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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使貴霜見聞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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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使貴霜見聞錄

太平十年, 三月。

貴霜帝國。

王城白沙瓦。

貴霜王波調年輕的臉上面無表情,聽著拉合爾城的城主的匯報。

“……前年冬季,黃國於孟加拉灣登陸,在去年雨季前奪取摩羯陀王國全境……”

波調淡淡地聽著, 這些消息他早知道了。

摩羯陀王敗亡之後原本想去找兩支征討百乘王朝的軍隊, 然後回師奪回摩羯陀王國的, 沒想到摩羯陀王國本土被占領的消息讓摩羯陀王國的軍心惶恐。

不久後摩羯陀王國大軍糧草斷絕, 更是不戰而潰。

摩羯陀王只能逃到了貴霜帝國與摩羯陀王國交界的拉合爾城,希望向貴霜帝國借兵奪回摩羯陀王國。

波調冷冷地笑著, 摩羯陀王真是愚蠢啊, 怎麽會向他求助呢?

他會覬覦摩羯陀王許下的割地的好處?

波調的心中幾乎笑死了!

他真心不在意摩羯陀王國的土地。

因為他連貴霜帝國都無法掌控!

波調笑著笑著,淚水就在眼眶中打轉。

強大的貴霜帝國傳到上一任貴霜王的手中已經出現了頹勢, 大量的領地名義上是貴霜帝國的屬地,其實卻完全不聽貴霜帝國的命令。

北面不少部落對貴霜帝國愛理不理, 花剌子模等部落直接就斬殺貴霜帝國的官員, 公然脫離貴霜帝國的統治。

南面與摩羯陀王國接壤的那些土地倒是沒有公然斬殺貴霜帝國派遣的官員,但是實質上也好不了多少。

每一次到了雨季,道路泥濘, 處處沼澤,貴霜帝國的騎兵無力作戰,南面與摩羯陀王國接壤的那些城池內獨立的聲音就會擴大一些,貴霜帝國的控制力就會削弱一些。

一年又一年,一個雨季又一個雨季, 南面與摩羯陀王國接壤的城池雖然沒有脫離貴霜帝國,但整個貴霜帝國的人都知道這只是遲早的事情。

波調冷笑著看著恭敬地跪在地上的拉合爾城的城主, 這家夥有多少年沒有到王城了拜見他了?這王八蛋想要獨立建國的心思誰不知道?

波調默默地聽著那拉合爾城的城主繼續說著,情不自禁地伸手摸了一些自己的臉。

神靈在上, 他才26歲,正是青春煥發的年紀,可竟然有了白頭發,而這張臉看著像是四十幾歲了。

他再次微笑,摩羯陀王竟然向一個危在旦夕的帝國求助覆辟,正是愚蠢得可愛啊。

大殿中,拉合爾城城主繼續說著:“……去年冬季,百乘王朝出動大軍進攻黃國……黃國反擊,一日擊潰百乘王朝主力十幾萬人……”

波調和一群貴霜帝國的官員微微一驚,這個消息他們不知道。

好幾個人臉上露出深思的神情,黃國實力這麽強大,會不會威脅貴霜帝國?

拉合爾城城主繼續道:“……黃國大軍反擊,一舉奪取百乘王朝……”

大殿中驚呼聲四起。

波調深深看著拉合爾城城主,終於知道這個王八蛋為什麽顛顛地跑來王城了。

任誰與一個強大且有攻擊性的國家為鄰都會睡不著覺。

波調淡淡地道:“黃國雖然強大,但是,僅僅占有摩羯陀王國和百乘王朝的土地是沒用的,冬天奪取的土地在雨季就會失去。”

“我們不用擔心一個新的王朝在我們的附近形成,每過幾年,就會有新的王朝在雨季中誕生,這不是很平常的事情嗎?”

