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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氣入體,必中狀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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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氣入體,必中狀元!

縣衙前擠滿了人, 今日是院試放榜的日子,擠在縣衙前的人都是來看榜的。

範進擠在人群中,伸長了脖子張望,心中又是惶恐, 又是滿懷希望。

他已經考了第五次了, 可是就是不曾考中秀才, 今日他能夠考中嗎?

“中了!中了!”

附近有人大聲歡呼, 範進充耳不聞,死死地看著榜單上的每一個名字, 仔仔細細, 確保不會遺漏。

從榜頭到榜尾,又從榜尾到榜頭, 他來回看了幾次,確定自己又一次落榜了。

他腳步有些虛浮, 心裏滿是苦澀, 卻竟然沒有絕望。

接連的打擊會讓人麻木,範進連續五次不曾考中秀才,他在看榜的時候就已經猜到自己只怕又會落榜。

這極度缺乏自信的心態會影響他考試的發揮嗎?

範進不知道, 此時此刻他只想知道該如何面對家人,以及他的未來會是什麽。

明年,他還要再考嗎?

明年,他還會落榜嗎?

範進的心中一片迷茫,集體農莊不愁吃喝, 考不中秀才也不會餓死,但是他就是就是就是想要當官啊!

就是想要光宗耀祖啊!

範進慢慢地往回走, 臉色慘白,身形搖晃。

黃士俊匆匆追了上來, 只看範進搖晃地身體就知道他又沒中。

黃士俊急忙收斂中了秀才的欣喜,板著臉招呼道:“老範。”

範進悠悠轉頭,擠出笑容道:“老黃,恭喜了。”

他反覆查看榜單,不曾看到自己的名字,卻看到了幾個熟人的名字,這種滋味尤其令人心酸。

黃士俊頓了一下,不知道該怎麽回應落榜者的賀喜,他微微後悔,怎麽就選在這個時候尋範進呢?

但同為考了幾年院試的可憐人,黃士俊終究不能留著範進不管。

他拋棄所有繁文縟節,單刀直入,道:“老範,我聽說你在相親?”

範進擠出一絲笑容,道:“我考不中秀才,不如早早成親,若是能有一個孩子,至少可以將當官的希望寄托在孩子的身上。”

範進心中苦澀,已經不再相信自己可t以考中秀才了。

連續五年沒考中,這就是天意啊,與其考第六次,不如生個孩子,做秀才或者官老爺的爹更實在些。

範進努力微笑著,道:“那女的我見了幾次,長得端莊大方,也在考科舉……大家都很滿意,我再過幾日就去提親……”

黃士俊大聲道:“老範,你知道你這次為什麽落榜了?”

範進心中一疼,情不自禁地道:“為什麽?”

黃士俊大聲道:“因為你心中有了愛情!”

範進一怔。

黃士俊大聲道:“你不知道最近流行的一篇雄文嗎?”

他大聲地背誦其中的幾個片段:“……真正優秀的人沒有愛情……”

“……銅馬朝劉洪剛登基的時候,英明神武,短短幾年就鏟除了外戚,任用‘涼州三明’打敗了西涼的羌人。”

“世人都說劉洪是明君,將會開創偉大的時代,然後銅馬朝民不聊生,最終滅亡。”

“……汝南袁氏四世三公,袁基少年即通易經,世人謂之奇才;袁述曉暢軍事,橫掃黃巾,拔壯士於行伍。”

“此二人都是不世之人才,卻都早早的隕落了。”

“……譙縣曹躁,英明且多智,世之忠臣,多有豪傑投靠曹躁。”

“然而曹躁很快就戰死了。”

“這些人都是世上的英雄,為什麽下場卻淒慘不堪?”

範進聽著黃士俊背誦的文章,緩緩點頭,這幾個名人都命運多舛,何況他呢?

黃士俊繼續背誦道:“……楊休麾下沒有士人投靠,楊氏一門也沒有大將,可是楊休看穿了本朝陛下的殺局,早早遁走了;”

“刀琰地處偏遠,缺兵少將,卻與本朝陛下數次激戰,成為本朝的大敵;”

“白亓沒有人口,沒有地盤,沒有良將,沒有謀士,卻在本朝陛下的圍殺中遁去海外。”

“此三者論聲勢遠遠不如劉洪、袁基、袁述、曹躁,卻能夠比劉洪等人活得更久,更有盛名,是為什麽呢?”

