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變了！你變了！你忘記了我們之間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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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變了！你變了！你忘記了我們之間的感情！
夜晚。
貴霜王波調焦急地在皇宮中來回踱步, 終於聽到了急切的腳步聲靠近。
他不等侍從匯報，大聲道：“進來！”
幾個貴霜帝國的官員匆匆進了宮殿，好些人走得急了，額頭還有汗水流淌。
波調急促地問道：“黃國人的軍隊怎麽樣？”
幾個貴霜帝國的官員互相看了一眼, 眼神飛快交流。
一個貴霜帝國的官員緩緩開口道：“黃國使節團千餘人, 人人都有堅固的鐵甲……”
波調倒抽一口涼氣, 千餘鐵甲士卒！
他心中存著僥幸, 默默地期盼，鐵甲未必一定堅固的, 說不定是冒牌偽劣鐵甲, 一支箭矢就能射穿十幾件鐵甲呢。
那貴霜帝國的官員繼續道：“……我悄悄靠近假裝跌倒，伸出手指重重敲了一下一個黃國士卒的鐵甲……”
他擡起手, 豎起一根手指，指節上一片紫色的淤血, 顯然敲打的時候用了全力。
“……鐵甲發出沈悶的聲音, 絲毫不曾變形，也不見一絲痕跡……”
波調嘆了口氣，這就是說黃國士卒的鐵甲貨真價實, 堅固無比了？
真是狗屎啊！
那貴霜帝國的官員繼續道：“……黃國士卒不僅僅每個人都有堅固的鐵甲，還有一只堅硬的長矛、一把長刀、一把造型古怪的巨大弓箭……”
他沒有見過蹶張（弩），只當做弓箭看，覺得尺寸大了些，也古怪了些。
波調輕輕嘆氣, 不用問也知道有堅固鐵甲的黃國士卒的長矛、長刀、弓箭一定鋒利無比。
他認真地問道：“你們覺得，若是這千餘黃國士卒與我貴霜帝國的精銳士卒作戰, 我貴霜帝國需要用多少人才能戰勝他們？”
那貴霜帝國的官員尷尬地看著波調，想聽吹牛拍馬還是真話？
波調惡狠狠地瞪他, 你說呢？
那貴霜帝國的官員慢慢地道：“我貴霜帝國的勇士雖然勇猛，但是沒有鎧甲防身，只怕無法傷害到黃國士卒。”
“若是只有黃國士卒可以斬殺我貴霜勇士，而貴霜勇士不能斬殺黃國士卒，這士氣必然崩潰……”
波調緊緊握住了拳頭，該死的鎧甲！
那貴霜帝國的官員繼續道：“但我貴霜帝國多有騎兵，黃國明顯缺乏騎兵，必然擋不住騎兵的沖擊。”
波調這才松了口氣，臉上露出了笑容，貴霜帝國有騎兵在，真是太好了。
那貴霜帝國的官員繼續道：“只是黃國士卒有奇怪的巨大弓t箭，射程只怕比我貴霜的弓箭射程遠，我貴霜的騎兵定然會有重大損失。”
波調臉色又鐵青了：“也就是說，與黃國士卒作戰的最好結果就是兩敗俱傷？”
沒了精銳騎兵，怎麽與花剌子模作戰？該死的，這時機真是糟透了。
波調看著一群嚴肅地點頭的貴霜帝國官員，無奈又堅定地道：“明日面見黃國使節團，無論如何要與對方簽訂友好合約。”
一群貴霜帝國的官員重重點頭，然後小心翼翼地道：“我貴霜精銳士卒威嚇黃國使節的計劃是不是……”
黃國使節團全身鎧甲，長矛長刀弓箭一應俱全，簡直武裝到了牙齒；
貴霜帝國的精銳士卒就一身皮甲，好些人的皮甲上還有好幾個箭眼，就這模樣也能威嚇黃國使節團？
搞不好貴霜帝國的精銳一瞅黃國使節團的士卒們的裝備，分分鐘被嚇壞了。
波調閉上眼睛，只覺心累極了，一顆二十六歲的心竟然比六十二歲還要蒼老。
他淡淡地道：“撤銷。”
……
次日。
貴霜帝國王城白沙瓦的大街上擠滿了看熱鬧的人。
一個貴霜帝國的百姓歡喜地道：“聽說黃國人來了。”
另一個貴霜帝國的百姓傲然道：“黃國人一定是來朝拜我們貴霜帝國的！”
一個貴霜帝國的男子一邊歡喜地笑，一邊問道：“黃國在哪裏啊？”
眾人一齊搖頭，管它在哪裏，反正一定是小國家。
一群貴霜帝國的小孩子在人群中鉆來鉆去，興奮極了。
遠處，忽然傳來了沈悶的聲響，一聲又一聲，越來越近。
無數貴霜帝國的百姓驚愕地互相打聽：“難道是大象來了？”
可是大象的腳步聲也不曾如此沈重啊。
遠處，終於出現了一支千餘人的隊伍。
好些貴霜帝國的百姓齊聲驚呼：“哎呀，好刺眼！”
有貴霜帝國的百姓臉色大變：“為何黃國人的身體在發光，難道他們有神靈庇佑？”
好些貴霜帝國的百姓直接就跪下了，根本不敢擡頭。
人群中一群貴霜帝國的官員憤怒極了，黃國人的鎧甲竟然會反光！太卑鄙了！
又慶幸無比，幸好沒有讓貴霜帝國的精銳士卒與之暗暗較勁，不然貴霜帝國的精銳士卒一定會有心理陰影。
“啪！啪！啪！”沈悶的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響。
一群貴霜帝國的百姓驚呼出聲：“是腳步聲！是腳步聲！”
長街的另一個角落，貴霜王波調看著步伐動作整齊的像是一個人的千餘黃國士卒，臉色陰沈到了極點。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黃國士卒，嘴裏淡淡地道：“不知道我貴霜帝國的精銳什麽時候也能如此。”
波調身邊一大群貴霜帝國的官員急忙低頭看腳尖。
波調長長嘆氣，道：“回皇宮。”
親眼驗證了黃國士卒的精銳程度，他再也沒有與黃國爭雄的心思，只盼多給幾年緩沖時間，能夠讓他先平定了花剌子模，然後集中全力對付黃國。
……
連今帶著十來個人走進貴霜帝國的皇宮的時候，宮殿內密密麻麻擠滿了貴霜帝國的官員。
眾人傲然看著她，雖然昨晚的“灌酒”計劃失敗，雖然黃國使節團進城的可怕模樣有些震撼，但是此刻的“鬥跪”難道還能輸了不成？
必須找回顏面！
一群貴霜帝國的官員驕傲地打量著連今的膝蓋，很快就要讓黃國感受到貴霜震撼！
連今環顧左右，全然不在意眾人眼神中的古怪，身為女官早就習慣了，誰有空與一群腦子有屎的人解釋男女平等。
她客客氣氣地對貴霜王波調行禮：“外臣黃國使者連今，見過貴霜王殿下。”
每一個用詞都參考了古代出訪它國的使節，絕不狂妄，更不會卑躬屈膝，絕對的禮貌和自尊並重。
連今一邊拱手行禮，一邊心中感慨，身為使者真是倒黴啊，看模樣是要站著與貴霜王說話了？
她悄悄瞅身邊的胡輕侯，堂堂大國使者連座位都沒有？黃國的名聲果然不夠響亮。
一個摩羯陀翻譯小心翼翼將漢語翻譯摩羯陀語，另一個貴霜帝國的翻譯同樣小心翼翼地將摩羯陀語言翻譯成貴霜帝國語言。
身為現場翻譯，壓力巨大無比，這可是兩個國家初次會面，若是翻譯錯誤搞不好會引發世界大戰的。
偏偏兩個翻譯都是半吊子！
兩個翻譯額頭冒汗之餘，堅決將翻譯準則“信達雅”中的“雅”第一個被拋棄，“雅”需要對不同的文化有深刻的了解，有那水平還至於靠翻譯混口飯吃？
“信”和“達”很快也被拋棄，勉強能夠理解對方言語的意思，“信”和“達”是什麽東西？