一群貴霜官員微笑著看著拉合爾城的城主,沒有敵人威脅的時候盡想著怎麽脫離貴霜帝國,有強敵威脅了就跑來求救了,哪有這麽好的事情。

一個貴霜官員用最溫和慈祥的聲音對拉合爾城的城主道:“我們貴霜帝國強大無比,黃國不敢進攻我們的。”

另一個貴霜官員嚴肅地道:“你在邊境,將會有很多機會與黃國打交道,記住,你的背後有強大的貴霜帝國,決不能讓墜了貴霜帝國的威風。”

一個貴霜官員柔聲道:“我聽說黃國是個善良正義愛好和平的國家,只要我們貴霜帝國不曾得罪了黃國,黃國就是我們最好的朋友。”

波調與一群貴霜帝國的官員認真且堅決地給與拉合爾城城主除了幫助外的一切幫助。

好幾個官員好整以暇地微笑問道:“誰知道‘黃國’是哪個國家?以前一直沒有聽說過啊。”

一群官員搖頭,誰都沒有聽過這個名字。

有官員道:“既然黃國是從孟加拉灣登陸摩羯陀王國的,難道黃國人是孟加拉灣東面的野蠻人?”

一群官員點頭,有可能。

然後又皺眉深深地看著拉合爾城城主,身為偉大的貴霜帝國的城主,擁有拉合爾城的一切資源,竟然懼怕一群野蠻人?

真是丟人啊。

拉合爾城城主眼中的憤怒一閃而過,微笑道:“黃國與兩個冬天就攻占了兩個大國,武力深不可測。”

波調和一群貴霜官員深深讚同,然後繼續安慰拉合爾城城主:“黃國是愛好和平的國家。”

“只要我們堅持愛和正義,我們就絕不懼怕任何人。”

想要貴霜帝國用本就不多的精銳士卒為一個時刻想著獨立的反賊出兵,真以為貴霜帝國的朝廷都是白癡嗎?

拉合爾城城主繼續道:“以黃國一個冬季攻打一個國家的行為看,黃國人極其好戰,今年冬天會不會攻打我貴霜帝國呢?”

波調和一群貴霜官員深深地看著拉合爾城城主,安慰道:“你一定要相信我們,黃國是愛好和平的國家,絕不會進攻貴霜帝國的。”

波調看著披著貴霜帝國官員的外衣,其實內心是個反賊的拉合爾城城主,嚴肅地道:“我可以給你透個底,其實黃國與我貴霜帝國是幾百年的友好鄰邦,雙方有比血還要深的羈絆。”

“黃國絕對不會進攻拉舍爾城的。”

一群貴霜官員努力板著臉,對著拉合爾城城主用力點頭:“沒錯。”

就是耍你了,怎麽樣?

拉合爾城主終於忍耐不住,大怒離開。

不等他走出金碧輝煌的大殿,波調和一群貴霜官員放聲大笑。

或許黃國真的會殺入拉合爾城,但是左右這塊土地都會獨立,誰忒麽的在乎?

波調認真地道:“若是這個反賊被黃國砍下了腦袋,記得給我加菜。”

一群貴霜官員又是大笑。

數日後,剛離開王城的拉合爾城城主急匆匆又回到了王城。

他神情緊張,大聲道:“黃國派人出使貴霜!”

大殿內一片寂靜。

許久,猛然爆發出一陣大罵聲:“王八蛋!為什麽來貴霜?”t

一個貴霜官員飛快轉念:“是好意還是宣戰?”

鄰國來使本來是極其正常的外交事宜,但是黃國作為兩個冬季消滅兩個大國的超級野蠻好戰的國家,誰敢信帶著善意?

另一個貴霜官員臉色鐵青:“是不是想要勒索我們?”

一個野蠻國家以滅了兩個國家的震撼性力量威脅貴霜帝國交出一些糧食或者金錢等等,毫不稀奇。

當然,在外交辭令上不會這麽粗暴。

哪怕山賊搶劫也會拿著刀子對可憐人道,“兄弟缺了些銀錢糧食,借幾個錢使使。”對不對?

波調臉色鐵青,難道準備用來對付花剌子模的少得可憐的精銳部隊要在抵擋黃國入侵?

他厲聲道:“黃國到底是哪裏蹦出來的?”

