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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有權貴想要廢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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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有權貴想要廢死

一個女子t憤怒地指著某個衙役, 厲聲道:“就是他!就是他!他包養了我三年,我十五歲就被他包養了!”

“當時我年幼不懂事,我爹娘說被衙役老爺包養是福氣,以後不用種地也有肉吃, 我就信了。”

那女子淚流滿面, 怎麽都沒想到爹娘會把親女兒推入火坑。

有女子歡笑著檢舉某個衙役:“……我是一年前被包養的……他說他有三十六個情婦, 每十日換一個, 正好一年……”

“我檢舉他,我是不是可以做衙役了?以後我就是衙役老爺了?哈哈哈哈!”

被檢舉的衙役或滿臉通紅, 打死不認, 一口咬定對方誣告;或證據確鑿,渾身發抖, 大聲哀求。

也有衙役一臉洋洋得意:“老子這輩子睡了七十幾個女人,就算死了也值了。”

情婦情夫檢舉官員就能取而代之的法令一出, 黃國各地無數官吏紛紛落馬。

各地的縣衙官吏成了重災區, 幾乎每個縣衙都有衙役被情婦檢舉,個別縣衙更有所有衙役全軍覆沒的情況出現。

黃國的禦史使出全身力氣嚴查各地基層縣衙,對衙役的態度更是兇狠到了極點:“什麽?你沒有情婦?絕不可能!”

一時之間, “衙役”成了危險職業。

……

青州。

幾十個美貌女子站在青州牧瑾瑜面前,有人大氣都不敢喘,有人淡定自若,有人美目中眼波流轉,有人站在那裏就令男人心跳加速。

瑾瑜淡淡地問某個官員, 道:“青州只有這幾十個人檢舉?”

被問的官員恭敬地道:“是。”

瑾瑜繼續問道:“各地軍中可有人被檢舉?”

被問的官員搖頭道:“不曾。”

想要包養情婦情夫好歹手中要有些權力,當兵能有什麽權力?

本朝幾乎不流通錢幣, 軍隊的一切物資都是各州郡按照士卒人數撥付的,軍中將領想要腐敗都有些艱難。

瑾瑜松了口氣:“只要軍隊不變質, 本朝就沒有大事。”

她冷冷地看著幾十個美貌女子,這裏有多少個美貌女子就代表有多少個因為美色而被罷官入獄的官員。

她看著幾十個美貌女子,冷冷地道:“青州是本朝最早從龍的州郡之一,青州官員多有從陛下起事就跟隨陛下的老臣。”

“有的在真定縣喊過‘若有退縮,後排殺前排’;”

“有的在冀州種過地;”

“有的吃過魚內臟;”

“有的與本官一齊殺過人;”

“有的帶頭唱過《王法歌》。”

“本官還以為個個都是良臣好人了。”

“不想竟然有幾十個官員蓄養情婦,真是出人意料啊。”

“本官是該為本官治下竟然有幾十個官吏蓄養情婦憤怒,還是該為本官治下只有幾十個官吏蓄養情婦而驕傲?”

大堂內的官員一個都不敢回答。

瑾瑜繼續道:“會不會有官員駕馭情婦的手段了得,不曾有情婦站出來舉報?”

“會不會有官員心狠手辣,殺光了情婦滅口?”

“會不會有情婦躲在豪宅中,不知道檢舉法?”

“會不會雙方都是官員,誰也不敢暴露自己?”

瑾瑜惡狠狠地道:“來人!繼續嚴查!”

“查各地的人口名冊,核對有沒有人口死亡!”

“查各地農莊人口出入記錄,核對有沒有只存在賬面的農莊小隊和人口!”

“查各地官員的行蹤!”

“查各地糧食和物資出入,有誰借用權勢調撥糧食和物資”

“命令各地敲鑼打鼓,走遍所有角落,宣傳檢舉法!”

瑾瑜厲聲道:“本官要挖地三尺!決不允許一個害群之馬躲在青州!”

一群官員重重點頭,心中其實不怎麽信還有官員蓄養情婦情夫而不曾被檢舉,情婦情夫也想當官的,怎麽可能不檢舉?

