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珊波斯受難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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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珊波斯受難記
“哐當！”
一個銅酒杯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酒水四濺，銅酒杯凹陷了一大塊。
薩珊波斯的最高統治者帕帕克眼睛血紅，看四周的波斯將領的眼神仿佛要吞噬了他們。
一群波斯將領惶恐地看著地面，大氣都不敢喘。
帕帕克厲聲問道：“為什麽那些人會造反？”
帕帕克是真心不理解薩珊波斯西部地區的波斯人會造反。
帕帕克出身波斯頂級貴族家庭, 父親是祭祀, 自己是一城之主, 岳父是一地總督。
他長子沙普爾是個精明能幹的人, 將薩珊家族的勢力擴展到了整個波斯地區。
家族力量，多年精耕, 以及波斯貴族不滿腐朽的安息帝國的壓迫, 想要推翻安息帝國，建立波斯人的國家。
這許多因素結合在一起, 這才有了“薩珊波斯”，有了“薩珊波斯人”, 以及將來一定會有“薩珊王朝”。
神靈又站在帕帕克身邊, 懦弱無能的貴霜王朝掌握了香料，富得冒油。
只要帕帕克奪取了貴霜王朝的香料，那麽擁有永恒的財富的“薩珊王朝”就會成為一個強大的王朝, 足以吞並眼睛看到的任何一片土地。
但是，就在薩珊波斯的大軍一路征服貴霜王朝的時候，噩耗接二連三。
見到波斯人就尖叫逃走的貴霜人竟然在黃國人的帶領下一舉殲滅了薩珊波斯幾千士卒；
薩珊波斯比阿爾卑斯山還要堅固的西部地區竟然造反投降了黃國。
這世界到底到底到底是怎麽了！
帕帕克惡狠狠看著將領們，厲聲道：“那些賤人怎麽敢造反？”
一群波斯將領重重搖頭，同樣不理解。
薩珊波斯或者說安息帝國、羅馬帝國等等地區的所有神靈體系都是一樣的。
神靈以下, 只有三種人：“祭祀”、“貴族”、“奴隸”。
奴隸永遠不能違抗祭祀和貴族，只有祭祀和貴族可以進入神的天堂, 奴隸只有為祭祀和貴族而戰死才有資格進入天堂。
千百年來神靈的名字、神靈的數量不斷地變化，但是這基本的“三種人”規則卻從來不曾改變過。
“奴隸”一直老老實實規規矩矩地聽命於祭祀和貴族, 從來不曾有過大規模的反叛。
為什麽這次就毫無征兆的反叛了？
一個波斯將領喃喃地道：“一群農奴竟然敢反抗祭祀和貴族，他們就不怕神靈懲罰他們嗎？他們不想去天堂了嗎？”
一群波斯將領重重點頭，對他們而言都重要無比的天堂，為什麽在一群波斯奴隸之中反而無效了？
一個波斯將領憤怒極了：“竟然不尊重神靈，竟然違反貴瑣羅亞斯德教的教義，這些人都必須處死！”
一群波斯將領重重點頭，再也沒有比違反貴瑣羅亞斯德教的教義更重大的事情了。
帕帕克惡狠狠看著一群無能的波斯將領，竟然不知道農奴們為什麽造反，要這群人有什麽用？
他握緊了腰間鑲嵌著寶石的黃巾匕首，冰涼且膈手的感覺終於讓他冷靜。
這些波斯將領的背後是一個個巨大的波斯貴族家族，他不可能像處死一個奴隸一樣隨便處死他們。
帕帕克大聲對長子沙普爾、兒子阿爾達希爾說道：“你們兩個率領一千人奪回叛亂的城池！”
沙普爾和阿爾達希爾點頭。
帕帕克轉頭對其餘波斯將領厲聲道：“你們去召集更多的士卒，我要所有波斯男人都拿上武器加入戰鬥！”
帕帕克大聲咆哮著：“立刻！馬上！”
沙普爾和一群將領匆匆離開，身後是帕帕克憤怒的咆哮：“黃國人！我要將你們撕成碎片！”
沙普爾低聲道：“阿爾達希爾，你說我們該怎麽辦？”
許久，不曾聽到阿爾達希爾的回答。
沙普爾一怔轉頭，這才發現弟弟阿爾達希爾已經帶了幾個護衛向另一個方向走去。
沙普爾怔怔地看著阿爾達希爾，這家夥最近是怎麽了？
一個沙普爾的親信走近，低聲道：“阿爾達希爾想要取代你的位置成為薩珊波斯的王！”
沙普爾差點笑出聲：“阿爾達希爾取代我？他想成為薩珊波斯的王？”
薩珊王朝目前只有雛形，哪有什麽王不王的？再說了，就是薩珊王朝順利建國，這薩珊波斯王自然是父親帕帕克，與阿爾達希爾有什麽關系？
親信看沙普爾的眼神覆雜極了：“沙普爾少爺，帕帕克老爺已經老了……”
沙普爾一怔，轉身望向營帳，隱約能聽到帕帕克的咆哮。
他想起帕帕克的蒼老的臉龐，陡然握緊了拳頭，慢慢地道“薩珊王朝是我與父親建立的，阿爾達希爾憑什麽覬覦王位？”
親信低聲道：“聽說阿爾達希爾一直在擴充自己的勢力。”
沙普爾冷笑，自己多年經營，什麽時候輪到二十歲不到的阿爾達希爾跳出來了？
他淡淡地道：“偉大的太陽神會見證一切。”
沙普爾將精力集中到目前的局勢上，波斯西部大大小小十幾個城邦一起叛亂，區區一千士卒絕對無法平息。
“來人，下令征兵，所有波斯男性盡數拿起武器，平息叛亂。”
沙普爾冷冷地下令，此去西部地區一路看到的所有波斯男性都是他的士卒，所有糧食、羊群都是他的軍糧。
“無論如何要奪回西部！”
親信看沙普爾的眼神覆雜極了，沙普爾真是愚蠢透頂，沒有聽出來阿爾達希爾的威脅嗎？
阿爾達希爾極有可能會暗殺了沙普爾！
……
波斯克爾曼城。
劉星一劍砍開一袋大米，白花花的米粒灑落在下方的米袋上，又減弱在了地上，發出細細地聲響，以及無數波斯人滿含驚喜的大聲歡呼。
劉星看著一群眼睛發亮的波斯人，大聲道：“只要勤懇的工作，黃國所有人都能夠吃飽飯！”
她看似平靜，其實內心緊張無比。
為什麽波斯人會主動投靠黃國？
劉星與覃文靜、王朗等人討論過，或許最大的問題是波斯的貴瑣羅亞斯德教有太大的問題了。
波斯的貴瑣羅亞斯德教只是波斯貴族們的宗教，等級森嚴，波斯奴隸在貴瑣羅亞斯德教得不到一絲認同感。
貴瑣羅亞斯德教的教義中，不論戰爭，還是種地牧羊，所有的收益都是貴族們的，與奴隸無關。
如此也罷了，奴隸還會成為血祭的祭品，每次祭祀的時候就會有奴隸被挑出來當眾殺了祭祀神靈。
這樣的宗教教義除了令人顫抖和反感，還能有什麽？
哪個會成為祭品的人會信這種宗教？
儒學哪怕再鼓吹回到等級分明的奴隸社會，再鼓吹等級制，再禁錮平民的思想和晉升空間，好歹沒有鼓吹拿活人血祭吧？
劉星內心緊張地看著四周無數的波斯奴隸們，吃飽飯和平等能夠讓這些波斯人對黃國有歸屬感嗎？是他們想要得到的嗎？
打死沒想到面對一群主動投降黃國的人，心中竟然會如此忐忑和緊張啊。
幾個波斯商人大聲翻譯著劉星的言語，四周無數波斯人大聲歡呼。
劉星繼續道：“但是，你們必須證明你們是忠於黃國的！”