……

數日後,有好消息傳來。

黃國並沒有在邊境囤積大軍,如此看來至少惡意不是那麽的明顯。

波調與一群貴霜官員松了口氣,有救了,說不定真是新鄰居的禮儀性拜訪。

波調微笑著道:“我貴霜帝國是上古大國,萬萬不能失了禮儀。”

一群貴霜官員聽懂了波調的潛臺詞,一定要在黃國面前展示自己的兵強馬壯,嚇得好戰的黃國不敢進攻貴霜帝國,或者至少爭取幾年的和平,讓貴霜帝國有時間先平定了北面的叛亂。

一群貴霜官員鄭重地點頭,眼神中滿滿的決然。

要是貴霜帝國滅亡了,他們哪裏還有榮華富貴,一定要竭盡全力維持貴霜帝國的體面。

……

一支千餘人的軍隊緩緩進入拉合爾城。

連今坐在馬車上,瞅瞅馬車外,小臉立刻成了苦瓜臉。

連今早就想要作為使者出使外邦了,能不能夠名留青史是小事情,重要的是能夠從一群蠻夷小國的手中奪取利益,踩著一群蠻夷小國的腦袋,聽他們喊“爸爸”。

連今每次想到蘇秦、張儀之流憑借三寸不爛之舌將天下玩弄於手掌之中,立刻就像打滿了雞血,恨不得自己也能身在蘇秦的時代,與蘇秦一齊縱橫天下。

可是如今天上掉餡餅,她真的作為一個使者出訪外邦了,瞅瞅身邊只有千餘士卒,而一眼望去不是異國他鄉,就是無數言語不通的胡人蠻夷,連今的心中立刻就怯了。

要是這些胡人蠻夷動粗,怎麽辦?

她只是一個略懂花拳繡腿的小外交官啊,哪裏能夠從千軍萬馬中殺進殺出?

連今可憐巴巴地看著馬車外的騎著戰馬的胡輕侯,道:“老大,要是打起來,你一定要保護我啊!”

胡輕侯傲然看天空,道:“我古月青將軍縱然千軍萬馬都能七入七出,保你無事。”

小輕渝縱馬到了馬車前,大聲道:“連使者為何問一個無名小卒?我古月無敵才是第一猛將!”拿著一個巨大的狼牙棒賣力揮舞,呲牙,得意無比。

水胡叫嚷:“我古月求敗才是天下第一猛將!”

手裏巨大的斧頭舉過頭頂肆意盤旋,然後瞅瞅天上的太陽,努力調整身體角度,一定要讓盔甲上的反光晃花了連今的眼睛。

連今深呼吸,努力安慰自己,本朝皇帝和兩個長公主都在做自己的保鏢,三個貴人伺候自己一個,這是天大的福氣啊,必須開心,啊啊啊啊啊啊!為什麽還是緊張?

連今急忙想了個話題,努力不讓自己緊張,問道:“老大,為什麽這麽急著出使貴霜帝國?”

她從洛陽千裏迢迢趕來恒河流域是匯報本土的糧食收成等等情況的,卻被胡輕侯匆匆任命為外交使者,實在是太匆忙太隨便了。

胡輕侯無奈極了:“本朝剛奪取了摩羯陀王國和百城王朝,統一了半島,誰知道貴霜帝國是不是覺得本朝還沒有站穩腳跟,想要乘機進攻本朝?”

“本朝哪有這麽多人力物力維持與貴霜的戰爭?”

“難道又要殺光貴霜人,奪取貴霜帝國嗎?”

“朕倒是有這個武力值的自信,但是朕沒人口啊!”

“摩羯陀王國和百乘王朝朕都擔心掌控不了,到了雨季,土著地主老爺幾百個還鄉團殺回來奪取城池。”

“若是再面對一個貴霜帝國的領土,朕開疆拓土豈不是都成了紙面上的假大空?”

連今用力點頭:“理解,理解,但是為什麽是我當使者?”

胡輕侯長嘆出聲:“還不是計劃不如變化快嘛。”

胡輕侯對印度大陸的計劃是緩緩滲透,奪取孟加拉灣後就穩定幾年,但是事態不斷地變化,摩羯陀王國竟然是菜雞中的菜雞,而百乘王朝更是菜到了不可理喻。

原本只是防守性進攻的,一不小心就奪取了整個大陸。

如此一來,大軍中能夠治理或者鎮壓一方的官員的數量立刻出現了巨大的不足。

祂迷、張獠、覃文靜、妘鶴、劉星等等將領不得不帶著幾十個人甚至十幾個人就鎮守偌大一片區域。

若不是印度大陸上的奴隸絕無反抗之心,只會非暴力不合作,胡輕侯深深懷疑這些名將會淹沒在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中。

胡輕侯眼神幽怨極了:“朕身邊空餘的人手只有朕、輕渝和水胡,難道你要黃國的皇帝和長公主親自出使外邦蠻夷嗎?”