瑾瑜發了一大竄命令,這才轉頭看那幾十個美女。

她冷冷地道:“說實話,本官一點都不喜歡你們。”

“你們做人情婦,有的是因為好吃懶做,有的是貪慕虛榮,有的是仰慕權勢,有的是沒有自我判斷能力。”

“不論哪一種,本官都不覺得你們有資格當官,當衙役。”

一群美女有的人發抖:“是,是……”

有的人毫不在意:“我當官是朝廷檢舉法規定的,可由不得州牧老爺不爽。”

有的人悠然看著瑾瑜,笑而不語。

瑾瑜冷冷地道:“是啊,你們的官職是朝廷律法定的,若是本官不讓你們當官,本朝的檢舉法的信用何在?”

“本官不能因小失大。”

好幾個美女微笑。

瑾瑜冷冷地道:“可是,本官可以讓你們去最苦最累的地方。”

一群美女中有人臉色大變,尖叫道:“你不可以這樣!”

有人冷笑:“那有怎麽樣?再苦再累,我都是官老爺,我可以讓手下去幹活。”

瑾瑜慢慢地道:“本官可以給你們最後一次機會。”

“若是你們願意放棄官職,本官可以做主讓你們去一個新的農莊領一個閑散管事職務,雖然依然要幹活,但是絕不勞累。”

一群美女沒有一個願意換成閑散職務,有當官老爺和衙役老爺的機會,憑什麽做農莊管事。

一個美女大聲道:“不用再騙我們了,我要當衙役老爺,我要吃香喝辣的!”

好幾個美女大聲附和,眼睛發光。

那些衙役老爺和官老爺有權力調動食物和物資包養幾十個幾百個情婦,她們有了相同的權力,也可以榮華富貴,也可以包養幾十個幾百個情夫。

瑾瑜冷冷地看著一群無知又愚蠢的女子,真心覺得失望,又覺得理所當然。

那些有見識的女子早已在本朝建功立業,或苦讀格物道,怎麽會樂意做人情婦呢?

瑾瑜平靜地道:“你們機緣巧合成了官吏,對你們而言是一個改變人生的巨大機會,千萬不要錯過了。”

她揮手道:“來人,教她們本朝律法和日常公務。”

瑾瑜嘴裏說得兇狠,心裏還是希望這些女子能夠有機會脫胎換骨。

有的人成為情婦是因為受到了逼迫,有的人成為情婦是因為愚蠢,有的人成為情婦是因為好吃懶做,有的人……

各種理由之下,都有一個現實。

這些情婦、情夫都是一個個普通人,也會犯錯誤,也會貪便宜,也有改正的機會。

在本朝已經和諧穩定的時刻,瑾瑜願意給她們公平的考核,究竟是從困境中蛻變成蝴蝶,還是在毛毛蟲的深淵中開心的翻滾,自求多福吧。

但根據瑾瑜自己的判斷,這幾十個美女中能夠有十分之一的人成為勉強合格的衙役和官員已經是老天爺作弊了。

“一年。我給她們一年時間。”瑾瑜默默地對自己道。

幾十個官員和衙役的職務名存實亡的代價,她還是可以經得起的。

只是青州局面還算不錯,其他地方就不一定這麽走運了。

……

豫州。

汝南郡。

太守燕雀輕輕地挽起衣袖。

木樁上幾百個官員痛哭:“燕太守,不要殺我!”

燕雀平靜地看著他們,淡淡地道:“汝南有半數縣城所有官吏全軍覆沒……”

“真是好樣的,真是好樣的……”

她慢慢挽著袖子,不將這些人盡數淩遲了,如何還世間一個公道。

一個女官員大叫:“我只是包養情夫,我沒有殺人放火,我不該死!”

燕雀冷笑,伸出手,一個衙役將那女官的案卷遞到了她的手中。

她慢慢地念著:“……調動肉食……安排情夫全家成為衙役、農莊管事……”

“這幾條就可以讓你挖礦了。”

“……誣陷與情夫有嫌隙的人死罪;將你情夫的青梅竹馬全家送去挖礦……”

燕雀冷冷地看著那女官員,慢慢地問道:“你說,你該不該死?”