範進皺眉,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黃士俊繼續大聲背誦,道:“……本朝林泉從龍極早,本朝罕有人能夠比林泉更早,而林泉此刻不過是益州某郡太守。”

“那些比他從龍遲,才能不如他的人,官位卻在他之上。”

“這是為何?”

範進忍無可忍,大聲道:“停!”

他怒視黃士俊:“這濃濃的文言翻譯腔是什麽意思?不會好好說話嗎?”

黃士俊悲傷極了:“我也沒辦法啊,我聽到的版本就是文言翻譯腔,難道要我倒推雄文原文?沒得入辱沒了雄文。”

範進打定了主意要去找原文,真是受夠了狗屎的文言翻譯腔,哪個學堂的學子寫的?被他知道一定打扁了那家夥。

黃士俊被範進打斷,也覺得文言翻譯腔實在是太惡心了,幹脆略掉了文章,直接下結論。

“對比劉洪、曹躁、楊休、刀琰、白亓等人,可以得出一個結論。”

他盯著範進,大聲道:“那就是真正優秀的人是不談戀愛的!”

範進一怔,一股難以言語的感覺陡然彌漫全身,身上每一根毛發都豎了起來,失聲叫道:“不錯!”

劉洪從英明神武到毀滅,最大的不同在於哪裏?在於他有了幾千個嬪妃!

曹躁、袁基、袁述為什麽輸了?因為他們早早成親生子了!

楊休、刀琰、白亓為什麽熬得更久?因為他們都是單身!

範進的心怦怦跳,黃士俊覆述的文中不曾點名的事實如圖畫般在眼前鋪開。

本朝頂尖的官員、將領,除了程昱,誰成親了?

本朝皇帝陛下也不曾成親!

範進幽怨地看著黃士俊,厲聲道:“何以如此委婉?”

什麽“優秀的人沒有愛情”,是“優秀的人沒有和諧生活!”

你丫早說得這麽直白,我早就懂了!

範進握緊了黃士俊的手,大聲道:“老黃……黃兄,多謝你救我一命!”

黃士俊絲毫不覺得“救命”二字誇張了,對於屢試不中的學子而言,考中科舉是比性命還要重要的東西。

黃士俊嚴肅地道:“雖然這片雄文的論述缺乏實驗認證,但是我覺我等不妨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範進用力點頭,格物道認為沒有實驗就沒有真相,但從社會角度,他覺得“優秀的人沒有愛情”實在是太正確了!

知道愛情是多麽浪費時間嗎?

知道愛情是多麽消耗精力嗎?

知道比愛情更進一步的情愛是多麽毀滅人的堅定意志嗎?

範進光速回想相親後的點點滴滴,果然以前苦讀的時間有大半浪費在了相親對象身上。

他臉色鐵青,慢慢地道:“色是刮骨刀……我絕不成親!”

為了愛情和情愛而放棄了科舉,何其不理智啊!

黃士俊認真地對範進道:“我只是告訴你有一篇雄文是如此看待愛情和科舉的關系,僅僅提供參考,究竟對不對,該如何做,還需要你反覆斟酌。”

範進冷靜了,確實要好好斟酌,前四次不曾有愛情,他還不是落榜了?

遠處,一個婦人快步走來,正是為範進安排相親的媒婆。

範進大喜,正好可以提出與女方分手,但是不能太過傷人,要找個合理的理由。

範進飛快想好了臺詞,“年紀還青,要以事業為重,不急著成親”,天衣無縫,合情合理。

看著範進臉上的歡喜,媒婆尷尬了,她猶豫了一下,賠笑道:“我有話就直說了,女方覺得要以事業為重,不急著成親……”

範進眼珠子都要掉了,搞什麽鬼,怎麽把他想好的臺詞說出來了?

媒婆繼續微笑:“三十而立,不到三十歲,不考中科舉,豈能輕言成親?”