小輕渝和小水胡用力點頭,堂堂大國皇帝和長公主親自出使小國,丟不起那人!

連今的眼神更幽怨,還以為自己的外交才華滿溢,隔了幾千裏都被胡輕侯註意到了,沒想到就是從街上抓來的壯丁啊。

她認真看胡輕侯,道:“老大,至於皇帝不做作小兵嗎?”

皇帝做小兵就不丟人了?

胡輕侯斬釘截鐵地道:“沒人知道就不丟人!”

小輕渝和小水胡用力點頭,看,我們連真名都沒用,現在我們就是古月家三姐妹,古月青,古月無敵,古月求敗,你不說,我不說,誰知道我們是皇帝和長公主?

一陣雞叫聲從身後的車隊傳來,連今緊張和幽怨的心情陡然一滯,悲傷地看胡輕侯。

“大使出訪外邦,只聽說帶上禮物的,什麽時候聽說帶上幾千只雞的?”

“老大你是不是有病啊!”

想想一支穿著鐵甲的大軍拿著竹竿驅趕雞群趕路,真是畫面太美不敢看。

胡輕侯瞪她:“你懂什麽!”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本朝使節團千餘人盡數是精銳中的精銳,個個都有鐵甲(弩)弓長矛,趕馬車的都是超級高手,哪怕貴霜帝國出動十萬大軍包圍我們,朕都有把握可以毫發無傷地殺出貴霜帝國。”

連今用力點頭,黃朝的禦林軍精銳都在這裏了,甲堅刀利,對付百萬蠻夷都沒問題。

胡輕侯眼神深邃,聲音猶如來自地獄深處:“可是,要是貴霜帝國在食物中動手腳呢?”

一片陰影罩在了馬車上,光線陡然一暗,連今的心頓時緊張了。

胡輕侯繼續道:“本朝精銳的腸胃可以不怕(毒)藥?”

“殺人未必要刀劍的,食物和飲水分分鐘就能要人命。”

小輕渝和小水胡用力點頭,華山派劍法再厲害也不能百毒不侵。

胡輕侯繼續道:“何必用毒藥呢?簡簡單單一段飯就能幹掉本朝的精銳。”

“難道本朝精銳高手吃了臭魚臭蝦之後能夠不拉肚子,若無其事?”

“朕武功蓋世,天下無敵,但若是讓朕吃一天的糊糊,朕立刻就倒下了。”

小輕渝和小水胡用力點頭,想想恒河流域的奇妙咖喱糊糊,別說吃一天了,吃一頓飯都倒下了。

小輕渝一臉的畏懼:“若是貴霜帝國的國宴上的頂級名菜是生吃牛內臟……”

連今立刻要吐了!

小水胡瞅瞅連今的臉色,瞬間來了精神:“或者生吃蜈蚣,蜈蚣在舌尖翻轉……”

連今臉色慘白如紙!

小輕渝賣力道:“或者生吃猴腦,一勺子下去,猴子嘰嘰喳喳叫……”

連今搖搖欲墜,怒視兩個熊孩子,你們故意的!

胡輕侯眼神悲傷極了:“毒(藥)、水土不服以及食物衛生是大問題!朕只能自備食物。”

這個狗屎的時代太落後了,一群精銳高手隨隨便便就會吃壞了肚子。

若是另一個時空中隨便來一群人跑到貴霜王國吃東西,保證貴霜王國的人都上吐下瀉了,那些久經各種神奇的食物考驗的人還有力量拯救其他食物中毒的人。

連今點頭,然後依然不解:“可是也沒有帶這麽多雞啊!”

隨便帶點大米不就行了?帶著活雞算什麽意思?

胡輕侯嚴肅地道:“小孩子不吃肉會生病的。”要不是恒河流域竟然找不到豬,她直接趕著豬群上路了,比趕雞群方便多了。

連今慢慢轉頭看輕渝和水胡,就為了你們兩個熊孩子,穿著鐵甲,背著(弩)箭,t威風凜凜的使節團竟然要待上幾千只活雞?

