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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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小浮生牽著阿姨一點一點往裏面走, 越往裏面越發覺得這個阿姨似乎很緊張，因為她手裏冒了很多汗。
與此同時，許素的繁雜的腦海裏也響起一道機械的聲音。
【系統數據重連成功, 崽崽姓名：浮生；年齡：五歲。
生命點：100%。
好感度：0。】
現在的許素又哪裏有心思去想這道聲音奇怪之處, 心裏只有一個想法：還好，好感度還是0。
就算是不認識的陌生人，她也會對人家這麽好嗎？
無意識之間，她又將小孩牽得更緊了些。
旁邊一直沒說話的席疏此時腦海中也響起了同一個聲音。
【新媽媽好感度解鎖, 請繼續關註與崽崽的好感度。】
新媽媽？
黑暗的環境讓他更能光明正大地觀察其他人, 他轉頭看向這個清瘦的女人, 打扮倒是跟以前的闞祁叔叔們很像，她也是個藝人？
真是可笑，每個遇到小孩的人都那麽落魄。
小孩是他們的什麽呢，救贖嗎？
“阿姨。”他忽然開口，“她還是個小孩子, 阿姨害怕可以牽著我。”
作為一個大哥哥，他這個做法無可厚非, 萬一哪裏磕著摔著, 以小孩的磕頭可能沒有辦法平衡一個大人的重量。
當然，席疏也根本不覺得這個人是真的害怕這裏的環境，在外面站了那麽久, 有沒有可能是因為想借那個機會來到小孩身邊呢。
每一個人都是這樣，每一個都是。
這明明是他的小孩。
這麽想著, 席疏已經伸出了手。
但許素跟他的想法也大差不差，她並不害怕所謂的鬼屋, 也不想牽什麽小朋友，例外是浮生。
她想要開口, 可這些天了解到的那些有關浮生的消息，也讓她心裏有些準備。
既然小孩見到自己沒有認出來，那她本身是不知道自己長什麽樣子的，可以前自己跟她在手機上說過話，小孩會不記得她的聲音嗎？
既怕她認不出來自己的聲音，又怕她認出來。
“沒事的小疏哥哥。”手還被緊緊拉著，小浮生很有責任感地說，“浮生照顧得過來。”
你是八爪魚嗎？
那麽多爸爸媽媽哥哥姐姐你都照顧得過來，知道這是誰嗎就照顧得過來。
席疏有點生氣，但又毫無立場去生氣。
說到底他現在有的都是他處心積慮騙來的，也沒有資格去說別人。
從來沒有哪一刻，他這麽希望自己能夠一夜之間長大，那樣他就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許素多敏感啊，這幾年來她一直都是這麽敏感，所以哪怕是在黑暗裏她也能察覺到這個小男孩對自己的敵意，或許是將她看做了一個不懷好意的人販子？
她下意識動了動手，卻被小孩拉得更緊：“阿姨能看清腳下嗎？小心腳下，不恐怖的，他們都是人。”
還是堅定的唯物主義。
這一聲讓她放棄了腦海裏的那些想法，就這麽幾分鐘吧，幾分鐘就好。
雖然一只手拉著一個人，可小浮生的註意力還是放在了這些從沒見過的事物上，好奇得緊。
那些NPC聽說這次來的游客有兩個小孩子，都下意識收了很多恐怖的地步，卻沒想到他們是收著了，可小孩子卻放飛了。
有個npc打算只是拍拍墻壁哄哄小孩就好，就不出去了。
只是他才拍上拍墻壁制造出一點響聲，那個小孩目光就精準地找了過來，牽著一大一小走到了他藏身的機關前。
“臥槽……”幾個同事委委屈屈地蜷縮在一起，“這什麽火眼金睛，這幾個人哪裏有一個正常的。”
要說害怕吧，從頭到尾就沒見誰叫過一聲，要說不害怕吧，那兩人跟抓救命稻草似的牢牢牽著那個小女孩。
“我怎麽覺得，她是要推門進來呢？”
小浮生第一次進鬼屋，當然不知道這裏有什麽默認的規矩，也只是牢記著不能毆打工作人員，所以她現在也壓根不知道自己要翻到人家NPC老巢去了，只想給害怕的阿姨和哥哥姐姐證明，這並不是真的鬼。
把阿姨都嚇得不會說話了。
她輕輕拍了拍墻壁：“阿姨您看，空的，可以從裏面拍。”
幾個抱在一起心驚膽戰的NPC：“……”
這才是真正的大佬。
許素沒想到都這個時候了，她還記得要哄身邊的人，黑暗裏點頭看不見，她只能壓著嗓子嗯了一聲。
這裏有音效，小浮生也沒聽出來什麽，繼續帶著人往前走。
NPC們覺得自己又被侮辱到，紛紛給經理請求：“這小孩又不害怕，我們不能讓她們毫無體驗感啊？”
一直在錄屏的經理轉頭一尋思，好像也是這個道理。
“行，可以適當加大一點力度。”
於是每個NPC摩拳擦掌，就想跟這個小姑娘來切磋一下實力。
原本小浮生還有點失望的，這裏也就是布景和背景音稍微恐怖了一些，可實際上沒有什麽內容，由於是有故事主題的鬼屋，她甚至已經開始看起了故事背景介紹，這樣也不算白來。
擔心哥哥和阿姨因為害怕錯過這些，她跟個小導游一樣，邊走邊說。
“這是一個小山村被壞人屠了村的故事，這些村民因為壞人的陷害全都含冤而死，陰魂不散，所以靈魂都停留在了村子裏，從那以後進入村子裏的每一個人都會遇到奇奇怪怪的事情，我們走過的這裏，就是他們村這個宗族的祠堂，裏面……”
她的話音在看到祠堂裏的幾道人影時戛然而止。
身後兩人也齊齊停下了腳步。
要說之前因為裏面強度太低沒有體驗感，全在思考旁邊那人是誰，可這一刻席疏和許素是真的受到了視覺沖擊。
詭綠的光線下，祠堂派位後面猛然竄出了幾張慘白猙獰的人臉，直直地盯著他們。
也就是那一瞬間，綠光消失，整個房間都變成了原來黑暗的模樣，只有隱隱的紅光指引著往前的路。
這次兩人的呼吸是真的亂了。
除了小浮生，其餘兩人都是普通人，哪裏真的見過這種場面，尤其是十來歲的小席疏。
在人臉消失後，房間裏又橫著一具長長的棺材，木質摩擦的聲音格外清晰，棺材板都按不住蠢蠢欲動要打開，一雙手突然從裏面伸了出來。
經理在監控室都急瘋了：“我讓你們上去強度，沒讓你們這麽強！”
沒看到幾個人臉色都變了嗎！
坐在棺材裏正要爬出來的NPC一時之間出來也不是，躺回去也不是，一雙手僵硬地伸長在那裏。
席疏一把拉住了要往前走的小浮生：“別過去！”
“不過去我們就出不去了呀。”小浮生想了想，“哥哥阿姨，你們閉上眼，浮生拉著你們走好不好？”
一大一小兩個人腳定死在了原地，動是動不了一點的，後背已經開始發涼了，總感覺哪裏都是人。
沒了辦法，小浮生只好說：“那你們站在這裏不要動，浮生去看看。”
她真的好激動，這個東西好好玩啊！
眼看著她眼裏激動的光比這鬼屋裏的光都要綠，許素和席疏真的毫無辦法。
小孩本身就是來玩的，難道還能給她也留在這裏不成？
“你們等等我哦。”小浮生十分有探索精神，“浮生去給你們把鬼鬼都揪出來，這樣你們就可以安全從出去了呀！”
那你可真是個小機靈鬼。
留在原地是不可能留在原地的，這樣只會在黑暗裏越來越害怕，只能一步一步跟著小孩往前走走這樣子，還能更多一點安全感。
在這種時候，許素和席疏都有了共同的默契，不承認自己害怕了，可還是亦步亦趨跟在小孩身後。