範進沒空與媒婆對臺詞,大聲道:“所以,她覺得優秀的人都沒有愛情,覺得是我拖累了她,想要與我作罷?”

媒婆尷尬極了,你既然知道何必說出來?

範進臉色青得都要發藍了,厲聲道:“所以,我被她甩了?”

媒婆反應極快:“胡說,雙方各自為了前程理性分手,哪有誰甩了誰的?”

範進臉色瓦藍瓦藍,手快有,手慢無,明明他也想分手的,可是就因為晚說了一秒,就變成他被人甩了,真是狗屎!

媒婆臉上泛著職業的微笑:“假如你介意,我可以對外宣稱你是甩了她的。”

範進的臉色更藍了,厲聲道:“今日她對我愛理不理,他日我就是她高攀不起!”

媒婆用力點頭:“沒錯,說得好,就是這樣!”然後微笑看範進,可以和平分手了嗎?

黃士俊尷尬地站在一邊,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能努力裝死狗。

農莊的另一邊,幾個女子聚在一起,肆無忌憚地聊著天。

一個女子大聲道:“我為什麽要早早成親?我若是成親了,整日忙著相夫教子,伺候公婆,我還怎麽備考?”

一群女子用力點頭,不是不成親,而是晚幾年成親,考中科舉成親不香嗎?

另一個女子大聲道:“哪怕沒考中,我們至少努力過了!”

一群女子重重點頭,就是這樣!

哪怕現實一些,多讀幾年書帶來的見識也是完全不同的,會更知道如何面對人生。

……

另一個縣城的集體農莊中,王五顫巍巍在屋子前的土隴上坐下。

他茫然極了,每道題他都寫了啊,自信一定會滿分考中的,怎麽就沒中呢?

王五深呼吸,有些明白了:“一定是有人作弊修改了我的分數!”

但在這裏喊幾聲無妨,跑去縣衙鬧,他是絕不敢的。

前幾年有科舉落榜的學子去縣衙鬧,然後就去挖礦了。

王五沒有蠢到要去招惹縣令老爺,更不願意挖礦。

他看著天空,無色地咒罵著:“縣令老爺死全家!批改考卷的人死全家!中榜的人死全家……”

王五的娘急匆匆回來,將王五扯進了屋子,關上了門,低聲道:“我知道怎麽可以中科舉了!”

原本不耐煩的王五眼睛陡然亮了,急促地道:“怎麽中?怎麽中?”

王五的娘低聲道:“本朝陛下是妖女,以妖法煉火車,無需牛馬牽引就能日行萬裏。”

王五點頭,就在集體農莊十幾裏外就有鐵路,鐵軌邊的身上掛滿了符咒,聽說靠近的人就會被妖法吸收了精血。

所以他從來沒有靠近過。

王五的娘低聲道:“我等凡人生病吃藥都需要一個藥引,如此才能激發藥效,藥到病除。”

“陛下所傳的《格物道》是天書《太平經t》的一部分,若無‘藥引’,如何可以激發‘藥效’?”

王五的心怦怦跳。

王五的娘低聲道:“這《格物道》天書的‘藥引’就是妖氣。”

王五渾身發抖:“藥引……妖氣……”有些事情仿佛明白了,仿佛又不明白,反正心裏朦朦朧朧迷迷糊糊的。

王五的娘低聲道:“陛下以妖法煉制的鐵軌和火車有巨大的妖氣,只要能夠吸收一絲妖氣,學《格物道》的時候就能引發氣機牽引。”

“屆時《格物道》中的文字就會如潮水般自動湧入人心之中,融會貫通,永世不忘。”

王五重重點頭,只覺這其中的道理實在是太對了!

他憤怒極了:“我為何沒有早早想到!”

日常吃藥常常聽說“藥引”,哪怕吃個菜也有油鹽醬醋激發菜肴的味道啊,如此簡單的事情他怎麽就沒想到呢?

王五臉色鐵青:“怪不得那些人考中了秀才!”

他就說自己怎麽沒中呢,原來是氣機牽引,身體內有妖氣的人才會考中。

那些考中的王八蛋一定已經吸收了鐵軌中的妖氣!