她看著大氣都不敢喘的波斯奴隸們，大聲道：“你們只要擊敗了帕帕克的軍隊，你們就是黃國的百姓，你們就能吃飽肚子！”
無數波斯奴隸大聲歡呼，絲毫不覺得這個要求有什麽不對。
戰敗的俘虜t通過戰爭顯示忠誠，這難道不是最最最普通和尋常的道理嗎？
不然怎麽知道這些俘虜是真心投降，還是隨時想著叛變？
劉星松了口氣，她現在沒時間進一步深入了解波斯人的需求，安穩波斯人的心。
帕帕克的軍隊隨時都會到。
劉星大聲道：“來人，給他們分武器，教他們列陣和廝殺。”
一群沙漠裔黃國士卒急急忙忙開始訓練波斯人。
一個波斯奴隸分到了一根柴火棍，他驚愕地看著柴火棍，臉色大變：“木棍……木棍……我竟然可以有木棍！”幸福的淚水瞬間湧了出來。
另一個波斯奴隸緊緊握住了木棍，嚎啕大哭：“黃國萬歲！黃國萬歲！”
安息帝國是個文化多元化的國家，簡單說就是沒有強烈的本土文化，大量吸收了地中海區域的文明。
地中海區域文明最著名最強悍的斯巴達人是怎麽打仗的？
勇敢的斯巴達人站在第二序列，第一序列是手無寸鐵的被征服的城邦的俘虜。
一群波斯奴隸以為“征服了他們”的黃國人同樣會按照這個古老的習俗驅趕他們作戰。
可他們竟然分到了武器。
雖然只是一根簡陋的柴火棍，但那代表的含義卻遠遠不是一根柴火棍可以說清楚的。
無數波斯奴隸看著手裏的柴火棍，大聲哭泣，人生第一次覺得自己是人，而不是一條狗，或者一棵韭菜。
一個波斯女子拿著棍子，驚愕地看著分武器的黃國士卒，失聲道：“我是女人，我怎麽也要上戰場？”
不是她怕死，不是她不願意上戰場，這狗屎的女奴生活生不如死，死有什麽可怕的？
但是她是女人啊，波斯女人的地位有些不好言說，種地有波斯女人的份，放羊沒有波斯女人的份，分財產沒有女人的份，繳稅又有女人的份。
這是地位與男人一樣，還是比男人低？
這真的有點不好說。
反正打仗從來沒有波斯女人的份，也沒有聽說波斯女人當官當將領的。
附近同樣分到了木棍的波斯女子們同樣愕然。
一個波斯商人大聲地叫嚷：“沒有錯！黃國男女平等！”
無數波斯男女奴隸一點都不理解“平等”的含義。
那波斯商人大聲解釋著：“就是男女都幹一樣的活，吃一樣的口糧，一樣可以當兵，殺敵勇敢一樣可以當將領，識字一樣可以當官。”
他指著一身盔甲的劉星，大聲道：“這個就是一位尊貴的女將軍！”
無數波斯男女奴隸大聲叫嚷。
有波斯男奴隸驚訝地道：“我從來沒有想過那黃國將軍是女人……”
雖然劉星的外貌怎麽看都是美女，可是一來貴族細皮嫩肉，貴族男人比平民女子還要漂亮絲毫不奇怪，二來黃國人與波斯人長得不一樣，三來哪有女人做將領的？
一群波斯男奴隸看著漂亮的劉星，不敢相信這個一身盔甲，拔劍砍破米袋的粗魯將軍會是一個女人。
一個波斯女奴隸呆呆地看著劉星，女人也能當將軍？難道那波斯商人說的話都是真的？
劉星完全聽不懂下方一群波斯人在說些什麽，她忙著布置防線。
雖然黃國一直在文化滲透波斯地區，但是從來沒有想到這麽快就能見效，更沒想到波斯人會忽然舉城投降。
黃國沙漠地區的將領完全沒有做好準備，波斯沿海地區的幾個港口勉強還有一些地形圖，而略微深入內地的城池如劉星腳下的克爾曼城附近的地形就是一張白紙。
劉星完全不知道克爾曼城附近有山，有礦，有河，還是有森林。
她手頭的唯一資源就是幾百個沙漠裔黃國士卒，以及一些糧食。
劉星拿起望遠鏡，仔細眺望四周的地形。
真是狗屎，她連斥候都沒有，只能派一些波斯人去四面放哨。
該死的帕帕克的軍隊此刻到底到底到底在什麽地方，距離克爾曼城有多遠？
劉星完全不知道。
至於橫掃克爾曼城附近的鄉村，聚攏人口和糧食，乃至堅壁清野等等基礎防守戰術，劉星想都不敢想。
誰知道她前腳剛派了士卒去聚集人口和糧食，後腳帕帕克的軍隊就到了？
不知敵，不知己的狗屎情況下，除了老老實實守城，她還能有什麽戰術？
劉星看著城內熱情洋溢卻未必可靠的波斯人，實在想不出除了死守之外的戰術。
但克爾曼只有殘破的黃土“胸墻”，防禦力勉強比零高了一點點，可以擋住普通騎兵的進攻，然而想要靠這種“胸墻”擋住步兵純屬做夢。
唯有在城內巷戰了，可是這些波斯奴隸真的願意為了黃國而進行慘烈的巷戰？
劉星在心中安慰自己道：“沒關系，哪怕這個城被帕帕克的軍隊奪回去，本朝也沒有損失。”
劉星與覃文靜等人在渡過波斯灣的時候溝通過，底線是守住波斯西部的幾個港口，然後慢慢星火燎原。
劉星微笑著，如何星火燎原？
“若是敗了，我就帶領殘部在波斯地區四處出擊，殺光波斯貴族，將貴族的糧食盡數分給波斯奴隸。”
劉星微笑著，波斯奴隸能夠吃飽飯，不是波斯貴族們變得仁慈了，而是黃國人來過。
當然，這個戰術頗有被圍殲的風險。
但是劉星毫不在意，身為傳播光明的使者，縱死俠骨香。
她大聲下令：“來人，驅趕波斯人挖泥土高墻！”
城內一角，雷銅與十幾個黃國士卒驅趕著幾百個波斯奴隸進了某個波斯貴族的糧倉。
看著糧倉內幾乎完整的糧食，一個黃國士卒楞住了，那些造反的波斯奴隸殺光了波斯貴族，卻沒有搶劫糧食，這是不是太奇怪了？
雷銅呵斥道：“快幹活！”
若是他剛離開黃國本土，他也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黃巾之亂中但凡被攻破的地主老爺家哪裏還有一粒米剩下？
但他去了扶南，去了摩羯陀，去了沙漠，已經知道佃農和奴隸的區別了。
佃農的本質是自私自利的人，在地主老爺的棍棒與呵斥下會卑躬屈膝，會諂媚地笑；
一旦地主老爺沒了棍棒，佃農就會露出兇狠和猙獰的面孔，將欺壓他的地主老爺撕碎，將平日羨慕的、只在夢裏出現的東西據為己有。
奴隸的本質是對著主人搖尾巴的狗，會偷懶，會憤怒，會麻木，卻不能沒有主人，更沒有想過主人不在了，就搶奪主人的東西。
狗的最大的期盼是換過溫和善良仁慈的主人。
雷銅平靜地看著幾百個波斯奴隸，有憐憫，更有自豪。
哪怕是在銅馬朝，是在漢朝，黃國人依然是自私又殘忍的人，而不是只會搖尾乞憐的狗。
那發楞的黃國士卒急忙開始指揮波斯奴隸搬運糧食，一個波斯商人在一邊配合著大喊：“將這些糧食都做成了飯，大家吃飽了準備與帕帕克老爺的軍隊廝殺！”
一群波斯奴隸大聲歡呼著，拼命地搬運著糧食。
一個波斯奴隸歡喜地笑著：“我早就想知道姥爺家的麥子是什麽味道了。”
另一個波斯奴隸叫著：“快去找幾個廚娘來做飯！”
半個時辰後，克爾曼城內炊煙裊裊，無數波斯奴隸吃著人生第一次能夠稱為正經食物的東西，臉上滿是幸福的笑容。
……
當日晚上，一支火把長龍飛快向克爾曼城靠近，只看火把就有幾百人。
劉星臉色鐵青，這麽多人這麽明顯地接近克爾曼城，而派遣在城外的波斯人竟然不知道匯報，真是狗屎。
她握緊了長劍，厲聲道：“吹響號角，準備廝殺！”