這次小浮生沒有牽著他們，而是讓他們互相牽著，畢竟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此時棺材裏的NPC手都要t僵了，正在等著經理怎麽安排他回去，畢竟經理說了，不能嚇到小孩子。
就在這時，他的棺材邊緣忽然多出了一雙小手。
正走神的NPC被嚇了一跳：“臥槽！”
緊接著一個小腦袋就探了過來，小浮生墊著腳扒拉在棺材邊，好奇地盯著棺材裏的人：“你……”
反應過來的NPC大腦宕機了一秒。
“她沒被嚇著！”經理在對講機那頭聲嘶力竭地喊，“你把流程走完！”
都到這裏了，還能走什麽流程！
沒辦法，NPC只能硬著頭皮睜開眼睛，僵硬地坐起身來：“呃啊啊啊啊！我死得好冤枉啊！”
“嗚哇哇哇哇！”
小浮生跟他同步叫起來，NPC還以為她被嚇到了呢，沒想到她下一句居然是：“姐姐，你的聲音好真實！”
比大爸爸劇組裏一些演員的原音都要好！臺詞一定很棒！
NPC：“啊嘞？”
就這麽一把子僵住了。
“姐姐擠一擠。”小浮生爬上棺材，“我想先過去把門打開。”
按照劇情，應該有一個人趟到棺材裏，這樣就會有機關傳到對對面把祠堂裏面的暗道打開，讓玩家繼續走下去。
可如果真的按照劇情，NPC是要把人嚇跑，自己也不會再回到棺材裏的。
平常其他玩家進來的時候，都會為了誰躺進棺材在外面糾結喧鬧半個小時，這小孩倒好，人家NPC還沒出來呢，你就要跟著躺進來了！
“等會兒！”NPC眼看著她真的要跟著進來，“我先……”
“不可以。”小浮生把她按了下去，“哥哥和阿姨害怕，姐姐不能出去，浮生不害怕，姐姐跟浮生回去。”
NPC：“……”
你哥哥和你阿姨聽了一定會很感動的。
等等，浮生？
這裏燈光太暗，NPC一開始並不能看清每個人的臉，現在一聽這話總算明白為什麽經理會破格讓這個小孩進來了。
她仔細湊過去，總算是能看清一點小孩的輪廓。
嗷嗷嗷嗷嗷！她可愛的崽，她可以繼續在棺材裏躺到下班！
生怕小浮生反悔，NPC一把將她抱在懷裏猛吸：“既然如此，那你就跟我過去吧！桀桀桀桀桀~”
許素：“……”
席疏：“……”
還沒等兩人反應過來，棺材板就再次合上了，棺材也被機關軌道給緩緩推進了另一邊的房間裏。
小浮生安安靜靜躺在棺材板裏，感覺到不太對勁：“姐姐，你呼吸很困難嗎？”
為什麽一直都在吸氣？
有職業素養的NPC都要哭了，我這是在吸氣嗎？我這是在吸我的崽，你個不懂風氣的壞崽崽。
“你不害怕嗎？”她鬼氣森森地問，“我是我們村裏死得最慘的那個鬼。”
“不害怕。”小浮生拍拍她冰冷的手，“姐姐好可憐，我不害怕好人，我會給你報仇，找到壞人的。”
劇情裏是說最後要找到壞人才能走出這個村，得到一個好的結局。
好嘛，人家小孩根本就沒從劇情裏走出來。
只有她一個人在吸崽。
NPC喪氣的時候，又聽小孩說：“但是姐姐，我跟你交換好不好？”
“交換什麽？”
“浮生幫你找到壞人，你跟村裏的其他鬼鬼說，不要嚇阿姨和哥哥，他們很害怕。”
你還挺有腦子的欸！
“可以。”NPC興奮地說，“我們村的鬼最喜歡小孩了。”
監控室的經理：“……”
你再明顯一點，哈喇子都要掉到人家小孩身上了！
從棺材裏到另一個房間後按理來說也是有一個被嚇的環節，這種機會就沒有任何鬼屋密室會放過，但之前那些NPC以為嚇人嚇過頭了，被經理緊急喊停。
所以這會兒都默默地蹲在了角落裏，打算等下一步安排，不搞事了。
見到棺材過來還以為是自己的“同事”被遣返呢，結果沒想到棺材板一掀開，最先爬出來的居然是一個小孩。
“？？？”
一時之間整個鬼群都亂了起來。
怎麽辦怎麽辦，這會兒還要不要嚇？還是要先躲起來？！
還好跟小浮生一起躺在棺材裏的NPC反應夠快，站起來大聲道：“桀桀桀桀桀，這是我們村裏其他死去的人，他們靈魂在這裏久久徘徊不去，一直在祠堂等著你的到來，浮生，你已經跟我結了契，如果不能幫我們找到兇手，我們不會放你走的，你會永遠待在這裏陪我們！”
其他NPC：謔！
還有臨場演出？
他們頓時就不跑了，淡定地待在原地。
小浮生從棺材出來後，挨個兒走到僵硬地NPC們面前，一一握手：“你們放心，我一定會給你們討回公道，但是不能嚇到我的哥哥和那個阿姨。”
整個場地包括監控室的經理都沒見過這種場面，這小孩是領導視察來了，還一個個握手呢！
嚴肅點，我們這是在嚇人！
於是等席疏和許素被從另一個房間放出來後，看到的是小浮生被一個個NPC圍在中間，跟撫慰人家似的，挨個聽他們在那說自己的“不幸遭遇”。
事實上作為一個NPC，只要嚇唬完人就可以走了，哪裏有什麽臺詞。
巧就巧在，來這邊扮演NPC的都是那些表演學院的學生們兼職，而小浮生在見過了棺材裏那個姐姐後更是以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線。
為了讓他們能夠“死得安心”，還十分耐心地坐了下來聽他們講故事。
經理：不是，這些人哪來的故事？
NPC學生們：謝邀，有導演專業的學生，現編的。
事情演變到最後，許素和席疏只能安安靜靜坐在角落裏，眼睜睜看著一群鬼跟在小浮生屁股後面走來走去，四處指點她找到線索，硬生生把一個表面的鬼屋密室變成一場有血有肉狗血混雜的覆仇大戲。
經理也從最初的滿嘴“扣錢”變成了最後拿起一包瓜子等在監控屏幕前，身邊圍著一群工作人員，看得津津有味。
直到有人來了監控室。
“兩個小時了。”盛寧看了眼表，“我家小孩進了你們場地兩個小時還沒出來，你們……”
看到一群人圍著的監控視頻，盛寧：“……”
“繼續吧。”盛棟給管家使了個眼神，“他們想待多久都可以。”
這就是金錢的力量。
沒有金錢，也沒有力量的許父擠了進來：“瓜子分我一點兒。”
外公之位很可能被分走的盛棟看他哪裏都不爽：“你現在倒是不擔心你女兒了。”
“跟浮生在一起，我不擔心。”許父樂呵呵地說，“我巴不得他們一直待在一起，而且我看她情緒也好了很多。”
盛棟扭頭看過去，裏面那個女兒從始至終都是戴著口罩的，倒是為了看清路，所以帽子摘了下來，但在這個場景裏還是很昏暗：“這能看得出來什麽？”
“她是我女兒啊，我當然看得出來。”許父說。
聽到這話，盛棟下意識看向自己的女兒。
說來慚愧，他有時候的確不知道自己的孩子在想什麽。
遲疑了一下，他還是選擇在許父身邊坐了下來，隨口道：“這麽大年紀了，還讓父親帶著來游樂場，我家孩子十幾歲就自己跑到全世界去了。”
語氣裏帶著些隱隱的驕傲，卻也有幾分說不出來的悵然。
盛寧耳朵輕輕動了動。
許父笑道：“那不一樣，我們是普通人家，跟你們條件比不上的，我家孩子十幾歲的時候我生了病，她書也沒能讀完就出來工作給我看病了，這些年她忙著工作養家，我也虧欠了她很多。”
雖然是完全不一樣的情況，可盛棟心裏卻很有感觸。
他能坐到今天這個位置靠的不是高高在上，而是能夠精準地找到別人最在乎的點切入，也很能跟對方共情。
他問：“所以現在是來跟孩子彌補以前的遺憾？”