王五眼睛都紅了:“我這就去偷一截鐵軌!不,我這就去吸幹整條鐵路的妖氣!”

王五的娘死死扯住兒子,低聲道:“莫急!還有敲門!”

王五想要用力甩開娘親的拉扯的手臂瞬間就停止了,催促道:“還有什麽竅門?”

王五的娘低聲道:“吸收妖氣是有訣竅的。”

王五重重點頭,沖動了,不學會訣竅如何吸收妖氣?

王五的娘低聲道:“想要吸收妖氣,只需要以鐵軌為枕頭睡一晚,妖氣就會自然入體。”

王五眼睛放光,對!妖氣都會感染附近的物品。

王五的娘低聲道:“但是,只能睡一晚,不能貪多。”

“妖氣終究傷身,若是只睡一晚,雖感染妖氣,免不了頭疼腹疼,對身體卻無大礙,幾日後妖氣散去,自然就會康覆。”

“有幾日的時間,足夠與《格物道》氣機牽引,引《格物道》的無上大道入體。”

“若是睡了兩晚以上,妖氣侵襲過重,凡人之軀哪裏可以抗拒妖氣?”

“吸幹血肉化為枯骨、大病殞命、魂魄不全等等都是等閑,更可怕的是被妖精奪舍。”

王五打了個寒顫,原本還想著睡個一兩個月的心立馬純凈了,再無絲毫雜念。

王五的娘繼續低聲道:“引妖氣入體之事本就是竊取陛下的妖力激發《格物道》,不是自身有妖氣,未必一次就能成功。”

王五憤憤不平,妖氣就是妖氣,憑本事偷來的妖氣就不是妖氣了,憑什麽不能一次激發《格物道》?

王五的娘道:“若是一次不成,不可立即再去吸收妖氣。”

“一來吸收妖氣之後身體虛弱,不能再吸妖氣傷害根本。”

“二來體內的妖氣在數日後已經帶有毒素,留在身體內無益,必須立刻排除,換新的妖氣。”

王五重重點頭,水放久了都會變成臭水溝,何況妖氣?必須換新的妖氣才是正理。

王五的娘道:“……務必多曬太陽,以至陽之氣驅除體內殘餘的妖氣……”

王五用力點頭,妖氣至陰,唯有至陽之力才能破至陰之力,任何妖魔鬼怪在太陽之下都要化為灰灰,而且曬太陽又不需要錢,走出房間就能曬太陽。

王五的娘繼續道:“……多喝熱水,多流汗,排出體內的妖氣毒素……”

王五鄭重點頭,把吃進去的毒素,不,把吸進去的妖氣都排出來!流汗就是排除毒素!

王五的娘繼續道:“而後多吃飯,鞏固根本。”

王五微笑,人是鐵,飯是鋼,多吃飯就能身體健康,何需多言?

王五的娘低聲道:“……在七七四十九日之後才能第二次吸收妖氣。”

王五重重點頭記下。

王五的娘繼續道:“若是依然不成,就要再等九九八十一日之後才行。”

王五忍不住問道:“若是再不成呢?”

王五的娘低聲道:“以後每增加一次,就要等一個九九八十一日才行,決不能冒然貪快貪多,傷了性命。”

王五重重點頭,只覺心中一片光明,今晚就去睡鐵軌,然後錦繡未來就等著自己。

他握緊了拳頭,低聲道:“待我考中科舉當了大官,我就娶一百個媳婦孝順娘。”

……

入夜,王五悄無聲息地起來,遮遮掩掩向農莊外而去。

月明星稀,偶爾有幾聲狗叫,微風中,更有無數黑影晃動。

眼看前方從來不曾靠近的鐵軌就在眼前,王五的心跳得厲害。

隔了百餘丈就感覺到四周陰風呼嘯,鬼氣森森。

他臉色慘白,喃喃地道:“果然是妖氣……”

擡頭看天空的月亮,月色竟然有一絲紅色。

王五打了個顫抖,飛快低頭,握緊了拳頭,有妖氣,確實有妖氣,但是有妖氣才能吸收啊,才能考中科舉當大官,嬌妻美妾,香車寶馬。

王五深呼吸,渾身發抖,為了當官,為了美女,為了……冒險在妖氣下睡一覺,值得嗎?

