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馬帝國的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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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馬帝國的鮮血
羅馬帝國。
某個小鎮子。
一個人笑著向迎面而來的陌生人揮手：“祝你身體健康。”
陌生人同樣笑著揮手：“也祝你身體健康。”
不遠處, 一個男人大聲叫著：“我有好吃的葡萄，誰要？”然後在一群陌生人中肆意分葡萄。
眾人大聲笑著，每個人的臉上都是歡喜。
最近有關羅馬帝國糧食產量暴跌的消息四起，有人驚慌失措, 拼命購買糧食, 哪怕糧食的價格漲了幾十倍也毫不猶豫。
有人卻笑得嘴角都要裂開了。
這個鎮子的人就是後者。
一個男子舉起酒杯, 大聲道：“祝偉大的拉普拉斯老爺身體健康！”
無數人舉起酒杯大聲附和：“祝偉大的拉普拉斯老爺身體健康！”
這個鎮子的絕大部分農田都是拉普拉斯貴族老爺家的, 拉普拉斯老爺是典型的老頑固。
在六年前所有人都種草養羊的時候，只有他一個人堅決不肯種草養羊。
拉普拉斯老爺面對勸他種草養羊的人倔強地怒吼：“別和我談錢！我的錢已經夠多了！我不需要更多的錢！”
“假如我種草養羊, 那些佃農怎麽辦？”
“他們替拉普拉斯家族種了一百年的地了, 我不能解雇他們，我不能讓他們去挖礦！”
“神靈知道, 挖礦那不是人幹的活！”
“我的所有田地都必須保持原樣！與以前一樣的麥子，與以前一樣的佃農, 與以前一樣的佃租！”
拉普拉斯老爺的頑固和倔強讓他在六年中成為了笑柄。
所有人都在笑話他, 哪怕他的佃農也在笑話他：
“我感謝拉普拉斯繼續雇用我種地，但是我不得不說，種地是個愚蠢的主意, 假如他種草養羊，他現在的財富可以翻好幾倍了。”
六年過去，曾經被嘲笑的倔強和愚蠢的拉普拉斯老爺瞬間成為了所有人眼中的智者，以及穩定社會的仁慈長者。
狂歡的人群中，一個婦人大聲道：“拉普拉斯老爺是世上最聰明的人！”
一群人用力點頭, 種草養羊賺大錢有什麽用，草能吃, 羊毛能吃，或者錢能吃？
那些種草養羊的人在整個羅馬帝國缺乏糧食的情況之下傻眼了吧！
一個男子讚嘆道：“拉普拉斯老爺的智慧像天上的星辰一樣刺眼！”
一群人大聲附和, 哪怕神靈都無法否認老普拉斯老爺的智慧。
一個人道：“我以前還嘲笑拉普拉斯老爺的智慧，現在才知道真正愚蠢的人是我。”
一群人大笑，絲毫不覺得同樣嘲笑過拉普拉斯的自己需要慚愧，整個鎮子糧食充足的喜悅填滿了心胸，壓根想不起慚愧是什麽東西。
一個粗壯的男子大聲道：“只要有仁慈善良的拉普拉斯老爺在，我們就絕不會挨餓，為拉普拉斯老爺幹杯！”
無數人一齊舉杯：“幹杯！”
其他鎮子和城市的糧食價格飛到了天上，聽說好些人已經開始吃野菜和蟲子了，一些農奴更是直接餓死了。
而本地的糧食價格極其穩定，供應充足，這都是因為拉普拉斯老爺的仁慈和善良啊。
街上遠處忽然傳來了吵鬧聲，一個鎮上的人飛奔而至，遠遠地就大聲叫道：“有外地人要搶糧鋪的糧食！”
無數人瞬間暴怒：“王八蛋！打死外地人！”
瞬間亮出匕首、板凳、平底鍋、鞋拔、搟面杖等等武器瘋狂地向糧鋪。
糧鋪中，幾個外地人看到一大群人沖來，意外又不意外，這裏的糧食價格這麽便宜，到現在還沒有被買光，一定是有強大武力坐鎮。
幾個外地人絲毫沒有講理的意思，毫不猶豫轉身就逃。
鎮上的人大呼小叫追趕了許久，直到將幾個外地人趕出了鎮子，這才歡呼著往回走。
一個男子笑著：“那些外地人竟然想要搶我們的糧食，要不是他跑得快，我就打死了他！”
另一個男子臉上滿是得t意和猖狂：“只有有我在，哪個外地人都休想搶走我們的糧食。”
眾人大聲笑著，宛如打了一場大勝仗。
有人冷靜了，道：“鎮子裏的糧食價格比其他地方低這麽多，會不會有很多人來買？他們買了，我們就沒有吃的了。”
一群鎮上的人再次暴怒，自己鎮上的糧食憑什麽被外地人買走？
一個男子叫道：“我們一定要守住我們的糧食，不許一個外地人進鎮子買糧食！”
另一個男子叫道：“什麽不許外地人買糧食，不許一個外人進鎮子才對！”
一群人大聲附和，眼中殺氣四溢，絕不允許一個外地人進入鎮子。
半日後，鎮子的幾個路口被各種垃圾和樹木堵住了道路，幾個粗壯高大的男子拿著棍子刀子惡狠狠看著空蕩蕩的鎮外道路，大聲叫嚷：“外地人滾開！”
鎮子內的人大聲歡呼，幹得漂亮！
鎮子中間最漂亮和寬大的圍墻後就是拉普拉斯老爺的家。
幾個拉普拉斯家族的年輕人笑著討論一群鎮民差點打死了外地人的消息。
一個年輕人得意無比，道：“我家六年的屈辱終於洗刷幹凈了。”
被其他成真的貴族們嘲笑了六年，如今那些貴族終於知道誰才是蠢貨了吧。
另一個年輕人笑道：“拉普拉斯家族在本地的聲望將會達到一個常人無法企及的高度。”
一群年輕人用力點頭，此刻就是自稱國王也會有很多人支持的。
一個年輕人嘆氣道：“老頭子又開始倔強了。”
在外人面前可以吹噓自己老頭子多麽的睿智，看穿了糧食才是根本，看穿了種草養羊有巨大的風險等等。
但一群家人其實都知道，拉普拉斯家族堅決要種麥子而不肯種草，單純地就是老頭子不願意接受新生事物的頑固而已。
一群年輕人無奈極了，六年前人人廢棄麥田種草，就老頭子不肯，現在人人建國，老頭子又不肯。
好運氣不是每次都會降臨的，難道還指望下一個六年後證明不建國是如何的正確？
一個年輕人認真道：“我們必須想辦法勸勸老頭子，不然拉普拉斯家族要完蛋了。”
一群年輕人絲毫不覺得這句話如何的誇張。
如今與其他貴族見面，對方第一時間就會高傲地仰頭看天空：“我是瑞文戴爾王國的第三王子，我允許卑賤的你跪下親吻我的手背。”
你丫就擁有一個小山頭的貴族的小兒子而已，怎麽就是“瑞文戴爾王國”的第三王子了？
親吻你的手背？老子砍下你的手好不好！
一個年輕人嘆氣道：“遇到以前認識的貴族還算好的了，他知道自己的王國有多麽搞笑，知道我們家隨時也能自稱王國。”
“我前幾天遇到一個小村子的地主才憤怒和委屈呢。”
那小村子的地主老爺用蔑視爬蟲的目光看著他，傲然道：“我是國王，你不是，你必須規則與我說話。”
然後他就暴打了那個“國王”與他的跟班，不，是那國王的第一騎士。
一群年輕人唉聲嘆氣，人人都是國王、王子、公主，就他們一家又做了傻瓜。
一個年輕人安慰眾人道：“換個角度，其他人都要開始挨餓了，就我們家族糧食充裕，我們可以等著看他們的笑話。”