號角聲中，無數波斯奴隸揉著迷糊的眼睛驚醒，有人瞬間驚呼：“號角聲！要打仗了！”
有人咧嘴大笑：“殺了貴族老爺！”拿著柴火棍就沖了出去。
有人渾身發抖，低聲與親友道：“我們只要不說吃了貴族老爺的糧食，貴族老爺不會對我們怎麽樣的，對不對？”
有人顫抖著一步步向號角聲走去，怕，是真的怕，但是去也是真的必須去。
難道一輩子做奴隸嗎？難道一輩子吃不飽嗎？
想到今晚才第一次知道什麽是吃飽，無論如何都要成為黃國人。
雷銅厲聲叫嚷著：“列陣！列陣！”
一個個波斯奴隸拿著柴火棍驚恐地聚集在一起，白天才學會的方陣在此刻忘得幹幹凈凈，只知道本能的擠在一起。
劉星看著一個個與其說是方陣，不如說是難民堆的隊伍，竟然有些高興：“很好，還有這麽多人願意戰鬥。”
她望著遠處逐漸靠近的火把，舉起長劍，大聲道：“為了公平！”
無數波斯男女大聲叫嚷：“為了公平！”
那數百支火把遠遠地同樣發出大t聲地嘶吼：“為了公平！”
劉星眨眼，掏耳朵。
那數百支火把歡呼著靠近，火光下現出一張張男女老幼樸實又瘦弱的臉。
一個波斯老人大聲叫嚷著：“我們要吃燉蔬菜！我們要吃炒米飯！我們要吃飽肚子！”
身後幾百個男女老少大聲歡呼，十幾只羊不安的叫著。
聽說克爾曼的黃國老爺給所有奴隸大量的食物，整個部落的人全部來了。
劉星聽著翻譯的解釋，大聲道：“只要為黃國而戰，就是黃國子民！”
“黃國子民絕不會餓死！”
無數波斯人大聲歡呼，再也沒有比這更重要的事情了。
……
數日後，沙普爾帶著五千餘人到了克爾曼，數公裏外，阿爾達希爾帶著相同數量的人冷冷地看著克爾曼城。
劉星看著隊形稀松無比，一看就知道是抓來的壯丁的敵軍，大聲道：“若有退縮，後排殺前排！”
無數波斯人站在新建的泥土高墻上，用發音完全不準的聲音大聲叫嚷：“若有退縮，後排殺前排！”
沙普爾冷冷地看著克爾曼城，絲毫沒有進攻的念頭，他淡淡地下令：“讓阿爾達希爾先進攻。”
遠處，阿爾達希爾冷冷地道：“沙普爾不敢進攻？膽小鬼！”
他傲然道：“進攻！”
沙普爾真是蠢貨，克爾曼城雖然是波斯地區的大城，但是波斯地區的大城能夠有多少人？
克爾曼城撐死只有一萬五千人口，又能有多少男子，多少精壯？
阿爾達希爾確定他帶領五千人的大軍足夠擊破克爾曼城。
真是不明白沙普爾為什麽將到手的功勞讓給他，只能說沙普爾缺乏霸主的氣質。
阿爾達希爾冷笑著，假如是他打下了克爾曼城，他反手就會在慶功酒宴中殺了沙普爾，什麽不能沾染親人的鮮血，見鬼去吧。
一個有大量士兵卻不敢作戰的將領，殺了他只會讓驍勇善戰的波斯人大聲叫好。
阿爾達希爾對五千個抓來的波斯農奴，厲聲道：“為了偉大的火神，奪回克爾曼城！”
幾百個親兵大聲歡呼，驅趕著波斯農奴前進。
有親兵大聲叫著：“不要怕，哪怕戰死了，也會進入天堂。”
有親兵叫著：“便宜你們了，你們本來沒有資格進入天堂的，這次是貴族老爺開恩允許你們進入天堂，你們一定要記住貴族老爺的恩典。”
有親兵惡狠狠看著隊伍中老邁的波斯奴隸，呵斥道：“見到了那些叛徒，你就撲上去抱住對方不放，被刀子砍也不能放手，死也不能放手！聽到了沒有！”
五千波斯農奴磨磨蹭蹭前進，阿爾達希爾帶著幾十個騎兵平靜地跟在後面。
這五千個波斯農奴都是用來消耗敵人的炮灰，真正的戰鬥力只有他與那幾十個騎兵。
阿爾達希爾冷冷地看著泥土高墻，又轉頭看遠處按兵不動的沙普爾，冷笑幾聲。
他大聲下令道：“進攻！”
五千農奴慢悠悠到了泥土高墻下，咋咋呼呼的叫嚷著，卻堅決地在泥土堆的底部徘徊。
泥土高墻上，一群克爾曼城的波斯人大聲叫嚷，手裏的木棍對著下方的人虛空揮舞恫嚇，卻毛都碰不到。
阿爾達希爾仔細打量了許久，啞然失笑：“原來只有一群奴隸啊。”
打了許久，別說死人了，就是受傷的都沒有，兩群只敢叫嚷的奴隸有個P的戰鬥力？
忽然，泥土高墻上有百十個人猛然沖了下來，手中刀劍長矛過處，一個個阿爾達希爾部的波斯人慘叫著倒下。
附近好些阿爾達希爾部的波斯人慘叫：“快逃啊！”
五六千人驚慌地四散奔逃。
泥土高墻上，無數克爾曼的波斯人大聲歡呼：“殺啊！”興奮地沖下泥土高墻追殺。
阿爾達希爾笑了，這帶頭的勇士就是黃國人了？那一身鎧甲真是漂亮啊。
他大聲下令道：“進攻，殺了那些黃國人！”率先縱馬而出。
幾十騎跟在阿爾達希爾的身後催馬沖鋒。
遠處，沙普爾眼神一變，握緊了拳頭。
黃國人怎麽蠢得主動進攻？要是阿爾達希爾的騎兵擊殺了那些黃國人，擊破了克爾曼城，以後豈不是聲威大振？
阿爾達希爾縱馬疾馳，望著前方的黃國將士，殘忍地微笑，沒有人能夠抵擋騎兵的沖鋒。
泥土高墻上，陡然有幾十個黃國士卒露出身形，手中的（弩）矢激射。
“嗡嗡嗡！”
阿爾達希爾只覺一個黑點飛快靠近，還沒來得及看清楚是什麽，只覺胸口一疼，渾身失去了力氣。
遠處，沙普爾望著阿爾達希爾中箭，陡然握緊了拳頭，低聲道：“偉大的太陽神啊，我讚美你！”
附近好幾個親信臉上滿是笑容，只有戰死的阿爾達希爾才是好的阿爾達希爾。
一個親信大聲道：“阿爾達希爾還沒死！快祈禱！快祈禱！”
一群親信一齊祈禱：“偉大的太陽神啊！我讚美你！”
泥土高墻下，阿爾達希爾低頭看著胸口，一絲鮮血從堅固的皮甲內沿著矢桿滲透出來。
阿爾達希爾驚愕地看著鮮血，伸手擦拭，呆呆地看著滿是鮮血的手掌：“不可能……我怎麽會死……我要建立偉大的薩珊王朝……”
“嘭！”阿爾達希爾重重地墜馬，在地上略微翻滾，然後一動不動。
四周，幾十騎或中箭墜馬，或趴在馬背上一動不動，或驚恐地勒馬，大聲叫嚷：“阿爾達希爾少爺！阿爾達希爾少爺！”
泥土高墻下，劉星急沖幾步，猛然躍起，一劍斬殺了一個幸存的波斯騎兵，腳尖在馬背上一點，騰空而起，在另一個波斯騎兵驚恐地回望中，一劍砍下了他的腦袋。
一眨眼工夫，阿爾達希爾部幾十個騎兵盡數被殺。
遠處，沙普爾眼中滿是光點，伸出手臂對著天空大聲道：“偉大的太陽神啊！我讚美你！”
身邊一大群親信跟著歡呼，能不能打下克爾曼城此刻一點都不重要，今日的收獲已經大到了不可思議。
泥土高墻下，劉星騎在馬上，望著遠處倉惶躁動的沙普爾部波斯軍，厲聲叫道：“上馬，今日看我劉星大破敵軍！”
原來真正能打的不過是那幾十個騎兵而已，那還怕什麽？
今日劉某就要率幾十騎破五千人讓世界知道什麽是“劉星震撼”！
劉星傲然道：“以後不要叫我劉星，叫我劉五十！”
聽到這個名字就能讓人立刻知道她五十騎大破五千人的奇跡。
幾十個黃國騎兵上馬，大聲歡呼：“必勝！必勝！必勝！”
然後半數人墜馬。
劉星大怒：“搞什麽鬼！”
墜馬的黃國騎兵悲傷極了：“將軍，波斯人的戰馬沒有馬鞍，沒有馬鐙！我們不習慣啊！”
劉星死死地看著幾十個黃國騎兵，你丫是不是存心的？