王五深深猶豫了,要是被妖怪吃了怎麽辦?

他顫抖了半天,不當官又有什麽關系,當官不是人生唯一出路!

王五果斷轉身回家,當官的人都是貪官汙吏,會被朝廷淩遲全家的,我要做一個勤懇的農民,絕不做貪官汙吏。

然後王五就看見三四個社員在不遠處臉色慘白地看著他。

王五一怔,然後秒懂,大家都是來睡鐵軌的。

他心情憤怒了一秒,憑什麽你們能來,我不能來?

一個社員顫抖著道:“王五,你怎麽就回去了?”

王五大聲道:“老子哪裏回去了?老子是想看看誰跟在老子背後!”

他大聲道:“今日老子就是被妖怪吃了,也要在這裏睡一晚!”

大步向鐵軌走去。

其餘幾個社員看看四周樹上搖晃的符咒,咬牙,為了當官必須冒險,而且又不是我一個人冒險。

一個社員大聲道:“走!我們去吸收妖氣!”

數個社員握拳,無論如何不能輸在起跑線上。

“走!睡鐵軌!誰半夜逃走誰就是懦夫膽小鬼王八蛋!”

……

第二日。

王五紅著眼睛看著《格物道》,默默地合什禱告:“神靈在上,請一定要保佑我激發妖氣,牽引氣機,學會格物道。”

王五神情樹木,緩緩拿起《格物道》,將它高舉過頂,然後放在額頭,閉目許久,這才大聲道:“我一定要激發氣機牽引!”

翻書,學格物道,然後茫然:“到底氣機牽引有沒有什麽感覺啊?”

王五的娘知道:“一旦氣機牽引成功,就會覺得腦海中轟得一聲響,無數格物道的公式如山如海般湧到眼前。”

“從此之後看格物道的公式毫不費力,一看便懂,信手拈來。”

王五額頭青筋凸起:“我都沒有感受到!我失敗了!”

王五的娘眼中滿是淚水:“我兒休慌,還有很多次機會,氣機牽引一次成功的本來就是少數。”

王五用力點頭,心中想的是昨晚那幾個社員是不是成功了。

他拿起鋤頭走向田地,很快看到了其餘幾個社員。

王五笑了:“原來你們沒有成功。”看那幾個社員的臉上沒有一絲喜色,肯定是沒有成功。

那幾個社員瞅瞅王五,同樣笑了:“原來你也沒有成功。”

一群失敗者誰也不比誰丟人。

王五冷笑幾聲:“我下一次一定會成功的。”

他已經猜到了幾分自己失敗的原因,無非是太緊張,一夜沒有睡好,所以吸入體內的妖氣不夠,以及那幾個社員也在吸收妖氣,分薄了他的機緣。

下一次他一定可以成功的!

王五眼中精光四射,現在最要緊的是徹底地排毒!

中午的時候,農莊管事到了食堂,正好看到王五和幾個社員風卷殘雲般瘋狂吃飯,然後猛然拿起鋤頭沖向了田地,頂著中午的烈日賣力幹活。

農莊管事一怔,王五等人日常沒這麽賣力啊。

他問周圍的人:“王五幾人怎麽了?”

周圍的人哪裏知道?

有社員琢磨道:“我早上就看到他們幾個人神情不太對,是不是賭氣了什麽?”

農莊管事有些明白了,還能為了什麽賭氣?多半是一群人都喜歡上了一個漂亮女社員,然後比拼農活淘汰追求者呢。

農莊管事笑了,對著王五等人的背影叫道:“加油!”

對這種良性競爭,農莊管事樂觀其成。

田地中,王五賣力地鋤地,身上汗流浹背,汗水滴落塵土。

他不時抹t一把汗水,心中歡喜無比,多曬太陽多流汗,這有何難?莊稼人還怕曬不到太陽和不會流汗?

王五張開手臂,對著太陽大聲道:“來吧,至陽之氣!”

遠處,一群社員看著休息時間也在地裏瘋狂幹活的幾人,只覺愛情的力量果然偉大,但是這幾個人在午時的太陽下暴曬,會不會倒下啊?

