋裏，宋明舒決定今晚就給外婆打一通電話。
校門口，江嶼有些意外能在這裏碰到陳緣，略擡了下眉尾，眼底劃過一絲詫異。
陳緣看起來是專門在這裏等他的，她目標明確，在江嶼開口前將緣由說了個明白：“你爸今天來給你開家長會，我不方便進去，就在外邊等著。”
江嶼扯了下嘴角，對江允城的突然到來沒表現出什麽特別的反應，神情淡淡的應了一聲：“知道了。”
他早已習慣對方的撒手不管，面對這種突如其來的關心，只會覺得虛假。
誰不知道幾年前一中新建的某棟實驗樓就是江家投資，恐怕是校領導又想請他江允城商談學校建設的相關事宜，所以他才會應邀前來學校一趟，
不巧正碰上家長會，就也順便幫江嶼開一次。
陳緣卻仿佛知道江嶼心中所想一樣，無奈的笑了笑。
女人的面容柔和，帶著點年長者的慈意，語調平緩：“別多想，他接到學校召開家長會的通知後，專門讓助理把今天行程都調開，空出下午的時間來給你開家長會。”
彼時江允城站在鏡子前整理著領帶，板著一張臉，企圖給自己挽尊：“前兩年工作太忙，顧不過來，家都很少回，更別說去給那臭小子開什麽家長會了……”
透過鏡子，能看到陳緣抱著雙臂靠在衣櫃旁，似笑非笑。
江允城腦子裏就又回想起一周前，在他和陳緣去問江嶼意見的那晚，江嶼走後，陳緣冷靜又犀利的對他說的那句話：“江允城，這麽多年了，你還是不知道如何當好一個父親。”
思及此，他表情訕訕，話鋒一轉，開始給自己找補：“不過他現在高三了，每一次家長會都意義重大，我肯定不能再缺席了。”
所以他專門將下午家長會的時間段空了出來，甚至犧牲了自己中午那僅有的二十分鐘休息時間，額外換了身新衣服，打上新領帶。
方才學生們一窩蜂從學校裏湧出來，踮著腳仰著頭找各自父母的時候，江允城等了半天也沒等到江嶼出來接他。
最後只得故作鎮定的緊了緊領帶，自己進學校去找高三一班的教室了。
“隨便。”熙攘的人流中，江嶼的聲音毫無起伏，“他想開就自己去開吧，沒別的事我先走了。”
他正想擡腳離開，身邊不知道誰家的小孩兒，跑動著將一顆籃球奮力扔給不遠處的另一個朋友。
小孩兒個子小，即便是用勁兒扔的籃球，高度也才堪堪到達人的腰部。
但方向卻是直沖著他們二人而來。
江嶼反應很快，皺著眉伸手攔了一下，將籃球拍落在地上。
陳緣幾乎同時後退了兩步，有些吃驚。
小孩子見差點砸到人，走過來低著頭道歉，聲音小的跟蚊子一樣，最後抱著球溜走。
陳緣從小孩子身上收回視線，看向江嶼時還挺意外：“你知道？”
江嶼嗤笑一聲，帶著點譏諷：“上次吃飯的時候就看出來了。”
當時江允城還含糊其辭的說什麽“出了點意外情況”。
他又不傻，動動腦子就能想明白所謂的“意外”指的是什麽。
無非就是懷孕。
提前領結婚證怕不是也因為這個因素。
“抱歉。”陳緣默然，“我本來打算吃飯那天就告訴你的，但你爸怕你一時間接受不了，所以他說準備緩緩，專門找時間親自和你談。”
“但你爸說的沒錯，”陳緣表情平靜的敘述著事實：“這確實是個意外。”
江嶼對這個話題壓根沒有談論的想法，甚至連回答也懶得開口，擡腳就走。
陳緣趕在他走之前，從包裏拿出幾張門票遞過去：“我在這兒等你也不是白等，是有任務的。”
“郊區新開了家游樂園，規模挺大，那邊的經理送了不少vip票過來，你爸讓我把這兩張門票給你，說這周末讓你帶著妹妹去玩。”
江嶼沒接，只擰眉反問，“什麽妹妹？”
他什麽時候多了個妹妹？
陳緣：……
陳緣：“就是你爸戰友的女兒，暫住你們家的那個小女孩兒，難道不是你妹妹嗎？”
江嶼沈默，舌尖抵著後槽牙磨了磨，最終擡手接過那兩張門票。
校門的另一側忽然傳來一陣喧鬧，有個老人在人群中情緒激動的咒罵著什麽。
江嶼擡眸掃了一眼，卻不料正好看到人群中央那個熟悉的身影。
是宋明舒。
陳緣也朝那個方向望了一眼：“你妹妹在那邊？”
少年隨手將門票揣進口袋，大步朝人群中心走去，只甩下一句沒頭沒尾的話：
