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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平”的強大在於摧毀敵人內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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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平”的強大在於摧毀敵人內部

雷明格懷裏藏著益州最新的(弩)矢圖紙, 緩緩走在街頭,與往日相比沒有一絲的異常。

劉寵擅射,對(弩)弓一直極有心得並無比重視。

最近劉寵又制作了一款新的(弩)矢箭頭,據說破甲效果比尖銳的箭頭更好。

雷明格如往常一般逛街, 時而在店鋪前停留, 心裏想著如何將這重要的圖紙送到偉大的黃國的手中。

唯有黃國才是百姓的美好世界!

他有責任有義務推動黃國更快地統一世界!

雷明格嘴角帶著笑, 偶爾與路過的街坊鄰居打招呼, 心中對那些淳樸善良老實又窮困的街坊鄰居們充滿了感情。

這些人只有在黃國的集體農莊下才能幸福生活。

他在心中無聲地唱著:“起來,饑寒交迫的奴隸, 起來, 全世界受苦的人!”

數日後,成都的碼頭上, 某一艘經常往來成都和荊州的貨船上,掌櫃正在最後一次清點貨物。

他眼角一瞥, 忽然發現某件貨物上似乎多了一樣什麽東西。

掌櫃仔細看, 原來是一個小小的手指般粗細的竹筒。

他心中一驚,小心翼翼地取下竹筒,卻見竹筒兩端封了蠟。

掌櫃心中更是一驚, 急忙拆開了竹筒,卻見裏面有一卷紙。

他小心展開,裏面畫著幾個箭頭的圖形,更有兩句話。

“益州劉寵最新(弩)矢”,以及那讓掌櫃膽戰心驚的“起來, 饑寒交迫的奴隸,起來, 全世界受苦的人!”

當日,成都碼頭共有三艘貨船向官府告發有胡輕侯的細作將密信誤送到了他們的船上。

成都府衙大吃一驚, 雖然早知道胡輕侯的細作肯定沒有被一網打盡,但是這軍事機密被胡輕侯的細作分分鐘刺探到,依然令眾人不寒而栗,急忙上報劉寵。

劉寵在南面山區接到信息,臉色鐵青,直接趕回了成都。

對破甲(弩)矢箭頭洩密其實不是太在意,世上哪有不洩密的箭頭?一箭射出去,箭矢箭頭的模樣就洩密了,古往今來就不曾聽說箭矢箭頭可以不洩密的。

但是,這剛研究出來,益州大部分將領都不曾知道的最新款破甲箭頭洩密簡直是打他的臉!

劉寵盯著一群官員,厲聲喝問:“這益州還有什麽秘密是胡輕侯不知道的?本王今天穿什麽顏色的內褲,胡輕侯是不是也知道?”

一群官員從劉寵粗俗的言語中感受到了劉寵出離的憤怒,急忙瘋狂查案。

在成都城內雞飛狗跳的時候,碼頭邊有十幾艘貨船順江而下,碼頭邊的江水中偶爾可以看到幾個手指般粗細的竹筒隨波逐流。

負責調查的劉瑾卿認為這個案件很容易查,能夠接觸最新(弩)矢箭頭的工匠數量有限,只要將一個個工匠嚴刑拷打,難道還怕找不出誰是細作?

劉瑾卿以及無數成都官員的心中對“最新(弩)矢箭頭洩密案”其實有個大致的猜測。

其一,自然是成都的工匠之中隱藏著胡輕侯的細作,不然怎麽會洩密?

其二,胡輕侯在成都的細作組織已經被破壞殆盡,不然得到情報的細作怎麽會胡亂傳遞情報?三艘船都收到了寶貴的情報,分明是雷明格只知道有一艘船是自己人,卻不確定是誰。

這缺失的“確定”一定是情報傳遞鏈受到了破壞。

對此,劉瑾卿與一群官員還是有些得意的,只要再抓了這一次洩密的細作,說不定這成都城內就再無胡輕侯的細作了。

然而不等接受拷打的工匠招供,雷明格就被捕了。

碼頭有數個船夫指認有人曾經在碼頭出沒,行跡詭異,而後沿著這條線一路查下去,很快就有人認出雷明格。

劉瑾卿親自審問雷明格:“說,是誰策反的你?”雷明格的來歷簡單又清楚,百分之一百的成都本地人,絕不可能是胡輕侯派來的細作。

雷明格笑而不語。

劉瑾卿臉上流露出毫不遮掩的蔑視,不屑地道:“為了幾個臭錢,你就出賣了生你養你的益州,真是一個賤人。”

其餘官吏一齊不屑地笑,然後緊緊盯著雷明格,看這小子是不是破防。

雷明格果然破防了,盯著劉瑾卿,開口道:“我怎麽可能是為了錢?”