一群年輕人微笑，不論羅馬帝國是如何的缺糧，餓死多少人，羅馬貴族是絕對不會因此少吃一塊羊肉的，所謂的“看他們笑話”也就是自我安慰而已。
但災荒時期，別人囤羊毛，老子囤糧食，想想就令人自豪和興奮。
一個年輕人笑道：“不知道那些國王、王子、公主，會不會跪下來親吻我的腳背，求我給他一些糧食。”
一群年輕人大笑，都說亂世中一塊面包皮就能換一個公主上床，他們有這麽多糧食，簡直可以為所欲為了。
數日後。
鎮子的入口處，尖銳的哨子聲劃破了寂靜的天空。
一個看守道路的粗壯男子驚恐地跑回了鎮子，大聲尖叫：“軍隊！軍隊來了！至少有幾百人！”
鎮子裏的人立刻就怕了，緊緊關閉門窗，沒有一個人敢出聲。
數百個士卒進了鎮子，徑直到了拉普拉斯家的豪宅外。
拉普拉斯家族的豪宅的大門早已緊閉，一個年輕人趴在墻頭，顫抖著問道：“你們是什麽人？”
他忽然一怔，指著一個衣衫華麗的人叫道：“麥克！你是麥克！”
那麥克笑了，優雅地向他行禮，然後慢悠悠地道：“我親愛的朋友，我是昆雷爾王國的王子麥克。”
“我來這裏是為了你家的麥子。”
麥克王子聳聳肩，直言不諱：“周圍幾個城市之內，只有拉普拉斯家族種植麥子，也只有拉普拉斯家族囤積了大量的麥子。”
“我親愛的朋友，我希望我們可以用和平的方式討論昆雷爾王國該用什麽代價換取拉普拉斯家族的糧食。”
“當然，假如拉普拉斯家族不願意用和平的方式……”
麥克王子慢慢地道：“……那麽，我就只有使用一些令人遺憾的手段了。”
墻頭上的年輕人看著幾百個士卒，臉色鐵青，“令人遺憾的手段”不用問都知道是什麽。
他大聲回答道：“我需要請示我的爺爺。”
麥克王子笑道：“當然。但是請記住，我沒有什麽耐心。”
拉普拉斯家族的人臉色慘白，低聲討論。
交出糧食，然後挨餓；或者不肯交出糧食，被那該死的什麽王國殺了。
真是狗屎的選擇啊。
一個年輕人眼睛都紅了，罵道：“一群不講道理的王八蛋！”
亂世之中我屯糧食他屯刀，然後我的糧食都是他的了，真是狗屎！
拉普拉斯老爺憤怒得渾身顫抖，大聲道：“我絕不會交出我家的糧食！”
一群家人悲傷地看老頭子，又要倔強嗎？
一個年輕人握緊了拳頭，道：“我們不用怕，他們只有幾百個人，拉普拉斯家族的仆役也有四五十個，他們沒有那麽容易殺入我家。”
“而且鎮子裏上千人絕不會允許這些人搶走拉普拉斯家族的糧食的，沒了糧食，整個鎮子的人都要餓死。”
一群年輕人用力點頭，以拉普拉斯家族在本地的聲望和影響力，登高一呼，必定應者雲集。
一個年輕人眼睛放光，道：“本鎮大部分人都是拉普拉斯家族的佃農，一定會響應我家的號令的。”
一群年輕人笑了，看前幾日本鎮的人趕走那些外地人就知道了，本鎮的人武力爆表的，在糧食被搶走的時候絕對會與任何人血戰到底。
另一個年輕人笑道：“我們有千餘人在，就不信麥克敢動手。”
拉普拉斯老爺大聲道：“沒錯，鎮子裏的人都會支持我們，沒人可以搶走我們的糧食！”
片刻後，一個拉普拉斯家族的年輕人爬到了墻頭，大聲對麥克道：“拉普拉斯家族的糧食並不多，而且是全鎮人的口糧，沒有辦法交給你們。”
一群拉普拉斯家族的人用力點頭，對，絕不會交出糧食！
麥克嘆了口氣，道：“我親愛的朋友，你做出了錯誤的選擇。”
他揮手，下令道：“進攻。”
幾百個士卒大聲應著，開始撞緊閉的大門。
門內發出驚慌的慘叫聲，拉普拉斯家族的四五十個仆役渾身發抖：“打進來了！他們打進來了！”
一個拉普拉斯家族的年輕人大聲道：“不要怕！整個鎮子的人都會來支援我們的！”
四五十個仆役拿著刀子棍子，渾身顫抖著看著緊閉的大門，呼吸都好像忘記了。
一個拉普拉斯家族的年輕人仰天大聲叫道：“鎮子裏的人都聽著，有人要搶走我們的糧食，我們所有人都會餓死的，拿起刀劍，保衛糧食！”
四五十個仆役急忙跟著大叫：“鎮子裏的人都聽著……”
倉惶又絕望的叫聲遠遠地傳了出去，在寂靜的鎮子裏回響。
某個房子內，一個粗壯的男子顫抖著道：“那些人真的要搶過我們所有的糧食？那我們怎麽辦？”
房子內的人只是驚恐地看著他，一個字都回答不了。
另一個房子內，一個婦人死死地扯住了一個男子的手臂，道：“他們有幾百個人，你千萬不要出去送死！”
那男子驚愕極了：“我為什麽要出去送死？他們搶拉普拉斯老爺家的糧食，與我有什麽關系？”
他惋惜地道：“可憐的老拉普拉斯，他是個好人。”
另一個房子內，幾個人擠在門縫邊賣力張望著，一個人低聲道：“要打起來了！要打起來了t！”
另一個人催促著：“怎麽還沒打？快殺了拉普拉斯老爺全家！”
只要拉普拉斯家族全部死了，拉普拉斯家族的田地、房子、桌椅板凳就會全部都是他們的了。
“嘭！”拉普拉斯家族的大門終於被士卒撞開。
門後拉普拉斯家族的仆役淒厲慘叫，根本不敢上前廝殺。
幾百個士卒蜂擁而入，肆意屠戮，慘叫聲四起。
麥克在十幾個精銳士卒的簇擁下走進豪宅，看著一群幸存的拉普拉斯人員，冷冷地下令道：“拖出去，吊死了。”
幾個拉普拉斯家族的人淒厲慘叫：“不！不！你不能這樣！”
半個小時後，鎮子裏的所有人都被驅趕了出來。
一群鎮民看著吊在大樹上的拉普拉斯家族的人員的屍體在風中旋轉和搖晃，渾身發抖。
麥克冷冷地道：“所有壯丁全部帶走，所有糧食全部搶走，誰敢不服就吊死誰！”
千餘鎮民看著幾百個士卒手裏染血的刀子，規規矩矩地站著，任由士卒抓人和捆綁，身上完全找不到被世人讚揚的羅馬帝國公民的武勇的痕跡。
數日後，一支千餘人的大軍到了“昆雷爾王國。”
一個貴族厲聲道：“投降，交出糧食，或者死！”
“昆雷爾王國”的麥克看著對方的千餘士卒，再看看己方七八百個士卒，厲聲道：“進攻！”
兩支隊伍飛快地撞在一起，慘叫聲四起，不時有士卒臨陣脫逃，然後被督戰隊殺死。
……
另一個羅馬帝國行省的某個曠野，兩支數百人的軍隊怒吼著奮力廝殺。
兩支軍隊的士卒同樣拿著盾牌和短劍，同樣穿著紅色的披風，找不到一絲的區別。
唯一區分敵我的方式就是背對自己的是自己人，面對自己的是敵人了。
一支廝殺的隊伍的後方，一個羅馬貴族冷冷地看著前方的鮮血飛濺。
一個隨從低聲道：“可惜了，都是羅馬帝國最精銳的士卒啊。”等分出勝負，兩支數百人的軍隊不知道能不能有一百個人活著。
那羅馬貴族絲毫不覺得精銳士卒死光了有什麽可惜。
他淡淡地道：“羅馬帝國只要有短劍和盾牌，就是找個奴隸也能成為勇士。”
“殺光了敵人，我就多了幾百套盔甲和短劍，我就多了幾百個精銳士卒，統一羅馬的可能性就會更大了。”
那羅馬貴族矜持地微笑，成為整個羅馬帝國的皇帝的難度有些大，但是統一一個行省，成為總督的難度就小多了。
……
某個港口城市。
一群羅馬貴族臉色鐵青。
羅馬帝國有了幾萬個大大小小國家之後，很快就陷入了互相攻伐的時代。