“是也不是。”許父剝開瓜子，卻沒吃，就是一顆一顆放在一邊，邊剝邊說，“我年紀大，以前身體不好也沒能花太多時間在她身上，等我發現的時候，她已經自己背了很多壓力，而且那些壓力已經讓她喘不過氣走不出來了，我沒有辦法，只能一點點，看有沒有什麽渠道可以能讓她解脫，她是個好孩子，不應該變成這樣的。”
“說出來雖然自私。”他看向盛寧，“但我希望您幾位能讓我女兒跟浮生多待上一會兒，她很喜歡浮生，我看得出來。”
盛寧心想，當然喜歡，想必現在許素已經知道浮生的身份了，否則也不會跟著小孩進去的。
忽然，父親的聲音傳到她耳邊：“你以前也這樣嗎？”
“什麽？”盛寧沒反應過來。
盛棟：“你哥哥姐姐不在，也不回家，自己一個人天t南海北跑，沒人說話的時候，是不是也把所有壓力都背在自己身上。”
盛寧楞住。
她從未想過父親跟自己的這一次談心會是在這樣的場合。
盛棟看著監控裏的那個女人，看起來似乎很專註，可也那麽脆弱：“你一個人的時候，也是這個樣子？”
沒有遇到小浮生之前。
“不是。”盛寧下意識想要否認。
她跟許素是完全不一樣的情況，壓力也來自不同的地方，要說一樣肯定是不同的。
但要說自己以前是什麽樣子，她也說不出來。
“最難過的時候，你是怎麽想的？”盛棟問。
想死。
“不知道。”盛寧搖了搖頭，“不過我現在挺好的。”
“你看。”許父一聽就嘆了口氣，“我女兒也是這麽說的。”
兩個老人坐在一起，好像在彼此眼裏都看到了同病相憐，但也因為這樣，始終是沒有人再催過鬼屋裏那些人。
等到小浮生終於把最後的壞人給抓出來後，還了整個村一個光明的時候，時間已經過去了四個小時，原本鬼氣森森的鬼屋裏此時此刻一片祥和。
入戲了的NPC們抱著小浮生根本走不出來，哭得一塌糊塗：“等你出去了，一定要給我們上炷香，下輩子我再投胎來跟你做好朋友。”
小浮生也聽得眼淚汪汪：“你們一定會投到一個好人家的，浮生會等你們長大。”
席疏：“……”
這都什麽跟什麽。
這是鬼屋，不是大劇場！
等到跟哥哥姐姐們告別，小浮生才走出來重新見到了今天的太陽，此時此刻已經快到晚上了，所以也算不得很熱。
可她回頭卻發現那個阿姨再次帶上了帽子。
她揮揮手：“阿姨再見~”
這一次阿姨在原地站了會兒，卻忽然俯身張開手。
這個阿姨也不會說話嗎？
小浮生問：“阿姨是要跟我抱抱嗎？”
許素輕輕點了下頭，下一秒小孩就撲到了自己懷裏。
“阿姨今天特別勇敢。”小浮生抱住她的脖子，“太棒了，希望阿姨以後每天也都要勇敢~”
今天她聞到了，聞到了這個阿姨身上有她送出去的糖果的味道。
這是那個爺爺的女兒。
看來跟大爸爸一樣，也不愛說話。
這次小浮生把自己身上僅剩的幾顆糖果都拿了出來，放在阿姨的手裏：“吃點甜的。”
從阿姨懷裏退出來，她擡頭看了眼天：“時間不早了，我要跟哥哥回家了。”
不然媽媽和外公他們會擔心的。
許素將那些糖一顆顆撿起來放進嘴裏，緩緩點頭。
沒想到這時候經理卻忽然走了過來，身後跟著一群人，看到自己父親也在那一堆人中，許素微微睜大了眼睛。
小浮生也沒想到會在這裏看到媽媽和外公：“媽媽，你們也來這裏玩嗎？”
盛寧不太擅長說謊，有些尷尬地移開視線。
“是的。”盛棟倒是面不改色，“你媽媽沒有來過。”
“噢噢！”小浮生走到媽媽身邊，牽住她的手，“那媽媽早點說呀，浮生今天玩了一個很有意思的東西，可惜他們要關門了。”
盛寧：“我們看到了。”
不僅看到了，還全都拷貝下來了。
“這是你們在裏面的監控備份。”經理直接把那個U盤送給了小浮生，“拿回去可以看看自己在裏面的表現哦，特別棒！”
“謝謝叔叔。”小浮生看向那個阿姨，“那阿姨要嗎？”
在她印象裏阿姨好像都沒說過一句話，看每次她轉身回頭去看的時候，阿姨的目光卻一直都是在這邊的。
在裏面那麽多時間，許素的心情都是大起大落，從開始的緊張到害怕，再到看到小孩玩得津津有味的眷戀和不舍，最後也出於職業習慣被帶入到他們的故事裏。
她很久情緒都沒有這麽起伏過了，甚至有了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我這裏準備啦。”許父說，“回去想看我們可以一直看，反正今天遇到也是緣分，不然我請你們吃頓飯吧，就當是謝謝小浮生在裏面照顧我女兒了。”
自己身份暴露，許素下意識看了小孩一眼。
可小孩卻像是早就在預料之中的樣子，一點都不驚訝，反而高興點頭：“好啊！”
這邊游樂場有自己的主題餐廳，她也想去呢。
這個爺爺之前說想要她給阿姨看病，她也還沒看。
盛棟今天跟許父也聊得來，自然也不會說什麽，他在國內也沒幾個能這麽說得上話的人。
全場只有許素和盛寧兩人沒吭聲，不過到底也是一行人來到了餐廳，找了個包房。
唯一沒有心事的小浮生面對這些可可愛愛的菜品吃得不亦樂乎，還拿出了小包包裏的相機對著拍拍拍，以前盛寧媽媽也喜歡拍拍拍的，她技術特別好。
鏡頭掃過每一個人，最後停在了那個阿姨身上，到現在阿姨都沒摘過她的口罩呢。
“阿姨不愛吃嗎？”小浮生問，“要不要吃點其他的？”
許父也覺得有些奇怪，以往就算是女兒狀態不好，可有什麽問題她都會回答，不會沈默以對，可今天從鬼屋出來後她就再也沒說過話，好像在密室裏也是一樣的。
但明明她看起來比來游樂場之前狀態要好一些。
“遇到什麽事了？”許父小心地問。
許素搖搖頭，看向了對面的小孩身邊的女人。
把小孩碗裏的冰淇淋分走一半後，盛寧才笑了一下：“那天小孩還問我，許素阿姨長什麽樣子，她對你很好奇。”
原本還在為自己被分走的冰淇淋傷心的小浮生一聽這話就支棱了起來，漂亮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含著很多東西的小嘴巴裏含糊不清：“素素阿姨？”
“好奇？”許父不解地問，“小浮生為什麽會知道我們小素。”
盛寧慢條細理道：“或許覺得有緣分吧，你覺得呢？”
許素那雙黯淡無光的眼睛在這一刻好像終於波動了些許，過了好幾秒，她才緩緩摘下了自己的口罩，卻還是沒說話。
果然是照片裏那個許素阿姨！
小浮生氣勢洶洶放下手裏的小勺子，一瞬間就明白了為什麽這個阿姨會生病：“許素阿姨，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
說得太急，嘴裏的東西有些殘渣掉到了她的小圍兜上。
旁邊的席疏抽了紙巾給她一點點擦掉。
欺負？
這話從何而來？
許素輕輕搖頭。
“我知道的，你生病一定是有人欺負你了。”小浮生卻是十分肯定，“是那個壞人田子晉叔叔對不對？”
許素一楞，不明白為什麽會跟田子晉有關系。
她的確知道這個人最近風評不好，因為駱遙事件如今在圈裏已經混不下去了，以前也只是在同一個劇組有過合作，再後來兩人的路就完全不同，自然也說不到一起去，更不是什麽朋友。
但摸著良心說，她跟田子晉還真沒有什麽恩怨。
“別著急。”盛寧考慮得要多一些，“先吃飯，大人的事媽媽會跟這個阿姨說的。”
這下子小浮生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差點把系統的事情說漏嘴，只好低下了頭，可是她吃著吃著又忍不住擡頭看向這位阿姨。