兩個翻譯堅決的用最簡單最容易懂的語言進行翻譯：“黃國使者說，‘黃國使者連今恭敬地拜見偉大的貴霜帝國的高高在上的智慧、勇敢、仁慈的太陽之子、眾神之王的貴霜王殿下。’”
兩個翻譯額頭都是汗水，眼神卻驕傲極了。
別看他們擅做主張給貴霜王加了一連串的頭銜，但是他們沒有在“黃國使者連今”前面加上一連串卑微的稱呼，足以顯示他們二人的節操以及謹慎。
連今使勁瞅兩個翻譯，我就說了這麽幾個字，你們說了一盞茶時間，怎麽多出了這麽多字？
兩個翻譯平靜極了，語言差異啊，漢語的音節簡單，摩羯陀語言和貴霜帝國語言的音節都很覆雜的。
宮殿內，無數貴霜帝國官員瞅瞅連今，大喜過望，這黃國使者不知禮儀，贏了！
貴霜帝國的官員們是有涵養的，沒有當面呵斥不懂禮儀的黃國使者，行動比語言更有力量。
數百貴霜帝國的官員一齊轉身面對貴霜王肅立，揮動衣袖拍去衣衫上的灰塵，宮殿內發出整齊的“啪”的一聲。
連今一怔，幹什麽？
兩個翻譯同樣莫名其妙，不知道怎麽翻譯，難道“啪”的一聲也要翻譯？
小輕渝和小水胡按住腰間的劍柄，惡狠狠看四周眾人。
數百貴霜帝國官員目不斜視，但眼角使勁瞄黃國使者們，心中得意極了，被貴霜帝國的高貴禮儀嚇到了吧？
眾人在心中默默數數，忽然一齊舉起了雙手，神情恭敬又虔誠，看貴霜王的眼神如看神靈，然後膝蓋彎曲，緩緩跪下。
數百人動作標準統一，充滿大氣、智慧、高貴以及虔誠和得意。
連今莫名其妙，這是幹什麽？
好幾個貴霜帝國官員不屑地看著連今，毫不掩飾眼神中的鄙夷，黃國人現在知道什麽是禮儀之邦了吧？一定嚇壞了。
又有幾個貴霜帝國官員的眼中滿是挑釁，下巴高高仰起，淡淡地自言自語道：“世上只有我貴霜帝國的跪拜之禮最為標準和高貴，黃果哪能與我們比？”
又有幾個貴霜帝國官員看著連今的眼神中滿是惋惜，輕輕嘆息：“黃國也是大國，何以不知禮儀？”
幾個貴霜帝國官員跪下的姿勢漂亮又標準，雙膝落地之後就一動不動，眼睛看都不看黃國使者們，但渾身上下都透著對黃國人的挑釁和鄙視。
如此標準的下跪動作，除了我們貴霜人，還有誰能做得出來？
無數貴霜帝國官員心中滿滿的得意和欣喜，我們做得這麽明顯，又有多種挑釁方式，從各種角度攻擊黃國使者，黃國使者此刻一定大受刺激。
無數貴霜帝國官員期盼地看著黃國使者們，這些家夥馬上就會跪下來向他們挑戰了。
好些貴霜帝國官員神情平靜，眼神中滿是激動，渾身鮮血更是在沸騰，這就是無聲的戰鬥啊。
剎那間，貴霜帝國官員與黃國使節團之間風起雲湧，陰雲密布，電閃雷鳴，無數怪獸在黑雲中嘶吼。
連今怔怔地看著一群貴霜帝國官員，終於知道他們在幹什麽了。
她心中竟然升起了無限的慚愧。
第一次感覺到了把禮儀和姿態的標準看作是修養素質，看作是人生至高追求等等的念頭真是愚昧到了極點。
連今臉上熱辣辣的，自己年輕的時候也是這麽的愚蠢和無知啊，簡直是黑歷史。
數百貴霜帝國的官員註意到了連今臉上的紅色，得意了。
這是把皇朝官員嚇住了？
眾人的眼神中滿滿的自豪和得意，貴霜王朝遙遙領先！
幾個貴霜帝國的有識之士惡狠狠瞪得意的同僚們，現在不是得意的時候！這個時候必須玩命的追殺敗軍之將，一口氣殺得對方底褲都輸了！
一個貴霜王朝官員淡淡地道：“黃國使者拜見我國殿下，為何不跪下行禮？”
無t數貴霜官員冷冷地盯著連今，就是不給你一點點面子，你偏偏還說不出什麽話來，因為是你不守禮儀。
連今環顧四周，又看著那催促他跪下行禮的貴霜官員，心中竟然有種天人交戰的感覺。
論外交禮儀，好像跪拜對方君王確實不算過分，但是此時此刻，她竟然怎麽都跪不下去。
連今淡淡地道：“我黃國沒有跪拜外國殿下的禮儀。”
她拱手，又一次道：“外臣連今拜見貴霜王殿下。”抖衣袖，拍衣服，絕對不跪。
數百貴霜帝國官員一齊狠狠地盯著連襟，蠻夷竟然不懂跪拜之禮，太落後了！
好些貴霜帝國官員心中更是覆雜無比。
你要是不跪下，那我們這麽多準備豈不是白做了？我連夜縫的厚衣服厚護膝，豈不是都浪費了？
一個貴霜帝國官員厲聲道：“跪拜殿下是我國的禮儀，貴使為何不跪？是看不起我貴霜帝國嗎？是想要與我貴霜帝國作戰嗎？”
無數貴霜帝國讚許地看著那說話的官員同僚，不錯，不錯！
明明最怕的就是黃國挾大勝兩個國家之威繼續進攻內憂外患的貴霜帝國，但嘴上就要硬氣無比，說不定就唬住了黃國使者。
而且出使貴霜帝國失敗，導致兩國交惡乃至開戰的帽子實在是太大了，量小小的黃國使者承擔不起。
一群貴霜帝國的官員冷冷地看著連今，快跪下解釋都是誤會，然後黃國使者從此再也沒了傲氣，必須仰望貴霜帝國。
連今抖了一下，就因為不下跪，而導致兩國開戰？
她眼神瞬間古怪無比，黃國陛下和長公主都在這裏，能對你們下跪？
連今笑了，挺直了胸膛，一字一句地道：“爾要戰，便作戰！”心中熱血沸騰，自豪感爆棚，再也沒有在蠻夷朝廷中當面警告和宣戰更加光輝耀眼的事情了。
連今清亮的聲音在宮殿內回蕩，無數貴霜官員臉色大變，死死地盯著連今。
你到底有沒有使者的基本修養，這種話能夠隨便說嗎？
外交使節與出使國官員唇槍舌劍不是常識嗎？哪有隨便放大招的，這還怎麽愉快地玩耍？
一個貴霜帝國官員急忙站出來，捋須哈哈大笑：“既然黃國沒有這種禮儀，大家何必為難對方呢？”
“黃國使者是我們的客人，不能怠慢了她。”
“來人，拿凳子和酒菜來。”
連今瞅瞅四周沈默的貴霜帝國官員們，拱手笑道：“那就多謝了。”
一群貴霜帝國官員的臉上頓時綻放了笑容，紛紛笑著道：“來者是客，怎麽能要求客人做一些不願意做的事情呢？失禮，太失禮了。”
“雖然我貴霜帝國如今是禮儀之邦，但是百年前我們難道不是騎馬游牧的蠻夷？誰都有不懂禮的時候嘛。”
“熱情好客是我們的傳統，豈能因為一點小誤會讓客人不愉快？”
喧鬧的宮殿中，一直沈默不語的貴霜王波調平靜地註視著連今以及幾個黃國官員。
雖然這些人中多有女子，但是氣勢卻強大無比，這就是兩年滅了兩個大國，不，兩個冬天滅了兩個大國的超級強國的自信嗎？
波調心中暗暗嘆氣，貴霜帝國曾經也有此自信，但此時此刻他哪裏還有一分的自信和驕傲？
他慢慢地道：“夠了。”
宮殿中頓時一片寂靜。
波調平靜地問道：“貴使來我貴霜帝國是為了什麽事？”
連今嚴肅地道：“我黃國一直都是熱愛和平的國家……”
一群貴霜帝國的官員一怔，好耳熟！狗屎！誰會信一個兩年滅了兩個國家、殺了幾百萬人的殺人狂禽獸王八蛋熱愛和平？
連今繼續道：“……黃國希望能夠與貴霜帝國成為友好鄰邦，互幫互助，開通市場，互市有無。”
宮殿內所有貴霜帝國的官員同時松了口氣。
雖然滅了摩羯陀王國和百乘王朝，殺了百乘王朝幾百萬人的國家絕不可能熱愛和平，但是能夠親耳聽到黃國使者的官話套話空話，至少意味著黃國在幾年內沒有與貴霜帝國開戰的計劃。
貴霜王波調與一大群貴霜帝國的官員眼睛發亮，幾年寶貴的時間啊，足夠貴霜帝國滅了花剌子模了。