她惡狠狠望著遠處的沙普爾部波斯軍，飛快地思想鬥爭，終於咬牙道：“吹響號角，回城！”
“劉五十”雖然威武，但是假如倒黴變成了“劉墜馬”，哪裏還有臉擡頭見人？
號角聲響起，在無數克爾曼波斯人的歡呼聲中，眾人緩緩退回克爾曼城。
遠處，沙普爾絲毫沒有乘機追擊的意思。
他嘴角帶著笑：“我親愛的弟弟阿爾達希爾，你怎麽就死了呢，你不是要當薩珊波斯王嗎？”
沙普爾擡頭看天，藍天白雲中，仿佛看到一顆閃亮的星星隕落。
他幸福地微笑：“阿爾達希爾，你用自己的性命試出了黃國人的弓箭的厲害，我一定不會讓你的血白流。”
只有阿爾達希爾這種年輕魯莽的白癡才會親自率領騎兵沖鋒，他以後就老老實實安安全全地待在大軍的後方，等著成為薩珊波斯王。
克爾曼城中，劉星臉色鐵青，厲聲下令：“來人，立刻組織人手去做馬鞍、馬鐙！”
就因為沒有馬鞍馬鐙所以沒能成為“劉五十”，簡直是奇恥大辱，以後必須隨身帶著馬鞍馬鐙！
雷銅一邊點頭，一邊打量遠處的沙普爾部波斯軍，咧嘴笑道：“我們能贏！”
附近幾百個黃國士卒大聲道：“我們能贏！”
克爾曼城中，無數連敵人的毛都沒有碰到過的波斯人大聲歡呼：“我們能贏！”
一個波斯人張開手臂，仰天長嘶：“為了公平！”
無數波斯人張開手臂，仰天長嘶：“為了公平！”
陽光落在無數波斯人的身上臉上，一道長長的影子拖在地上，仿佛影子也在嚎叫。
次日，沙普爾收攏阿爾達希爾的潰兵，再次進攻克爾曼城，被劉星率領克爾曼城波斯人擊退。
沙普爾圍城十餘日，糧食耗盡，全軍退卻。
劉星率領幾十騎兵追擊，大破沙普爾軍，沙普爾僅以身免。
克爾曼t城無數波斯人大聲歡呼：“劉星！黃國！劉星！黃國！”
又過十幾日，劉星副將路招率領兩千餘沙漠裔黃國士卒增援克爾曼城。
劉星微笑，一邊組織人手建造發石車，一邊命令雷銅率騎兵探查附近的地形。
她反覆叮囑雷銅：“最重要的是宣傳本朝！公平，吃飽飯，人人可以當官，人人平等，不強迫任何人進入宗教。”
雷銅用力點頭，小聲問劉星：“將軍，那些商人可靠嗎？”
全靠波斯商人向波斯人翻譯黃國將士的言語，若是其中有什麽差池，黃國將士被人賣了還給人數錢呢。
劉星笑了，回答道：“你每次帶三個波斯商人翻譯，互相監督，難道還怕被人騙了嗎？”
……
覃文靜在波斯地區西面的港口待了一個月，眼看風平浪靜，薩珊波斯的軍隊被劉星擋在克爾曼城，這才松了口氣。
一個多月來的瘋狂增兵，在波斯地區的黃國士卒總數已經有六七千人。
幾個港口城市的發石車也逐漸到位，最低戰略目標已經完成。
她急急忙忙又渡海坐鎮查拉塞尼。
黃國原本留在沙漠的兵力是足夠的，但是波斯發生了預料之外的變化，打亂了整個布局，一時之間兵力有些緊張了。
一群安息人見了覃文靜，歡喜地迎上來，遠遠地就叫著：“覃將軍！”
覃文靜沒有從呼喊聲中聽出一絲的安息口音。
她暗暗嘆氣，很清楚這些安息人想要做什麽，只能鼓起笑臉。
那幾個安息人見了覃文靜，果然道：“覃將軍，黃國什麽時候解放舍特拉？”
舍特拉城是底格裏斯河和幼發拉底河包圍中的一個小城市，人口有沒有五千人都是一個重大疑問。
舍特拉城距離黃國占領的底格裏斯河與幼發拉底河合流處的古爾奈城不到百裏，說遠不遠，說近不近。
這舍特拉城的安息人心思就活躍了，三番五次地上門請求將舍特拉城歸入黃國疆域之內。
覃文靜很清楚舍特拉城的安息人是怎麽想的，黃國大軍分分鐘摧毀了安息人的王城，不論是武力，還是殘忍程度都遠遠超出了普通安息人的想象。
哪個安息人對黃國不是畏懼到了骨頭裏？
在黃國的鼻子底下的舍特拉城的安息人自然嚇壞了，只怕早早地投降，保住自己的小命。
何況從舍特拉城的普通安息人的角度看，加入黃國簡直是一件大好事。
被富裕的黃國占領的安息城池的百姓們，誰不是過上了辛苦但是能夠吃飽飯的生活？
聽說幹活賣力的安息人還能當官呢！
投降有飽飯吃，不投降可能被燒成灰燼，舍特拉城的安息人簡直不需要選擇。
覃文靜臉上帶著笑，堅決地拒絕道：“黃國是愛好和平的，對安息帝國的城池沒有企圖。”
一群舍爾特城的安息人對這個巨大的笑話保持平靜和克制，只是苦苦哀求。
覃文靜知道舍爾特城是個好地方，適合種地，可是她實在沒有占領舍爾特城的念頭。
黃國的戰略目標不是吞並安息帝國，而是以查拉塞尼、古爾奈等城池為第一道封鎖線，以沙漠為第二道封鎖線，徹底封鎖安息帝國、羅馬帝國進入紅海和波斯灣的道路。
在這個戰略之下，進一步蠶食安息帝國的城池，刺激安息帝國是極其不明智的。
安息帝國此刻就像是被流氓欺負的老實人，別看老實人一直忍氣吞聲任由流氓欺負，一旦老實人爆發，分分鐘就砍死了流氓。
覃文靜絕對不希望安息帝國以舉國之力進攻查拉塞尼等城池，黃國無力在遙遠的海外與安息帝國爆發全面戰爭。
覃文靜與一群來自舍特拉城的安息人嫻熟地“求吞並”和“拒絕吞並”了半天，一個安息人隨口道：“若是黃國再不解放舍特拉，舍特拉只怕還要出現慘案。”
覃文靜一怔，問道：“什麽慘案？”
幾個安息人面色古怪。
前些時日，舍特拉城中，一個81歲的老漢將照顧了40年的癱瘓妻子推入了舍特拉城南的哈馬兒湖。【註1】
一個安息人慢慢地道：“那81歲的丈夫實在無力照顧妻子了，他自己都走不動路了，也沒有什麽收入……”
覃文靜的大腦中轟然一聲巨響。
一個丈夫不離不棄照顧癱瘓的妻子40年，世上有幾個人能夠做到？
相愛時候的甜蜜誓言，“我永遠愛你”；結婚時候的鄭重承諾，“不論疾病還是貧窮都不會分離”。
在40年的壓力下，幾人能夠信守承諾，堅守誓言，承擔責任？
生活的艱難終於將一個責任心非常強的人逼成了罪犯。
這不是人性的悲劇，這是社會的悲劇，這是人類的悲劇。
為什麽百姓只有繳稅的責任和義務，卻只有貴族老爺可以悠閑地免費住在幹凈的病房療養？
為什麽朱門酒肉臭，窮人卻只能選擇殺死妻子？
覃文靜擡頭看著天空，黃國是世界的拯救者，是人類的拯救者，不是人類的旁觀者。
她平靜地看著幾個嘆息的安息人，道：“來人！”
“傳令！舍特拉城成為本朝的城池，舍特拉城百姓成為本朝百姓。”
幾個舍特拉城的安息人驚愕，然後狂喜。
覃文靜看著天空，繼續道：“傳令！不論是七八十歲的人，是手腳有殘疾的人，是患有重病的人……”
“世界上所有饑寒交迫，貧病交加的人……”
“來黃國吧！”
一群黃國將領微笑，有人大聲唱道：“起來，饑寒交迫的奴隸，起來，全世界受苦的人！”
“滿腔的熱血已經沸騰，要為真理而鬥爭！”
覃文靜依然看著天空，從軍事、政治、經濟角度而言，這事情大錯特錯。
查拉塞尼乃至黃國將面對前所未有的政治、軍事、糧食壓力。
但即使再來一次，她也要這麽做。