那女官員哀求道:“燕太守,大家都是女人,何必女人為難女人?”

燕雀厲聲道:“難道只有男官員包養情婦才是罪?就憑你這句話,我就不該讓你當官!”

“來人,淩遲了這些人!”

……

豫州另一城市。

秦政風跑到豫州不是為了宣讀聖旨,只是她正好在豫州。

她到豫州是為了推行法家思想,順便普法。

秦政風堅信唯有最詳細的法律才能最好的治理國家,當百姓都知道國家的律法,所有行為都受到了約束,那麽一個美好的國家自然就會誕生。

什麽“仁義治國”,而後百姓“夜不閉戶,路不拾遺”,秦政風是堅決不信的。

以為老百姓都會自覺地遵守律法,老百姓都是善良的,每個人都是講道理的,不過是讀書讀傻了,完全不通事務而t已。

只要深入民間,做幾天衙役,分分鐘就能知道老百姓壓根就不善良,老百姓的本性就是自私、貪婪、好色、兇殘。

秦政風冷笑著,不,她想錯了,那些以為老百姓都是善良的人不是讀書讀傻了,而是根本不讀書。

“畏威而不懷德”幾個字都不知道,敢說讀過書了?

華夏歷史活生生的吃人歷史明晃晃的記錄在史書中,那些以為老百姓善良的人顯然沒有讀過史書。

秦政風在各地基層推行法家思想和普法,確定老百姓完全沒有因為能夠吃飽飯而變得善良了。

以“衙役王大毛強(奸)案”中一群百姓的言語看,百姓果然只是憎恨自己沒有特權,不能有幾百個情婦情夫,而不是認為利用職權強(奸)女人有多大的錯。

秦政風心中憤怒無比,本朝人人都會唱的、曾經讓無數仁人志士熱血澎湃的《王法歌》竟然在短短幾年內就成了形式主義,再無一個百姓將“強(奸)女人就切下JJ淩遲”當真了?

她冷冷地自言自語:“果然唯有嚴刑峻法才能讓百姓長記性。”

附近的官吏聽著來自知書達理的禮部的高大健壯女官員嘴裏說出標準反派的言語,只能假裝沒有聽到。

一個衙役快步走近秦政風,稟告道:“有數個鄰縣官員拜訪。”

秦政風一怔,自己在這裏可沒有什麽相識,又不管地方政務,各縣官員找她做什麽?

她想了想,笑著看四周的官吏,道:“看來家中有幾十個情婦情夫之人果然不在少數啊。”

四周的官吏看著秦政風不懷好意的笑容,努力掐自己的胳膊,不然很容易開口罵人的。

秦政風微笑著:“讓他們進來,我倒要看看本朝有多少官吏家中有幾十個情婦情夫。”

幾個鄰縣的官員進了房間,客客氣氣向秦政風行禮。

秦政風心情惡劣極了,沒興趣兜兜轉轉,開口便問道:“你們是為了舉報法而來?”

根本不認識的,也沒有公務來往的官員匆匆拜訪她,除了是對舉報法新增的“情婦情夫舉報官吏後取代官職和財產”條例不滿,還能是什麽?

她冷冷地看著鄰縣的官員們,這些人平均每個人有一百個還是兩百個情婦?

是來抗議,還是來求情?

可惜這些人搞錯了,她雖然是個女人,心性卻絲毫不善良溫柔,她是堅定的“嚴刑峻法派”,主張摒棄人性,鐵面無私。

幾個鄰縣的官員一怔,互相看了一眼,笑了。

一個官員笑道:“我等不是為了舉報法新增的條例而來。”

另一個官員臉上帶著一絲驕傲,道:“本朝舉報法早就白紙黑字寫得分明,若官員違法,被人舉報後取代官職。”

“若是官員有情婦情夫,那就是違反了婚姻法,被舉報後取代官職何錯之有?”