波調笑著道：“我貴霜帝國也是熱愛和平的，願意與黃國互結友好之邦。”
他隨口問道：“不知道黃國有那些商品可以交易，又需要什麽商品？”
連今道：“本朝可以提供絲綢、瓷器、漆器……”
波調一怔，問道：“絲綢？絲綢不是漢人的產品嗎？”
連今笑道：“漢朝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如今漢朝已經改朝換代，由我黃國繼承大統。”
波調臉色大變，死死地看著連今。
連今一怔，轉頭看四周，四周無數貴霜帝國官員看她的眼神古怪極了！
連今悄悄對胡輕侯打眼色，老大，要是打起來，掩護我！
胡輕侯淡定無比，我一打眼色，你就抱頭趴下。
緊張又古怪的氣氛中，波調緩緩走向連今，嚴肅地問道：“黃國就是東方的漢朝的繼承者？”
連今傲然點頭：“不錯！”手在背後打暗號，老大，我看不見你的眼色！
小輕渝輕輕道：“不用擔心，我一劍就能砍掉貴霜王的腦袋，然後背著你殺出重圍。”
連今心中後悔極了，身為使者果然需要有強大的武力啊。
波調眼神中忽然淚水打滾，嚎啕大哭：“你們終於來了！你們終於來了！我好想你啊！”
就要撲上去擁抱連今，被連今一腳死死擋住。
“幹什麽？滾遠點！”
宮殿中，無數貴霜帝國官員秒懂，一齊嚎啕大哭：“黃國使者們，你看仔細啊，我們是自己人啊！”
一個貴霜帝國官員趴在地上痛哭：“親人們啊！可把你盼來了！”
一個貴霜帝國官員滿地打滾，幸福大叫：“我終於等到了親人了！”
一個貴霜帝國官員仰頭看屋頂，眼中淚水如噴泉般狂湧，哽咽著道：“黃國……沒想到我還能看到遠在東方的黃國的親人……神靈待我不薄啊！”
一個貴霜帝國官員仰天舉起雙手大叫：“爺爺！爺爺！你聽見了嗎？你看見了嗎？黃國人來了！你終於可以瞑目了！”
連今瞅瞅癲狂的貴霜帝國眾人，轉頭認真問胡輕侯：“老大，他們是不是瘋了？會不會傳染？”
小水胡急急忙忙拿袖子捂住胡輕侯的口鼻：“姐姐小心變成瘋子！”
波調眼神如火焰般炙熱，大聲道：“原來貴使不知道啊！”
他大聲地道：“我貴霜帝國與黃國是自己人啊！”
“我們就是在幾百年前就與貴國有密切關系，情同手足的大月氏啊！”
波調看著依然迷惘的連今，大聲道：“幾百年前，我大月氏就是漢人的好朋友好兄弟！”
“我大月氏為了配合漢武帝共同夾擊匈奴人，連續與匈奴血戰百年，流幹了幾代草原健兒的鮮血，最終被強大的匈奴人殺死了當時的大月氏王，整個部落被趕出了河西走廊。”
一個貴霜帝國官員痛哭：“想當年我大月氏的王被匈奴人殺了，更砍下了頭顱帶回匈奴，死無全屍啊！”
一群貴霜帝國官員嚎啕大哭，真是淒慘啊。
波調繼續深情地看著連今，道：“我大月氏受此大難，依然為了漢人兄弟與匈奴人廝殺，可惜寡不敵眾，再次被匈奴人驅趕向更西邊，不得不向大夏國臣服。”
一群貴霜帝國官員長籲短嘆，曾經強大的大月氏不得不向小國大夏臣服，真是恥辱啊。
波調的眼神中又是熱切，又是深情，道：“後來漢武帝派張騫歷時十餘年尋找我大月氏，可是我大月氏彼時正托庇於大夏國之下，又地處遙遠，再無餘力配合漢人兄弟。”
一群貴霜帝國官員紛紛嘆息，當時大月氏男丁十死七八，能不能延續都是問題，淪為大夏國的一部分，處處被大夏國控制，身不由己啊。
不然就算大月氏的女人也都死光了，也要響應漢人兄弟的期盼，一齊攻擊匈奴人。
波調看連今的眼神中滿滿地看到親人的激動，大聲道：“幾百年後，我大月氏已經建立了貴霜帝國，可是卻被花剌子模擋住了向東與漢人聯系的道路，斷了與漢人兄弟的聯系。”
波調的臉上熱淚長流，道：“想不到神靈庇佑，是親兄弟的，哪怕隔了幾百年，哪怕隔了千山萬水，在神靈的指引下終究會再次相遇。”
一群貴霜帝國的官員熱切地看著連今，都說了這麽多模模糊糊，不盡不實的美好故事，黃國該認下我們這個“兄弟”了吧？
既t然是“兄弟”，那麽為兄弟兩肋插刀是不是應該的？
一群貴霜帝國眼中滿是熱淚，黃國大哥，是兄弟的，就砍了花剌子模吧。
千餘人如一人的黃國精銳士卒若是與花剌子模打得你死我活，做夢都要笑醒。
連今皺眉聽著，只覺肝疼極了，出使藩國，竟然認了一個“兄弟”？
她轉頭瞅胡輕侯，道：“古月副使，你怎麽看？”
胡輕侯咳嗽一聲：“既然是兄弟之邦，我黃國自然不能虧待了貴霜兄弟。”
“以後有誰欺負你們，喊一聲，作為大哥一定出面呵斥敢欺負你的人。”
小輕渝和小水胡用力點頭，一定強烈譴責！最後警告！一句話，想要我們給你做刀子，做夢！
一群貴霜帝國的官員委屈地看著胡輕侯等人，你變了！你變了！當年你把我們當成寶，現在竟然忘記了我們之間的感情！
波調深深地看著連今和胡輕侯等人，果然幹嚎幾句“親兄弟”換不來大軍啊。
一群貴霜帝國官員肝疼極了，一個個眼神飛向波調，知道黃國是什麽國家嗎？
是能夠從遙遠的地方殺到了恒河平原，然後馬不停蹄，兩個冬季滅了兩個近千萬人口的大國的超級軍事強國！
就沖著這武力值，黃國支持誰，誰就在這個世界橫著走！
你面對從天而降的外掛老爺爺，竟然敢自稱“兄弟”？
你丫該跪下來抱住黃國使者的大腿，大聲叫“爸爸！我是你的親兒子大月氏啊！我終於找到爸爸了！”
一群貴霜帝國悲憤地瞪波調，做事不極端，等於極端不做事！
既然想到了不要臉的拉攏黃國做靠山，怎麽就只想到了“兄弟之邦”呢？“父子之邦”豈不是更好！當爸爸的還能不幫助兒子嗎？
波調悲傷極了，此刻改口還來得及嗎？
胡輕侯瞅瞅一群傷心的貴霜帝國官員，認真道：“貴霜帝國北面有花剌子模鬧事，不過是芥蘚之疾，不足慮也。”
“只要貴霜帝國將我朝的絲綢、瓷器等物轉手賣到了安息、羅馬帝國等地，有了錢，難道還怕不能打敗花剌子模？”
波調和一群貴霜官員憂傷地看胡輕侯，有錢有個P用，打仗靠的是勇士、戰馬和刀劍弓箭。
胡輕侯看波調和一群貴霜官員的眼神簡直是恨鐵不成鋼了，慢慢地擡頭看天，悠悠道：“世上一切戰爭都是經濟的延續。”
“你們若是有了錢，不會高價征募貴霜勇士征討花剌子模？”
“貴霜帝國的百姓個個骨瘦如柴，眼神中毫無希望，這樣的人上了戰場個個不怕死的，因為他們早已生不如死。”
波調和一群貴霜帝國的官員聽著胡輕侯言語中滿滿的諷刺，唯有盡力忽略，將這當做了黃國人的殘忍。
更有一些機靈的貴霜帝國的官員暗暗嘆息，這群黃國使者原來早已看破了貴霜帝國外強中幹，隨時會倒下。
胡輕侯繼續道：“你們有了錢，還能直接收買花剌子模的各個部落頭領和將領。”
波調和一群貴霜帝國的官員怔怔地看著胡輕侯，失聲道：“還能這麽打仗？”
胡輕侯傲然拂袖：“金錢攻勢是經過了蔣光頭以及非洲大區的兄弟們驗證的千古至理！”
“花剌子模的人打仗難道不是為了錢和糧食？”
“只要你們給的價格合適，花剌子模的部落頭領和將領可以直接砍下花剌子模王的腦袋放在你們的面前。”
若是不服氣，胡某可以收買貴霜帝國的官員給你們一個小小的震撼。
波調和一群貴霜帝國的官員心中飛快思索和推演，好像確實有些道理。