覃文靜看著天空，輕輕唱著：“起來，饑寒交迫的奴隸，起來，全世界受苦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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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當！”
一個銅酒杯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酒水四濺，銅酒杯凹陷了一大塊。
薩珊波斯的最高統治者帕帕克眼睛血紅，看四周的波斯將領的眼神仿佛要吞噬了他們。
一群波斯將領惶恐地看著地面，大氣都不敢喘。
帕帕克厲聲問道：“為什麽那些人會造反？”
帕帕克是真心不理解薩珊波斯西部地區的波斯人會造反。
帕帕克出身波斯頂級貴族家庭, 父親是祭祀, 自己是一城之主, 岳父是一地總督。
他長子沙普爾是個精明能幹的人, 將薩珊家族的勢力擴展到了整個波斯地區。
家族力量，多年精耕, 以及波斯貴族不滿腐朽的安息帝國的壓迫, 想要推翻安息帝國，建立波斯人的國家。
這許多因素結合在一起, 這才有了“薩珊波斯”，有了“薩珊波斯人”, 以及將來一定會有“薩珊王朝”。
神靈又站在帕帕克身邊, 懦弱無能的貴霜王朝掌握了香料，富得冒油。
只要帕帕克奪取了貴霜王朝的香料，那麽擁有永恒的財富的“薩珊王朝”就會成為一個強大的王朝, 足以吞並眼睛看到的任何一片土地。
但是，就在薩珊波斯的大軍一路征服貴霜王朝的時候，噩耗接二連三。
見到波斯人就尖叫逃走的貴霜人竟然在黃國人的帶領下一舉殲滅了薩珊波斯幾千士卒；
薩珊波斯比阿爾卑斯山還要堅固的西部地區竟然造反投降了黃國。
這世界到底到底到底是怎麽了！
帕帕克惡狠狠看著將領們，厲聲道：“那些賤人怎麽敢造反？”
一群波斯將領重重搖頭，同樣不理解。
薩珊波斯或者說安息帝國、羅馬帝國等等地區的所有神靈體系都是一樣的。
神靈以下, 只有三種人：“祭祀”、“貴族”、“奴隸”。
奴隸永遠不能違抗祭祀和貴族，只有祭祀和貴族可以進入神的天堂, 奴隸只有為祭祀和貴族而戰死才有資格進入天堂。
千百年來神靈的名字、神靈的數量不斷地變化，但是這基本的“三種人”規則卻從來不曾改變過。
“奴隸”一直老老實實規規矩矩地聽命於祭祀和貴族, 從來不曾有過大規模的反叛。
為什麽這次就毫無征兆的反叛了？
一個波斯將領喃喃地道：“一群農奴竟然敢反抗祭祀和貴族，他們就不怕神靈懲罰他們嗎？他們不想去天堂了嗎？”
一群波斯將領重重點頭，對他們而言都重要無比的天堂，為什麽在一群波斯奴隸之中反而無效了？
一個波斯將領憤怒極了：“竟然不尊重神靈，竟然違反貴瑣羅亞斯德教的教義，這些人都必須處死！”
一群波斯將領重重點頭，再也沒有比違反貴瑣羅亞斯德教的教義更重大的事情了。
帕帕克惡狠狠看著一群無能的波斯將領，竟然不知道農奴們為什麽造反，要這群人有什麽用？
他握緊了腰間鑲嵌著寶石的黃巾匕首，冰涼且膈手的感覺終於讓他冷靜。
這些波斯將領的背後是一個個巨大的波斯貴族家族，他不可能像處死一個奴隸一樣隨便處死他們。
帕帕克大聲對長子沙普爾、兒子阿爾達希爾說道：“你們兩個率領一千人奪回叛亂的城池！”
沙普爾和阿爾達希爾點頭。
帕帕克轉頭對其餘波斯將領厲聲道：“你們去召集更多的士卒，我要所有波斯男人都拿上武器加入戰鬥！”
帕帕克大聲咆哮著：“立刻！馬上！”
沙普爾和一群將領匆匆離開，身後是帕帕克憤怒的咆哮：“黃國人！我要將你們撕成碎片！”
沙普爾低聲道：“阿爾達希爾，你說我們該怎麽辦？”
許久，不曾聽到阿爾達希爾的回答。
沙普爾一怔轉頭，這才發現弟弟阿爾達希爾已經帶了幾個護衛向另一個方向走去。
沙普爾怔怔地看著阿爾達希爾，這家夥最近是怎麽了？
一個沙普爾的親信走近，低聲道：“阿爾達希爾想要取代你的位置成為薩珊波斯的王！”
沙普爾差點笑出聲：“阿爾達希爾取代我？他想成為薩珊波斯的王？”
薩珊王朝目前只有雛形，哪有什麽王不王的？再說了，就是薩珊王朝順利建國，這薩珊波斯王自然是父親帕帕克，與阿爾達希爾有什麽關系？
親信看沙普爾的眼神覆雜極了：“沙普爾少爺，帕帕克老爺已經老了……”
沙普爾一怔，轉身望向營帳，隱約能聽到帕帕克的咆哮。
他想起帕帕克的蒼老的臉龐，陡然握緊了拳頭，慢慢地道“薩珊王朝是我與父親建立的，阿爾達希爾憑什麽覬覦王位？”
親信低聲道：“聽說阿爾達希爾一直在擴充自己的勢力。”
沙普爾冷笑，自己多年經營，什麽時候輪到二十歲不到的阿爾達希爾跳出來了？
他淡淡地道：“偉大的太陽神會見證一切。”
沙普爾將精力集中到目前的局勢上，波斯西部大大小小十幾個城邦一起叛亂，區區一千士卒絕對無法平息。
“來人，下令征兵，所有波斯男性盡數拿起武器，平息叛亂。”
沙普爾冷冷地下令，此去西部地區一路看到的所有波斯男性都是他的士卒，所有糧食、羊群都是他的軍糧。
“無論如何要奪回西部！”
親信看沙普爾的眼神覆雜極了，沙普爾真是愚蠢透頂，沒有聽出來阿爾達希爾的威脅嗎？
阿爾達希爾極有可能會暗殺了沙普爾！
……
波斯克爾曼城。
劉星一劍砍開一袋大米，白花花的米粒灑落在下方的米袋上，又減弱在了地上，發出細細地聲響，以及無數波斯人滿含驚喜的大聲歡呼。
劉星看著一群眼睛發亮的波斯人，大聲道：“只要勤懇的工作，黃國所有人都能夠吃飽飯！”
她看似平靜，其實內心緊張無比。
為什麽波斯人會主動投靠黃國？
劉星與覃文靜、王朗等人討論過，或許最大的問題是波斯的貴瑣羅亞斯德教有太大的問題了。
波斯的貴瑣羅亞斯德教只是波斯貴族們的宗教，等級森嚴，波斯奴隸在貴瑣羅亞斯德教得不到一絲認同感。
貴瑣羅亞斯德教的教義中，不論戰爭，還是種地牧羊，所有的收益都是貴族們的，與奴隸無關。
如此也罷了，奴隸還會成為血祭的祭品，每次祭祀的時候就會有奴隸被挑出來當眾殺了祭祀神靈。
這樣的宗教教義除了令人顫抖和反感，還能有什麽？
哪個會成為祭品的人會信這種宗教？
儒學哪怕再鼓吹回到等級分明的奴隸社會，再鼓吹等級制，再禁錮平民的思想和晉升空間，好歹沒有鼓吹拿活人血祭吧？
劉星內心緊張地看著四周無數的波斯奴隸們，吃飽飯和平等能夠讓這些波斯人對黃國有歸屬感嗎？是他們想要得到的嗎？
打死沒想到面對一群主動投降黃國的人，心中竟然會如此忐忑和緊張啊。
幾個波斯商人大聲翻譯著劉星的言語，四周無數波斯人大聲歡呼。
劉星繼續道：“但是，你們必須證明你們是忠於黃國的！”
她看著大氣都不敢喘的波斯奴隸們，大聲道：“你們只要擊敗了帕帕克的軍隊，你們就是黃國的百姓，你們就能吃飽肚子！”
無數波斯奴隸大聲歡呼，絲毫不覺得這個要求有什麽不對。