“如今朝廷公告天下,情婦情夫舉報官吏後可取代官職,不過是再從重申而已,有何不妥?”

一群官員微笑,朝廷明文規定情婦情夫舉報官吏後可取代職務,不過是強調了“汙點證人”,加大了打擊違法官吏的角度和力度,有什麽大不了的?

一個官員微笑道:“若是我等有情婦舉報我等違反婚姻法,我等莫說被取代官職,就是淩遲、挖礦終生,也是罪有應得,有何臉面找人說情?”

“有何資格抗議舉報法?”

一群官員堅定地看著秦政風,我等雖然不曾高尚到身上放光,但是我等人生的追求怎麽會是睡了幾個女人?

這種淺薄追求的人與禽獸何異?

一生的追求就是睡了幾個女人的男人都該殺了節省空氣。

秦政風心情頓時好了,冰冷的臉上滿是笑容,大聲道:“來人,上好茶!”

幾個官員擺手,大老遠急急忙忙趕來,為的是一杯好茶?

一個官員認真地對秦政風道:“我等這次來,是為了‘衙役王大毛強(奸)案’。”

一群官員重重點頭。

秦政風一怔。

那官員盯著秦政風的眼睛,慢慢地道:“刑部的斷案有些過了。”

一群官員一齊點頭,過了,真的過了!

秦政風皺眉問道:“何處過了?”

她飛快尋思整個案件的判決,哪裏判決不當了?

一個官員嚴肅地道:“‘衙役王大毛強(奸)案’中判王大毛全家淩遲,合法。”

“本朝強(奸)罪就是切下……淩遲。”

那官員含糊了中間一個詞語,畢竟當著一個女官員公然談及一些詞語頗為不妥。

“淩遲王大毛全家也合法。”

“本朝官吏犯法,罪加一等。王大毛全家淩遲也合法。”

“那些與王大毛有染的女子,王大毛的孩子盡數淩遲,也是律法規定之內的應有之事。”

“那些與王大毛有染的女子不曾報官,享受著王大毛給與的富裕生活,更生下了孩子,自然視為家人。”

“若是這些女子有協助王大毛逼(奸)其他女子的行為,更是視為強(奸)同謀,理應淩遲。”

秦政風點頭。

那官員嘆了口氣,道:“只是這些嬰兒就無辜了。”

“雖然是王大毛的家人,受牽連之內,可嬰兒何辜?”

秦政風微微皺眉,老實說,將罪犯的家人也牽連在酷刑之中的爭議一直很大。

那官員繼續道:“雖然我等心中不忍,但從律法角度而言,這些嬰兒被淩遲,倒是怪不得刑部,畢竟本朝律法嚴苛。”

秦政風神情不變,既然不是為了嬰兒受到牽連而來,刑部的判決哪裏過了?

那官員長長地嘆氣,道:“刑部對‘王大毛案’中的其他衙役的判決有些過了。”

一群官員重重點頭,神情嚴肅。

“衙役王大毛強(奸)案”中的縣令和王大毛的大舅子被淩遲,理所當然。

縣令妥妥的有包庇強(奸)犯的意思,王大毛的大舅子同樣有包庇強(奸)犯的主觀意願和客觀行為,與王大毛同罪而淩遲,理所當然。

但那些衙役個個都被淩遲全家就不太對了。

一個官員嘆息道:“有幾個衙役只是查案啊,不能說就是包庇吧?”

“案件如何定性是縣令的事情,沒有定性之前就是一件需要偵查的案子,難道從各種角度考慮案情不是應該的嗎?”

“這怎麽就是包庇罪呢?”

另一個官員認真問秦政風道:“若是從各種角度考慮和偵查案情就是包庇罪……”

“那麽是不是有人狀告強(奸)、殺人、造反等重罪,縣衙所有人等就不能考慮其是不是誣告,必須立刻以重罪審判?”

“不然就是包庇,與罪犯同罪?”

一群官員嚴肅地點頭,那誣告豈不是太容易了,只要告一個重罪,誰敢調查事情真相立馬就是包庇,如此一來誰敢斷案?