原本同一個帝國、同一個行省、同一個城市的友誼和感情蕩然無存，每一個“國王”都在拼命進攻別人，擴大自己的地盤。
一個羅馬貴族慢慢地道：“我家所有的糧食都交出去了。”
一群羅馬貴族沈默，大家都一樣。
城主雖然是笑著要求他們交出糧食的，但是誰都知道假如不同意交出糧食，這笑容就會是他們這輩子最後見到的東西了。
那羅馬貴族慢慢地道：“我沒有一絲野心的，我沒想成為國王，也沒想成為元老或者總督，我不是那塊料。”
一群羅馬貴族苦笑。
大家夥兒的家族都是傳了幾代十幾代的羅馬貴族，大家夥兒都屬於毫無能力、認清現實、只想享受美酒美人的超級紈絝，哪一個會腦殘的想要征服世界？
身為廢柴徹底躺平不好嗎？
征服世界的過程中，除了美人兒嘴上的口紅，什麽都不懂的廢柴紈絝子弟唯一的下場就是成為真正的英雄腳下的炮灰。
那羅馬貴族繼續道：“可是，我覺得城主好像不怎麽願意就這麽放過我。”
一群羅馬貴族神情淒苦。
城主或者說“國王陛下”與附近的其他王國的戰爭並不怎麽順利，瘋狂地壓榨城內的一切資源。
糧食、武器、酒水、金錢、衣服、壯丁，一切能夠用在戰爭中的資源都被“國王陛下”垂涎和壓榨。
那羅馬貴族慢慢地道：“我很懷疑我就要被征召上戰場了。”
雖然身為貴族上了戰場，多半是一個小小的將領，用不著拿著盾牌和短劍站在第一排的，可上了戰場就意味著風險和死亡。
若是再考慮“國王陛下”征調貴族上戰場背後的令人骨頭發冷的深意，那羅馬貴族絲毫不覺得自己能夠活著回來。
他看著一群羅馬貴族，慢慢地道：“在酒宴中我為遠征日耳曼的勇士鼓掌，為平定高盧叛軍的將軍獻上真心的佩服，為那些戰死的勇士嘆息。”
“我以為在酒宴中聽故事就是戰爭了。”
“現在，我第一次見到羅馬帝國內鬥，第一次親身經歷戰爭，我不知道這對那些久經戰爭的英勇士卒而言是日常見慣的小意思，還是嚴酷的廝殺。”
“但對我而言，我認為這已經是地獄了。”
一群羅馬貴族眼中滿是淚水，羅馬帝國的歷史有多久了？八百年？一千年？
作為紈絝只知道已經有幾百年不曾聽說過羅馬帝國國內燃起烽火了。
好幾個羅馬貴族渾身發抖，想到敵人就在城外，一旦破城就會殺掉他們，或者自己要拿著刀劍和盾牌站在方陣之中，驚恐就彌漫了全身，手腳不聽使喚。
那羅馬貴族慢慢地道：“我決定離開這裏。”
“拋棄我從小待到大的豪宅，拋棄屬於家族的田地和商鋪，拋棄已經被國王陛下征召的，不知道死了沒有的奴仆，帶著家人去希臘。”
希臘並不是逃亡的首選，希臘此刻雖然安穩，不曾有任何一個王國進攻希臘，但是誰都知道希臘最後一定會被幾萬個王國的最後勝利者進攻。
逃亡的首選其實應該是埃及行省。
距離近，有糧食，只要到了埃及行省，分分鐘就能遠離羅馬帝國的戰火，實在不行也能從蘇伊士港逃到查拉塞尼。
但黃國使用神靈的力量封鎖了埃及行省的海域，誰敢靠近就燒死了誰。
因此唯有先逃到希臘，得到了偉大的羅馬帝國的皇帝胡輕侯陛下的準許，再逃到埃及行省或者奧斯洛尼行省。
一群羅馬貴族看著他，嚴肅地道：“我們一起去希臘！”
“大家一起去，人多了至少不用怕海盜。”
……
另一個港口城市中，無數羅馬公民擠在碼頭。
有人將手裏的錢袋舉得高高的，大聲道：“我三張船票，我願意出十個金幣！”
另一個人死命地想要向前面擠，但是前面一絲一毫縫隙都沒有，每個人都貼得緊緊的。
最前面，一群人在木柵欄前奮力叫嚷：“讓我進去！我有錢！我要去希臘！”
木柵欄後，一群士卒手裏的刀子使勁地拍在木柵欄上，厲聲叫著：“沒有船票，誰都不許進去！”
遠處，一個羅馬男子護著妻兒，低聲道：“跟我走，真正的上船地點不在這裏。”
他花了重金從“羅馬商行”的商人手裏買到了四張票，羅馬商行的商人提醒他，一個人一張票，認票不認人，沒有任何人情講的，千萬不要弄丟了票。
那羅馬男子苦笑著，他沒有弄丟票，卻弄丟了人。
原本他想要帶著自己的小舅子一起逃的，結果小舅子外出與人作別的路上被國王陛下的征兵隊抓走了。
這個消息他還是從路人那裏打探出來的。
那羅馬男子不顧妻子救回小舅子的懇求，硬著心腸帶著妻兒趕向秘密登船地點。
船不等人啊！
是三個重要，還是一個重要？況且他也沒有能力從征兵處將人救回來。
在妻子的哭泣聲中，那羅馬男子一手抱著孩子，一手牽著妻子，匆匆向某個方向走去。
一個聲音忽然叫道：“救我，救我！看在神靈的份上，救救我們！”
那羅馬男子急忙將妻子護在身後，這才聞聲望去，卻見不遠處兩個十七八歲的少男少女被傾覆的馬車壓住了身體。
他有心不管，可是良心又過不去，猶豫了一下。
那羅馬男子的妻子低聲道：“能幫就幫一把吧。”
那羅馬男子慢慢點頭，若是當日有人幫一把小舅子，小舅子怎麽會生死不知？
他低聲讓妻兒走遠些，費力擡起了馬車的一角，先後幫助兩個少年逃了出來。
兩個少男少女極其走運，並沒有受到嚴重的傷害。
兩個人對那羅馬男子千恩萬謝，道：“你們去哪裏？一起啊。”
那羅馬男子有心拒絕，看著兩個少男少女稚嫩的臉，又看了一眼妻子，終於t嘆了口氣，沒有拒絕兩人跟著。
或許這兩個人也有船票呢？或許船長心軟，放了兩人上船呢？
幾人互相扶持，匆匆到了某個偏僻的淺灘邊，果然有一條小船在那裏等著。
幾個士卒惡狠狠地看著幾人，厲聲道：“有船票上船，沒有船票滾蛋！”
那羅馬男子看著兩個驚訝的少男少女，輕輕嘆氣，對士卒道：“我有船票！”
然後護著妻兒到了幾個士卒身前。
那兩個少男少女緊緊跟著那羅馬男子。
幾個士卒檢查了那羅馬男子手裏的船票，又看那兩個少男少女，喝道：“你們的票呢？”
那兩個少男少女擠出笑容，道：“我們五個人是一起的。”
那幾個士卒厲聲道：“一人一票，有票上船，沒票滾蛋！”
那少男惡狠狠看著士卒，厲聲道：“憑什麽他們可以上船，我們不可以？”
那少女大哭：“我要上船！”
那羅馬男子的妻子輕輕地扯丈夫的衣角。
那羅馬男子看著兩個少男少女純真的臉，道：“我還有一張多餘的票，你們……”
他右手握著自己一家的三張票，左手將那多餘的票遞了過去。
這一張票究竟是誰用，就交給這兩個孩子自己決定吧。
那少男看著眼前的一張票，溫柔善良斯文老實憨厚的臉陡然扭曲了，惡狠狠罵道：“為什麽是一張？沒看見我們有兩個人嗎？”
猛然伸手去奪那羅馬男子右手的三張船票，嘴裏大聲道：“你們要三張幹什麽？再給我們一張，這才公平！”
那羅馬男子措手不及，手裏的船票被那少男盡數搶走。
那少男眼中閃著光，對著士卒叫道：“我們有票了！我們有票了！”
那少女用力點頭，臉上沒有一絲搶了他人船票的愧疚，唯有能夠上船的歡喜和幸福。
那羅馬男子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只覺血往上湧，世上竟然有如此無恥的人！