胡輕侯繼續道：“花剌子模的頭領和將領拿了錢，要麽買大量的糧食，貴霜帝國有印度河流域在，不缺糧食，反手就賺了回來。”
“若是花剌子模的頭領和將領看中了精美的絲綢、瓷器、漆器等等我朝特產，貴霜帝國只要將價格漲三四倍，分分鐘就賺翻了。”
波調和一群貴霜帝國的官員目瞪口呆地看著胡輕侯，佩服極了，不過是幾百年沒見面，黃國人竟然進化到了這麽奸詐的地步？
胡輕侯傲然負手而立，擡頭看屋頂，淡淡地道：“我黃國是愛好和平的，不能派遣一兵一卒支持你們。”
“但是，本朝可以在戰略、經濟和文化方面給與全面的支持，決不讓失散幾百年的親兄弟被小蟊賊欺負。”
波調和一群貴霜帝國官員神情覆雜地看著胡輕侯，怎麽聽都像個陷阱，但是不跳進去都不成。
波調咬牙，無論如何要先處理了花剌子模。
他臉上浮現最燦爛的笑容，道：“只要有黃國大哥在，貴霜小弟再無憂慮。”
此話出口，身為貴霜王的節操和禮義廉恥再也不覆存在。
胡輕侯向左歪頭看波調，又向右歪頭看波調，轉頭與連今和小輕渝小水胡竊竊私語。
幾人不時轉頭看波調和一群貴霜帝國的官員，時而嘆息，時而爭論，時而滿臉通紅，時而仰天長嘆，時而跺腳，時而指天。
波調臉上滿是笑容，柔聲問道：“不知道我貴霜帝國有什麽可以幫助到貴使的？”
胡輕侯轉頭看波調，神情覆雜極了，道：“貴霜帝國有史上最強大的騎兵，但是花剌子模的騎兵也不弱，還有大量的精銳弓箭手，可不太好對付……”
波調和一群貴霜帝國的官員眼神大變，難道黃國使節團改變主意，打算對花剌子模宣戰了？
不，只要那一千全身鎧甲的精銳士卒願意對花剌子模作戰就是大賺特賺了。
胡輕侯等人繼續激烈的爭執，只是聲音又輕又快，貴霜帝國的翻譯尷尬地對貴霜帝國的官員們聳肩，完全聽不懂。
摩羯陀翻譯堅決不出聲，別說真心沒聽懂，聽懂了也不能翻譯內部的爭辯對不對？我會被當做叛徒砍死的！
波調和一群貴霜帝國的官員眼睜睜地看著一群黃國使者面紅耳赤、指手畫腳、又蹦又跳，完全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波調喃喃地道：“漢人表達感情不是很含蓄的嗎？怎麽幾百年不見就如此熱情奔放了？”
一群貴霜帝國的官員堅定地道：“千萬不要用對漢人的觀念套在黃國人身上！”
“漢人是漢人，黃國人是黃國人！”
一群貴霜帝國的官員絕不是隨口胡說，也不是玩文字游戲，古老相傳漢人最講究禮儀了，漢人穿衣、吃飯、走路、說話、擡頭、舉手、下跪、磕頭都有嚴格的等級和規矩，不能逾矩。
漢人女子更是最喜歡等級和規矩，動不動就與別人比誰更講禮儀，誰更講規矩。
若是這些黃國女子是漢人女子，在看到他們“鬥跪”的時候早已傲然應戰，與他們“跪”得你死我活，海枯石爛，哪怕暈死過去，哪怕雙腿廢了都絕不退縮。
胡輕侯與連今等人手舞足蹈了許久，終於一齊咳嗽一聲，轉身面對波調和一群貴霜帝國的官員，神情前所未有的肅穆。
波調和一群貴霜帝國受到影響，情不自禁地挺直了身體，神情嚴肅。
胡輕侯慢慢地道：“雖然黃國熱愛和平，珍惜生命，決不能向花剌子模宣戰，也不能借兵給貴霜帝國，但是……”
波調和一群貴霜帝國的官員的心怦怦跳：“但是……”
胡輕侯一字一句地道：“我朝其實有一件神靈傳下來的神器名為‘紙甲’，比鐵甲輕，箭矢射不穿，刀砍不爛，劍刺不穿，而且保暖，最適合騎兵使用……”
波調和一群貴霜帝國的官員的心中失望極了，一件鎧甲有個P用？
胡輕侯揮手，幾個黃國將士出了宮殿，片刻後帶了四五件紙甲進來。
波調和一群貴霜帝國的官員驚愕地看著這奇怪蓬松的甲胄，就這東西是神器？
胡輕侯淡淡地道：“貴霜王殿下可以現場驗證。”
眾人出了宮殿，幾個貴霜帝國的士卒將紙甲捆在了樹木之上，而後十幾個弓箭手一齊射箭。
箭矢紛紛被紙甲擋住，落在了地上。
原本漫不經心，純粹為了不掃黃國使者的興致而驗證紙甲的波調和一群貴霜帝國的官員齊聲驚呼。
波調大聲道：“拿過來！拿過來！”
幾個貴霜帝國的士卒將紙甲送到波調和一群貴霜帝國的官員的面前，果然沒有射穿。
眾人掂量了紙甲的重量，分分鐘意識到了對騎兵的重要性。
一個貴霜帝國的官員神情鄭重，厲聲道：“來人，穿上了紙甲！”
波調和其餘貴霜帝國的官員重重點頭，如此大事決不能僅僅用樹t木實驗。
那貴霜帝國的官員親自取了弓箭，瞄準十幾步外穿了紙甲的貴霜帝國士卒的身體放箭。
箭矢再一次反彈落地。
那貴霜帝國的官員仔細檢查了被射的貴霜士卒的身體，大聲道：“果然是神器！”
又輕，又能防禦箭矢，貴霜帝國的騎兵有了這些神器哪裏還怕花剌子模騎兵？
波調親手持劍刺了幾個穿著紙甲的貴霜帝國的士卒，見他們毫發無傷，狂笑著扔下了長劍，大聲道：“神器紙甲有多少，我全部要了，價格任開！”
一群貴霜帝國的官員用力點頭，世上沒有金錢搞不定的事情。
胡輕侯慢吞吞地道：“這些神器有一千件，但是……”
波調和一群貴霜帝國的官員又驚又喜，緊張無比。
胡輕侯慢慢地道：“……這些神器紙甲是我黃國工匠之神賜予的，但是工匠之神與火神和水神有仇，紙甲被火神和水神下了詛咒，只要遇到了水和火，這神器就會失效……”
波調和一群貴霜帝國的官員毫不在意，誰會在下雨天和大火中與敵人作戰？
火神和水神的詛咒完全可以輕松回避嘛。
胡輕侯繼續道：“……只是，這些神器紙甲數量有限，在我朝也是寶物，決不能輕易賣給他人，縱然兄弟之邦只怕也……”
波調瞬間懂了，眼神清澈透明，嚴肅地道：“貴使搞錯了！”
“我貴霜帝國與黃國不是兄弟之邦。”
他深深地看著胡輕侯等人，臉上滿是孺慕之情，道：“黃國爸爸！”
一群貴霜帝國的官員同樣用遠游歸來的游子看慈祥的父親的眼神看著胡輕侯等人，深情地道：“黃國爸爸！”
貴霜帝國外有安息帝國威脅，內有北部花剌子模等藩屬部落造反，南部印度河流域的大量地方勢力蠢蠢欲動，可謂是內憂外患到了極點，分崩離析就在眼前。
此刻別說認個“爸爸國”了，就算是跪下來舔爸爸國的腳趾頭，每年朝貢財物也不丟人。
波調和一群貴霜帝國的官員毫無羞恥，熱情熱切真誠真情實意地看著黃國使者們，現在可以賣神器了吧？
胡輕侯認真點頭：“神器紙甲在黃國，一個月後就能送來。”
波調和一群貴霜帝國的官員們大聲歡呼，只覺有了黃國爸爸之後不僅可以輕易擊敗反賊花剌子模等部落，還能徹底威懾南部印度河流域的城主們。
強大又殘忍的黃國是貴霜帝國的爸爸，誰敢造反，近在咫尺的黃國爸爸分分鐘就滅了誰。
波調和一群貴霜帝國的官員眼中滿是淚水，認爸爸果然是國際政治的不二法門，幾百年前大月氏老祖宗錯過了認爸爸的機會，這一次貴霜帝國絕對不能錯過。
胡輕侯看著歡喜的貴霜帝國眾人，轉頭對連今等人道：“向西的貿易通道已經打開了，命令本土加快制作絲綢、毛衣、糖。”
“遷移部分瓷器工匠到恒河流域來！”
“朕終於有機會賺大錢了！”