一個官員看著皺眉深思的秦政風,又道:“以我之見,這些衙役必須一一細細核查。”

“若是有如同王大毛的大舅子般誘導證人栽贓誣陷原告的,或故意顛倒黑白的,自然是包庇罪,當同罪淩遲。”

“若與王大毛沒什麽私交,只是公事公辦處理案件的,就不能定為包庇罪。”

一群官員用力點頭,每一個判決都是牽涉被告和被告家人全家的重大事情,萬萬不能隨意和疏忽,當一人一查,決不能一桿子打到一片。

秦政風緩緩點頭,有道理。

那官員繼續道:“根據刑部的判決,那些衙役的罪名是包庇和有一大群情婦。”

“假如有某個衙役不能算作包庇罪,又做了什麽必須淩遲全家?”

“就因為他有幾十個幾百個情婦?”

“敢問本朝律法中官吏有情婦情夫就是淩遲罪嗎?”

“敢問本朝律法中官吏與多個女子、男子有染,就是淩遲罪嗎?”

“本朝婚姻法規定一夫一妻,違反者難道是淩遲罪?”

“本朝強(奸)女人要淩遲,搶人(妻)子要淩遲,何時未婚男女有多個摯愛就要淩遲了?”

那官員眼神中帶著無比的認真和嚴肅,道:“我等作為朝廷的一份子,自然知道唯有嚴刑峻法才能威懾百姓。”

“可是嚴刑峻法的底線是依法辦案。”

“若是僅僅為了威懾百姓,或者被民意裹挾,不得不違法重判,這究竟是朝廷的勝利,還是百姓的勝利?究竟是法治的進步,還是法治的退步?”

一群官員對著秦政風長鞠到地:“我等位卑言輕,但久在基層,多有所思,t故鬥膽直言,還請禮部斟酌。”

秦政風微笑,雖然這些官員似乎沒有仔細看“衙役王大毛強(奸)案”的判詞,不知道那些衙役個個都有逼(奸)的案子在身,死有餘辜。

但是這些官員認真強調依法治國的心思非常符合她的心思。

秦政風溫和地道:“諸位的心思極好……”

她仔仔細細向幾個官員介紹了“王大毛案”中每一個官吏身上的案件,以及判決淩遲的原因。

“……刑部判決公平公正,不曾枉斷,不曾為民意脅迫。”秦政風微笑著看著一群恍然大悟的官員,絲毫不覺得浪費時間和麻煩。

一個官員擊掌長嘆道:“原來是我等多慮了,刑部斷案處處合法。”

一群官員如釋重負地笑:“刑部不曾枉法,幸甚,當浮一大白!”

秦政風燦爛微笑。

在百姓不懂法,官吏竟然也有人不懂法的狗屎年頭,能夠遇到一群秉持法治觀念的人殊為不易,秦政風都想拉著眾人結拜了,不,拉著眾人加入法家了。

一群官員嗟嘆許久,一個官員道:“是我等想簡單了。雖然法家子弟都在禮部,不曾參與刑部的斷案,但是有法家子弟在,怎麽會任由刑部胡亂斷案呢?”

秦政風微笑。

另一個官員道:“對法家子弟而言,律法超過一切,豈能讓他人壞了律法?”

秦政風臉上的笑容中多了幾分得意,法家子弟是白稱呼的?

一個官員笑道:“諸子百家各有長短,我卻最敬佩法家。唯有法家可以治理國家,儒家就是一坨屎。”

秦政風臉上都快笑出花來了,看一群官員的眼神溫柔極了,這次不結拜都不成了。

另一個官員嘆息道:“我等會誤會刑部枉法,其實也是有原因的。”

秦政風情不自禁地笑著問道:“是何原因?”