戰敗的俘虜t通過戰爭顯示忠誠，這難道不是最最最普通和尋常的道理嗎？
不然怎麽知道這些俘虜是真心投降，還是隨時想著叛變？
劉星松了口氣，她現在沒時間進一步深入了解波斯人的需求，安穩波斯人的心。
帕帕克的軍隊隨時都會到。
劉星大聲道：“來人，給他們分武器，教他們列陣和廝殺。”
一群沙漠裔黃國士卒急急忙忙開始訓練波斯人。
一個波斯奴隸分到了一根柴火棍，他驚愕地看著柴火棍，臉色大變：“木棍……木棍……我竟然可以有木棍！”幸福的淚水瞬間湧了出來。
另一個波斯奴隸緊緊握住了木棍，嚎啕大哭：“黃國萬歲！黃國萬歲！”
安息帝國是個文化多元化的國家，簡單說就是沒有強烈的本土文化，大量吸收了地中海區域的文明。
地中海區域文明最著名最強悍的斯巴達人是怎麽打仗的？
勇敢的斯巴達人站在第二序列，第一序列是手無寸鐵的被征服的城邦的俘虜。
一群波斯奴隸以為“征服了他們”的黃國人同樣會按照這個古老的習俗驅趕他們作戰。
可他們竟然分到了武器。
雖然只是一根簡陋的柴火棍，但那代表的含義卻遠遠不是一根柴火棍可以說清楚的。
無數波斯奴隸看著手裏的柴火棍，大聲哭泣，人生第一次覺得自己是人，而不是一條狗，或者一棵韭菜。
一個波斯女子拿著棍子，驚愕地看著分武器的黃國士卒，失聲道：“我是女人，我怎麽也要上戰場？”
不是她怕死，不是她不願意上戰場，這狗屎的女奴生活生不如死，死有什麽可怕的？
但是她是女人啊，波斯女人的地位有些不好言說，種地有波斯女人的份，放羊沒有波斯女人的份，分財產沒有女人的份，繳稅又有女人的份。
這是地位與男人一樣，還是比男人低？
這真的有點不好說。
反正打仗從來沒有波斯女人的份，也沒有聽說波斯女人當官當將領的。
附近同樣分到了木棍的波斯女子們同樣愕然。
一個波斯商人大聲地叫嚷：“沒有錯！黃國男女平等！”
無數波斯男女奴隸一點都不理解“平等”的含義。
那波斯商人大聲解釋著：“就是男女都幹一樣的活，吃一樣的口糧，一樣可以當兵，殺敵勇敢一樣可以當將領，識字一樣可以當官。”
他指著一身盔甲的劉星，大聲道：“這個就是一位尊貴的女將軍！”
無數波斯男女奴隸大聲叫嚷。
有波斯男奴隸驚訝地道：“我從來沒有想過那黃國將軍是女人……”
雖然劉星的外貌怎麽看都是美女，可是一來貴族細皮嫩肉，貴族男人比平民女子還要漂亮絲毫不奇怪，二來黃國人與波斯人長得不一樣，三來哪有女人做將領的？
一群波斯男奴隸看著漂亮的劉星，不敢相信這個一身盔甲，拔劍砍破米袋的粗魯將軍會是一個女人。
一個波斯女奴隸呆呆地看著劉星，女人也能當將軍？難道那波斯商人說的話都是真的？
劉星完全聽不懂下方一群波斯人在說些什麽，她忙著布置防線。
雖然黃國一直在文化滲透波斯地區，但是從來沒有想到這麽快就能見效，更沒想到波斯人會忽然舉城投降。
黃國沙漠地區的將領完全沒有做好準備，波斯沿海地區的幾個港口勉強還有一些地形圖，而略微深入內地的城池如劉星腳下的克爾曼城附近的地形就是一張白紙。
劉星完全不知道克爾曼城附近有山，有礦，有河，還是有森林。
她手頭的唯一資源就是幾百個沙漠裔黃國士卒，以及一些糧食。
劉星拿起望遠鏡，仔細眺望四周的地形。
真是狗屎，她連斥候都沒有，只能派一些波斯人去四面放哨。
該死的帕帕克的軍隊此刻到底到底到底在什麽地方，距離克爾曼城有多遠？
劉星完全不知道。
至於橫掃克爾曼城附近的鄉村，聚攏人口和糧食，乃至堅壁清野等等基礎防守戰術，劉星想都不敢想。
誰知道她前腳剛派了士卒去聚集人口和糧食，後腳帕帕克的軍隊就到了？
不知敵，不知己的狗屎情況下，除了老老實實守城，她還能有什麽戰術？
劉星看著城內熱情洋溢卻未必可靠的波斯人，實在想不出除了死守之外的戰術。
但克爾曼只有殘破的黃土“胸墻”，防禦力勉強比零高了一點點，可以擋住普通騎兵的進攻，然而想要靠這種“胸墻”擋住步兵純屬做夢。
唯有在城內巷戰了，可是這些波斯奴隸真的願意為了黃國而進行慘烈的巷戰？
劉星在心中安慰自己道：“沒關系，哪怕這個城被帕帕克的軍隊奪回去，本朝也沒有損失。”
劉星與覃文靜等人在渡過波斯灣的時候溝通過，底線是守住波斯西部的幾個港口，然後慢慢星火燎原。
劉星微笑著，如何星火燎原？
“若是敗了，我就帶領殘部在波斯地區四處出擊，殺光波斯貴族，將貴族的糧食盡數分給波斯奴隸。”
劉星微笑著，波斯奴隸能夠吃飽飯，不是波斯貴族們變得仁慈了，而是黃國人來過。
當然，這個戰術頗有被圍殲的風險。
但是劉星毫不在意，身為傳播光明的使者，縱死俠骨香。
她大聲下令：“來人，驅趕波斯人挖泥土高墻！”
城內一角，雷銅與十幾個黃國士卒驅趕著幾百個波斯奴隸進了某個波斯貴族的糧倉。
看著糧倉內幾乎完整的糧食，一個黃國士卒楞住了，那些造反的波斯奴隸殺光了波斯貴族，卻沒有搶劫糧食，這是不是太奇怪了？
雷銅呵斥道：“快幹活！”
若是他剛離開黃國本土，他也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黃巾之亂中但凡被攻破的地主老爺家哪裏還有一粒米剩下？
但他去了扶南，去了摩羯陀，去了沙漠，已經知道佃農和奴隸的區別了。
佃農的本質是自私自利的人，在地主老爺的棍棒與呵斥下會卑躬屈膝，會諂媚地笑；
一旦地主老爺沒了棍棒，佃農就會露出兇狠和猙獰的面孔，將欺壓他的地主老爺撕碎，將平日羨慕的、只在夢裏出現的東西據為己有。
奴隸的本質是對著主人搖尾巴的狗，會偷懶，會憤怒，會麻木，卻不能沒有主人，更沒有想過主人不在了，就搶奪主人的東西。
狗的最大的期盼是換過溫和善良仁慈的主人。
雷銅平靜地看著幾百個波斯奴隸，有憐憫，更有自豪。
哪怕是在銅馬朝，是在漢朝，黃國人依然是自私又殘忍的人，而不是只會搖尾乞憐的狗。
那發楞的黃國士卒急忙開始指揮波斯奴隸搬運糧食，一個波斯商人在一邊配合著大喊：“將這些糧食都做成了飯，大家吃飽了準備與帕帕克老爺的軍隊廝殺！”
一群波斯奴隸大聲歡呼著，拼命地搬運著糧食。
一個波斯奴隸歡喜地笑著：“我早就想知道姥爺家的麥子是什麽味道了。”
另一個波斯奴隸叫著：“快去找幾個廚娘來做飯！”
半個時辰後，克爾曼城內炊煙裊裊，無數波斯奴隸吃著人生第一次能夠稱為正經食物的東西，臉上滿是幸福的笑容。
……
當日晚上，一支火把長龍飛快向克爾曼城靠近，只看火把就有幾百人。
劉星臉色鐵青，這麽多人這麽明顯地接近克爾曼城，而派遣在城外的波斯人竟然不知道匯報，真是狗屎。
她握緊了長劍，厲聲道：“吹響號角，準備廝殺！”
號角聲中，無數波斯奴隸揉著迷糊的眼睛驚醒，有人瞬間驚呼：“號角聲！要打仗了！”
有人咧嘴大笑：“殺了貴族老爺！”拿著柴火棍就沖了出去。