小輕渝和小水胡得意地瞅連今,羨慕我們有個好姐姐?

小輕渝板著臉道:“幾千只雞是整個使節團的食物,我們吃不了這麽多的。”

拉合爾城外,一群貴霜帝國的百姓看著千餘鐵甲士卒緩緩經過,好些百姓面無表情地看著漫長的黃國車隊。

拉合爾城內號角聲響起,拉合爾城主與數千人從城內歡笑著湧了出來。

拉合爾城主張開手臂,滿臉喜色,大聲道:“尊敬的來自黃國的使者,拉合爾城歡迎你!”

數千人大聲歡呼,花瓣飛灑,一條紅色的地毯鋪到了車隊前。

連今一秒挺起了胸膛,嚴肅地下了馬車,威嚴地掃視四周的拉合爾城百姓和官員們,淡淡地道:“本官是黃國使者連今。”

拉合爾城外無數面無表情的百姓一動不動,一切與他們無關。

數千跟隨著拉合爾城城主歡迎的人群大聲歡呼,人群中,有人打量著連今,不屑地道:“怎麽是個瘦瘦弱弱的女人?”

貴霜帝國的貴族中當然有女人,但是從來沒有女人為官,更沒有女人當使者的。

另一個貴霜帝國的百姓低聲道:“一定是某個大官的女人。”

一群貴霜帝國的百姓點頭,什麽王妃、皇後出使地方倒也不算稀奇。

一個貴霜帝國的百姓轉頭呵斥道:“你們不要命了!那是屠殺了百乘王朝幾百萬人的惡魔!”

一群竊竊私語,對黃國使者是個女人頗為鄙夷的貴霜百姓立刻就安靜了,人人面色慘白。

黃國屠戮了百乘王朝幾百萬人築京觀的消息已經傳到了拉合爾城,各種消息漫天飛。

什麽黃國人吃了人的軀幹和內臟,將人頭埋在了土堆中,一年後屍體的軀幹和內臟會再次長出來;

什麽黃國人受魔鬼驅使,需要殺幾百萬人向魔鬼獻祭;

什麽黃國人其實是來自地獄的惡魔,不吃野菜,不吃大米,只吃人肉……

各種謠言之下,黃國人惡魔之名響徹天地。

一個貴霜帝國的百姓看著小輕渝和小水胡手中巨大的狼牙棒和大斧頭上下盤旋,宛如無物,心中驚駭極了,顫抖著道:“果然是東方來的惡魔!”

一群貴霜帝國的人畏懼地看著黃國人,果然只有惡魔才能一舉消滅摩羯陀王國和百乘王國啊。

……

拉合爾城的城主對黃國使節團熱情無比,眼中滿是深情地淚水,道:“雖然我很想與諸位暢飲十日的美酒,成為最好的朋友。”

“但是,諸位有任務在身,而我貴霜帝國的王也焦急地等著諸位,我不能耽誤你們的行程。”

黃國人殺了幾百萬百乘人啊!

誰腦子有病留一群殺人狂魔在自己的家裏?就不怕有命睡覺,沒命起床嗎?

拉合爾城城主和一群官員、隨從、托兒熱切地看著連今,賣力的流淚、撒花瓣、鼓掌,如同看著自己失散幾十年的親人,但是絕不留黃國使節團停留。

拉合爾城主帶著惋惜的表情,大聲道:“來人!”

立刻有人驅趕著幾千只雞,以及十幾輛裝滿了大米的馬車靠近。

拉合爾城主盯著連今,深情地道:“拉合爾城很窮很窮很窮,但是為了遠道而來的朋友,我一定會竭盡全力讓朋友吃上飯。”

一群拉合爾城官員悲傷地流淚,拉合爾城真的很窮很窮,天下第一窮光蛋,黃國人就不要進攻拉合爾城了,搶下來也沒用。

連今冷冷地看著拉合爾城城主,道:“好朋友到了卻不留下來吃飯住宿,這是把我們當敵人嗎?”向身後揮手!