連今用力點頭，心中深深地受到了震撼，弱國無外交，不外如是，華夏千萬不能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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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
貴霜王波調焦急地在皇宮中來回踱步, 終於聽到了急切的腳步聲靠近。
他不等侍從匯報，大聲道：“進來！”
幾個貴霜帝國的官員匆匆進了宮殿，好些人走得急了，額頭還有汗水流淌。
波調急促地問道：“黃國人的軍隊怎麽樣？”
幾個貴霜帝國的官員互相看了一眼, 眼神飛快交流。
一個貴霜帝國的官員緩緩開口道：“黃國使節團千餘人, 人人都有堅固的鐵甲……”
波調倒抽一口涼氣, 千餘鐵甲士卒！
他心中存著僥幸, 默默地期盼，鐵甲未必一定堅固的, 說不定是冒牌偽劣鐵甲, 一支箭矢就能射穿十幾件鐵甲呢。
那貴霜帝國的官員繼續道：“……我悄悄靠近假裝跌倒，伸出手指重重敲了一下一個黃國士卒的鐵甲……”
他擡起手, 豎起一根手指，指節上一片紫色的淤血, 顯然敲打的時候用了全力。
“……鐵甲發出沈悶的聲音, 絲毫不曾變形，也不見一絲痕跡……”
波調嘆了口氣，這就是說黃國士卒的鐵甲貨真價實, 堅固無比了？
真是狗屎啊！
那貴霜帝國的官員繼續道：“……黃國士卒不僅僅每個人都有堅固的鐵甲，還有一只堅硬的長矛、一把長刀、一把造型古怪的巨大弓箭……”
他沒有見過蹶張（弩），只當做弓箭看，覺得尺寸大了些，也古怪了些。
波調輕輕嘆氣, 不用問也知道有堅固鐵甲的黃國士卒的長矛、長刀、弓箭一定鋒利無比。
他認真地問道：“你們覺得，若是這千餘黃國士卒與我貴霜帝國的精銳士卒作戰, 我貴霜帝國需要用多少人才能戰勝他們？”
那貴霜帝國的官員尷尬地看著波調，想聽吹牛拍馬還是真話？
波調惡狠狠地瞪他, 你說呢？
那貴霜帝國的官員慢慢地道：“我貴霜帝國的勇士雖然勇猛，但是沒有鎧甲防身，只怕無法傷害到黃國士卒。”
“若是只有黃國士卒可以斬殺我貴霜勇士，而貴霜勇士不能斬殺黃國士卒，這士氣必然崩潰……”
波調緊緊握住了拳頭，該死的鎧甲！
那貴霜帝國的官員繼續道：“但我貴霜帝國多有騎兵，黃國明顯缺乏騎兵，必然擋不住騎兵的沖擊。”
波調這才松了口氣，臉上露出了笑容，貴霜帝國有騎兵在，真是太好了。
那貴霜帝國的官員繼續道：“只是黃國士卒有奇怪的巨大弓t箭，射程只怕比我貴霜的弓箭射程遠，我貴霜的騎兵定然會有重大損失。”
波調臉色又鐵青了：“也就是說，與黃國士卒作戰的最好結果就是兩敗俱傷？”
沒了精銳騎兵，怎麽與花剌子模作戰？該死的，這時機真是糟透了。
波調看著一群嚴肅地點頭的貴霜帝國官員，無奈又堅定地道：“明日面見黃國使節團，無論如何要與對方簽訂友好合約。”
一群貴霜帝國的官員重重點頭，然後小心翼翼地道：“我貴霜精銳士卒威嚇黃國使節的計劃是不是……”
黃國使節團全身鎧甲，長矛長刀弓箭一應俱全，簡直武裝到了牙齒；
貴霜帝國的精銳士卒就一身皮甲，好些人的皮甲上還有好幾個箭眼，就這模樣也能威嚇黃國使節團？
搞不好貴霜帝國的精銳一瞅黃國使節團的士卒們的裝備，分分鐘被嚇壞了。
波調閉上眼睛，只覺心累極了，一顆二十六歲的心竟然比六十二歲還要蒼老。
他淡淡地道：“撤銷。”
……
次日。
貴霜帝國王城白沙瓦的大街上擠滿了看熱鬧的人。
一個貴霜帝國的百姓歡喜地道：“聽說黃國人來了。”
另一個貴霜帝國的百姓傲然道：“黃國人一定是來朝拜我們貴霜帝國的！”
一個貴霜帝國的男子一邊歡喜地笑，一邊問道：“黃國在哪裏啊？”
眾人一齊搖頭，管它在哪裏，反正一定是小國家。
一群貴霜帝國的小孩子在人群中鉆來鉆去，興奮極了。
遠處，忽然傳來了沈悶的聲響，一聲又一聲，越來越近。
無數貴霜帝國的百姓驚愕地互相打聽：“難道是大象來了？”
可是大象的腳步聲也不曾如此沈重啊。
遠處，終於出現了一支千餘人的隊伍。
好些貴霜帝國的百姓齊聲驚呼：“哎呀，好刺眼！”
有貴霜帝國的百姓臉色大變：“為何黃國人的身體在發光，難道他們有神靈庇佑？”
好些貴霜帝國的百姓直接就跪下了，根本不敢擡頭。
人群中一群貴霜帝國的官員憤怒極了，黃國人的鎧甲竟然會反光！太卑鄙了！
又慶幸無比，幸好沒有讓貴霜帝國的精銳士卒與之暗暗較勁，不然貴霜帝國的精銳士卒一定會有心理陰影。
“啪！啪！啪！”沈悶的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響。
一群貴霜帝國的百姓驚呼出聲：“是腳步聲！是腳步聲！”
長街的另一個角落，貴霜王波調看著步伐動作整齊的像是一個人的千餘黃國士卒，臉色陰沈到了極點。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黃國士卒，嘴裏淡淡地道：“不知道我貴霜帝國的精銳什麽時候也能如此。”
波調身邊一大群貴霜帝國的官員急忙低頭看腳尖。
波調長長嘆氣，道：“回皇宮。”
親眼驗證了黃國士卒的精銳程度，他再也沒有與黃國爭雄的心思，只盼多給幾年緩沖時間，能夠讓他先平定了花剌子模，然後集中全力對付黃國。
……
連今帶著十來個人走進貴霜帝國的皇宮的時候，宮殿內密密麻麻擠滿了貴霜帝國的官員。
眾人傲然看著她，雖然昨晚的“灌酒”計劃失敗，雖然黃國使節團進城的可怕模樣有些震撼，但是此刻的“鬥跪”難道還能輸了不成？
必須找回顏面！
一群貴霜帝國的官員驕傲地打量著連今的膝蓋，很快就要讓黃國感受到貴霜震撼！
連今環顧左右，全然不在意眾人眼神中的古怪，身為女官早就習慣了，誰有空與一群腦子有屎的人解釋男女平等。
她客客氣氣地對貴霜王波調行禮：“外臣黃國使者連今，見過貴霜王殿下。”
每一個用詞都參考了古代出訪它國的使節，絕不狂妄，更不會卑躬屈膝，絕對的禮貌和自尊並重。
連今一邊拱手行禮，一邊心中感慨，身為使者真是倒黴啊，看模樣是要站著與貴霜王說話了？
她悄悄瞅身邊的胡輕侯，堂堂大國使者連座位都沒有？黃國的名聲果然不夠響亮。
一個摩羯陀翻譯小心翼翼將漢語翻譯摩羯陀語，另一個貴霜帝國的翻譯同樣小心翼翼地將摩羯陀語言翻譯成貴霜帝國語言。
身為現場翻譯，壓力巨大無比，這可是兩個國家初次會面，若是翻譯錯誤搞不好會引發世界大戰的。
偏偏兩個翻譯都是半吊子！
兩個翻譯額頭冒汗之餘，堅決將翻譯準則“信達雅”中的“雅”第一個被拋棄，“雅”需要對不同的文化有深刻的了解，有那水平還至於靠翻譯混口飯吃？
“信”和“達”很快也被拋棄，勉強能夠理解對方言語的意思，“信”和“達”是什麽東西？
兩個翻譯堅決的用最簡單最容易懂的語言進行翻譯：“黃國使者說，‘黃國使者連今恭敬地拜見偉大的貴霜帝國的高高在上的智慧、勇敢、仁慈的太陽之子、眾神之王的貴霜王殿下。’”