有人渾身發抖，低聲與親友道：“我們只要不說吃了貴族老爺的糧食，貴族老爺不會對我們怎麽樣的，對不對？”
有人顫抖著一步步向號角聲走去，怕，是真的怕，但是去也是真的必須去。
難道一輩子做奴隸嗎？難道一輩子吃不飽嗎？
想到今晚才第一次知道什麽是吃飽，無論如何都要成為黃國人。
雷銅厲聲叫嚷著：“列陣！列陣！”
一個個波斯奴隸拿著柴火棍驚恐地聚集在一起，白天才學會的方陣在此刻忘得幹幹凈凈，只知道本能的擠在一起。
劉星看著一個個與其說是方陣，不如說是難民堆的隊伍，竟然有些高興：“很好，還有這麽多人願意戰鬥。”
她望著遠處逐漸靠近的火把，舉起長劍，大聲道：“為了公平！”
無數波斯男女大聲叫嚷：“為了公平！”
那數百支火把遠遠地同樣發出大t聲地嘶吼：“為了公平！”
劉星眨眼，掏耳朵。
那數百支火把歡呼著靠近，火光下現出一張張男女老幼樸實又瘦弱的臉。
一個波斯老人大聲叫嚷著：“我們要吃燉蔬菜！我們要吃炒米飯！我們要吃飽肚子！”
身後幾百個男女老少大聲歡呼，十幾只羊不安的叫著。
聽說克爾曼的黃國老爺給所有奴隸大量的食物，整個部落的人全部來了。
劉星聽著翻譯的解釋，大聲道：“只要為黃國而戰，就是黃國子民！”
“黃國子民絕不會餓死！”
無數波斯人大聲歡呼，再也沒有比這更重要的事情了。
……
數日後，沙普爾帶著五千餘人到了克爾曼，數公裏外，阿爾達希爾帶著相同數量的人冷冷地看著克爾曼城。
劉星看著隊形稀松無比，一看就知道是抓來的壯丁的敵軍，大聲道：“若有退縮，後排殺前排！”
無數波斯人站在新建的泥土高墻上，用發音完全不準的聲音大聲叫嚷：“若有退縮，後排殺前排！”
沙普爾冷冷地看著克爾曼城，絲毫沒有進攻的念頭，他淡淡地下令：“讓阿爾達希爾先進攻。”
遠處，阿爾達希爾冷冷地道：“沙普爾不敢進攻？膽小鬼！”
他傲然道：“進攻！”
沙普爾真是蠢貨，克爾曼城雖然是波斯地區的大城，但是波斯地區的大城能夠有多少人？
克爾曼城撐死只有一萬五千人口，又能有多少男子，多少精壯？
阿爾達希爾確定他帶領五千人的大軍足夠擊破克爾曼城。
真是不明白沙普爾為什麽將到手的功勞讓給他，只能說沙普爾缺乏霸主的氣質。
阿爾達希爾冷笑著，假如是他打下了克爾曼城，他反手就會在慶功酒宴中殺了沙普爾，什麽不能沾染親人的鮮血，見鬼去吧。
一個有大量士兵卻不敢作戰的將領，殺了他只會讓驍勇善戰的波斯人大聲叫好。
阿爾達希爾對五千個抓來的波斯農奴，厲聲道：“為了偉大的火神，奪回克爾曼城！”
幾百個親兵大聲歡呼，驅趕著波斯農奴前進。
有親兵大聲叫著：“不要怕，哪怕戰死了，也會進入天堂。”
有親兵叫著：“便宜你們了，你們本來沒有資格進入天堂的，這次是貴族老爺開恩允許你們進入天堂，你們一定要記住貴族老爺的恩典。”
有親兵惡狠狠看著隊伍中老邁的波斯奴隸，呵斥道：“見到了那些叛徒，你就撲上去抱住對方不放，被刀子砍也不能放手，死也不能放手！聽到了沒有！”
五千波斯農奴磨磨蹭蹭前進，阿爾達希爾帶著幾十個騎兵平靜地跟在後面。
這五千個波斯農奴都是用來消耗敵人的炮灰，真正的戰鬥力只有他與那幾十個騎兵。
阿爾達希爾冷冷地看著泥土高墻，又轉頭看遠處按兵不動的沙普爾，冷笑幾聲。
他大聲下令道：“進攻！”
五千農奴慢悠悠到了泥土高墻下，咋咋呼呼的叫嚷著，卻堅決地在泥土堆的底部徘徊。
泥土高墻上，一群克爾曼城的波斯人大聲叫嚷，手裏的木棍對著下方的人虛空揮舞恫嚇，卻毛都碰不到。
阿爾達希爾仔細打量了許久，啞然失笑：“原來只有一群奴隸啊。”
打了許久，別說死人了，就是受傷的都沒有，兩群只敢叫嚷的奴隸有個P的戰鬥力？
忽然，泥土高墻上有百十個人猛然沖了下來，手中刀劍長矛過處，一個個阿爾達希爾部的波斯人慘叫著倒下。
附近好些阿爾達希爾部的波斯人慘叫：“快逃啊！”
五六千人驚慌地四散奔逃。
泥土高墻上，無數克爾曼的波斯人大聲歡呼：“殺啊！”興奮地沖下泥土高墻追殺。
阿爾達希爾笑了，這帶頭的勇士就是黃國人了？那一身鎧甲真是漂亮啊。
他大聲下令道：“進攻，殺了那些黃國人！”率先縱馬而出。
幾十騎跟在阿爾達希爾的身後催馬沖鋒。
遠處，沙普爾眼神一變，握緊了拳頭。
黃國人怎麽蠢得主動進攻？要是阿爾達希爾的騎兵擊殺了那些黃國人，擊破了克爾曼城，以後豈不是聲威大振？
阿爾達希爾縱馬疾馳，望著前方的黃國將士，殘忍地微笑，沒有人能夠抵擋騎兵的沖鋒。
泥土高墻上，陡然有幾十個黃國士卒露出身形，手中的（弩）矢激射。
“嗡嗡嗡！”
阿爾達希爾只覺一個黑點飛快靠近，還沒來得及看清楚是什麽，只覺胸口一疼，渾身失去了力氣。
遠處，沙普爾望著阿爾達希爾中箭，陡然握緊了拳頭，低聲道：“偉大的太陽神啊，我讚美你！”
附近好幾個親信臉上滿是笑容，只有戰死的阿爾達希爾才是好的阿爾達希爾。
一個親信大聲道：“阿爾達希爾還沒死！快祈禱！快祈禱！”
一群親信一齊祈禱：“偉大的太陽神啊！我讚美你！”
泥土高墻下，阿爾達希爾低頭看著胸口，一絲鮮血從堅固的皮甲內沿著矢桿滲透出來。
阿爾達希爾驚愕地看著鮮血，伸手擦拭，呆呆地看著滿是鮮血的手掌：“不可能……我怎麽會死……我要建立偉大的薩珊王朝……”
“嘭！”阿爾達希爾重重地墜馬，在地上略微翻滾，然後一動不動。
四周，幾十騎或中箭墜馬，或趴在馬背上一動不動，或驚恐地勒馬，大聲叫嚷：“阿爾達希爾少爺！阿爾達希爾少爺！”
泥土高墻下，劉星急沖幾步，猛然躍起，一劍斬殺了一個幸存的波斯騎兵，腳尖在馬背上一點，騰空而起，在另一個波斯騎兵驚恐地回望中，一劍砍下了他的腦袋。
一眨眼工夫，阿爾達希爾部幾十個騎兵盡數被殺。
遠處，沙普爾眼中滿是光點，伸出手臂對著天空大聲道：“偉大的太陽神啊！我讚美你！”
身邊一大群親信跟著歡呼，能不能打下克爾曼城此刻一點都不重要，今日的收獲已經大到了不可思議。
泥土高墻下，劉星騎在馬上，望著遠處倉惶躁動的沙普爾部波斯軍，厲聲叫道：“上馬，今日看我劉星大破敵軍！”
原來真正能打的不過是那幾十個騎兵而已，那還怕什麽？
今日劉某就要率幾十騎破五千人讓世界知道什麽是“劉星震撼”！
劉星傲然道：“以後不要叫我劉星，叫我劉五十！”
聽到這個名字就能讓人立刻知道她五十騎大破五千人的奇跡。
幾十個黃國騎兵上馬，大聲歡呼：“必勝！必勝！必勝！”
然後半數人墜馬。
劉星大怒：“搞什麽鬼！”
墜馬的黃國騎兵悲傷極了：“將軍，波斯人的戰馬沒有馬鞍，沒有馬鐙！我們不習慣啊！”
劉星死死地看著幾十個黃國騎兵，你丫是不是存心的？
她惡狠狠望著遠處的沙普爾部波斯軍，飛快地思想鬥爭，終於咬牙道：“吹響號角，回城！”
“劉五十”雖然威武，但是假如倒黴變成了“劉墜馬”，哪裏還有臉擡頭見人？