“她不是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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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當她趴在桌上寫作業時, 江嶼要麽坐在她旁邊翻看各種題冊，要麽就抱著電腦坐在床尾的小沙發上打字, 不知道具體在幹些什麽。
周四那晚, 宋明舒作業比前幾天完成的都要早, 她放下筆, 揉著手腕長出一口氣。
註意力從學業中抽離，身體放松下來後，她才註意到身後手指敲擊鍵盤的聲音不知何時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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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下意識轉頭去看。
深灰色的沙發上，江嶼雙目微闔，頭稍向後仰, 倚在沙發靠背頂端的軟枕上，漂亮的喉結微微凸起, 修長的脖頸拉出一條鋒利的直線。
電腦依舊放在腿上，屏幕泛著瑩瑩藍光, 人卻不知道什麽時候睡著了。
這幾天他似乎總是熬夜, 一起上學放學的路上，宋明舒總能看到他頭靠著車窗閉眼小憩。
也不知道他這幾天在忙些什麽……
心裏這樣想著，宋明舒輕手輕腳的走過去, 拿起床邊搭著的毛毯, 小心翼翼的靠近他。
少年呼吸平穩，雙眸緊閉, 濃密的睫毛在眼底暈染出一片陰影，蓋住了他眼底的淡淡烏青。
宋明舒將電腦從他腿上移開, 抖開毛毯，動作輕柔的給他蓋上。
蓋好後本應該立刻退開的，可她少有這種近距離貼近江嶼觀察的機會，沒忍住放縱自己多停留了兩秒，只為再偷偷看他兩眼。
硬朗的眉骨，高挺的鼻梁，棱角分明的側臉輪廓，再往下，就是薄而冷的唇。
視線定住。
僅一秒，宋明舒就反應過來，而後一個激靈，連忙移開視線準備起身。
偏頭時，餘光正好掃到少年身體另一側的電腦屏幕，
屏幕上疊放著一大一小兩個窗口，都是word文檔，
大窗口裏的白色頁面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字，詳細的羅列著不少高二的知識點，甚至還分了章節。
宋明舒只覺得有幾個知識十分眼熟，江嶼今天讓她做的那張試卷上就有兩道題是涉及這個知識點的。
至於小窗口裏的東西，宋明舒更熟悉不過了。
那不就是她今天寫的卷子的電子版嘛。
宋明舒起身的動作停住，下意識又往前探了探身子，企圖看清頁面最上方文檔的名稱。
“宋，明，舒，補，習……教，材？”
念完後，她楞了一下，心中恍然。
怪不得他這幾天看起來有些疲憊，
原來還是為了她。
每日給自己的卷子是江嶼編寫的，專門針對自己的補習教材也是江嶼一點一點在電腦上敲出來的。
宋明舒偏頭看了一眼沈睡中的江嶼，內心裏突然湧出一抹愧疚。
他已經高三了，日常的學業已經足夠繁忙，現在還要為自己的學習費心費力……
她無聲的抿緊了唇，將情緒壓在心底，準備起身。
偏偏就在此時，江嶼轉醒，搭在身邊的手順勢擡起，想揉一揉眉心，
卻不料剛一擡起，手背就觸碰到一抹柔軟的溫熱。
霎時，宋明舒整個人幾乎僵在原地。
少年的手背隔著一層薄薄的秋季校服襯衫，停頓在她心臟處。
炙熱的溫度隔著布料源源不斷的傳來，升溫、發燙，幾乎要將那塊兒布料點燃，灼燒到皮膚。
江嶼剛醒，正處在朦朧的狀態中的他眉頭一皺，覺得手觸碰到的柔軟的觸感不對，立刻放下手的同時，睜眼擡眸。
宋明舒也終於從僵硬狀態中掙脫，迅速直起身子，並往後退了一大步。
還因為動作匆忙慌亂趔趄了一下，差點沒摔倒。
江嶼還沒來得及細想，見狀下意識伸手想扶，卻不料她站穩後又往後挪了一小步，慌張又局促。
少年起身，感受到身上有毯子滑落，疑惑時視線正巧掃過女孩通紅的耳垂，
回憶起方才的柔軟觸感，江嶼這才明白過來自己方才無意間觸碰到了什麽。