他憤怒地叫道：“我將你們從馬車下救了出來！我願意白送你們一張昂貴的船票！你們為什麽還要搶我家的船票！”
那少男惡狠狠地盯著那羅馬男子，大聲道：“你們要這麽多票幹什麽？做人怎麽可以這麽自私！”
那少女大聲道：“船票明明是我們的，是你們搶我們的！”
那羅馬男子手腳都在顫抖，終於知道自己的愚蠢，好人壞人與年齡無關，與性別無關，與是不是被自己救了無關。
他看著神情猙獰又帶著理所當然的少男少女，從懷裏取出匕首，猛然刺入了少男的身體，然後在少女的尖叫聲，少男不敢置信的眼神中連刺了幾次。
那少男淒厲叫道：“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
那羅馬男子一聲不吭，手裏的匕首對著那少男的心臟連刺幾下。
那少女尖叫著轉身就逃，被那羅馬男子追上。
那少女淒厲叫嚷：“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那羅馬男子眼神閃著光，平靜又毫無人性，手裏的匕首用力刺入那少女的心臟。
幾個士卒嘴角帶著冷笑，看著那羅馬男子連殺兩人，這才道：“夠了，快上船，時間要來不及了。”
那羅馬男子收起匕首，來不及擦拭身上的血跡，擁著發抖的妻兒的身體，飛快跟著幾個士卒上了小船。
小船漸漸離開淺灘向大海深處而去，遠處，隱約可以看到一艘漁船。
那羅馬男子的身體漸漸控制不住的發抖，後怕、恐懼、不敢置信、後悔、震驚等等湧入了心靈。
……
另一個行省的曠野中躺著數百具屍體。
天空中不時有烏鴉緩緩飛下來，或者啄食屍體，或者在屍體幾步外優雅地等著屍體繼續腐爛。
曠野邊的樹林中忽然傳出了一聲古怪的不像鳥叫的鳥叫聲，千餘人從樹林中慢慢走了出來。
一個羅馬公民低聲道：“下次換個人偵查，這鳥叫聲太假了。”
另一個羅馬公民冷冷地道：“他在軍隊當過偵察兵，你當過嗎？”
人群中，有羅馬公民看著地上的幾百具屍體，道：“或許能夠找到一些吃的或者武器。”
好幾個人搖頭，道：“得了吧，那些屍體早就被人翻過好幾遍了。”
那幾百具屍體身上能夠保留一件衣服已經是奇跡了，刀劍、食物、盾牌等等早就被殺人兇手盡數搜刮幹凈了。
一個羅馬公民看都不敢看那些屍體，死死地扯著走在前方的同伴的衣角。
同伴低聲道：“不要怕，我們一定會到達希臘的。”
好幾個羅馬公民齊聲道：“對，我們一定會到達希臘的，偉大的羅馬帝國的皇帝陛下一定會庇護我們的。”
人群中傳出了附和聲，有人道：“偉大的羅馬帝國的皇帝陛下萬歲！”
好些人跟著道：“偉大的羅馬帝國的皇帝陛下萬歲！”
聲音有的高，有的低，有的虔誠，有的盲從，有的恐懼，有的茫然，有的帶著不信任，有的帶著冷笑。
這千餘人都是來自各地逃往希臘的羅馬公民，相同的目標將他們聚集在一起，但是他們逃往希臘的理由卻不盡相同。
有的人是因為聽說希臘沒有與其他王國開戰，希臘依舊是個和平的地方；
有的人是因為對羅馬帝國的分裂感動憤怒，羅馬帝國自古以來就是一個整體，怎麽可以分裂？
對皇帝傳位的合法性不滿就展開辯論啊，元老會不就是討論有爭議的事情的地方嗎？
有的人堅信羅馬正統在雅典，跟隨羅馬帝國的皇帝陛下絕對不會錯；
有的人只是跟著別人一起逃，別人往哪裏逃，他也往哪裏逃，人多就有了主心骨，就有了安全感；
有的人對黃國皇帝胡輕侯充滿了不滿，假如不是黃國皇帝成為了羅馬帝國的皇帝，會導致羅馬帝國的分崩離析？但不滿甚至憎恨不影響他選擇此刻最安全的希臘。
在眾人各種各樣的理由中，千餘人緩緩地走向希臘。
……
希臘邊境處。
一群士卒大聲叫著：“停下來！停下來！不然我射箭了！”
前面奔逃的幾百個羅馬公民有人繼續飛奔，有人略微猶豫。
立刻有人提醒猶豫的人道：“不要停！沖過了邊境，他們就不敢殺我們了！”
“停下來只有死路一條！”
幾百人拼命地跑，終於跑過了前方的哨卡。
幾十個士卒看著哨卡後幾百個同樣穿著紅色披風的羅馬士卒，感慨萬分，大聲咒罵：“老子以前也是羅馬士卒！”
“要不是王國不許老子動手，老子早就把你們打出了屎！”
哨卡後，幾百個羅馬士卒理都不理那些王國士卒，嚴格檢查幾百個難民，這才道：“繼續往前走五公裏，有難民營，有飯吃。”
幾百個難民高興地點頭，果然到了希臘就能活下來了。
一個難民偶然轉頭，看到遠處一個小山般的東西飄在空中，急忙跪下，虔誠地道：“偉大的神靈，我讚美你！”
“偉大的羅馬帝國皇帝陛下，我讚美你！”
一群難民紛紛跪下，驚恐又虔誠地祈禱。
幾個小孩子好奇地看著天空的懸浮物，然後被家人用力按倒在地：“快向神靈祈禱！”
……
某個城市前，一支幾百人的軍隊與前方的幾個人對峙。
帶領軍隊的貴族厲聲道：“立刻交出糧食，不然就殺光你們！”
幾個人大聲地笑：“我們不怕！偉大的羅馬皇帝胡輕侯陛下會替我們報仇的！”
那貴族繼續怒吼：“我會用最殘酷的方式殺了你們！”
那幾個人依然大笑：“我們不怕！孔曰成仁，孟曰取義，今日是也！”
一個人更是張開了手臂，大聲道：“殺吧！偉大的羅馬皇帝胡輕侯陛下會命令神靈燒死你！你的靈魂會永遠在地獄中受到折磨！而我會到神靈的天國！”
那貴族惡狠狠地看著幾個人，以及遠處依稀可以看到的城池，大聲下令道：“我們撤退！”
真是倒黴，早就聽說這個城市的貴族被一群儒學學子殺光了，竟然是真的。
那貴族冷冷地轉頭看那些大聲笑著的儒學學子，在統一羅馬帝國，或者找到羅馬神靈與黃國神靈對抗前，沒有必要與那些儒學學子起沖突。
另一個城市中，代表羅馬帝國的旗幟在城門處，以及城池的最高處飄揚。
城主看著一群羅馬官員，大聲道：“偉大的黃國皇帝陛下加冕偉大的羅馬帝國的皇帝的過程合理、合法！”
“她就是偉大的羅馬帝國的皇帝陛下！”
“任何自立為帝，建立王國的行為都是反叛！”
“羅馬帝國絕對不容許t反叛！”
這只是一個偏僻的內陸城市，城主從來沒有見過胡輕侯，也沒有見過任何一個黃國人。
他對黃國的了解九成來自市井傳言和儒學，一成來自黃國商品，比如那些有趣的黃國故事的羊皮卷。
從他有限的了解中，他覺得黃國是個溫和善良的國家，儒學雖然有無數他不認可的地方，但至少並不殘暴。
由一個黃國皇帝兼任羅馬帝國的皇帝算不上最差的結果。
難道將偉大的羅馬帝國交給刺殺羅馬皇帝的貴族和元老們才是好主意？
難道羅馬帝國分裂了是個好主意？
城主只要想想幾萬個大大小小的王國之間的戰爭就氣得渾身發抖。
那些羅馬總督、羅馬城主、羅馬村長為了一己之私想要死多少人？
幾十萬？幾百萬？
羅馬帝國才幾千萬人！
這是要羅馬帝國滅國嗎？