兩個翻譯額頭都是汗水，眼神卻驕傲極了。
別看他們擅做主張給貴霜王加了一連串的頭銜，但是他們沒有在“黃國使者連今”前面加上一連串卑微的稱呼，足以顯示他們二人的節操以及謹慎。
連今使勁瞅兩個翻譯，我就說了這麽幾個字，你們說了一盞茶時間，怎麽多出了這麽多字？
兩個翻譯平靜極了，語言差異啊，漢語的音節簡單，摩羯陀語言和貴霜帝國語言的音節都很覆雜的。
宮殿內，無數貴霜帝國官員瞅瞅連今，大喜過望，這黃國使者不知禮儀，贏了！
貴霜帝國的官員們是有涵養的，沒有當面呵斥不懂禮儀的黃國使者，行動比語言更有力量。
數百貴霜帝國的官員一齊轉身面對貴霜王肅立，揮動衣袖拍去衣衫上的灰塵，宮殿內發出整齊的“啪”的一聲。
連今一怔，幹什麽？
兩個翻譯同樣莫名其妙，不知道怎麽翻譯，難道“啪”的一聲也要翻譯？
小輕渝和小水胡按住腰間的劍柄，惡狠狠看四周眾人。
數百貴霜帝國官員目不斜視，但眼角使勁瞄黃國使者們，心中得意極了，被貴霜帝國的高貴禮儀嚇到了吧？
眾人在心中默默數數，忽然一齊舉起了雙手，神情恭敬又虔誠，看貴霜王的眼神如看神靈，然後膝蓋彎曲，緩緩跪下。
數百人動作標準統一，充滿大氣、智慧、高貴以及虔誠和得意。
連今莫名其妙，這是幹什麽？
好幾個貴霜帝國官員不屑地看著連今，毫不掩飾眼神中的鄙夷，黃國人現在知道什麽是禮儀之邦了吧？一定嚇壞了。
又有幾個貴霜帝國官員的眼中滿是挑釁，下巴高高仰起，淡淡地自言自語道：“世上只有我貴霜帝國的跪拜之禮最為標準和高貴，黃果哪能與我們比？”
又有幾個貴霜帝國官員看著連今的眼神中滿是惋惜，輕輕嘆息：“黃國也是大國，何以不知禮儀？”
幾個貴霜帝國官員跪下的姿勢漂亮又標準，雙膝落地之後就一動不動，眼睛看都不看黃國使者們，但渾身上下都透著對黃國人的挑釁和鄙視。
如此標準的下跪動作，除了我們貴霜人，還有誰能做得出來？
無數貴霜帝國官員心中滿滿的得意和欣喜，我們做得這麽明顯，又有多種挑釁方式，從各種角度攻擊黃國使者，黃國使者此刻一定大受刺激。
無數貴霜帝國官員期盼地看著黃國使者們，這些家夥馬上就會跪下來向他們挑戰了。
好些貴霜帝國官員神情平靜，眼神中滿是激動，渾身鮮血更是在沸騰，這就是無聲的戰鬥啊。
剎那間，貴霜帝國官員與黃國使節團之間風起雲湧，陰雲密布，電閃雷鳴，無數怪獸在黑雲中嘶吼。
連今怔怔地看著一群貴霜帝國官員，終於知道他們在幹什麽了。
她心中竟然升起了無限的慚愧。
第一次感覺到了把禮儀和姿態的標準看作是修養素質，看作是人生至高追求等等的念頭真是愚昧到了極點。
連今臉上熱辣辣的，自己年輕的時候也是這麽的愚蠢和無知啊，簡直是黑歷史。
數百貴霜帝國的官員註意到了連今臉上的紅色，得意了。
這是把皇朝官員嚇住了？
眾人的眼神中滿滿的自豪和得意，貴霜王朝遙遙領先！
幾個貴霜帝國的有識之士惡狠狠瞪得意的同僚們，現在不是得意的時候！這個時候必須玩命的追殺敗軍之將，一口氣殺得對方底褲都輸了！
一個貴霜王朝官員淡淡地道：“黃國使者拜見我國殿下，為何不跪下行禮？”
無t數貴霜官員冷冷地盯著連今，就是不給你一點點面子，你偏偏還說不出什麽話來，因為是你不守禮儀。
連今環顧四周，又看著那催促他跪下行禮的貴霜官員，心中竟然有種天人交戰的感覺。
論外交禮儀，好像跪拜對方君王確實不算過分，但是此時此刻，她竟然怎麽都跪不下去。
連今淡淡地道：“我黃國沒有跪拜外國殿下的禮儀。”
她拱手，又一次道：“外臣連今拜見貴霜王殿下。”抖衣袖，拍衣服，絕對不跪。
數百貴霜帝國官員一齊狠狠地盯著連襟，蠻夷竟然不懂跪拜之禮，太落後了！
好些貴霜帝國官員心中更是覆雜無比。
你要是不跪下，那我們這麽多準備豈不是白做了？我連夜縫的厚衣服厚護膝，豈不是都浪費了？
一個貴霜帝國官員厲聲道：“跪拜殿下是我國的禮儀，貴使為何不跪？是看不起我貴霜帝國嗎？是想要與我貴霜帝國作戰嗎？”
無數貴霜帝國讚許地看著那說話的官員同僚，不錯，不錯！
明明最怕的就是黃國挾大勝兩個國家之威繼續進攻內憂外患的貴霜帝國，但嘴上就要硬氣無比，說不定就唬住了黃國使者。
而且出使貴霜帝國失敗，導致兩國交惡乃至開戰的帽子實在是太大了，量小小的黃國使者承擔不起。
一群貴霜帝國的官員冷冷地看著連今，快跪下解釋都是誤會，然後黃國使者從此再也沒了傲氣，必須仰望貴霜帝國。
連今抖了一下，就因為不下跪，而導致兩國開戰？
她眼神瞬間古怪無比，黃國陛下和長公主都在這裏，能對你們下跪？
連今笑了，挺直了胸膛，一字一句地道：“爾要戰，便作戰！”心中熱血沸騰，自豪感爆棚，再也沒有在蠻夷朝廷中當面警告和宣戰更加光輝耀眼的事情了。
連今清亮的聲音在宮殿內回蕩，無數貴霜官員臉色大變，死死地盯著連今。
你到底有沒有使者的基本修養，這種話能夠隨便說嗎？
外交使節與出使國官員唇槍舌劍不是常識嗎？哪有隨便放大招的，這還怎麽愉快地玩耍？
一個貴霜帝國官員急忙站出來，捋須哈哈大笑：“既然黃國沒有這種禮儀，大家何必為難對方呢？”
“黃國使者是我們的客人，不能怠慢了她。”
“來人，拿凳子和酒菜來。”
連今瞅瞅四周沈默的貴霜帝國官員們，拱手笑道：“那就多謝了。”
一群貴霜帝國官員的臉上頓時綻放了笑容，紛紛笑著道：“來者是客，怎麽能要求客人做一些不願意做的事情呢？失禮，太失禮了。”
“雖然我貴霜帝國如今是禮儀之邦，但是百年前我們難道不是騎馬游牧的蠻夷？誰都有不懂禮的時候嘛。”
“熱情好客是我們的傳統，豈能因為一點小誤會讓客人不愉快？”
喧鬧的宮殿中，一直沈默不語的貴霜王波調平靜地註視著連今以及幾個黃國官員。
雖然這些人中多有女子，但是氣勢卻強大無比，這就是兩年滅了兩個大國，不，兩個冬天滅了兩個大國的超級強國的自信嗎？
波調心中暗暗嘆氣，貴霜帝國曾經也有此自信，但此時此刻他哪裏還有一分的自信和驕傲？
他慢慢地道：“夠了。”
宮殿中頓時一片寂靜。
波調平靜地問道：“貴使來我貴霜帝國是為了什麽事？”
連今嚴肅地道：“我黃國一直都是熱愛和平的國家……”
一群貴霜帝國的官員一怔，好耳熟！狗屎！誰會信一個兩年滅了兩個國家、殺了幾百萬人的殺人狂禽獸王八蛋熱愛和平？
連今繼續道：“……黃國希望能夠與貴霜帝國成為友好鄰邦，互幫互助，開通市場，互市有無。”
宮殿內所有貴霜帝國的官員同時松了口氣。
雖然滅了摩羯陀王國和百乘王朝，殺了百乘王朝幾百萬人的國家絕不可能熱愛和平，但是能夠親耳聽到黃國使者的官話套話空話，至少意味著黃國在幾年內沒有與貴霜帝國開戰的計劃。
貴霜王波調與一大群貴霜帝國的官員眼睛發亮，幾年寶貴的時間啊，足夠貴霜帝國滅了花剌子模了。
波調笑著道：“我貴霜帝國也是熱愛和平的，願意與黃國互結友好之邦。”
他隨口問道：“不知道黃國有那些商品可以交易，又需要什麽商品？”
連今道：“本朝可以提供絲綢、瓷器、漆器……”
波調一怔，問道：“絲綢？絲綢不是漢人的產品嗎？”