號角聲響起，在無數克爾曼波斯人的歡呼聲中，眾人緩緩退回克爾曼城。
遠處，沙普爾絲毫沒有乘機追擊的意思。
他嘴角帶著笑：“我親愛的弟弟阿爾達希爾，你怎麽就死了呢，你不是要當薩珊波斯王嗎？”
沙普爾擡頭看天，藍天白雲中，仿佛看到一顆閃亮的星星隕落。
他幸福地微笑：“阿爾達希爾，你用自己的性命試出了黃國人的弓箭的厲害，我一定不會讓你的血白流。”
只有阿爾達希爾這種年輕魯莽的白癡才會親自率領騎兵沖鋒，他以後就老老實實安安全全地待在大軍的後方，等著成為薩珊波斯王。
克爾曼城中，劉星臉色鐵青，厲聲下令：“來人，立刻組織人手去做馬鞍、馬鐙！”
就因為沒有馬鞍馬鐙所以沒能成為“劉五十”，簡直是奇恥大辱，以後必須隨身帶著馬鞍馬鐙！
雷銅一邊點頭，一邊打量遠處的沙普爾部波斯軍，咧嘴笑道：“我們能贏！”
附近幾百個黃國士卒大聲道：“我們能贏！”
克爾曼城中，無數連敵人的毛都沒有碰到過的波斯人大聲歡呼：“我們能贏！”
一個波斯人張開手臂，仰天長嘶：“為了公平！”
無數波斯人張開手臂，仰天長嘶：“為了公平！”
陽光落在無數波斯人的身上臉上，一道長長的影子拖在地上，仿佛影子也在嚎叫。
次日，沙普爾收攏阿爾達希爾的潰兵，再次進攻克爾曼城，被劉星率領克爾曼城波斯人擊退。
沙普爾圍城十餘日，糧食耗盡，全軍退卻。
劉星率領幾十騎兵追擊，大破沙普爾軍，沙普爾僅以身免。
克爾曼t城無數波斯人大聲歡呼：“劉星！黃國！劉星！黃國！”
又過十幾日，劉星副將路招率領兩千餘沙漠裔黃國士卒增援克爾曼城。
劉星微笑，一邊組織人手建造發石車，一邊命令雷銅率騎兵探查附近的地形。
她反覆叮囑雷銅：“最重要的是宣傳本朝！公平，吃飽飯，人人可以當官，人人平等，不強迫任何人進入宗教。”
雷銅用力點頭，小聲問劉星：“將軍，那些商人可靠嗎？”
全靠波斯商人向波斯人翻譯黃國將士的言語，若是其中有什麽差池，黃國將士被人賣了還給人數錢呢。
劉星笑了，回答道：“你每次帶三個波斯商人翻譯，互相監督，難道還怕被人騙了嗎？”
……
覃文靜在波斯地區西面的港口待了一個月，眼看風平浪靜，薩珊波斯的軍隊被劉星擋在克爾曼城，這才松了口氣。
一個多月來的瘋狂增兵，在波斯地區的黃國士卒總數已經有六七千人。
幾個港口城市的發石車也逐漸到位，最低戰略目標已經完成。
她急急忙忙又渡海坐鎮查拉塞尼。
黃國原本留在沙漠的兵力是足夠的，但是波斯發生了預料之外的變化，打亂了整個布局，一時之間兵力有些緊張了。
一群安息人見了覃文靜，歡喜地迎上來，遠遠地就叫著：“覃將軍！”
覃文靜沒有從呼喊聲中聽出一絲的安息口音。
她暗暗嘆氣，很清楚這些安息人想要做什麽，只能鼓起笑臉。
那幾個安息人見了覃文靜，果然道：“覃將軍，黃國什麽時候解放舍特拉？”
舍特拉城是底格裏斯河和幼發拉底河包圍中的一個小城市，人口有沒有五千人都是一個重大疑問。
舍特拉城距離黃國占領的底格裏斯河與幼發拉底河合流處的古爾奈城不到百裏，說遠不遠，說近不近。
這舍特拉城的安息人心思就活躍了，三番五次地上門請求將舍特拉城歸入黃國疆域之內。
覃文靜很清楚舍特拉城的安息人是怎麽想的，黃國大軍分分鐘摧毀了安息人的王城，不論是武力，還是殘忍程度都遠遠超出了普通安息人的想象。
哪個安息人對黃國不是畏懼到了骨頭裏？
在黃國的鼻子底下的舍特拉城的安息人自然嚇壞了，只怕早早地投降，保住自己的小命。
何況從舍特拉城的普通安息人的角度看，加入黃國簡直是一件大好事。
被富裕的黃國占領的安息城池的百姓們，誰不是過上了辛苦但是能夠吃飽飯的生活？
聽說幹活賣力的安息人還能當官呢！
投降有飽飯吃，不投降可能被燒成灰燼，舍特拉城的安息人簡直不需要選擇。
覃文靜臉上帶著笑，堅決地拒絕道：“黃國是愛好和平的，對安息帝國的城池沒有企圖。”
一群舍爾特城的安息人對這個巨大的笑話保持平靜和克制，只是苦苦哀求。
覃文靜知道舍爾特城是個好地方，適合種地，可是她實在沒有占領舍爾特城的念頭。
黃國的戰略目標不是吞並安息帝國，而是以查拉塞尼、古爾奈等城池為第一道封鎖線，以沙漠為第二道封鎖線，徹底封鎖安息帝國、羅馬帝國進入紅海和波斯灣的道路。
在這個戰略之下，進一步蠶食安息帝國的城池，刺激安息帝國是極其不明智的。
安息帝國此刻就像是被流氓欺負的老實人，別看老實人一直忍氣吞聲任由流氓欺負，一旦老實人爆發，分分鐘就砍死了流氓。
覃文靜絕對不希望安息帝國以舉國之力進攻查拉塞尼等城池，黃國無力在遙遠的海外與安息帝國爆發全面戰爭。
覃文靜與一群來自舍特拉城的安息人嫻熟地“求吞並”和“拒絕吞並”了半天，一個安息人隨口道：“若是黃國再不解放舍特拉，舍特拉只怕還要出現慘案。”
覃文靜一怔，問道：“什麽慘案？”
幾個安息人面色古怪。
前些時日，舍特拉城中，一個81歲的老漢將照顧了40年的癱瘓妻子推入了舍特拉城南的哈馬兒湖。【註1】
一個安息人慢慢地道：“那81歲的丈夫實在無力照顧妻子了，他自己都走不動路了，也沒有什麽收入……”
覃文靜的大腦中轟然一聲巨響。
一個丈夫不離不棄照顧癱瘓的妻子40年，世上有幾個人能夠做到？
相愛時候的甜蜜誓言，“我永遠愛你”；結婚時候的鄭重承諾，“不論疾病還是貧窮都不會分離”。
在40年的壓力下，幾人能夠信守承諾，堅守誓言，承擔責任？
生活的艱難終於將一個責任心非常強的人逼成了罪犯。
這不是人性的悲劇，這是社會的悲劇，這是人類的悲劇。
為什麽百姓只有繳稅的責任和義務，卻只有貴族老爺可以悠閑地免費住在幹凈的病房療養？
為什麽朱門酒肉臭，窮人卻只能選擇殺死妻子？
覃文靜擡頭看著天空，黃國是世界的拯救者，是人類的拯救者，不是人類的旁觀者。
她平靜地看著幾個嘆息的安息人，道：“來人！”
“傳令！舍特拉城成為本朝的城池，舍特拉城百姓成為本朝百姓。”
幾個舍特拉城的安息人驚愕，然後狂喜。
覃文靜看著天空，繼續道：“傳令！不論是七八十歲的人，是手腳有殘疾的人，是患有重病的人……”
“世界上所有饑寒交迫，貧病交加的人……”
“來黃國吧！”
一群黃國將領微笑，有人大聲唱道：“起來，饑寒交迫的奴隸，起來，全世界受苦的人！”
“滿腔的熱血已經沸騰，要為真理而鬥爭！”
覃文靜依然看著天空，從軍事、政治、經濟角度而言，這事情大錯特錯。
查拉塞尼乃至黃國將面對前所未有的政治、軍事、糧食壓力。
但即使再來一次，她也要這麽做。
覃文靜看著天空，輕輕唱著：“起來，饑寒交迫的奴隸，起來，全世界受苦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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