小輕渝反應極快,猛然躍起,狼牙棒重重砸在地上路邊的一棵樹上。

那碗口粗的樹頓時折斷。

小輕渝呲牙:“誰敢不服,我就打死了誰!哇哈哈哈哈哈!”

拉合爾城的翻譯完全沒有聽懂小輕渝的漢語,但是這句話的翻譯太容易了,不需要懂:“黃國人說,她每天要打死幾百個人,吃他們的血肉。”

拉合爾城城主和數千拉合爾城百姓看看小輕渝齜牙咧嘴,瞬間信了,瞬間鴉雀無聲。

寂靜中,很快有了滴滴答答的水滴濺在地上的聲音,瞅瞅水滴是順著褲腳滴落,是什麽液體,不應該問。

拉合爾城主久經考驗,反應極快,恭敬地道:“黃國是我最好的朋友,朋友有什麽需要幫助的,我一定盡心竭力。”

連今鼻孔向天,大聲道:“再來十倍的活雞!”

胡老大懼怕下毒,貴霜人送的大米未必敢吃,但是貴霜人送的活雞絕對沒有危險,就不信貴霜人的毒藥可以讓雞不死而吃雞的人卻死了。

看著拉合爾城城主如釋重負,滿臉歡笑,大聲答應,連今輕輕甩衣袖,身為大國使者必須欺負小國,不如此哪來的威嚴。

小輕渝和小水胡尷尬地看著連今,史上第一個向鄰國勒索活雞的使節!

胡輕侯安慰極了,看到本國的官員如此無恥,她就放心了。

……

黃國使者團慢悠悠前進,該死的盔甲太重,身在敵境,又不敢脫掉,只能半數穿甲,半數甲胄放在馬車上,彼此輪換;

貴霜帝國的道路又差,根本不適合大隊前進;

不時有途徑的貴霜村莊、城鎮送來大量的活雞,而驅趕活雞比驅趕鴨子艱難了一百倍;

還有每日要紮營、砍伐木材生火煮飯……

諸般因素聚集在一起,這每日前進的速度就低得嚇人了,一天撐死走五十餘裏。

即使如此,帶路的貴霜人依然一臉的不敢置信,黃國人行軍速度竟然這麽快?

一群黃國士卒驅趕著雞群前進,時不時撿起一些死雞扔到馬車中,每到了紮營吃飯的時候,就會有黃國士卒匆忙處理雞肉。

一個黃國士卒嘆息道:“今日才知道原來雞根本不耐行軍。”別看雞在集體農莊內每日到處亂走,原來被驅趕著行軍後竟然會活活累死。

另一個黃國士卒看著馬車內越來越多的死雞,皺眉道:“天氣這麽熱,會不會發臭?”

一個黃國將領一驚,急忙爬上了馬車,認真檢查,果然發現了一些已經處理過了雞肉竟然發臭了。

他嘆了口氣:“真是作孽啊。”從來沒有想過雞肉也有吃不完扔掉的時候。

那黃國將領一邊命人上報,一邊派人挑揀出了發臭的雞肉,隨意地扔在了路邊。

忽然,路邊面無表情的圍觀黃國使節團的貴霜百姓陡然睜大了眼睛,死死地盯著使節團。

一個貴霜百姓仰天怒吼:“啊啊啊啊啊啊!”

四周無數貴霜百姓一齊大叫:“啊啊啊啊啊啊啊!”

瘋狂地向使節團沖了過來!

黃國使節團中瞬間響起了示警的號角聲,無數黃國士卒立刻列陣,一支支長矛如刺猬般對著車隊之外。

一群無甲的士卒第一時間取回蹶張(弩),上弦,然後互相幫助著穿戴甲胄。

連今臉色鐵青,拔劍厲聲道:“若有退縮,後排殺前排!”忽然遇敵,她沒有緊張和驚恐,唯有憤怒。

小小的貴霜帝國竟然敢偷襲黃國的使節團!

黃國必須滅了這個王八蛋帝國!

小輕渝與小水胡扔下了狼牙棒和大斧子,取了長劍,面沈如水,左右護住了姐姐。

兩人眼神一轉,叫道:“連今,過來!”