【崽崽在思考，這是不是自己的媽媽。】
許素的動作微微一頓，回避似的移開了視線。
可小浮生好奇得很，她又是個藏不住事的年紀，直接就問了：“阿姨能跟我說一句話嗎？”
一句話就好啦，那她就能認得出來這是不是媽媽了。
別說一句，半句都不行。
許素低頭在手機上打了幾個字遞給身邊的父親看。
許父自然是站在自己女兒這一邊的，立刻擡頭說：“她今天嗓子不太舒服，說不了話。”
許素點點頭，又指了指外面，表示自己先去趟洗手間。
說完拿上口罩就走了出去。
小浮生註視著她的背影，有些遺憾地嘆了口氣。
“如果她是，她自然會主動來找你。”盛寧一眼就看出來了她在想什麽，“如果不主動，哪怕她再是你的誰，都不用在意她。”
這些道理小浮生以前是懂的，所以她才沒有那麽強烈要求大爸爸一定要接受自己。
可是在她看到大爸爸和小爹這樣的情況後，她才知道大人也是有苦衷的，萬一是別人不願意說呢。
游樂場很多設施到了傍晚都要關閉，鬼屋也不例外，那群一起來兼職的大學生也下班，這會兒換了便裝也在餐廳吃飯，手裏都拿了今天經理發過來的視頻給他們做紀念。
“回頭裁下來。”原來棺材裏那個NPC女生說，“把我跟小浮生的單獨裁出來，我要放在主頁置頂。”
“別你放了。”另一t個同學點開手機短視頻熱度榜，“看到沒，已經被經理發出去了。”
在監控室待了那麽久，經理等的就是這一刻，那些畫面早就被他一截一截放了出去。
現在有關於浮生這個名字的詞條就自帶熱度，所以沒一會兒就被網友們刷到了。
【小孩子進什麽鬼屋，有個三長兩短你們就廢了。】
【小孩子是小孩子，小浮生是小浮生，望周知。】
【我是進來看小浮生被嚇得嗷嗷哭的，沒想到是進來看她鎮定自若安慰其他兩個人的。】
【那個小男孩好眼熟，是之前在商場裏跟大爸爸一起買衣服的那個吧？】
【該說不說，男孩是真有福氣，大爸爸和小爹都要待在自己家裏出去工作，但是浮生走到哪裏都會把這個哥哥帶著。】
【另一個呢，看起來不像盛寧。】
【作為已經脫粉的素粉……這人的臉型輪廓好熟悉。】
【我也好想說，看慣了她好多臉，尤其是前幾年的頹喪模樣，現在一對比，簡直一模一樣。】
【不是吧，光線這麽暗你們也能看得出來？】
【不要小看粉絲的力量，哪怕已經退坑了。】
【笑死我了，我看到過膽子大的去追著NPC跑，卻沒看過這麽小的上趕著要進NPC的棺材。】
【你們沒註意NPC的表情嗎？又幸福了我的寶。】
【在嗎，來看小浮生集體軍訓鬼屋NPC的激動時刻。】
【友情提示，這是一條四個小時的視頻，後續建議準備點吃的，十分下飯，感覺看完了一部電影。】
【四個小時你們怎麽就看完了？】
【先看結局啊！】
“真的假的？”幾個大學生圍在餐桌前交頭接耳，“那個人真的是許素？”
這也不怪他們，當時鬼屋裏就三個人，小浮生一個小孩子挑起大梁帶領著所有人的思路往前走，而另外兩個人全程隱身，NPC們也都記著跟小浮生的約定沒有去打擾他們，自然也沒去關註他們到底都是誰。
合著裏面還真有一個大明星？
那個女生韓鈺立刻上網去搜了一下許素的照片跟視頻裏一一對比：“真的好像。”
“那可是許素誒。”另外的一個同學壓低了聲音，“我們以前都看著她的電視劇來學習的。”
都是電影學院的，所以會在老師的推薦下看很多影視劇，不僅是許素，就連闞祁的作品她們也曾經看了不少。
“真是可惜啊。”一個男生說，“她以前真的很厲害，我把她當目標的，也不知道這幾年是怎麽了？”
網上都在說許素是因為名氣起來了，所以飄了，融入名利場以後整個人也沒什麽靈氣了。
韓鈺餘光裏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立刻示意自己的同伴不要再說了。
今天在同一個空間待了那麽久，雖然沒怎麽正面交流過，但對於對方的穿著也是很熟悉的，路過她們桌的那個人不就是她們口中那個許素嗎？雖然對方好像沒有聽到他們的交談聲。
幾個人頓時如同鵪鶉一般低下頭不敢在疑似前輩的人面前說話。
可游樂場裏這麽多人，他們不說也有其他人說，上了熱榜的也有其他人看得見，北城出名的游樂場也就幾個，尤其是這個主題鬼屋。
在餐廳旁邊有個隔離出來的吸煙室，幾人看著那人走了進去，找了個角落背對著所有人，看動作應該是點燃了一根煙。
有個同學驚訝道：“她會抽煙。”
“這有什麽奇怪的。”韓鈺說，“你不是也抽嗎？”
“我就是奇怪，她以前看起來很像不染凡塵的女神欸，現在怎麽那麽瘦弱。”背對著所有人後如果不是有心人，根本就沒人能知道這人居然會像是那個過去的全民演員許素。
幾人偷偷地看著，卻忽然看到有個人擠到了許素身邊。
雖然聽不到什麽聲音，可卻能看到他們的動作，那人好像一把就抓住了許素，將人帶得轉過了身。
果然是許素！
她手裏還夾著一根煙。
裏面動靜應該很大，所有人都好奇地看了過去，就連外面也有些人都在朝著裏面觀望。
坐在餐廳裏的幾人紛紛站起身來，韓鈺想到什麽似的，看向了許素走出來的那個房間。
再怎麽說許素也是公眾人物，她們這一群還沒有出道的小年輕都不懂什麽娛樂圈的事，萬一需要人公關呢？還是去通知一下她的同伴吧。
韓鈺快步走了過去敲門。
一個老人打開了門，彬彬有禮地問：“請問有什麽事嗎？”
“您好。”韓鈺著急道，“你們是許素的朋友嗎？”
許父一聽立刻站起來：“我是她爸，怎麽了？！”
“她在外面好像跟人起了點沖突，你們要……”
話沒說話許父就跑了出去，小浮生的圍兜都顧不上扯開，也趕緊跳下椅子跟在了那個爺爺後面。
韓鈺：“？”
怎麽浮生也在這兒？
此時外面已經圍上了越來越多的人，全靠著剛才出去的幾個同學暫時控制住了場面。
小浮生出去的時候，就看到阿姨被一群人圍著。
“我就說她是許素，剛才還不承認！”最初去將許素拉出來的那個男人狠狠地說，“我當時多喜歡她啊，每一部戲我都看，她的代言我也都買，都傾家蕩產了！結果她現在變成了這個樣子！要不是我看到熱搜還不知道她在這兒。”
“還抽煙呢！”男人說，“你是公眾人物，就是這麽帶壞其他人的嗎！要是被孩子們看到怎麽辦！”
許素的煙已經快要燃盡，她在一群大學生的維護下垂下了眼，原本戴著的口罩也不知什麽時候被人拉扯著掉到了地上。
猩紅的煙頭燙到了她的手指，她卻恍若未覺，任由著煙一直燃著。
許父雙目通紅地擠出人群，將她護在懷裏：“小素，沒事了沒事了。”
許素背脊似乎都彎了一截，聽到父親的聲音後她指尖才動了動，煙頭掉到地上，喃喃地說：“對不起。”
這一聲“對不起”不知道是在跟那個男人說，還是在對自己的父親說。
但男人已經默認了這話是對自己說的了，情緒更加高昂：“你說對不起有什麽用！你……”
下一秒，他的話被一道稚嫩的女童聲音打斷：“你閉嘴！”
眾人才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一個小女孩已經擠了出來，就站在大家面前。
而一直護在小浮生身邊那些保鏢也早就將人群無聲劃分出去了。