城主堅決擁護偉大的羅馬帝國皇帝胡輕侯陛下，至少她代表了羅馬正統、統一，以及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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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馬帝國。
某個小鎮子。
一個人笑著向迎面而來的陌生人揮手：“祝你身體健康。”
陌生人同樣笑著揮手：“也祝你身體健康。”
不遠處, 一個男人大聲叫著：“我有好吃的葡萄，誰要？”然後在一群陌生人中肆意分葡萄。
眾人大聲笑著，每個人的臉上都是歡喜。
最近有關羅馬帝國糧食產量暴跌的消息四起，有人驚慌失措, 拼命購買糧食, 哪怕糧食的價格漲了幾十倍也毫不猶豫。
有人卻笑得嘴角都要裂開了。
這個鎮子的人就是後者。
一個男子舉起酒杯, 大聲道：“祝偉大的拉普拉斯老爺身體健康！”
無數人舉起酒杯大聲附和：“祝偉大的拉普拉斯老爺身體健康！”
這個鎮子的絕大部分農田都是拉普拉斯貴族老爺家的, 拉普拉斯老爺是典型的老頑固。
在六年前所有人都種草養羊的時候，只有他一個人堅決不肯種草養羊。
拉普拉斯老爺面對勸他種草養羊的人倔強地怒吼：“別和我談錢！我的錢已經夠多了！我不需要更多的錢！”
“假如我種草養羊, 那些佃農怎麽辦？”
“他們替拉普拉斯家族種了一百年的地了, 我不能解雇他們，我不能讓他們去挖礦！”
“神靈知道, 挖礦那不是人幹的活！”
“我的所有田地都必須保持原樣！與以前一樣的麥子，與以前一樣的佃農, 與以前一樣的佃租！”
拉普拉斯老爺的頑固和倔強讓他在六年中成為了笑柄。
所有人都在笑話他, 哪怕他的佃農也在笑話他：
“我感謝拉普拉斯繼續雇用我種地，但是我不得不說，種地是個愚蠢的主意, 假如他種草養羊，他現在的財富可以翻好幾倍了。”
六年過去，曾經被嘲笑的倔強和愚蠢的拉普拉斯老爺瞬間成為了所有人眼中的智者，以及穩定社會的仁慈長者。
狂歡的人群中，一個婦人大聲道：“拉普拉斯老爺是世上最聰明的人！”
一群人用力點頭, 種草養羊賺大錢有什麽用，草能吃, 羊毛能吃，或者錢能吃？
那些種草養羊的人在整個羅馬帝國缺乏糧食的情況之下傻眼了吧！
一個男子讚嘆道：“拉普拉斯老爺的智慧像天上的星辰一樣刺眼！”
一群人大聲附和, 哪怕神靈都無法否認老普拉斯老爺的智慧。
一個人道：“我以前還嘲笑拉普拉斯老爺的智慧，現在才知道真正愚蠢的人是我。”
一群人大笑，絲毫不覺得同樣嘲笑過拉普拉斯的自己需要慚愧，整個鎮子糧食充足的喜悅填滿了心胸，壓根想不起慚愧是什麽東西。
一個粗壯的男子大聲道：“只要有仁慈善良的拉普拉斯老爺在，我們就絕不會挨餓，為拉普拉斯老爺幹杯！”
無數人一齊舉杯：“幹杯！”
其他鎮子和城市的糧食價格飛到了天上，聽說好些人已經開始吃野菜和蟲子了，一些農奴更是直接餓死了。
而本地的糧食價格極其穩定，供應充足，這都是因為拉普拉斯老爺的仁慈和善良啊。
街上遠處忽然傳來了吵鬧聲，一個鎮上的人飛奔而至，遠遠地就大聲叫道：“有外地人要搶糧鋪的糧食！”
無數人瞬間暴怒：“王八蛋！打死外地人！”
瞬間亮出匕首、板凳、平底鍋、鞋拔、搟面杖等等武器瘋狂地向糧鋪。
糧鋪中，幾個外地人看到一大群人沖來，意外又不意外，這裏的糧食價格這麽便宜，到現在還沒有被買光，一定是有強大武力坐鎮。
幾個外地人絲毫沒有講理的意思，毫不猶豫轉身就逃。
鎮上的人大呼小叫追趕了許久，直到將幾個外地人趕出了鎮子，這才歡呼著往回走。
一個男子笑著：“那些外地人竟然想要搶我們的糧食，要不是他跑得快，我就打死了他！”
另一個男子臉上滿是得t意和猖狂：“只有有我在，哪個外地人都休想搶走我們的糧食。”
眾人大聲笑著，宛如打了一場大勝仗。
有人冷靜了，道：“鎮子裏的糧食價格比其他地方低這麽多，會不會有很多人來買？他們買了，我們就沒有吃的了。”
一群鎮上的人再次暴怒，自己鎮上的糧食憑什麽被外地人買走？
一個男子叫道：“我們一定要守住我們的糧食，不許一個外地人進鎮子買糧食！”
另一個男子叫道：“什麽不許外地人買糧食，不許一個外人進鎮子才對！”
一群人大聲附和，眼中殺氣四溢，絕不允許一個外地人進入鎮子。
半日後，鎮子的幾個路口被各種垃圾和樹木堵住了道路，幾個粗壯高大的男子拿著棍子刀子惡狠狠看著空蕩蕩的鎮外道路，大聲叫嚷：“外地人滾開！”
鎮子內的人大聲歡呼，幹得漂亮！
鎮子中間最漂亮和寬大的圍墻後就是拉普拉斯老爺的家。
幾個拉普拉斯家族的年輕人笑著討論一群鎮民差點打死了外地人的消息。
一個年輕人得意無比，道：“我家六年的屈辱終於洗刷幹凈了。”
被其他成真的貴族們嘲笑了六年，如今那些貴族終於知道誰才是蠢貨了吧。
另一個年輕人笑道：“拉普拉斯家族在本地的聲望將會達到一個常人無法企及的高度。”
一群年輕人用力點頭，此刻就是自稱國王也會有很多人支持的。
一個年輕人嘆氣道：“老頭子又開始倔強了。”
在外人面前可以吹噓自己老頭子多麽的睿智，看穿了糧食才是根本，看穿了種草養羊有巨大的風險等等。
但一群家人其實都知道，拉普拉斯家族堅決要種麥子而不肯種草，單純地就是老頭子不願意接受新生事物的頑固而已。
一群年輕人無奈極了，六年前人人廢棄麥田種草，就老頭子不肯，現在人人建國，老頭子又不肯。
好運氣不是每次都會降臨的，難道還指望下一個六年後證明不建國是如何的正確？
一個年輕人認真道：“我們必須想辦法勸勸老頭子，不然拉普拉斯家族要完蛋了。”
一群年輕人絲毫不覺得這句話如何的誇張。
如今與其他貴族見面，對方第一時間就會高傲地仰頭看天空：“我是瑞文戴爾王國的第三王子，我允許卑賤的你跪下親吻我的手背。”
你丫就擁有一個小山頭的貴族的小兒子而已，怎麽就是“瑞文戴爾王國”的第三王子了？
親吻你的手背？老子砍下你的手好不好！
一個年輕人嘆氣道：“遇到以前認識的貴族還算好的了，他知道自己的王國有多麽搞笑，知道我們家隨時也能自稱王國。”
“我前幾天遇到一個小村子的地主才憤怒和委屈呢。”
那小村子的地主老爺用蔑視爬蟲的目光看著他，傲然道：“我是國王，你不是，你必須規則與我說話。”
然後他就暴打了那個“國王”與他的跟班，不，是那國王的第一騎士。
一群年輕人唉聲嘆氣，人人都是國王、王子、公主，就他們一家又做了傻瓜。
一個年輕人安慰眾人道：“換個角度，其他人都要開始挨餓了，就我們家族糧食充裕，我們可以等著看他們的笑話。”
一群年輕人微笑，不論羅馬帝國是如何的缺糧，餓死多少人，羅馬貴族是絕對不會因此少吃一塊羊肉的，所謂的“看他們笑話”也就是自我安慰而已。
但災荒時期，別人囤羊毛，老子囤糧食，想想就令人自豪和興奮。