胡輕侯仔細打量瘋狂沖過來的無數貴霜百姓,眼神陡然一變,忽然長嘆:“不用緊張,這是……”

千餘黃國士卒全神戒備,甲胄和刀劍閃爍著寒光,而四周無數的貴霜帝國百姓視若無睹,瘋狂地沖向使節團。

然後猛然撲到了被黃國士卒拋棄的臭雞肉上。

一個貴霜帝國的百姓歡喜地抓著幾塊臭雞肉,大聲地狂笑。

一個貴霜帝國的百姓拼命與另一個人廝打:“這是我的!”

一個貴霜帝國的百姓使勁地聞臭雞肉的味道,然後努力環抱在懷裏,拼命地向外突圍。

連今驚愕地看著,註意到胡輕侯臉上古怪的神情,沒敢問她,心中又有困惑,轉頭問帶路的貴霜官員,道:“他們在幹什麽?”

那帶路的貴霜官員一臉的憤怒和羞愧,道:“我貴霜帝國強大無比,但頗有升鬥小民喜歡貪便宜……”

“他們是想要撿了尊貴的使節拋棄的雞肉回去吃。”

連今怎麽都沒有想到這個回答,她怔怔地問道:“可是,那些雞肉臭了……”

黃國士卒扔雞肉的時候心疼無比,不是真臭到無法挽救,絕不會拋棄了雞肉。

這些臭雞肉怎麽能吃?

那帶路的貴霜官員更尷尬了,道:“那些賤人拿了雞肉回去反覆沖洗,然後用鹽腌制,其實還是能夠吃的……”【註1】

他惡狠狠看著那些貴霜百姓,大聲呵斥:“你們丟了我貴霜帝t國的臉!”

“來人,將他們趕走!”

那帶路的貴霜帝國憤怒無比,到處都有抹黑貴霜帝國的王八蛋,真該全部殺了。

連今怔怔地望著搶到了臭雞肉而歡天喜地的貴霜百姓們,心中忽然被一股奇怪的東西填滿。

她終於知道自己與胡輕侯,與祂迷、覃文靜、趙恒等等冀州集體農莊出來的肱骨大臣有什麽區別。

那就是對貧窮的想象力。

連今靜靜地看著那些搶奪臭雞肉的貴霜百姓,一個個面黃肌瘦,骨瘦如柴,一些沒有穿上衣的貴霜男子不僅僅肋骨根根可見,幹癟的肚子甚至可以看到脊椎骨。

她回頭看帶路的貴霜官員,華麗的衣衫明顯是絲綢面料,而凸起的肚子滿滿的富態以及油水。

連今再一次轉頭看著如幹屍的貴霜百姓們,眼眶中漸漸有了淚水,低聲道:“本朝集體農莊制度決不能改變!”

……

貴霜帝國王城白沙瓦。

百十個貴霜官員聚集在一起,根據消息,三天後黃國使節團就會到達王城。

一個貴霜官員嚴肅地道:“黃國人屠戮了幾百萬百乘人,只怕此刻殺氣正盛,若是我們露出一絲怯意,貴霜帝國就會面臨黃國的進攻。”

一群貴霜官員點頭,聽到黃國人屠戮幾百萬百乘人的時候都嚇呆了,世上竟然有如此兇殘的軍隊?

一個貴霜官員道:“我已經命令精銳部隊迎接黃國使節團,衣服全部新做,刀劍都挑最好的,一定要震撼黃國使節團。”

一群貴霜官員放心了,只要讓黃國使節團看到貴霜軍隊的強大,哪怕不曾嚇住了他們,至少要讓他們不敢進攻貴霜帝國。

一個貴霜官員皺眉道:“沿途所有百姓都要清理掉,萬萬不能再有撿黃國使節團扔掉的臭雞肉的事情了。”

他厲聲呵斥道:“這群賤人就不知道事關帝國嗎?這麽喜歡貪小便宜!”

一群貴霜官員無奈又憤怒,貴霜百姓就是喜歡貪小便宜,臭雞肉有什麽好搶的,為什麽不去買新鮮的雞肉,這年頭誰家的飯菜中沒有雞肉啊。

一個貴霜官員慢慢地道:“清理沿途賤人,精銳軍隊換裝迎接,這些還不夠。”

他威嚴地看著眾人,道:“黃國人以為自己天下第一,我們必須殺殺他們的威風。”

一群貴霜官員用力點頭,事關國體,決不能等閑視之。

那貴霜官員呵斥道:“哪怕貴霜帝國此刻風雨飄搖,我們就是裝,也要裝出貴霜帝國繁榮強大的模樣!”