那官員嘆氣道:“前朝銅馬朝講究儒家人治,民間百姓不懂發,官員也不懂法。”

“但凡遇到罪案,官吏盡數按照自己喜好斷案。”

“有官吏以《論語》、《孟子》斷案,但凡不符合孔孟的盡數有罪;”

“有官吏以孔孟的傳說故事斷案,比如那孔子認為孝順高於律法,任用逃兵當官。但凡說家裏有老父老母的,盡數無罪;”

“有官吏以民間習俗斷案,哄(搶)不叫哄(搶),叫做民間習慣;”

“有官吏根據原告被告外貌斷案,‘看你面相刁鉆,就知道是個匪類,來人,大刑伺候’。”

“至於因為權勢、金錢、美色等等枉法的案件更是不必提了。”

“銅馬朝官員無數,卻很難找到一個官吏翻看律法斷案的。”

一群官員一齊嘆息,秦政風深有同感,結拜之心熊熊燃燒,一個推崇依法斷案的人不入法家簡直是暴殄天物。

她微笑著看著一群知己,什麽時候開口邀請眾人加入法家比較合適?

有這些人在,豫州的普法道路寬敞如金光大道。

那官員繼續說著:“天下律法荒廢,萬民不知有朝廷,更不知有法,事事以宗法為先,以拳頭為先,橫行不法者招搖過市。”

秦政風重重點頭,想起銅馬朝無數豪門大閥肆意打死路人甲的事情,只覺銅馬朝簡直是人間地獄。

那官員繼續道:“此時此刻,本朝想要力挽乾坤,唯有采取嚴刑峻法。”

一群官員用力鼓掌:“沒錯!百姓心中無法,朝廷若不以鮮血立威,如何讓百姓知道朝廷律法的威嚴?”

“必須嚴刑峻法!不然如何建立法制社會?”

秦政風微笑點頭,志同道合者難得,必須拉入法家!

那官員道:“所以本朝動輒淩遲,築京觀,殺人盈野,這才讓百姓知道了對錯,懂得了律法。”

秦政風重重點頭,嚴刑峻法就是為了亂法天下而生。

那官員道:“本朝由此鼎定,百姓安居樂業。”

一群官員叫道:“嚴刑峻法功莫大焉!”

秦政風微笑,與有榮焉。

那官員繼續道:“如今國泰民安,百姓從不知法、抗拒法、無視法,終於到了敬畏法、知道法、遵守法。”

“雖民間普法之路依然有慢慢長路,但是與本朝立國之前的無法無天時代截然不同。”

“百姓心中已經有法,有朝廷,知道按照律法行事,只要繼續全面普法,百姓終究會嚴格按照法律約束行事。”

秦政風重重點頭,聽這些官員這麽一說,她對百姓不懂法的憤怒漸漸消失。

本朝百姓心中再怎麽沒有法治觀念,也比銅馬朝好了幾萬倍,只要本朝繼續普法,以如今百姓對法治的接受程度,天下人人知法守法只是時間問題。

那官員看著秦政風,嚴肅地道:“竊以為本朝立國之初最大的矛盾是百姓與朝廷之間的矛盾。”

“百姓不懂法,以為朝廷都是惡的,沒有遠見,只顧蠅頭小利,無視朝廷的苦心。”

一群官員長嘆,道:“集體農莊制度是有史以來最看重百姓的律法,可就因為奪取了百姓的幾畝田地,被百姓萬分抵觸。”

“百姓就沒想過,若無集體農莊制度,就憑百姓手中的幾畝薄田,早就在災荒年景賣田賣地賣兒賣女了,易子而食,倒斃道旁,為野狗啃食。”

秦政風嘆息,集體農莊制奪人田地,是“惡法”,但這個惡法救了整個天下的平民。

那官員繼續道:“本朝立國十餘年,百姓在集體農莊中豐衣足食,雖有人依然惦記著被充公的幾畝薄田,偶爾頗有微詞。”

“但大多數人都是知道集體農莊制的好的。”

“集體農莊制度如此,其餘婚姻法、計劃生育法也是如此。”

“越來越多的百姓漸漸知道這些‘惡法’的優點了。”

一個官員插嘴道:“我治下已經連續五年不曾有孕婦難產而死了,若不是婚姻法,定然不會如此。”

一群官員點頭,紛紛說黃朝各個看似違背人性,其實對百姓體貼入微的律法。

一個官員大聲道:“本朝看似強(奸)民意,屢屢有惡法出爐,其實本朝比任何一個朝代都愛護百姓。本朝的核心是天下是百姓的天下,不是一家一姓的天下。”

秦政風重重點頭,神采飛揚。

眾人的笑聲和讚美聲中,一個官員道:“以我之見,如今本朝的主要矛盾是不斷發展的經濟與嚴重缺乏的人口之間的矛盾。”

另一個官員大聲道:“沒錯!本朝就是缺乏人口!”