一個年輕人笑道：“不知道那些國王、王子、公主，會不會跪下來親吻我的腳背，求我給他一些糧食。”
一群年輕人大笑，都說亂世中一塊面包皮就能換一個公主上床，他們有這麽多糧食，簡直可以為所欲為了。
數日後。
鎮子的入口處，尖銳的哨子聲劃破了寂靜的天空。
一個看守道路的粗壯男子驚恐地跑回了鎮子，大聲尖叫：“軍隊！軍隊來了！至少有幾百人！”
鎮子裏的人立刻就怕了，緊緊關閉門窗，沒有一個人敢出聲。
數百個士卒進了鎮子，徑直到了拉普拉斯家的豪宅外。
拉普拉斯家族的豪宅的大門早已緊閉，一個年輕人趴在墻頭，顫抖著問道：“你們是什麽人？”
他忽然一怔，指著一個衣衫華麗的人叫道：“麥克！你是麥克！”
那麥克笑了，優雅地向他行禮，然後慢悠悠地道：“我親愛的朋友，我是昆雷爾王國的王子麥克。”
“我來這裏是為了你家的麥子。”
麥克王子聳聳肩，直言不諱：“周圍幾個城市之內，只有拉普拉斯家族種植麥子，也只有拉普拉斯家族囤積了大量的麥子。”
“我親愛的朋友，我希望我們可以用和平的方式討論昆雷爾王國該用什麽代價換取拉普拉斯家族的糧食。”
“當然，假如拉普拉斯家族不願意用和平的方式……”
麥克王子慢慢地道：“……那麽，我就只有使用一些令人遺憾的手段了。”
墻頭上的年輕人看著幾百個士卒，臉色鐵青，“令人遺憾的手段”不用問都知道是什麽。
他大聲回答道：“我需要請示我的爺爺。”
麥克王子笑道：“當然。但是請記住，我沒有什麽耐心。”
拉普拉斯家族的人臉色慘白，低聲討論。
交出糧食，然後挨餓；或者不肯交出糧食，被那該死的什麽王國殺了。
真是狗屎的選擇啊。
一個年輕人眼睛都紅了，罵道：“一群不講道理的王八蛋！”
亂世之中我屯糧食他屯刀，然後我的糧食都是他的了，真是狗屎！
拉普拉斯老爺憤怒得渾身顫抖，大聲道：“我絕不會交出我家的糧食！”
一群家人悲傷地看老頭子，又要倔強嗎？
一個年輕人握緊了拳頭，道：“我們不用怕，他們只有幾百個人，拉普拉斯家族的仆役也有四五十個，他們沒有那麽容易殺入我家。”
“而且鎮子裏上千人絕不會允許這些人搶走拉普拉斯家族的糧食的，沒了糧食，整個鎮子的人都要餓死。”
一群年輕人用力點頭，以拉普拉斯家族在本地的聲望和影響力，登高一呼，必定應者雲集。
一個年輕人眼睛放光，道：“本鎮大部分人都是拉普拉斯家族的佃農，一定會響應我家的號令的。”
一群年輕人笑了，看前幾日本鎮的人趕走那些外地人就知道了，本鎮的人武力爆表的，在糧食被搶走的時候絕對會與任何人血戰到底。
另一個年輕人笑道：“我們有千餘人在，就不信麥克敢動手。”
拉普拉斯老爺大聲道：“沒錯，鎮子裏的人都會支持我們，沒人可以搶走我們的糧食！”
片刻後，一個拉普拉斯家族的年輕人爬到了墻頭，大聲對麥克道：“拉普拉斯家族的糧食並不多，而且是全鎮人的口糧，沒有辦法交給你們。”
一群拉普拉斯家族的人用力點頭，對，絕不會交出糧食！
麥克嘆了口氣，道：“我親愛的朋友，你做出了錯誤的選擇。”
他揮手，下令道：“進攻。”
幾百個士卒大聲應著，開始撞緊閉的大門。
門內發出驚慌的慘叫聲，拉普拉斯家族的四五十個仆役渾身發抖：“打進來了！他們打進來了！”
一個拉普拉斯家族的年輕人大聲道：“不要怕！整個鎮子的人都會來支援我們的！”
四五十個仆役拿著刀子棍子，渾身顫抖著看著緊閉的大門，呼吸都好像忘記了。
一個拉普拉斯家族的年輕人仰天大聲叫道：“鎮子裏的人都聽著，有人要搶走我們的糧食，我們所有人都會餓死的，拿起刀劍，保衛糧食！”
四五十個仆役急忙跟著大叫：“鎮子裏的人都聽著……”
倉惶又絕望的叫聲遠遠地傳了出去，在寂靜的鎮子裏回響。
某個房子內，一個粗壯的男子顫抖著道：“那些人真的要搶過我們所有的糧食？那我們怎麽辦？”
房子內的人只是驚恐地看著他，一個字都回答不了。
另一個房子內，一個婦人死死地扯住了一個男子的手臂，道：“他們有幾百個人，你千萬不要出去送死！”
那男子驚愕極了：“我為什麽要出去送死？他們搶拉普拉斯老爺家的糧食，與我有什麽關系？”
他惋惜地道：“可憐的老拉普拉斯，他是個好人。”
另一個房子內，幾個人擠在門縫邊賣力張望著，一個人低聲道：“要打起來了！要打起來了t！”
另一個人催促著：“怎麽還沒打？快殺了拉普拉斯老爺全家！”
只要拉普拉斯家族全部死了，拉普拉斯家族的田地、房子、桌椅板凳就會全部都是他們的了。
“嘭！”拉普拉斯家族的大門終於被士卒撞開。
門後拉普拉斯家族的仆役淒厲慘叫，根本不敢上前廝殺。
幾百個士卒蜂擁而入，肆意屠戮，慘叫聲四起。
麥克在十幾個精銳士卒的簇擁下走進豪宅，看著一群幸存的拉普拉斯人員，冷冷地下令道：“拖出去，吊死了。”
幾個拉普拉斯家族的人淒厲慘叫：“不！不！你不能這樣！”
半個小時後，鎮子裏的所有人都被驅趕了出來。
一群鎮民看著吊在大樹上的拉普拉斯家族的人員的屍體在風中旋轉和搖晃，渾身發抖。
麥克冷冷地道：“所有壯丁全部帶走，所有糧食全部搶走，誰敢不服就吊死誰！”
千餘鎮民看著幾百個士卒手裏染血的刀子，規規矩矩地站著，任由士卒抓人和捆綁，身上完全找不到被世人讚揚的羅馬帝國公民的武勇的痕跡。
數日後，一支千餘人的大軍到了“昆雷爾王國。”
一個貴族厲聲道：“投降，交出糧食，或者死！”
“昆雷爾王國”的麥克看著對方的千餘士卒，再看看己方七八百個士卒，厲聲道：“進攻！”
兩支隊伍飛快地撞在一起，慘叫聲四起，不時有士卒臨陣脫逃，然後被督戰隊殺死。
……
另一個羅馬帝國行省的某個曠野，兩支數百人的軍隊怒吼著奮力廝殺。
兩支軍隊的士卒同樣拿著盾牌和短劍，同樣穿著紅色的披風，找不到一絲的區別。
唯一區分敵我的方式就是背對自己的是自己人，面對自己的是敵人了。
一支廝殺的隊伍的後方，一個羅馬貴族冷冷地看著前方的鮮血飛濺。
一個隨從低聲道：“可惜了，都是羅馬帝國最精銳的士卒啊。”等分出勝負，兩支數百人的軍隊不知道能不能有一百個人活著。
那羅馬貴族絲毫不覺得精銳士卒死光了有什麽可惜。
他淡淡地道：“羅馬帝國只要有短劍和盾牌，就是找個奴隸也能成為勇士。”
“殺光了敵人，我就多了幾百套盔甲和短劍，我就多了幾百個精銳士卒，統一羅馬的可能性就會更大了。”
那羅馬貴族矜持地微笑，成為整個羅馬帝國的皇帝的難度有些大，但是統一一個行省，成為總督的難度就小多了。
……
某個港口城市。
一群羅馬貴族臉色鐵青。
羅馬帝國有了幾萬個大大小小國家之後，很快就陷入了互相攻伐的時代。
原本同一個帝國、同一個行省、同一個城市的友誼和感情蕩然無存，每一個“國王”都在拼命進攻別人，擴大自己的地盤。
一個羅馬貴族慢慢地道：“我家所有的糧食都交出去了。”
一群羅馬貴族沈默，大家都一樣。