眾人重重點頭,又皺眉,難道不停地修路,或者提高房產價格?

那貴霜官員眼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道:“我們要不動聲色地體現我們的強大!”

“我們要在跪拜禮儀上徹底壓倒黃國人!”【註2】

一群貴霜官員神情慎重,沒錯,用跪拜禮儀上徹底擊垮黃國人的信心!

一個貴霜官員笑道:“我們一定要用最標準最流暢的姿勢跪下!”

一群貴霜官員傲然笑了,當黃國使者看到他們的動作優雅、流暢、標準的時候,一定會大吃一驚,深深感受到黃國人缺乏禮儀和教養。

另一個貴霜官員興奮地大聲道:“不錯,我們不僅僅要用下跪的禮儀震撼黃國使者,我們還要在‘跪’上下功夫!”

他眼中閃著光,道:“‘跪’,不僅僅有姿勢講究,還有時間講究!”

“跪一炷香時間,跪半個時辰,跪半天,跪一天,跪一天一夜,能是一樣的嗎?”

“黃國使者在下跪的姿勢中輸給了我們,信心受到了巨大的打擊,我們就要乘勝追擊,一舉在跪的時間中擊潰黃國人的自信!”

一群貴霜官員大笑,誰能比貴霜官員更擅長跪了?

一個貴霜官員笑道:“僅僅我們跪了許久有什麽用?我們要想辦法激起黃國使者的好勝心,讓他與我們比跪的時間長!”

一群貴霜官員用力點頭,只有在對方參與的比鬥中擊敗了對方,才能最徹底的震撼對方的心靈,意識到己方的強大。

一群貴霜官員認真商量,該用什麽語言、眼神、動作激發黃國使者的好勝心。

一個貴霜官員嚴肅地道:“此事關系到貴霜帝國的顏面,許勝不許敗!”

一群貴霜官員立刻懂了,也就是允許大家用些小手段了。

一個貴霜官員笑道:“我有一副護膝,穿上了它,跪一天一夜毫無問題。”

另一個貴霜官員道:“我有一條膝蓋部分刻意加厚的褲子,穿上它下跪,膝蓋幾乎感覺不到地面的堅硬。”

又一個貴霜官員道:“在黃國使者到達的前一日開始就不要喝一滴水。”不然護膝和厚褲子一點用都沒有。

一群貴霜官員微笑,以此類推,是不是要請黃國的官員多喝酒,然後看著黃國使者辛苦忍尿?

一個貴霜官員淡淡地道:“忍屎忍尿忍餓也是一項技術。”

一群貴霜官員驕傲點頭,貴霜帝國一定可以在數個方面全面碾壓黃國使者。

一個貴霜官員大笑:“黃國人來了又如何?且聽龍吟!”

……

黃國使節團到了貴霜帝國的王城白沙瓦,一群貴霜帝國的官員立刻蜂擁而至。

一個貴霜帝國的官員一臉的笑容:“使者初至,我貴霜王將在明日接見使者。今日且由我等為使者接風洗塵。”

一群貴霜帝國的官員微笑,他們擔負著讓黃國使者吃好喝好,以及多喝酒的艱巨任務,明日的“鬥跪”就是另一群官員的任務了。

一個貴霜帝國的官員早早吃下了一大包草藥,只要吃了這個草藥,他的酒量就能增加一倍。

另一個貴霜帝國的官員在衣袖中藏了皮囊,但凡有機會就將酒都倒進了皮囊中,一個喝酒的人永遠鬥不過一個不喝酒的人呢。

連今瞅瞅熱情的貴霜帝國官員們,瞬間想到了金錢腐蝕、糖衣(炮)彈,以及生吃牛內臟等等特色美食,堅決拒絕。

“感謝各位的熱情款待,但是本官旅途勞頓,有些不舒服,明日見過了貴霜王之後再與諸位暢飲。”

一群貴霜帝國的官員臉上帶著笑,心中大驚失色,難道被連今看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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