……

數日之間,“鐵軌枕頭”、“妖氣藥引”等等話題悄悄地在各地流傳。

每個靠近鐵路的集體農莊半夜都會有無數人悄悄跑去枕鐵軌。

遠離鐵路的集體農莊內無數社員抗議:“我們也要鐵軌!我們也要火車!”

胡輕侯目瞪口呆,然後問珞璐璐:“是你幹的?”

珞璐璐瘋狂搖頭:“不是。”

胡輕侯幹巴巴地道:“狗屎!”

一群官員毫不在意,民間愚昧,哪怕格物道橫行,哪怕人人都學過幾個格物道公式,依然以為鬼神主導世界,然後蹦出幾百個匪夷所思的謠言,又有什麽奇怪的?

一個官員笑道:“見怪不怪,其怪自敗。”

左右朝廷沒有什麽損失,他們愛怎麽樣就怎麽樣,只要沒有發展到偷鐵軌,朝廷就假裝不知道。

另一個官員笑道:“這個謠言對本朝其實是有好處的。”

那些平日只想偷懶的社員因為“氣機牽引”失敗,主動在烈日下賣力幹活,只求驅除體內的至陰妖氣,就這工作積極性簡直夢回黃巾作亂時期的冀州啊。

一群官員點頭,不然胡輕侯怎麽會誤以為是珞璐璐制造的謠言?

葵吹雪皺眉,道:“終究是謠言,還是辟謠比較好。”

誰知道這些瘋狂的蠢貨會不會挖了鐵軌抱著睡?

再說晚上無數人頭枕鐵軌,是不是意味著晚上火車就不要開了?

胡輕侯眼神憂傷了:“可怎麽辟謠?”

葵吹雪一怔,然後眼神也憂傷了。

這該死的“鐵軌枕頭”、“妖氣入體”,“流汗排毒”等等看似荒謬,其實是在華夏的醫學歷史、各種傳說,以及胡輕侯的發家歷史上建立起來的。

華夏文化不曾鼓吹“流汗排毒”?

華夏文化不曾鼓吹“生病是邪氣入體”?

華夏文化不曾流傳“妖氣侵襲”?

胡輕侯不曾說《格物道》是《太平經》的一部分?

胡輕侯不曾公然宣稱自己是妖女、《太平經》有大法力、鐵路是妖力驅動?

鐵軌上的各種符紙不是胡輕侯下令掛的?

荒謬的“氣機牽引”、“妖氣入體”、“頭枕鐵軌”等等竟然絲絲入扣,完全不能辯解。

用以往常用的手段,用革命的謠言對抗反(革)命的謠言?

在推動格物道的大道上,這麽做實在是傷害太大。

葵吹雪憂傷地看著胡輕侯,叫你喜歡造謠,這次回旋鏢了吧?

胡輕侯深呼吸,面對傳播範圍廣,信者眾多,內容狗屎般的謠言,唯有咬牙道:“民間謠言,朕多看它一眼就是朕輸了。”

……

京畿附近某個縣城。

一個老人在街上行色匆匆,忽然腳下一崴,摔倒在地。

四周數個人想要伸手去攙扶,有人低聲道:“小心!那是馬泡兒的老子!”

四周的人立刻收回了手,馬泡兒是縣城內著名潑皮無賴,哪怕此刻大家夥兒都進了集體農莊,這馬泡兒依然不曾收斂半分,時時刻刻就能鬧得眾人不安生。

曾有人想要尋了管事或者縣衙告狀,可馬泡兒鬧事的經驗豐富極了,隨便就卡在了律法懲罰之外,只能責罵幾句了事。

責罵對一個潑皮無賴又有什麽用?

四周的人飛快退開,扶一個摔倒的老人本來是應該的,但是扶一個潑皮無賴的老子的風險太大,被訛上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眾人飛快散開,堅決不扶,順便低聲提醒其餘不明真相的人:“馬泡兒的爹摔倒了,千萬不要扶,會被訛上的。”

街上,馬泡兒的爹倒在地上,可憐巴巴地哼哼唧唧:“救我,救我……”

四周的路人飛快經過,偶爾看他一眼,又飛快地轉過頭。不扶,心中不安;扶了,肯定被訛上。唯有眼不見為凈。

許久,馬泡兒終於趕到,憤怒大叫:“誰推到了我爹!”