秦政風附和道:“是,本朝太缺人了。若不是本朝缺乏人口,陛下開疆拓土的速度至少可以快一倍!”

洛陽各個衙署內的官員誰不知道若不是本朝人口太少,胡輕侯早就吞並貴霜王朝、安息帝國和羅馬帝國了?

秦政風想到本朝翻了幾倍的疆域,以及稀薄的人口,唯有扼腕嘆息,沒想到統一世界的最大問題是缺乏人口。

那官員嚴肅地道:“其實本朝缺乏人口的問題,好多時候是自己造成的。”

秦政風情不自禁地問道:“願聞其詳。”

那官員嘆氣道:“本朝的矛盾已經由敵我矛盾轉變為經濟矛盾,可是本朝治理百姓的手段依舊是本著敵我矛盾那一套。”

“見了敵人就想盡數殺了,斬草除根,唯恐敵人死灰覆燃,或者唯恐百姓被敵人蠱惑,禍亂天下。”

“可如今天下一統,都是本朝臣民,何來敵我?何必斬草除根?”

“若有人觸犯律法,何苦再用殺雞駭猴的手段呢?”

那官員長嘆道:“每年死在本朝嚴刑峻法之下的百姓數以萬計。”

“若是這些人都活著,是挖礦也好,是種地也好,是生下更多的人口也好,哪一個不是為了國家做貢獻,哪一個不是緩解了本朝缺乏人口的矛盾?”

一群官員重重點頭,雖然“數以萬計”有些誇張,但是我們是講道理,不是講事實對不對?

秦政風微微皺眉,從人口數量的角度而言還是有道理的。

那官員仔細打量秦政風的臉色,繼續道:“本朝這些年不斷開疆拓土,多有胡人蠻夷成為本朝百姓。”

“雖然‘普天之下,莫非王臣’,胡人和蠻夷也是陛下的臣民。”

“但這數量上……”

那官員憂心忡忡,道:“扶南有多少蠻夷?馬來群島有多少蠻夷?印度半島有多少蠻夷?”

“沙漠呢?漠北呢?”

“在下遠離京城,不t知本朝已經有多少胡人和蠻夷,可這胡人和蠻夷數量會不會已經與華夏人口相當?”

“數年之後,華夏百姓會不會反而成了少數?”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些胡人和蠻夷會不會殺光了我華夏人鵲巢鳩占?”

“吾聽聞羅馬帝國有膚色奇黑之人,不論男女,但凡與人成親,所生之子女必為黑膚。”

“若是此類人進入本朝,任由其開枝散葉,百餘年後,本朝是不是會人皆黑膚?”

“本朝雖在,卻其實已經亡國滅種?”

“本朝雖無黑膚之人,但是不是有胡人蠻夷有類似之事,但凡胡人蠻夷子女,容貌有異?”

“不知不覺之間,本朝再非華夏人之華夏?”

那官員臉上滿是憂慮,道:“在下深深擔憂啊。”

一群官員長嘆,一臉的無奈和擔憂。

秦政風沈吟不語,雖然有些杞人憂天,但是若將時間拉長到幾百年,說不定真的亡國滅種了。

那官員嚴肅地看著秦政風,道:“在下才疏學淺,不知在下地擔憂是不是杞人憂天,更不知道本朝是不是已經有了打算。”

“在下秉持一顆愛國之心,唯有幾句肺腑之言。”

秦政風正色道:“請說。”

那官員嚴肅地道:“不論從本朝此刻的矛盾出發,還是從本朝未來的血統和種族出發,請朝廷根據現在情況,重修律法,降低懲罰,少死刑,慎死刑。”

“多保留一條華夏人的性命,就是為本朝多緩解一絲矛盾,就是為未來的血統之爭多保留一分元氣。”

一群官員神情嚴肅,本朝的矛盾已經不再是必須斬草除根和殺雞駭猴的敵我矛盾,修改律法迫在眉睫。

一個官員嘆息道:“秦法以酷法聞名,可縱然是秦法,也不見幾個死刑。這人口就是力量,可見一斑。本朝豈能自廢武功?”