許素看著這個護在自己面前的小女孩，艱難地動了動唇，許久後才發出沙啞的聲音：“對不起，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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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浮生牽著阿姨一點一點往裏面走, 越往裏面越發覺得這個阿姨似乎很緊張，因為她手裏冒了很多汗。
與此同時，許素的繁雜的腦海裏也響起一道機械的聲音。
【系統數據重連成功, 崽崽姓名：浮生；年齡：五歲。
生命點：100%。
好感度：0。】
現在的許素又哪裏有心思去想這道聲音奇怪之處, 心裏只有一個想法：還好，好感度還是0。
就算是不認識的陌生人，她也會對人家這麽好嗎？
無意識之間，她又將小孩牽得更緊了些。
旁邊一直沒說話的席疏此時腦海中也響起了同一個聲音。
【新媽媽好感度解鎖, 請繼續關註與崽崽的好感度。】
新媽媽？
黑暗的環境讓他更能光明正大地觀察其他人, 他轉頭看向這個清瘦的女人, 打扮倒是跟以前的闞祁叔叔們很像，她也是個藝人？
真是可笑，每個遇到小孩的人都那麽落魄。
小孩是他們的什麽呢，救贖嗎？
“阿姨。”他忽然開口，“她還是個小孩子, 阿姨害怕可以牽著我。”
作為一個大哥哥，他這個做法無可厚非, 萬一哪裏磕著摔著, 以小孩的磕頭可能沒有辦法平衡一個大人的重量。
當然，席疏也根本不覺得這個人是真的害怕這裏的環境，在外面站了那麽久, 有沒有可能是因為想借那個機會來到小孩身邊呢。
每一個人都是這樣，每一個都是。
這明明是他的小孩。
這麽想著, 席疏已經伸出了手。
但許素跟他的想法也大差不差，她並不害怕所謂的鬼屋, 也不想牽什麽小朋友，例外是浮生。
她想要開口, 可這些天了解到的那些有關浮生的消息，也讓她心裏有些準備。
既然小孩見到自己沒有認出來，那她本身是不知道自己長什麽樣子的，可以前自己跟她在手機上說過話，小孩會不記得她的聲音嗎？
既怕她認不出來自己的聲音，又怕她認出來。
“沒事的小疏哥哥。”手還被緊緊拉著，小浮生很有責任感地說，“浮生照顧得過來。”
你是八爪魚嗎？
那麽多爸爸媽媽哥哥姐姐你都照顧得過來，知道這是誰嗎就照顧得過來。
席疏有點生氣，但又毫無立場去生氣。
說到底他現在有的都是他處心積慮騙來的，也沒有資格去說別人。
從來沒有哪一刻，他這麽希望自己能夠一夜之間長大，那樣他就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許素多敏感啊，這幾年來她一直都是這麽敏感，所以哪怕是在黑暗裏她也能察覺到這個小男孩對自己的敵意，或許是將她看做了一個不懷好意的人販子？
她下意識動了動手，卻被小孩拉得更緊：“阿姨能看清腳下嗎？小心腳下，不恐怖的，他們都是人。”
還是堅定的唯物主義。
這一聲讓她放棄了腦海裏的那些想法，就這麽幾分鐘吧，幾分鐘就好。
雖然一只手拉著一個人，可小浮生的註意力還是放在了這些從沒見過的事物上，好奇得緊。
那些NPC聽說這次來的游客有兩個小孩子，都下意識收了很多恐怖的地步，卻沒想到他們是收著了，可小孩子卻放飛了。
有個npc打算只是拍拍墻壁哄哄小孩就好，就不出去了。
只是他才拍上拍墻壁制造出一點響聲，那個小孩目光就精準地找了過來，牽著一大一小走到了他藏身的機關前。
“臥槽……”幾個同事委委屈屈地蜷縮在一起，“這什麽火眼金睛，這幾個人哪裏有一個正常的。”
要說害怕吧，從頭到尾就沒見誰叫過一聲，要說不害怕吧，那兩人跟抓救命稻草似的牢牢牽著那個小女孩。
“我怎麽覺得，她是要推門進來呢？”
小浮生第一次進鬼屋，當然不知道這裏有什麽默認的規矩，也只是牢記著不能毆打工作人員，所以她現在也壓根不知道自己要翻到人家NPC老巢去了，只想給害怕的阿姨和哥哥姐姐證明，這並不是真的鬼。
把阿姨都嚇得不會說話了。
她輕輕拍了拍墻壁：“阿姨您看，空的，可以從裏面拍。”
幾個抱在一起心驚膽戰的NPC：“……”
這才是真正的大佬。
許素沒想到都這個時候了，她還記得要哄身邊的人，黑暗裏點頭看不見，她只能壓著嗓子嗯了一聲。
這裏有音效，小浮生也沒聽出來什麽，繼續帶著人往前走。
NPC們覺得自己又被侮辱到，紛紛給經理請求：“這小孩又不害怕，我們不能讓她們毫無體驗感啊？”
一直在錄屏的經理轉頭一尋思，好像也是這個道理。
“行，可以適當加大一點力度。”
於是每個NPC摩拳擦掌，就想跟這個小姑娘來切磋一下實力。
原本小浮生還有點失望的，這裏也就是布景和背景音稍微恐怖了一些，可實際上沒有什麽內容，由於是有故事主題的鬼屋，她甚至已經開始看起了故事背景介紹，這樣也不算白來。
擔心哥哥和阿姨因為害怕錯過這些，她跟個小導游一樣，邊走邊說。
“這是一個小山村被壞人屠了村的故事，這些村民因為壞人的陷害全都含冤而死，陰魂不散，所以靈魂都停留在了村子裏，從那以後進入村子裏的每一個人都會遇到奇奇怪怪的事情，我們走過的這裏，就是他們村這個宗族的祠堂，裏面……”
她的話音在看到祠堂裏的幾道人影時戛然而止。
身後兩人也齊齊停下了腳步。
要說之前因為裏面強度太低沒有體驗感，全在思考旁邊那人是誰，可這一刻席疏和許素是真的受到了視覺沖擊。
詭綠的光線下，祠堂派位後面猛然竄出了幾張慘白猙獰的人臉，直直地盯著他們。
也就是那一瞬間，綠光消失，整個房間都變成了原來黑暗的模樣，只有隱隱的紅光指引著往前的路。
這次兩人的呼吸是真的亂了。
除了小浮生，其餘兩人都是普通人，哪裏真的見過這種場面，尤其是十來歲的小席疏。
在人臉消失後，房間裏又橫著一具長長的棺材，木質摩擦的聲音格外清晰，棺材板都按不住蠢蠢欲動要打開，一雙手突然從裏面伸了出來。
經理在監控室都急瘋了：“我讓你們上去強度，沒讓你們這麽強！”
沒看到幾個人臉色都變了嗎！
坐在棺材裏正要爬出來的NPC一時之間出來也不是，躺回去也不是，一雙手僵硬地伸長在那裏。
席疏一把拉住了要往前走的小浮生：“別過去！”
“不過去我們就出不去了呀。”小浮生想了想，“哥哥阿姨，你們閉上眼，浮生拉著你們走好不好？”
一大一小兩個人腳定死在了原地，動是動不了一點的，後背已經開始發涼了，總感覺哪裏都是人。
沒了辦法，小浮生只好說：“那你們站在這裏不要動，浮生去看看。”
她真的好激動，這個東西好好玩啊！
眼看著她眼裏激動的光比這鬼屋裏的光都要綠，許素和席疏真的毫無辦法。
小孩本身就是來玩的，難道還能給她也留在這裏不成？
“你們等等我哦。”小浮生十分有探索精神，“浮生去給你們把鬼鬼都揪出來，這樣你們就可以安全從出去了呀！”
那你可真是個小機靈鬼。
留在原地是不可能留在原地的，這樣只會在黑暗裏越來越害怕，只能一步一步跟著小孩往前走走這樣子，還能更多一點安全感。
在這種時候，許素和席疏都有了共同的默契，不承認自己害怕了，可還是亦步亦趨跟在小孩身後。