四周的人淡定無比,瞧,沒錯吧,誰敢扶,誰就等著被訛。

馬泡兒低聲問馬老頭:“可曾抓住一個?”

馬老頭無奈極了:“自始至終沒人靠近。”

誣賴也要有扯住人的,沒有死死扯住人的衣衫,抱住人的大腿,如何誣賴是對方撞了自己?

馬泡兒沒辦法,看四周,想要隨便抓一個誣賴,可惜四周行人匆匆,又個個面帶微笑。

若是在眾目睽睽之下隨便抓個人攀誣,多半會被無數人舉證誣告,然後被縣令老爺責打以及發配挖礦。

馬泡兒惡狠狠地看著四周,以為學聰明了,不扶老人了,就能沒事了?

他冷笑一聲,大聲道:“爹,你躺著別動,我去報官!”

片刻後,馬泡兒帶著衙役趕到,指著四周的人大聲對衙役道:“衙役老爺,我告這些人!這些人見死不救,如同禽獸!我要他們賠我爹銀子!”

衙役冷冷地看馬泡兒,若是換個普通人敢提出如此荒謬的報官,他一個嘴巴就打過去了。

但是馬泡兒是潑皮無賴,對律法精通得很,他敢一個耳光打過去,立馬就會被馬泡兒纏上,惹得一身騷。

那衙役淡淡地道:“報官?可以啊,隨我回衙門。”斷案是縣令的事情,與他何幹?

縣衙。

馬老頭躺在大堂上,大聲慘叫:“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馬泡兒跪地大哭:“縣令老爺,我爹摔倒在地,過路的人卻不肯扶他起來。”

“這地面多燙啊!我爹原本只是摔了一跤,如今皮膚都燙傷了!”

馬泡兒捶胸大哭:“我爹原本身體健康,就因為沒人扶他,在地上躺了許久,又急又氣又傷心又被燙傷,結果身子骨壞了,再也不能走路了,過不了多久就要死了!”

馬泡兒淚如泉湧,嚎啕大哭:“都怪那些人見死不救!青天大老爺,我要告他們!我要他們付出代價!”

縣令呵斥道:“世上哪有不扶就告人的道理?你速速離開。”

馬泡兒大聲哭喊:“為何就不能告了?”

“我爹原本不會燙傷,不會又急又氣又傷心,不會折壽,這些都是那些人見死不救才造成的,如何不能告他們了?”

縣令皺眉,竟然有些歪理。

馬泡兒膝行幾步,嚎啕大哭:“本朝建國以來,懲惡揚善,教化百姓,以建立一個美好世界為目標。”

“世上最重要的莫過於人命,最大的事情莫過於救人一命。”

“若是今日見死不救也不受懲罰,本朝的懲惡揚善懲了什麽,揚了什麽?”

“教化百姓又教化了什麽?教化見死不救嗎?”

“這美好世界又是什麽世界?見死不救的美好世界嗎?”

馬泡兒大哭:“縣令老爺,今日不是為了我老爹一個人的事,是為了整個黃國的事啊!”

“若是人人都見死不救,人心扭曲,道德淪喪,本朝哪裏還是陛下和無數將士奮力廝殺,流血流汗才建立的美好世界啊!”

縣令死死地看著馬泡兒,刁民!竟然把本朝的宣傳洗腦反過來威脅朝廷!

他厲聲呵斥:“好大膽!”

馬泡兒絲毫不懼怕縣令的呵斥,身為潑皮無賴最精通的就是看風向,看氣氛。

黃朝號稱為百姓謀福利,官員犯法會受到嚴懲,動輒淩遲全家。

所以,只要不犯法,其實黃朝的官員對百姓的威脅力就是零。

馬泡兒心中冷笑,換成銅馬朝,敢公然頂撞縣令老爺,分分鐘就被打死了。

但是在黃朝,哪怕拿言語僵住了縣令老爺,縣令老爺又能怎麽樣?

打他?抓他坐牢?