城主雖然是笑著要求他們交出糧食的，但是誰都知道假如不同意交出糧食，這笑容就會是他們這輩子最後見到的東西了。
那羅馬貴族慢慢地道：“我沒有一絲野心的，我沒想成為國王，也沒想成為元老或者總督，我不是那塊料。”
一群羅馬貴族苦笑。
大家夥兒的家族都是傳了幾代十幾代的羅馬貴族，大家夥兒都屬於毫無能力、認清現實、只想享受美酒美人的超級紈絝，哪一個會腦殘的想要征服世界？
身為廢柴徹底躺平不好嗎？
征服世界的過程中，除了美人兒嘴上的口紅，什麽都不懂的廢柴紈絝子弟唯一的下場就是成為真正的英雄腳下的炮灰。
那羅馬貴族繼續道：“可是，我覺得城主好像不怎麽願意就這麽放過我。”
一群羅馬貴族神情淒苦。
城主或者說“國王陛下”與附近的其他王國的戰爭並不怎麽順利，瘋狂地壓榨城內的一切資源。
糧食、武器、酒水、金錢、衣服、壯丁，一切能夠用在戰爭中的資源都被“國王陛下”垂涎和壓榨。
那羅馬貴族慢慢地道：“我很懷疑我就要被征召上戰場了。”
雖然身為貴族上了戰場，多半是一個小小的將領，用不著拿著盾牌和短劍站在第一排的，可上了戰場就意味著風險和死亡。
若是再考慮“國王陛下”征調貴族上戰場背後的令人骨頭發冷的深意，那羅馬貴族絲毫不覺得自己能夠活著回來。
他看著一群羅馬貴族，慢慢地道：“在酒宴中我為遠征日耳曼的勇士鼓掌，為平定高盧叛軍的將軍獻上真心的佩服，為那些戰死的勇士嘆息。”
“我以為在酒宴中聽故事就是戰爭了。”
“現在，我第一次見到羅馬帝國內鬥，第一次親身經歷戰爭，我不知道這對那些久經戰爭的英勇士卒而言是日常見慣的小意思，還是嚴酷的廝殺。”
“但對我而言，我認為這已經是地獄了。”
一群羅馬貴族眼中滿是淚水，羅馬帝國的歷史有多久了？八百年？一千年？
作為紈絝只知道已經有幾百年不曾聽說過羅馬帝國國內燃起烽火了。
好幾個羅馬貴族渾身發抖，想到敵人就在城外，一旦破城就會殺掉他們，或者自己要拿著刀劍和盾牌站在方陣之中，驚恐就彌漫了全身，手腳不聽使喚。
那羅馬貴族慢慢地道：“我決定離開這裏。”
“拋棄我從小待到大的豪宅，拋棄屬於家族的田地和商鋪，拋棄已經被國王陛下征召的，不知道死了沒有的奴仆，帶著家人去希臘。”
希臘並不是逃亡的首選，希臘此刻雖然安穩，不曾有任何一個王國進攻希臘，但是誰都知道希臘最後一定會被幾萬個王國的最後勝利者進攻。
逃亡的首選其實應該是埃及行省。
距離近，有糧食，只要到了埃及行省，分分鐘就能遠離羅馬帝國的戰火，實在不行也能從蘇伊士港逃到查拉塞尼。
但黃國使用神靈的力量封鎖了埃及行省的海域，誰敢靠近就燒死了誰。
因此唯有先逃到希臘，得到了偉大的羅馬帝國的皇帝胡輕侯陛下的準許，再逃到埃及行省或者奧斯洛尼行省。
一群羅馬貴族看著他，嚴肅地道：“我們一起去希臘！”
“大家一起去，人多了至少不用怕海盜。”
……
另一個港口城市中，無數羅馬公民擠在碼頭。
有人將手裏的錢袋舉得高高的，大聲道：“我三張船票，我願意出十個金幣！”
另一個人死命地想要向前面擠，但是前面一絲一毫縫隙都沒有，每個人都貼得緊緊的。
最前面，一群人在木柵欄前奮力叫嚷：“讓我進去！我有錢！我要去希臘！”
木柵欄後，一群士卒手裏的刀子使勁地拍在木柵欄上，厲聲叫著：“沒有船票，誰都不許進去！”
遠處，一個羅馬男子護著妻兒，低聲道：“跟我走，真正的上船地點不在這裏。”
他花了重金從“羅馬商行”的商人手裏買到了四張票，羅馬商行的商人提醒他，一個人一張票，認票不認人，沒有任何人情講的，千萬不要弄丟了票。
那羅馬男子苦笑著，他沒有弄丟票，卻弄丟了人。
原本他想要帶著自己的小舅子一起逃的，結果小舅子外出與人作別的路上被國王陛下的征兵隊抓走了。
這個消息他還是從路人那裏打探出來的。
那羅馬男子不顧妻子救回小舅子的懇求，硬著心腸帶著妻兒趕向秘密登船地點。
船不等人啊！
是三個重要，還是一個重要？況且他也沒有能力從征兵處將人救回來。
在妻子的哭泣聲中，那羅馬男子一手抱著孩子，一手牽著妻子，匆匆向某個方向走去。
一個聲音忽然叫道：“救我，救我！看在神靈的份上，救救我們！”
那羅馬男子急忙將妻子護在身後，這才聞聲望去，卻見不遠處兩個十七八歲的少男少女被傾覆的馬車壓住了身體。
他有心不管，可是良心又過不去，猶豫了一下。
那羅馬男子的妻子低聲道：“能幫就幫一把吧。”
那羅馬男子慢慢點頭，若是當日有人幫一把小舅子，小舅子怎麽會生死不知？
他低聲讓妻兒走遠些，費力擡起了馬車的一角，先後幫助兩個少年逃了出來。
兩個少男少女極其走運，並沒有受到嚴重的傷害。
兩個人對那羅馬男子千恩萬謝，道：“你們去哪裏？一起啊。”
那羅馬男子有心拒絕，看著兩個少男少女稚嫩的臉，又看了一眼妻子，終於t嘆了口氣，沒有拒絕兩人跟著。
或許這兩個人也有船票呢？或許船長心軟，放了兩人上船呢？
幾人互相扶持，匆匆到了某個偏僻的淺灘邊，果然有一條小船在那裏等著。
幾個士卒惡狠狠地看著幾人，厲聲道：“有船票上船，沒有船票滾蛋！”
那羅馬男子看著兩個驚訝的少男少女，輕輕嘆氣，對士卒道：“我有船票！”
然後護著妻兒到了幾個士卒身前。
那兩個少男少女緊緊跟著那羅馬男子。
幾個士卒檢查了那羅馬男子手裏的船票，又看那兩個少男少女，喝道：“你們的票呢？”
那兩個少男少女擠出笑容，道：“我們五個人是一起的。”
那幾個士卒厲聲道：“一人一票，有票上船，沒票滾蛋！”
那少男惡狠狠看著士卒，厲聲道：“憑什麽他們可以上船，我們不可以？”
那少女大哭：“我要上船！”
那羅馬男子的妻子輕輕地扯丈夫的衣角。
那羅馬男子看著兩個少男少女純真的臉，道：“我還有一張多餘的票，你們……”
他右手握著自己一家的三張票，左手將那多餘的票遞了過去。
這一張票究竟是誰用，就交給這兩個孩子自己決定吧。
那少男看著眼前的一張票，溫柔善良斯文老實憨厚的臉陡然扭曲了，惡狠狠罵道：“為什麽是一張？沒看見我們有兩個人嗎？”
猛然伸手去奪那羅馬男子右手的三張船票，嘴裏大聲道：“你們要三張幹什麽？再給我們一張，這才公平！”
那羅馬男子措手不及，手裏的船票被那少男盡數搶走。
那少男眼中閃著光，對著士卒叫道：“我們有票了！我們有票了！”
那少女用力點頭，臉上沒有一絲搶了他人船票的愧疚，唯有能夠上船的歡喜和幸福。
那羅馬男子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只覺血往上湧，世上竟然有如此無恥的人！
他憤怒地叫道：“我將你們從馬車下救了出來！我願意白送你們一張昂貴的船票！你們為什麽還要搶我家的船票！”
那少男惡狠狠地盯著那羅馬男子，大聲道：“你們要這麽多票幹什麽？做人怎麽可以這麽自私！”