這次小浮生沒有牽著他們，而是讓他們互相牽著，畢竟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此時棺材裏的NPC手都要t僵了，正在等著經理怎麽安排他回去，畢竟經理說了，不能嚇到小孩子。
就在這時，他的棺材邊緣忽然多出了一雙小手。
正走神的NPC被嚇了一跳：“臥槽！”
緊接著一個小腦袋就探了過來，小浮生墊著腳扒拉在棺材邊，好奇地盯著棺材裏的人：“你……”
反應過來的NPC大腦宕機了一秒。
“她沒被嚇著！”經理在對講機那頭聲嘶力竭地喊，“你把流程走完！”
都到這裏了，還能走什麽流程！
沒辦法，NPC只能硬著頭皮睜開眼睛，僵硬地坐起身來：“呃啊啊啊啊！我死得好冤枉啊！”
“嗚哇哇哇哇！”
小浮生跟他同步叫起來，NPC還以為她被嚇到了呢，沒想到她下一句居然是：“姐姐，你的聲音好真實！”
比大爸爸劇組裏一些演員的原音都要好！臺詞一定很棒！
NPC：“啊嘞？”
就這麽一把子僵住了。
“姐姐擠一擠。”小浮生爬上棺材，“我想先過去把門打開。”
按照劇情，應該有一個人趟到棺材裏，這樣就會有機關傳到對對面把祠堂裏面的暗道打開，讓玩家繼續走下去。
可如果真的按照劇情，NPC是要把人嚇跑，自己也不會再回到棺材裏的。
平常其他玩家進來的時候，都會為了誰躺進棺材在外面糾結喧鬧半個小時，這小孩倒好，人家NPC還沒出來呢，你就要跟著躺進來了！
“等會兒！”NPC眼看著她真的要跟著進來，“我先……”
“不可以。”小浮生把她按了下去，“哥哥和阿姨害怕，姐姐不能出去，浮生不害怕，姐姐跟浮生回去。”
NPC：“……”
你哥哥和你阿姨聽了一定會很感動的。
等等，浮生？
這裏燈光太暗，NPC一開始並不能看清每個人的臉，現在一聽這話總算明白為什麽經理會破格讓這個小孩進來了。
她仔細湊過去，總算是能看清一點小孩的輪廓。
嗷嗷嗷嗷嗷！她可愛的崽，她可以繼續在棺材裏躺到下班！
生怕小浮生反悔，NPC一把將她抱在懷裏猛吸：“既然如此，那你就跟我過去吧！桀桀桀桀桀~”
許素：“……”
席疏：“……”
還沒等兩人反應過來，棺材板就再次合上了，棺材也被機關軌道給緩緩推進了另一邊的房間裏。
小浮生安安靜靜躺在棺材板裏，感覺到不太對勁：“姐姐，你呼吸很困難嗎？”
為什麽一直都在吸氣？
有職業素養的NPC都要哭了，我這是在吸氣嗎？我這是在吸我的崽，你個不懂風氣的壞崽崽。
“你不害怕嗎？”她鬼氣森森地問，“我是我們村裏死得最慘的那個鬼。”
“不害怕。”小浮生拍拍她冰冷的手，“姐姐好可憐，我不害怕好人，我會給你報仇，找到壞人的。”
劇情裏是說最後要找到壞人才能走出這個村，得到一個好的結局。
好嘛，人家小孩根本就沒從劇情裏走出來。
只有她一個人在吸崽。
NPC喪氣的時候，又聽小孩說：“但是姐姐，我跟你交換好不好？”
“交換什麽？”
“浮生幫你找到壞人，你跟村裏的其他鬼鬼說，不要嚇阿姨和哥哥，他們很害怕。”
你還挺有腦子的欸！
“可以。”NPC興奮地說，“我們村的鬼最喜歡小孩了。”
監控室的經理：“……”
你再明顯一點，哈喇子都要掉到人家小孩身上了！
從棺材裏到另一個房間後按理來說也是有一個被嚇的環節，這種機會就沒有任何鬼屋密室會放過，但之前那些NPC以為嚇人嚇過頭了，被經理緊急喊停。
所以這會兒都默默地蹲在了角落裏，打算等下一步安排，不搞事了。
見到棺材過來還以為是自己的“同事”被遣返呢，結果沒想到棺材板一掀開，最先爬出來的居然是一個小孩。
“？？？”
一時之間整個鬼群都亂了起來。
怎麽辦怎麽辦，這會兒還要不要嚇？還是要先躲起來？！
還好跟小浮生一起躺在棺材裏的NPC反應夠快，站起來大聲道：“桀桀桀桀桀，這是我們村裏其他死去的人，他們靈魂在這裏久久徘徊不去，一直在祠堂等著你的到來，浮生，你已經跟我結了契，如果不能幫我們找到兇手，我們不會放你走的，你會永遠待在這裏陪我們！”
其他NPC：謔！
還有臨場演出？
他們頓時就不跑了，淡定地待在原地。
小浮生從棺材出來後，挨個兒走到僵硬地NPC們面前，一一握手：“你們放心，我一定會給你們討回公道，但是不能嚇到我的哥哥和那個阿姨。”
整個場地包括監控室的經理都沒見過這種場面，這小孩是領導視察來了，還一個個握手呢！
嚴肅點，我們這是在嚇人！
於是等席疏和許素被從另一個房間放出來後，看到的是小浮生被一個個NPC圍在中間，跟撫慰人家似的，挨個聽他們在那說自己的“不幸遭遇”。
事實上作為一個NPC，只要嚇唬完人就可以走了，哪裏有什麽臺詞。
巧就巧在，來這邊扮演NPC的都是那些表演學院的學生們兼職，而小浮生在見過了棺材裏那個姐姐後更是以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線。
為了讓他們能夠“死得安心”，還十分耐心地坐了下來聽他們講故事。
經理：不是，這些人哪來的故事？
NPC學生們：謝邀，有導演專業的學生，現編的。
事情演變到最後，許素和席疏只能安安靜靜坐在角落裏，眼睜睜看著一群鬼跟在小浮生屁股後面走來走去，四處指點她找到線索，硬生生把一個表面的鬼屋密室變成一場有血有肉狗血混雜的覆仇大戲。
經理也從最初的滿嘴“扣錢”變成了最後拿起一包瓜子等在監控屏幕前，身邊圍著一群工作人員，看得津津有味。
直到有人來了監控室。
“兩個小時了。”盛寧看了眼表，“我家小孩進了你們場地兩個小時還沒出來，你們……”
看到一群人圍著的監控視頻，盛寧：“……”
“繼續吧。”盛棟給管家使了個眼神，“他們想待多久都可以。”
這就是金錢的力量。
沒有金錢，也沒有力量的許父擠了進來：“瓜子分我一點兒。”
外公之位很可能被分走的盛棟看他哪裏都不爽：“你現在倒是不擔心你女兒了。”
“跟浮生在一起，我不擔心。”許父樂呵呵地說，“我巴不得他們一直待在一起，而且我看她情緒也好了很多。”
盛棟扭頭看過去，裏面那個女兒從始至終都是戴著口罩的，倒是為了看清路，所以帽子摘了下來，但在這個場景裏還是很昏暗：“這能看得出來什麽？”
“她是我女兒啊，我當然看得出來。”許父說。
聽到這話，盛棟下意識看向自己的女兒。
說來慚愧，他有時候的確不知道自己的孩子在想什麽。
遲疑了一下，他還是選擇在許父身邊坐了下來，隨口道：“這麽大年紀了，還讓父親帶著來游樂場，我家孩子十幾歲就自己跑到全世界去了。”
語氣裏帶著些隱隱的驕傲，卻也有幾分說不出來的悵然。
盛寧耳朵輕輕動了動。
許父笑道：“那不一樣，我們是普通人家，跟你們條件比不上的，我家孩子十幾歲的時候我生了病，她書也沒能讀完就出來工作給我看病了，這些年她忙著工作養家，我也虧欠了她很多。”
雖然是完全不一樣的情況，可盛棟心裏卻很有感觸。
他能坐到今天這個位置靠的不是高高在上，而是能夠精準地找到別人最在乎的點切入，也很能跟對方共情。
他問：“所以現在是來跟孩子彌補以前的遺憾？”
“是也不是。”許父剝開瓜子，卻沒吃，就是一顆一顆放在一邊，邊剝邊說，“我年紀大，以前身體不好也沒能花太多時間在她身上，等我發現的時候，她已經自己背了很多壓力，而且那些壓力已經讓她喘不過氣走不出來了，我沒有辦法，只能一點點，看有沒有什麽渠道可以能讓她解脫，她是個好孩子，不應該變成這樣的。”