那他就發達了!只要檢舉縣令老爺違法,縣令老爺搞不好要人頭落地,而他搞不好有機會頂替縣令老爺的位置。

縣令冷冷地看著馬泡兒,難道就治不了這個刁民?

他沈默半晌,只覺一點辦法都沒有。

唯有板著臉道:“退下!本案駁回!”

馬泡兒在大堂中打滾哭喊:“當官不為民做主!老天爺啊,睜開眼睛看看啊!”

又大叫:“朝廷有法令,‘官府不管,殺人全家無罪’,縣令老爺不管,是要逼我殺人全家嗎?”

縣令眼珠子都突出來了!

朝廷不管,殺人全家無罪!

這潑皮無賴要因為別人沒有扶他摔倒的老子而殺人全家?

縣令很清楚這潑皮t無賴多半是不敢殺人全家的,哪怕殺人全家,府衙嚴查之下,他的判決也沒有錯。

可是,治下發生殺人全家的大案,真的是好事情嗎?

縣令額頭微微出汗,順著潑皮的意思抓人是絕對不行的,因為那是枉法,他分分鐘被人檢舉。

縣令深呼吸,擠出微笑,道:“馬泡兒,你爹也沒什麽大礙,不如本官給你一些銀錢,你爹好好修養幾日如何?”

馬泡兒笑了,誰給錢不是錢,但是集體農莊要錢無用,他嬉皮笑臉道:“縣令老爺是青天大老爺兒啊!我不要錢,我做事從來不是為了錢。”

“我爹受了傷,只想懇求青天大老爺給些休假,我好好陪陪我爹。”

“我爹的身體壞了,以後做不得農活了,身體也需要調養,這口糧等級是不是能請青天大老爺開恩調整一些。”

縣令笑了:“應該的,應該的。”

大堂下,一個女子長長嘆息:“唉,我真是失望極了。”

縣令一怔,轉頭望去,大驚:“王太守。”

人群中嘆息的女子正是數年前晉升為郡守的王依群。

王依群深深地看著縣令,道:“來人,摘下他的官帽,脫掉他的官服。”

幾個士卒進入大堂,將縣令按倒在地。

縣令顫抖著道:“王太守,這是何意?”

王依群冷冷地道:“你心中的國法不是為了懲奸除惡,而是為了維護你的政績。”

“你筆下的判決不是為了伸張正義,而是為了刁民不要鬧事。”

“本朝要你這樣的官員幹什麽?”

縣令大聲道:“王太守,我冤枉啊!”

王依群不理會他,坐到了桌子後,冷冷地俯視跪在地上的馬泡兒。

馬泡兒淡定無比,他做了什麽了?他犯了什麽法了?換個太守來審案又能將他如何?

王依群淡淡地道:“人犯馬泡兒誣告路人,以同罪論處,判杖責五十,挖礦三年;”

“公然威脅本朝官員,顛倒黑白,判杖責五十,挖礦二十年。”

“兩罪並罰杖責一百,挖礦二十三年。”

馬泡兒大驚,厲聲叫道:“冤枉啊!你有什麽證據!”

王依群笑了,揮手道:“拖下去。”誰有空與刁民爭辯,沒得浪費時間。

幾個士卒將馬泡兒按倒在地,板子重重落下。

馬泡兒發出聲嘶力竭地慘叫聲:“啊啊啊啊啊!我冤……啊啊啊啊啊!”

大堂上,馬老頭大聲哭嚎:“冤枉啊,我要告禦狀!”

王依群淡淡地道:“此人誣告路人,以同罪論處,杖責五十,挖礦三年。”

“若是年紀大了,五十下杖責就打死了,剩下的板子就由其子挨打。”

“若是刑期未滿就死在了礦裏,剩下的刑期由其子服刑。”

那馬老頭淒厲大叫:“我不服,我要告禦狀!”

王依群淡淡地道:“若是三年後你還活著,本官親自給你開路引,任由你去告禦狀。”

“本官等著你告禦狀,淩遲本官全家。”

王依群冷冷地看著那被扒了官袍的縣令,當官是了正義,不是為了保住烏紗帽,為什麽總是有人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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