連今笑道：“漢朝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如今漢朝已經改朝換代，由我黃國繼承大統。”
波調臉色大變，死死地看著連今。
連今一怔，轉頭看四周，四周無數貴霜帝國官員看她的眼神古怪極了！
連今悄悄對胡輕侯打眼色，老大，要是打起來，掩護我！
胡輕侯淡定無比，我一打眼色，你就抱頭趴下。
緊張又古怪的氣氛中，波調緩緩走向連今，嚴肅地問道：“黃國就是東方的漢朝的繼承者？”
連今傲然點頭：“不錯！”手在背後打暗號，老大，我看不見你的眼色！
小輕渝輕輕道：“不用擔心，我一劍就能砍掉貴霜王的腦袋，然後背著你殺出重圍。”
連今心中後悔極了，身為使者果然需要有強大的武力啊。
波調眼神中忽然淚水打滾，嚎啕大哭：“你們終於來了！你們終於來了！我好想你啊！”
就要撲上去擁抱連今，被連今一腳死死擋住。
“幹什麽？滾遠點！”
宮殿中，無數貴霜帝國官員秒懂，一齊嚎啕大哭：“黃國使者們，你看仔細啊，我們是自己人啊！”
一個貴霜帝國官員趴在地上痛哭：“親人們啊！可把你盼來了！”
一個貴霜帝國官員滿地打滾，幸福大叫：“我終於等到了親人了！”
一個貴霜帝國官員仰頭看屋頂，眼中淚水如噴泉般狂湧，哽咽著道：“黃國……沒想到我還能看到遠在東方的黃國的親人……神靈待我不薄啊！”
一個貴霜帝國官員仰天舉起雙手大叫：“爺爺！爺爺！你聽見了嗎？你看見了嗎？黃國人來了！你終於可以瞑目了！”
連今瞅瞅癲狂的貴霜帝國眾人，轉頭認真問胡輕侯：“老大，他們是不是瘋了？會不會傳染？”
小水胡急急忙忙拿袖子捂住胡輕侯的口鼻：“姐姐小心變成瘋子！”
波調眼神如火焰般炙熱，大聲道：“原來貴使不知道啊！”
他大聲地道：“我貴霜帝國與黃國是自己人啊！”
“我們就是在幾百年前就與貴國有密切關系，情同手足的大月氏啊！”
波調看著依然迷惘的連今，大聲道：“幾百年前，我大月氏就是漢人的好朋友好兄弟！”
“我大月氏為了配合漢武帝共同夾擊匈奴人，連續與匈奴血戰百年，流幹了幾代草原健兒的鮮血，最終被強大的匈奴人殺死了當時的大月氏王，整個部落被趕出了河西走廊。”
一個貴霜帝國官員痛哭：“想當年我大月氏的王被匈奴人殺了，更砍下了頭顱帶回匈奴，死無全屍啊！”
一群貴霜帝國官員嚎啕大哭，真是淒慘啊。
波調繼續深情地看著連今，道：“我大月氏受此大難，依然為了漢人兄弟與匈奴人廝殺，可惜寡不敵眾，再次被匈奴人驅趕向更西邊，不得不向大夏國臣服。”
一群貴霜帝國官員長籲短嘆，曾經強大的大月氏不得不向小國大夏臣服，真是恥辱啊。
波調的眼神中又是熱切，又是深情，道：“後來漢武帝派張騫歷時十餘年尋找我大月氏，可是我大月氏彼時正托庇於大夏國之下，又地處遙遠，再無餘力配合漢人兄弟。”
一群貴霜帝國官員紛紛嘆息，當時大月氏男丁十死七八，能不能延續都是問題，淪為大夏國的一部分，處處被大夏國控制，身不由己啊。
不然就算大月氏的女人也都死光了，也要響應漢人兄弟的期盼，一齊攻擊匈奴人。
波調看連今的眼神中滿滿地看到親人的激動，大聲道：“幾百年後，我大月氏已經建立了貴霜帝國，可是卻被花剌子模擋住了向東與漢人聯系的道路，斷了與漢人兄弟的聯系。”
波調的臉上熱淚長流，道：“想不到神靈庇佑，是親兄弟的，哪怕隔了幾百年，哪怕隔了千山萬水，在神靈的指引下終究會再次相遇。”
一群貴霜帝國的官員熱切地看著連今，都說了這麽多模模糊糊，不盡不實的美好故事，黃國該認下我們這個“兄弟”了吧？
既t然是“兄弟”，那麽為兄弟兩肋插刀是不是應該的？
一群貴霜帝國眼中滿是熱淚，黃國大哥，是兄弟的，就砍了花剌子模吧。
千餘人如一人的黃國精銳士卒若是與花剌子模打得你死我活，做夢都要笑醒。
連今皺眉聽著，只覺肝疼極了，出使藩國，竟然認了一個“兄弟”？
她轉頭瞅胡輕侯，道：“古月副使，你怎麽看？”
胡輕侯咳嗽一聲：“既然是兄弟之邦，我黃國自然不能虧待了貴霜兄弟。”
“以後有誰欺負你們，喊一聲，作為大哥一定出面呵斥敢欺負你的人。”
小輕渝和小水胡用力點頭，一定強烈譴責！最後警告！一句話，想要我們給你做刀子，做夢！
一群貴霜帝國的官員委屈地看著胡輕侯等人，你變了！你變了！當年你把我們當成寶，現在竟然忘記了我們之間的感情！
波調深深地看著連今和胡輕侯等人，果然幹嚎幾句“親兄弟”換不來大軍啊。
一群貴霜帝國官員肝疼極了，一個個眼神飛向波調，知道黃國是什麽國家嗎？
是能夠從遙遠的地方殺到了恒河平原，然後馬不停蹄，兩個冬季滅了兩個近千萬人口的大國的超級軍事強國！
就沖著這武力值，黃國支持誰，誰就在這個世界橫著走！
你面對從天而降的外掛老爺爺，竟然敢自稱“兄弟”？
你丫該跪下來抱住黃國使者的大腿，大聲叫“爸爸！我是你的親兒子大月氏啊！我終於找到爸爸了！”
一群貴霜帝國悲憤地瞪波調，做事不極端，等於極端不做事！
既然想到了不要臉的拉攏黃國做靠山，怎麽就只想到了“兄弟之邦”呢？“父子之邦”豈不是更好！當爸爸的還能不幫助兒子嗎？
波調悲傷極了，此刻改口還來得及嗎？
胡輕侯瞅瞅一群傷心的貴霜帝國官員，認真道：“貴霜帝國北面有花剌子模鬧事，不過是芥蘚之疾，不足慮也。”
“只要貴霜帝國將我朝的絲綢、瓷器等物轉手賣到了安息、羅馬帝國等地，有了錢，難道還怕不能打敗花剌子模？”
波調和一群貴霜官員憂傷地看胡輕侯，有錢有個P用，打仗靠的是勇士、戰馬和刀劍弓箭。
胡輕侯看波調和一群貴霜官員的眼神簡直是恨鐵不成鋼了，慢慢地擡頭看天，悠悠道：“世上一切戰爭都是經濟的延續。”
“你們若是有了錢，不會高價征募貴霜勇士征討花剌子模？”
“貴霜帝國的百姓個個骨瘦如柴，眼神中毫無希望，這樣的人上了戰場個個不怕死的，因為他們早已生不如死。”
波調和一群貴霜帝國的官員聽著胡輕侯言語中滿滿的諷刺，唯有盡力忽略，將這當做了黃國人的殘忍。
更有一些機靈的貴霜帝國的官員暗暗嘆息，這群黃國使者原來早已看破了貴霜帝國外強中幹，隨時會倒下。
胡輕侯繼續道：“你們有了錢，還能直接收買花剌子模的各個部落頭領和將領。”
波調和一群貴霜帝國的官員怔怔地看著胡輕侯，失聲道：“還能這麽打仗？”
胡輕侯傲然拂袖：“金錢攻勢是經過了蔣光頭以及非洲大區的兄弟們驗證的千古至理！”
“花剌子模的人打仗難道不是為了錢和糧食？”
“只要你們給的價格合適，花剌子模的部落頭領和將領可以直接砍下花剌子模王的腦袋放在你們的面前。”
若是不服氣，胡某可以收買貴霜帝國的官員給你們一個小小的震撼。
波調和一群貴霜帝國的官員心中飛快思索和推演，好像確實有些道理。
胡輕侯繼續道：“花剌子模的頭領和將領拿了錢，要麽買大量的糧食，貴霜帝國有印度河流域在，不缺糧食，反手就賺了回來。”
“若是花剌子模的頭領和將領看中了精美的絲綢、瓷器、漆器等等我朝特產，貴霜帝國只要將價格漲三四倍，分分鐘就賺翻了。”