“說出來雖然自私。”他看向盛寧，“但我希望您幾位能讓我女兒跟浮生多待上一會兒，她很喜歡浮生，我看得出來。”
盛寧心想，當然喜歡，想必現在許素已經知道浮生的身份了，否則也不會跟著小孩進去的。
忽然，父親的聲音傳到她耳邊：“你以前也這樣嗎？”
“什麽？”盛寧沒反應過來。
盛棟：“你哥哥姐姐不在，也不回家，自己一個人天t南海北跑，沒人說話的時候，是不是也把所有壓力都背在自己身上。”
盛寧楞住。
她從未想過父親跟自己的這一次談心會是在這樣的場合。
盛棟看著監控裏的那個女人，看起來似乎很專註，可也那麽脆弱：“你一個人的時候，也是這個樣子？”
沒有遇到小浮生之前。
“不是。”盛寧下意識想要否認。
她跟許素是完全不一樣的情況，壓力也來自不同的地方，要說一樣肯定是不同的。
但要說自己以前是什麽樣子，她也說不出來。
“最難過的時候，你是怎麽想的？”盛棟問。
想死。
“不知道。”盛寧搖了搖頭，“不過我現在挺好的。”
“你看。”許父一聽就嘆了口氣，“我女兒也是這麽說的。”
兩個老人坐在一起，好像在彼此眼裏都看到了同病相憐，但也因為這樣，始終是沒有人再催過鬼屋裏那些人。
等到小浮生終於把最後的壞人給抓出來後，還了整個村一個光明的時候，時間已經過去了四個小時，原本鬼氣森森的鬼屋裏此時此刻一片祥和。
入戲了的NPC們抱著小浮生根本走不出來，哭得一塌糊塗：“等你出去了，一定要給我們上炷香，下輩子我再投胎來跟你做好朋友。”
小浮生也聽得眼淚汪汪：“你們一定會投到一個好人家的，浮生會等你們長大。”
席疏：“……”
這都什麽跟什麽。
這是鬼屋，不是大劇場！
等到跟哥哥姐姐們告別，小浮生才走出來重新見到了今天的太陽，此時此刻已經快到晚上了，所以也算不得很熱。
可她回頭卻發現那個阿姨再次帶上了帽子。
她揮揮手：“阿姨再見~”
這一次阿姨在原地站了會兒，卻忽然俯身張開手。
這個阿姨也不會說話嗎？
小浮生問：“阿姨是要跟我抱抱嗎？”
許素輕輕點了下頭，下一秒小孩就撲到了自己懷裏。
“阿姨今天特別勇敢。”小浮生抱住她的脖子，“太棒了，希望阿姨以後每天也都要勇敢~”
今天她聞到了，聞到了這個阿姨身上有她送出去的糖果的味道。
這是那個爺爺的女兒。
看來跟大爸爸一樣，也不愛說話。
這次小浮生把自己身上僅剩的幾顆糖果都拿了出來，放在阿姨的手裏：“吃點甜的。”
從阿姨懷裏退出來，她擡頭看了眼天：“時間不早了，我要跟哥哥回家了。”
不然媽媽和外公他們會擔心的。
許素將那些糖一顆顆撿起來放進嘴裏，緩緩點頭。
沒想到這時候經理卻忽然走了過來，身後跟著一群人，看到自己父親也在那一堆人中，許素微微睜大了眼睛。
小浮生也沒想到會在這裏看到媽媽和外公：“媽媽，你們也來這裏玩嗎？”
盛寧不太擅長說謊，有些尷尬地移開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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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久情緒都沒有這麽起伏過了，甚至有了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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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小孩卻像是早就在預料之中的樣子，一點都不驚訝，反而高興點頭：“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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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場只有許素和盛寧兩人沒吭聲，不過到底也是一行人來到了餐廳，找了個包房。
唯一沒有心事的小浮生面對這些可可愛愛的菜品吃得不亦樂乎，還拿出了小包包裏的相機對著拍拍拍，以前盛寧媽媽也喜歡拍拍拍的，她技術特別好。
鏡頭掃過每一個人，最後停在了那個阿姨身上，到現在阿姨都沒摘過她的口罩呢。
“阿姨不愛吃嗎？”小浮生問，“要不要吃點其他的？”
許父也覺得有些奇怪，以往就算是女兒狀態不好，可有什麽問題她都會回答，不會沈默以對，可今天從鬼屋出來後她就再也沒說過話，好像在密室裏也是一樣的。
但明明她看起來比來游樂場之前狀態要好一些。
“遇到什麽事了？”許父小心地問。
許素搖搖頭，看向了對面的小孩身邊的女人。
把小孩碗裏的冰淇淋分走一半後，盛寧才笑了一下：“那天小孩還問我，許素阿姨長什麽樣子，她對你很好奇。”
原本還在為自己被分走的冰淇淋傷心的小浮生一聽這話就支棱了起來，漂亮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含著很多東西的小嘴巴裏含糊不清：“素素阿姨？”
“好奇？”許父不解地問，“小浮生為什麽會知道我們小素。”
盛寧慢條細理道：“或許覺得有緣分吧，你覺得呢？”
許素那雙黯淡無光的眼睛在這一刻好像終於波動了些許，過了好幾秒，她才緩緩摘下了自己的口罩，卻還是沒說話。
果然是照片裏那個許素阿姨！
小浮生氣勢洶洶放下手裏的小勺子，一瞬間就明白了為什麽這個阿姨會生病：“許素阿姨，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
說得太急，嘴裏的東西有些殘渣掉到了她的小圍兜上。
旁邊的席疏抽了紙巾給她一點點擦掉。
欺負？
這話從何而來？
許素輕輕搖頭。
“我知道的，你生病一定是有人欺負你了。”小浮生卻是十分肯定，“是那個壞人田子晉叔叔對不對？”
許素一楞，不明白為什麽會跟田子晉有關系。
她的確知道這個人最近風評不好，因為駱遙事件如今在圈裏已經混不下去了，以前也只是在同一個劇組有過合作，再後來兩人的路就完全不同，自然也說不到一起去，更不是什麽朋友。
但摸著良心說，她跟田子晉還真沒有什麽恩怨。
“別著急。”盛寧考慮得要多一些，“先吃飯，大人的事媽媽會跟這個阿姨說的。”
這下子小浮生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差點把系統的事情說漏嘴，只好低下了頭，可是她吃著吃著又忍不住擡頭看向這位阿姨。
【崽崽在思考，這是不是自己的媽媽。】
許素的動作微微一頓，回避似的移開了視線。
可小浮生好奇得很，她又是個藏不住事的年紀，直接就問了：“阿姨能跟我說一句話嗎？”
一句話就好啦，那她就能認得出來這是不是媽媽了。