那少女大聲道：“船票明明是我們的，是你們搶我們的！”
那羅馬男子手腳都在顫抖，終於知道自己的愚蠢，好人壞人與年齡無關，與性別無關，與是不是被自己救了無關。
他看著神情猙獰又帶著理所當然的少男少女，從懷裏取出匕首，猛然刺入了少男的身體，然後在少女的尖叫聲，少男不敢置信的眼神中連刺了幾次。
那少男淒厲叫道：“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
那羅馬男子一聲不吭，手裏的匕首對著那少男的心臟連刺幾下。
那少女尖叫著轉身就逃，被那羅馬男子追上。
那少女淒厲叫嚷：“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那羅馬男子眼神閃著光，平靜又毫無人性，手裏的匕首用力刺入那少女的心臟。
幾個士卒嘴角帶著冷笑，看著那羅馬男子連殺兩人，這才道：“夠了，快上船，時間要來不及了。”
那羅馬男子收起匕首，來不及擦拭身上的血跡，擁著發抖的妻兒的身體，飛快跟著幾個士卒上了小船。
小船漸漸離開淺灘向大海深處而去，遠處，隱約可以看到一艘漁船。
那羅馬男子的身體漸漸控制不住的發抖，後怕、恐懼、不敢置信、後悔、震驚等等湧入了心靈。
……
另一個行省的曠野中躺著數百具屍體。
天空中不時有烏鴉緩緩飛下來，或者啄食屍體，或者在屍體幾步外優雅地等著屍體繼續腐爛。
曠野邊的樹林中忽然傳出了一聲古怪的不像鳥叫的鳥叫聲，千餘人從樹林中慢慢走了出來。
一個羅馬公民低聲道：“下次換個人偵查，這鳥叫聲太假了。”
另一個羅馬公民冷冷地道：“他在軍隊當過偵察兵，你當過嗎？”
人群中，有羅馬公民看著地上的幾百具屍體，道：“或許能夠找到一些吃的或者武器。”
好幾個人搖頭，道：“得了吧，那些屍體早就被人翻過好幾遍了。”
那幾百具屍體身上能夠保留一件衣服已經是奇跡了，刀劍、食物、盾牌等等早就被殺人兇手盡數搜刮幹凈了。
一個羅馬公民看都不敢看那些屍體，死死地扯著走在前方的同伴的衣角。
同伴低聲道：“不要怕，我們一定會到達希臘的。”
好幾個羅馬公民齊聲道：“對，我們一定會到達希臘的，偉大的羅馬帝國的皇帝陛下一定會庇護我們的。”
人群中傳出了附和聲，有人道：“偉大的羅馬帝國的皇帝陛下萬歲！”
好些人跟著道：“偉大的羅馬帝國的皇帝陛下萬歲！”
聲音有的高，有的低，有的虔誠，有的盲從，有的恐懼，有的茫然，有的帶著不信任，有的帶著冷笑。
這千餘人都是來自各地逃往希臘的羅馬公民，相同的目標將他們聚集在一起，但是他們逃往希臘的理由卻不盡相同。
有的人是因為聽說希臘沒有與其他王國開戰，希臘依舊是個和平的地方；
有的人是因為對羅馬帝國的分裂感動憤怒，羅馬帝國自古以來就是一個整體，怎麽可以分裂？
對皇帝傳位的合法性不滿就展開辯論啊，元老會不就是討論有爭議的事情的地方嗎？
有的人堅信羅馬正統在雅典，跟隨羅馬帝國的皇帝陛下絕對不會錯；
有的人只是跟著別人一起逃，別人往哪裏逃，他也往哪裏逃，人多就有了主心骨，就有了安全感；
有的人對黃國皇帝胡輕侯充滿了不滿，假如不是黃國皇帝成為了羅馬帝國的皇帝，會導致羅馬帝國的分崩離析？但不滿甚至憎恨不影響他選擇此刻最安全的希臘。
在眾人各種各樣的理由中，千餘人緩緩地走向希臘。
……
希臘邊境處。
一群士卒大聲叫著：“停下來！停下來！不然我射箭了！”
前面奔逃的幾百個羅馬公民有人繼續飛奔，有人略微猶豫。
立刻有人提醒猶豫的人道：“不要停！沖過了邊境，他們就不敢殺我們了！”
“停下來只有死路一條！”
幾百人拼命地跑，終於跑過了前方的哨卡。
幾十個士卒看著哨卡後幾百個同樣穿著紅色披風的羅馬士卒，感慨萬分，大聲咒罵：“老子以前也是羅馬士卒！”
“要不是王國不許老子動手，老子早就把你們打出了屎！”
哨卡後，幾百個羅馬士卒理都不理那些王國士卒，嚴格檢查幾百個難民，這才道：“繼續往前走五公裏，有難民營，有飯吃。”
幾百個難民高興地點頭，果然到了希臘就能活下來了。
一個難民偶然轉頭，看到遠處一個小山般的東西飄在空中，急忙跪下，虔誠地道：“偉大的神靈，我讚美你！”
“偉大的羅馬帝國皇帝陛下，我讚美你！”
一群難民紛紛跪下，驚恐又虔誠地祈禱。
幾個小孩子好奇地看著天空的懸浮物，然後被家人用力按倒在地：“快向神靈祈禱！”
……
某個城市前，一支幾百人的軍隊與前方的幾個人對峙。
帶領軍隊的貴族厲聲道：“立刻交出糧食，不然就殺光你們！”
幾個人大聲地笑：“我們不怕！偉大的羅馬皇帝胡輕侯陛下會替我們報仇的！”
那貴族繼續怒吼：“我會用最殘酷的方式殺了你們！”
那幾個人依然大笑：“我們不怕！孔曰成仁，孟曰取義，今日是也！”
一個人更是張開了手臂，大聲道：“殺吧！偉大的羅馬皇帝胡輕侯陛下會命令神靈燒死你！你的靈魂會永遠在地獄中受到折磨！而我會到神靈的天國！”
那貴族惡狠狠地看著幾個人，以及遠處依稀可以看到的城池，大聲下令道：“我們撤退！”
真是倒黴，早就聽說這個城市的貴族被一群儒學學子殺光了，竟然是真的。
那貴族冷冷地轉頭看那些大聲笑著的儒學學子，在統一羅馬帝國，或者找到羅馬神靈與黃國神靈對抗前，沒有必要與那些儒學學子起沖突。
另一個城市中，代表羅馬帝國的旗幟在城門處，以及城池的最高處飄揚。
城主看著一群羅馬官員，大聲道：“偉大的黃國皇帝陛下加冕偉大的羅馬帝國的皇帝的過程合理、合法！”
“她就是偉大的羅馬帝國的皇帝陛下！”
“任何自立為帝，建立王國的行為都是反叛！”
“羅馬帝國絕對不容許t反叛！”
這只是一個偏僻的內陸城市，城主從來沒有見過胡輕侯，也沒有見過任何一個黃國人。
他對黃國的了解九成來自市井傳言和儒學，一成來自黃國商品，比如那些有趣的黃國故事的羊皮卷。
從他有限的了解中，他覺得黃國是個溫和善良的國家，儒學雖然有無數他不認可的地方，但至少並不殘暴。
由一個黃國皇帝兼任羅馬帝國的皇帝算不上最差的結果。
難道將偉大的羅馬帝國交給刺殺羅馬皇帝的貴族和元老們才是好主意？
難道羅馬帝國分裂了是個好主意？
城主只要想想幾萬個大大小小的王國之間的戰爭就氣得渾身發抖。
那些羅馬總督、羅馬城主、羅馬村長為了一己之私想要死多少人？
幾十萬？幾百萬？
羅馬帝國才幾千萬人！
這是要羅馬帝國滅國嗎？
城主堅決擁護偉大的羅馬帝國皇帝胡輕侯陛下，至少她代表了羅馬正統、統一，以及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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