劉瑾卿繼續嘲笑:“不是為了錢,那就是因為貪生怕死,想要在胡輕侯殺入益州的時候買個活命的機會。”

雷明格微笑:“我不認識黃朝的細作。”

劉瑾卿冷笑,激將法也沒用?

她轉頭看幾個行刑的衙役,嘴裏淡淡地對雷明格道:“敢做不敢當?你覺得你在他們的手中可以嘴硬到什麽時候?”

雷明格的眼神堅定又平靜:“情報是我洩露的,但是我不是黃國的細作。”

他看劉瑾卿的目光帶著俯視垃圾的傲慢和自豪,大聲道:“起來,饑寒交迫的奴隸,起來,全世界受苦的人!”

劉瑾卿冷笑,這些細皮嫩肉的公子哥兒總以為自己可以在大刑之下堅貞不屈,卻不知道大刑的可怕。

“來人!動大刑!”

三天之後,劉瑾卿看著口供,目瞪口呆。

“他真的不是被黃國策反的叛徒?”

一群衙役堅定地要搖頭:“大刑之下,雷明格依然不改口,應該是真的。”

另一個衙役道:“已經仔細調查了雷明格身邊的鄰居、親友、熟人,確定沒有看到什麽人與雷明格詭異地接頭。”

劉瑾卿厲聲道:“胡說八道,若是雷明格與胡逆的細作沒有接觸,雷明格是如何得知最新(弩)矢箭頭的?”雷明格的工作、人際關系與最新(弩)矢毫無瓜葛。

一群衙役有些尷尬,根據衙役們反覆地審問,雷明格得到最新(弩)矢箭頭圖紙其實有巨大的偶然性。

雷明格一次在街頭喝酒,聽到隔壁桌有人吹噓最新的破甲箭頭如何厲害,拿出了箭頭向周圍的人吹噓,然後就被雷明格註意到了,悄悄記下了各種細節。

一群衙役對成都工匠的保密意識之差,無言以對,卻又覺得沒什麽大不了的,世上哪有嚴守秘密不洩密的工匠?

誰酒喝多了不吹噓幾句?工匠也有親戚朋友,也有精神需求,也想在吹牛中滿足自我的。

劉瑾卿還是不信雷明格不曾被策反,道:“若是雷明格不曾被策反,又怎麽會知道碼頭的船只中有胡輕侯的細作?”

一群衙役小心翼翼地看著劉瑾卿,道:“雷明格不知道碼頭有沒有胡輕侯的細作……”

“他只是覺得這些去荊州的船只中一定有胡輕侯的細作,所以覆寫了幾十分,見了船只就悄悄塞一分……”

劉瑾卿倒抽一口涼氣,全面撒網?最新(弩)矢的箭頭已經被幾十艘船帶到了荊州?

想想荊州的黃國細作多如牛毛,襄陽城幾乎是黃國城池,用P 股想也知道益州的最新(弩)矢的圖紙到了荊州,黃國分分鐘就知道了。

劉瑾卿臉色鐵青,還以為保住了機密,沒想到早就洩密了。

她一字一句地問道:“雷明格真的不曾被策反,也不是黃國的細作?”

一個衙役猶豫了一下,還是道:“其實雷明格沒有被策反的價值。”

雷明格既不是守衛要隘的將領,也不是接近劉寵的官員,更不是擁有相當勢力的大門閥士人,雷明格不過是一個小地主,這一次得到最新(弩)矢箭頭的情報純屬巧合。

從情報角度看,策反他有個P用?

劉瑾卿沈默許久,問道:“那他為什麽要傳遞情報?”

不是黃國的細作,也不曾被黃國策反,得不到一文錢的情報費,也不會被黃國允諾安全和前程,雷明格為什麽要冒險向黃國傳遞情報?

一群衙役更尷尬了,互相看了一眼,小心翼翼地道:“多半是他瘋了……”

衙役們知道雷明格的動機,“起來,饑寒交迫的奴隸,起來,全世界受苦的人!”

衙役老爺們一邊魚肉鄉裏,壓榨民脂民膏,一邊接觸著社會最底層最真實的一面,怎麽會不理解雷明格的動機?

但是這個動機怎麽與劉瑾卿說?

與一個幾乎亡國的皇室貴族說,老百姓覺得你們不是好人,將百姓當做韭菜割了一茬又一茬,實在受不了了,想要投靠胡輕侯?

這與指著皇室貴族的鼻子說,你們活該亡國有什麽區別?

自己還要不要腦袋了?

一群衙役t堅決假裝不知道。

劉瑾卿將“最新(弩)矢箭頭洩密案”上報劉寵:“……偶爾聽到工匠吹噓……將圖樣悄悄送到了幾十艘船上……”

“……不是黃國細作,不曾被黃國策反……”

劉寵和一群官員皺眉,洩密的真相有些可笑,但是既然不是打臉,那就沒什麽大不了的。

可是一個益州本地鄉紳竟然主動無償地、冒著巨大風險地為黃國提供情報,到底是為了什麽?