別說一句，半句都不行。
許素低頭在手機上打了幾個字遞給身邊的父親看。
許父自然是站在自己女兒這一邊的，立刻擡頭說：“她今天嗓子不太舒服，說不了話。”
許素點點頭，又指了指外面，表示自己先去趟洗手間。
說完拿上口罩就走了出去。
小浮生註視著她的背影，有些遺憾地嘆了口氣。
“如果她是，她自然會主動來找你。”盛寧一眼就看出來了她在想什麽，“如果不主動，哪怕她再是你的誰，都不用在意她。”
這些道理小浮生以前是懂的，所以她才沒有那麽強烈要求大爸爸一定要接受自己。
可是在她看到大爸爸和小爹這樣的情況後，她才知道大人也是有苦衷的，萬一是別人不願意說呢。
游樂場很多設施到了傍晚都要關閉，鬼屋也不例外，那群一起來兼職的大學生也下班，這會兒換了便裝也在餐廳吃飯，手裏都拿了今天經理發過來的視頻給他們做紀念。
“回頭裁下來。”原來棺材裏那個NPC女生說，“把我跟小浮生的單獨裁出來，我要放在主頁置頂。”
“別你放了。”另一t個同學點開手機短視頻熱度榜，“看到沒，已經被經理發出去了。”
在監控室待了那麽久，經理等的就是這一刻，那些畫面早就被他一截一截放了出去。
現在有關於浮生這個名字的詞條就自帶熱度，所以沒一會兒就被網友們刷到了。
【小孩子進什麽鬼屋，有個三長兩短你們就廢了。】
【小孩子是小孩子，小浮生是小浮生，望周知。】
【我是進來看小浮生被嚇得嗷嗷哭的，沒想到是進來看她鎮定自若安慰其他兩個人的。】
【那個小男孩好眼熟，是之前在商場裏跟大爸爸一起買衣服的那個吧？】
【該說不說，男孩是真有福氣，大爸爸和小爹都要待在自己家裏出去工作，但是浮生走到哪裏都會把這個哥哥帶著。】
【另一個呢，看起來不像盛寧。】
【作為已經脫粉的素粉……這人的臉型輪廓好熟悉。】
【我也好想說，看慣了她好多臉，尤其是前幾年的頹喪模樣，現在一對比，簡直一模一樣。】
【不是吧，光線這麽暗你們也能看得出來？】
【不要小看粉絲的力量，哪怕已經退坑了。】
【笑死我了，我看到過膽子大的去追著NPC跑，卻沒看過這麽小的上趕著要進NPC的棺材。】
【你們沒註意NPC的表情嗎？又幸福了我的寶。】
【在嗎，來看小浮生集體軍訓鬼屋NPC的激動時刻。】
【友情提示，這是一條四個小時的視頻，後續建議準備點吃的，十分下飯，感覺看完了一部電影。】
【四個小時你們怎麽就看完了？】
【先看結局啊！】
“真的假的？”幾個大學生圍在餐桌前交頭接耳，“那個人真的是許素？”
這也不怪他們，當時鬼屋裏就三個人，小浮生一個小孩子挑起大梁帶領著所有人的思路往前走，而另外兩個人全程隱身，NPC們也都記著跟小浮生的約定沒有去打擾他們，自然也沒去關註他們到底都是誰。
合著裏面還真有一個大明星？
那個女生韓鈺立刻上網去搜了一下許素的照片跟視頻裏一一對比：“真的好像。”
“那可是許素誒。”另外的一個同學壓低了聲音，“我們以前都看著她的電視劇來學習的。”
都是電影學院的，所以會在老師的推薦下看很多影視劇，不僅是許素，就連闞祁的作品她們也曾經看了不少。
“真是可惜啊。”一個男生說，“她以前真的很厲害，我把她當目標的，也不知道這幾年是怎麽了？”
網上都在說許素是因為名氣起來了，所以飄了，融入名利場以後整個人也沒什麽靈氣了。
韓鈺餘光裏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立刻示意自己的同伴不要再說了。
今天在同一個空間待了那麽久，雖然沒怎麽正面交流過，但對於對方的穿著也是很熟悉的，路過她們桌的那個人不就是她們口中那個許素嗎？雖然對方好像沒有聽到他們的交談聲。
幾個人頓時如同鵪鶉一般低下頭不敢在疑似前輩的人面前說話。
可游樂場裏這麽多人，他們不說也有其他人說，上了熱榜的也有其他人看得見，北城出名的游樂場也就幾個，尤其是這個主題鬼屋。
在餐廳旁邊有個隔離出來的吸煙室，幾人看著那人走了進去，找了個角落背對著所有人，看動作應該是點燃了一根煙。
有個同學驚訝道：“她會抽煙。”
“這有什麽奇怪的。”韓鈺說，“你不是也抽嗎？”
“我就是奇怪，她以前看起來很像不染凡塵的女神欸，現在怎麽那麽瘦弱。”背對著所有人後如果不是有心人，根本就沒人能知道這人居然會像是那個過去的全民演員許素。
幾人偷偷地看著，卻忽然看到有個人擠到了許素身邊。
雖然聽不到什麽聲音，可卻能看到他們的動作，那人好像一把就抓住了許素，將人帶得轉過了身。
果然是許素！
她手裏還夾著一根煙。
裏面動靜應該很大，所有人都好奇地看了過去，就連外面也有些人都在朝著裏面觀望。
坐在餐廳裏的幾人紛紛站起身來，韓鈺想到什麽似的，看向了許素走出來的那個房間。
再怎麽說許素也是公眾人物，她們這一群還沒有出道的小年輕都不懂什麽娛樂圈的事，萬一需要人公關呢？還是去通知一下她的同伴吧。
韓鈺快步走了過去敲門。
一個老人打開了門，彬彬有禮地問：“請問有什麽事嗎？”
“您好。”韓鈺著急道，“你們是許素的朋友嗎？”
許父一聽立刻站起來：“我是她爸，怎麽了？！”
“她在外面好像跟人起了點沖突，你們要……”
話沒說話許父就跑了出去，小浮生的圍兜都顧不上扯開，也趕緊跳下椅子跟在了那個爺爺後面。
韓鈺：“？”
怎麽浮生也在這兒？
此時外面已經圍上了越來越多的人，全靠著剛才出去的幾個同學暫時控制住了場面。
小浮生出去的時候，就看到阿姨被一群人圍著。
“我就說她是許素，剛才還不承認！”最初去將許素拉出來的那個男人狠狠地說，“我當時多喜歡她啊，每一部戲我都看，她的代言我也都買，都傾家蕩產了！結果她現在變成了這個樣子！要不是我看到熱搜還不知道她在這兒。”
“還抽煙呢！”男人說，“你是公眾人物，就是這麽帶壞其他人的嗎！要是被孩子們看到怎麽辦！”
許素的煙已經快要燃盡，她在一群大學生的維護下垂下了眼，原本戴著的口罩也不知什麽時候被人拉扯著掉到了地上。
猩紅的煙頭燙到了她的手指，她卻恍若未覺，任由著煙一直燃著。
許父雙目通紅地擠出人群，將她護在懷裏：“小素，沒事了沒事了。”
許素背脊似乎都彎了一截，聽到父親的聲音後她指尖才動了動，煙頭掉到地上，喃喃地說：“對不起。”
這一聲“對不起”不知道是在跟那個男人說，還是在對自己的父親說。
但男人已經默認了這話是對自己說的了，情緒更加高昂：“你說對不起有什麽用！你……”
下一秒，他的話被一道稚嫩的女童聲音打斷：“你閉嘴！”
眾人才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一個小女孩已經擠了出來，就站在大家面前。
而一直護在小浮生身邊那些保鏢也早就將人群無聲劃分出去了。
許素看著這個護在自己面前的小女孩，艱難地動了動唇，許久後才發出沙啞的聲音：“對不起，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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