波調和一群貴霜帝國的官員目瞪口呆地看著胡輕侯，佩服極了，不過是幾百年沒見面，黃國人竟然進化到了這麽奸詐的地步？
胡輕侯傲然負手而立，擡頭看屋頂，淡淡地道：“我黃國是愛好和平的，不能派遣一兵一卒支持你們。”
“但是，本朝可以在戰略、經濟和文化方面給與全面的支持，決不讓失散幾百年的親兄弟被小蟊賊欺負。”
波調和一群貴霜帝國官員神情覆雜地看著胡輕侯，怎麽聽都像個陷阱，但是不跳進去都不成。
波調咬牙，無論如何要先處理了花剌子模。
他臉上浮現最燦爛的笑容，道：“只要有黃國大哥在，貴霜小弟再無憂慮。”
此話出口，身為貴霜王的節操和禮義廉恥再也不覆存在。
胡輕侯向左歪頭看波調，又向右歪頭看波調，轉頭與連今和小輕渝小水胡竊竊私語。
幾人不時轉頭看波調和一群貴霜帝國的官員，時而嘆息，時而爭論，時而滿臉通紅，時而仰天長嘆，時而跺腳，時而指天。
波調臉上滿是笑容，柔聲問道：“不知道我貴霜帝國有什麽可以幫助到貴使的？”
胡輕侯轉頭看波調，神情覆雜極了，道：“貴霜帝國有史上最強大的騎兵，但是花剌子模的騎兵也不弱，還有大量的精銳弓箭手，可不太好對付……”
波調和一群貴霜帝國的官員眼神大變，難道黃國使節團改變主意，打算對花剌子模宣戰了？
不，只要那一千全身鎧甲的精銳士卒願意對花剌子模作戰就是大賺特賺了。
胡輕侯等人繼續激烈的爭執，只是聲音又輕又快，貴霜帝國的翻譯尷尬地對貴霜帝國的官員們聳肩，完全聽不懂。
摩羯陀翻譯堅決不出聲，別說真心沒聽懂，聽懂了也不能翻譯內部的爭辯對不對？我會被當做叛徒砍死的！
波調和一群貴霜帝國的官員眼睜睜地看著一群黃國使者面紅耳赤、指手畫腳、又蹦又跳，完全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波調喃喃地道：“漢人表達感情不是很含蓄的嗎？怎麽幾百年不見就如此熱情奔放了？”
一群貴霜帝國的官員堅定地道：“千萬不要用對漢人的觀念套在黃國人身上！”
“漢人是漢人，黃國人是黃國人！”
一群貴霜帝國的官員絕不是隨口胡說，也不是玩文字游戲，古老相傳漢人最講究禮儀了，漢人穿衣、吃飯、走路、說話、擡頭、舉手、下跪、磕頭都有嚴格的等級和規矩，不能逾矩。
漢人女子更是最喜歡等級和規矩，動不動就與別人比誰更講禮儀，誰更講規矩。
若是這些黃國女子是漢人女子，在看到他們“鬥跪”的時候早已傲然應戰，與他們“跪”得你死我活，海枯石爛，哪怕暈死過去，哪怕雙腿廢了都絕不退縮。
胡輕侯與連今等人手舞足蹈了許久，終於一齊咳嗽一聲，轉身面對波調和一群貴霜帝國的官員，神情前所未有的肅穆。
波調和一群貴霜帝國受到影響，情不自禁地挺直了身體，神情嚴肅。
胡輕侯慢慢地道：“雖然黃國熱愛和平，珍惜生命，決不能向花剌子模宣戰，也不能借兵給貴霜帝國，但是……”
波調和一群貴霜帝國的官員的心怦怦跳：“但是……”
胡輕侯一字一句地道：“我朝其實有一件神靈傳下來的神器名為‘紙甲’，比鐵甲輕，箭矢射不穿，刀砍不爛，劍刺不穿，而且保暖，最適合騎兵使用……”
波調和一群貴霜帝國的官員的心中失望極了，一件鎧甲有個P用？
胡輕侯揮手，幾個黃國將士出了宮殿，片刻後帶了四五件紙甲進來。
波調和一群貴霜帝國的官員驚愕地看著這奇怪蓬松的甲胄，就這東西是神器？
胡輕侯淡淡地道：“貴霜王殿下可以現場驗證。”
眾人出了宮殿，幾個貴霜帝國的士卒將紙甲捆在了樹木之上，而後十幾個弓箭手一齊射箭。
箭矢紛紛被紙甲擋住，落在了地上。
原本漫不經心，純粹為了不掃黃國使者的興致而驗證紙甲的波調和一群貴霜帝國的官員齊聲驚呼。
波調大聲道：“拿過來！拿過來！”
幾個貴霜帝國的士卒將紙甲送到波調和一群貴霜帝國的官員的面前，果然沒有射穿。
眾人掂量了紙甲的重量，分分鐘意識到了對騎兵的重要性。
一個貴霜帝國的官員神情鄭重，厲聲道：“來人，穿上了紙甲！”
波調和其餘貴霜帝國的官員重重點頭，如此大事決不能僅僅用樹t木實驗。
那貴霜帝國的官員親自取了弓箭，瞄準十幾步外穿了紙甲的貴霜帝國士卒的身體放箭。
箭矢再一次反彈落地。
那貴霜帝國的官員仔細檢查了被射的貴霜士卒的身體，大聲道：“果然是神器！”
又輕，又能防禦箭矢，貴霜帝國的騎兵有了這些神器哪裏還怕花剌子模騎兵？
波調親手持劍刺了幾個穿著紙甲的貴霜帝國的士卒，見他們毫發無傷，狂笑著扔下了長劍，大聲道：“神器紙甲有多少，我全部要了，價格任開！”
一群貴霜帝國的官員用力點頭，世上沒有金錢搞不定的事情。
胡輕侯慢吞吞地道：“這些神器有一千件，但是……”
波調和一群貴霜帝國的官員又驚又喜，緊張無比。
胡輕侯慢慢地道：“……這些神器紙甲是我黃國工匠之神賜予的，但是工匠之神與火神和水神有仇，紙甲被火神和水神下了詛咒，只要遇到了水和火，這神器就會失效……”
波調和一群貴霜帝國的官員毫不在意，誰會在下雨天和大火中與敵人作戰？
火神和水神的詛咒完全可以輕松回避嘛。
胡輕侯繼續道：“……只是，這些神器紙甲數量有限，在我朝也是寶物，決不能輕易賣給他人，縱然兄弟之邦只怕也……”
波調瞬間懂了，眼神清澈透明，嚴肅地道：“貴使搞錯了！”
“我貴霜帝國與黃國不是兄弟之邦。”
他深深地看著胡輕侯等人，臉上滿是孺慕之情，道：“黃國爸爸！”
一群貴霜帝國的官員同樣用遠游歸來的游子看慈祥的父親的眼神看著胡輕侯等人，深情地道：“黃國爸爸！”
貴霜帝國外有安息帝國威脅，內有北部花剌子模等藩屬部落造反，南部印度河流域的大量地方勢力蠢蠢欲動，可謂是內憂外患到了極點，分崩離析就在眼前。
此刻別說認個“爸爸國”了，就算是跪下來舔爸爸國的腳趾頭，每年朝貢財物也不丟人。
波調和一群貴霜帝國的官員毫無羞恥，熱情熱切真誠真情實意地看著黃國使者們，現在可以賣神器了吧？
胡輕侯認真點頭：“神器紙甲在黃國，一個月後就能送來。”
波調和一群貴霜帝國的官員們大聲歡呼，只覺有了黃國爸爸之後不僅可以輕易擊敗反賊花剌子模等部落，還能徹底威懾南部印度河流域的城主們。
強大又殘忍的黃國是貴霜帝國的爸爸，誰敢造反，近在咫尺的黃國爸爸分分鐘就滅了誰。
波調和一群貴霜帝國的官員眼中滿是淚水，認爸爸果然是國際政治的不二法門，幾百年前大月氏老祖宗錯過了認爸爸的機會，這一次貴霜帝國絕對不能錯過。
胡輕侯看著歡喜的貴霜帝國眾人，轉頭對連今等人道：“向西的貿易通道已經打開了，命令本土加快制作絲綢、毛衣、糖。”
“遷移部分瓷器工匠到恒河流域來！”
“朕終於有機會賺大錢了！”
連今用力點頭，心中深深地受到了震撼，弱國無外交，不外如是，華夏千萬不能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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