另一個官員道:“秦朝律法嚴苛而失民心,最終導致天下叛亂,本朝律法比秦朝更嚴苛,會不會也失去民心,最終天下叛亂?”

又一個官員搖頭道:“此刻本朝立國時的武勇猶在,無需擔心有人逆天造反,但再過幾年就不好說了。”

一個官員皺眉道:“為長遠計,還是盡早少殺,慎殺為好。”

秦政風聽著一群引為同道的人的奇妙言論,無數問題沒有考慮仔細,只覺心中亂糟糟的,問道:“以你之見,當如何廢死?”

那官員認真地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

“有命案在身者,當殺之以謝天下,絕不可心慈手軟;”

“沒有命案在身者,當少殺,慎殺。不是為了讓這些人悔改,而是用其他方式讓這些人贖罪。”

“縱使送去挖礦也是為朝廷做貢獻,何必殺了?”

“而連坐之法牽連太廣,朝廷損失人口過多,若不是造反謀逆之罪,似乎不需要連坐。”

“還有少年兒童與成人同罪,也可以調整。”

“小孩子懂得什麽,何必判得如此之重?適當管教就可以了,也體現本朝的寬容和文明。”

一群官員重重點頭,每個時期有不同矛盾,有不同的需求。

秦朝法律森嚴又多又重,天下百姓不堪折磨,所以劉邦入關後約法三章,“殺人者死,傷人及盜抵罪”,關中百姓乃定。

本朝已經不需要殺人立威,采取更柔和的刑罰才是更合適的方式。

秦政風心中越來越清醒,也越來越冰涼。

還以為這些人是志同道合之人,原來是自己道行太淺,被人忽悠瘸了。

她猛然拍案而起,厲聲道:“所以,你們的真正目的是徹底顛覆本朝律法?”

一群官員看著融洽氣氛中陡然爆發的秦政風,絲毫不見驚訝。

一個官員嚴肅地道:“我等只是想要本朝不再執行嚴刑峻法,何來顛覆本朝律法?”

秦政風惡狠狠地看著一群官員,心中冷笑,人性之惡,真是匪夷所思。

她壓制住打人的沖動,厲聲道:“來人,將他們趕出去!”

看著被趕走的一群官員,秦政風深呼吸許久,展開公文,將這群官員的言行目的盡數寫了。

“來人,送去禮部。”

秦政風堅決不同意那些官員的意見,她絲毫不信寬容能夠讓人悔改,也不在意幾個該死的罪犯為本朝做出貢獻。

她只想嚴刑峻法,殺光了該殺之人。

但是,秦政風作為法家子弟很清楚“嚴刑峻法”只是她個人的偏好,是不是適合本朝此時此刻不能由她一個人的偏好決定。

秦政風決定將此事詳細匯報禮部和更高層。

匯報不同的意見時候她的責任,她不匯報就是玩忽職守。

她吹幹筆墨,真心希望朝中諸公清醒的面對“寬容”和“懲罰”。

……

洛陽。

胡輕侯看著秦政風的奏本,笑了:“又有人想要廢死?”

程昱和葵吹雪苦笑,權貴總是想要給自己免死金牌啊。

胡輕侯認真思索,是講的不夠透徹,還是殺得不夠多?

她認真問程昱和葵吹雪:“幹脆寫入本朝憲法,誰提廢死就殺誰全家,可行?”

程昱和葵吹雪堅決搖頭,憲法中的每一個字都是本朝永恒不變的根本,寫入廢死算什麽意思,沒得降低了憲法的格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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