冷白的手指僵在半空中，而後緩緩蜷縮成拳。
他收回手，罕見的沈默了片刻，開口時聲音格外低啞：“抱歉，”
然後停頓了一下，“我……不是故意的。”
宋明舒臉燙的幾乎要燒起來，“沒，沒關系。”
她尷尬到根本不敢去看江嶼，只想盡快逃離，於是一邊快步走到書桌前草草將自己的書本收好，一邊悶聲道：“卷子和作業我都寫完了……我就先回房間了。”
說完抱著一摞書就往門外走。
走到一半發現自己剛做完的卷子還沒抽出來，又拐回去將卷子丟在桌上，幾乎是小跑著離開了江嶼的房間。
回到房間，宋明舒將書放在桌t上，一口氣灌下一整杯涼水，雙手在臉頰兩側扇風，企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心在胸腔裏跳的快要炸掉。
臉上的熱度卻始終不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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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今天……
宋明舒扇風扇了半天，臉依舊紅的很蘋果似的，心怎麽也靜不下來。
她生怕江嶼再來敲門講卷子，忐忑不安的等了半天，最後聽到一聲手機的消息提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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捧著手機的宋明舒終於長出一口氣，一顆心落地。
第二天一早，宋明舒假裝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和江嶼一同上車。
江嶼也面色如常，半句不提昨日發生的意外，仿佛毫不在意，甚至已經忘記了。
宋明舒在心底悄悄松了口氣，內心那份強裝的鎮定也漸漸變成了真正的平靜。
而此刻江家的陽臺上，劉阿姨看著風中飄揚著的深藍色床單被罩，陷入了自我懷疑：
“我昨天不是才給小江換上這床新的嗎？怎麽他早上自己給洗了，難道是我忘了告訴小江了？”
“不應該啊，我記得昨天明明跟他說過的……應該是小江自己忘了吧……”
–
按照原先的通知，周五下午是家長會。
第四節還沒下課，林璐就接著桌子的掩護偷偷看了眼手機，壓低聲音對宋明舒道：“我爸說他到了，一會兒下課我得趕快去門口接他，就不和你起下樓了。”
林璐知道宋明舒的外婆今天不用來，但她需要等父親開完家長會再回家，宋明舒卻可以直接回家，兩人確實沒法一起行動。
宋明舒趁著老師轉身板書的時候朝她點頭。
下課鈴打響，同學們一窩蜂的沖出去，到校門口去接各自的家長。
宋明舒則不緊不慢地收拾好書包，順著略顯安靜的樓梯下樓。
手機屏幕亮了一下，上面是江嶼發來的消息。
【y：校門口等你。】
已經有不少學生領著家長往教學樓走了，一對母女的同她擦肩而過，宋明舒聽到了女孩兒向母親炫耀自己成績的驕傲語調。
“媽！我這次可足足前進了十名呢！這次你可要得好好獎勵我……”
“行了行了放心吧你，媽媽哪次食言過？”
那對母女的交談聲逐漸遠去，宋明舒這才按滅屏幕，將手機握在手中。然後垂下眸子，避免去看那些肩並肩親密的走在一起的父母子女，沈默的在人群中逆流穿梭。
她想，雖然外婆沒有來參加家長會，但她的成績卻還是要告訴外婆的。
就是因為差，所以才不能隱瞞，更要直說。
手機被揣進口袋裏，宋明舒決定今晚就給外婆打一通電話。
校門口，江嶼有些意外能在這裏碰到陳緣，略擡了下眉尾，眼底劃過一絲詫異。
陳緣看起來是專門在這裏等他的，她目標明確，在江嶼開口前將緣由說了個明白：“你爸今天來給你開家長會，我不方便進去，就在外邊等著。”
江嶼扯了下嘴角，對江允城的突然到來沒表現出什麽特別的反應，神情淡淡的應了一聲：“知道了。”
他早已習慣對方的撒手不管，面對這種突如其來的關心，只會覺得虛假。
誰不知道幾年前一中新建的某棟實驗樓就是江家投資，恐怕是校領導又想請他江允城商談學校建設的相關事宜，所以他才會應邀前來學校一趟，
不巧正碰上家長會，就也順便幫江嶼開一次。
陳緣卻仿佛知道江嶼心中所想一樣，無奈的笑了笑。
女人的面容柔和，帶著點年長者的慈意，語調平緩：“別多想，他接到學校召開家長會的通知後，專門讓助理把今天行程都調開，空出下午的時間來給你開家長會。”
彼時江允城站在鏡子前整理著領帶，板著一張臉，企圖給自己挽尊：“前兩年工作太忙，顧不過來，家都很少回，更別說去給那臭小子開什麽家長會了……”
透過鏡子，能看到陳緣抱著雙臂靠在衣櫃旁，似笑非笑。
江允城腦子裏就又回想起一周前，在他和陳緣去問江嶼意見的那晚，江嶼走後，陳緣冷靜又犀利的對他說的那句話：“江允城，這麽多年了，你還是不知道如何當好一個父親。”
思及此，他表情訕訕，話鋒一轉，開始給自己找補：“不過他現在高三了，每一次家長會都意義重大，我肯定不能再缺席了。”
所以他專門將下午家長會的時間段空了出來，甚至犧牲了自己中午那僅有的二十分鐘休息時間，額外換了身新衣服，打上新領帶。
方才學生們一窩蜂從學校裏湧出來，踮著腳仰著頭找各自父母的時候，江允城等了半天也沒等到江嶼出來接他。
最後只得故作鎮定的緊了緊領帶，自己進學校去找高三一班的教室了。
“隨便。”熙攘的人流中，江嶼的聲音毫無起伏，“他想開就自己去開吧，沒別的事我先走了。”
他正想擡腳離開，身邊不知道誰家的小孩兒，跑動著將一顆籃球奮力扔給不遠處的另一個朋友。
小孩兒個子小，即便是用勁兒扔的籃球，高度也才堪堪到達人的腰部。
但方向卻是直沖著他們二人而來。
江嶼反應很快，皺著眉伸手攔了一下，將籃球拍落在地上。
陳緣幾乎同時後退了兩步，有些吃驚。
小孩子見差點砸到人，走過來低著頭道歉，聲音小的跟蚊子一樣，最後抱著球溜走。
陳緣從小孩子身上收回視線，看向江嶼時還挺意外：“你知道？”
江嶼嗤笑一聲，帶著點譏諷：“上次吃飯的時候就看出來了。”
當時江允城還含糊其辭的說什麽“出了點意外情況”。
他又不傻，動動腦子就能想明白所謂的“意外”指的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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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前領結婚證怕不是也因為這個因素。
“抱歉。”陳緣默然，“我本來打算吃飯那天就告訴你的，但你爸怕你一時間接受不了，所以他說準備緩緩，專門找時間親自和你談。”
“但你爸說的沒錯，”陳緣表情平靜的敘述著事實：“這確實是個意外。”
江嶼對這個話題壓根沒有談論的想法，甚至連回答也懶得開口，擡腳就走。
陳緣趕在他走之前，從包裏拿出幾張門票遞過去：“我在這兒等你也不是白等，是有任務的。”
“郊區新開了家游樂園，規模挺大，那邊的經理送了不少vip票過來，你爸讓我把這兩張門票給你，說這周末讓你帶著妹妹去玩。”
江嶼沒接，只擰眉反問，“什麽妹妹？”
他什麽時候多了個妹妹？
陳緣：……
陳緣：“就是你爸戰友的女兒，暫住你們家的那個小女孩兒，難道不是你妹妹嗎？”
江嶼沈默，舌尖抵著後槽牙磨了磨，最終擡手接過那兩張門票。
校門的另一側忽然傳來一陣喧鬧，有個老人在人群中情緒激動的咒罵著什麽。
江嶼擡眸掃了一眼，卻不料正好看到人群中央那個熟悉的身影。
是宋明舒。
陳緣也朝那個方向望了一眼：“你妹妹在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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