張任等益州平民子弟出身的將領秒懂,然後看看四周聰慧絕倫的劉瑾卿、劉繇、張松、張溫、法正、荀爽、荀諶等完全想不到,急忙堅決地皺眉苦思。

張溫皺眉道:“一定是有重大冤情不得伸張,百姓才會棄國投敵。”被朝廷拋棄,自然心中再也沒有朝廷。

張松道:“益州百姓數典忘祖,不記得生他養他的益州,一定是為情所傷,只怕有官家子弟奪了他的愛人。”為愛情要生要死的不是只有女人,男人也有癡情種子的。

荀爽搖頭,道:“只怕是自以為懷才不遇,上進無門,這才怨天怨地。”這種把小聰明當才華的平民他見多了,沒有優秀的血統,怎麽可能有真正的才華?

劉繇淡淡地道:“落魄門閥……”區區四個字就能解釋雷明格為什麽會想要投靠胡輕侯,不就是為了博取出身,重振門閥嗎?

徐秀焱臉上一片茫然,心中幾乎要放聲大笑。

豪門大閥的士人的眼中的世界是人人都有多餘的房子可以出租,是取消休息日,是百姓要多生幾個孩子,是何不食肉糜,是天下太平,是歌照唱,舞照跳;

是在詩詞中憐憫窮人,是贈送農民幾個野菜饅頭,農民就不會餓死了,是在天下災荒的時候舉行美食比賽,是百姓情緒穩定。

豪門大閥怎麽會知道窮人的世界?

徐秀焱臉上茫然,仿佛怎麽想都想不通雷明格為何要自甘墮落,為虎作倀,心中卻給劉寵等人貼上了廢物的標簽。

她心中冷笑著:“劉寵竟然敢屠滅益州門閥和山中蠻夷,活不久的!”若是益州的門閥和蠻夷頭領殺了就能平定,哪裏輪到劉寵當益州牧。

……

成都大規模搜查黃國的細作,成都百姓自然很快就知道了內情。

街頭,一個百姓故作神秘道:“聽說了嗎?殿下最新的(弩)矢箭頭被黃國的細作知道了,黃國一口氣做了幾十萬支呢。”

另一個百姓笑道:“這黃國的細作真是厲害啊,聽說連陳王殿下的內褲是什麽顏色都知道。”

聊到了內褲顏色,話題不知不覺又理所當然地滑向了下流無恥粗俗。

某個宅院中,一個衙役一只手抓著雞腿,一邊得意地道:“你們怎麽都猜不到那雷明格為何要向黃國洩露機密。”

一群親友大聲地猜著,錢財、保命、前程、冤情、血債、愛情等等盡數被猜了一遍。

那衙役一直笑著搖頭,直到眾人再也沒有新的猜測,才道:“那雷明格啊,竟然相信黃國的集體農莊人人有飯吃,是個天堂。”

一群親友懂了,嘆息又鄙夷,世上竟然不僅僅有考慮百姓死活的蠢貨王朝,也有為了蠢貨王朝不要錢財不要好處無償提供情報的白癡,真是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啊。

一個親友笑道:“我等是絕不會背叛益州的,若是這益州被黃國奪取了,我等哪裏還能這麽逍遙自在。”

眾人一齊點頭大笑,又有些擔憂。

益州的天姓劉,他們就有天有地有權力,每日有雞鴨魚肉吃,時不時可以買房買地,完成“茍利國家生死以,家族傳承吾輩責”。

若是益州的天姓了胡,他們豈不是要去集體農莊吃野菜糊糊野菜饅頭了?

這怎麽可以?哪怕那些百姓再苦,死再多,怎麽能夠與他們受苦相比?為了他們的“家族傳承”,只能再苦一苦百姓了。

那衙役看著一群親友,大笑道:“何必擔憂,依我看,不管局勢如何,我們都有光明的未來。”

他看著一群茫然不信的親友,認真道:“若是劉寵打勝了,我們當然有光明的前途。”

“若是胡輕侯贏了,她肯定要用我們去鎮壓益州的百姓,我們一樣有前途。”

“萬一胡輕侯不要我們了,我們就去投蠻夷,怎麽能說我們沒有光明前途呢?”

一群親友撫掌大笑:“不錯,我們永遠都有光明前途!”

潁川荀氏、太原王氏等豪門大閥,從秦漢起歷經數百年,天下紛亂,改朝換代,門閥依然不墜。這很了不起?

在那衙役以及底層官吏看來,豪門大閥幾百年家業依然有可能墜落的,如今黃朝出現,天街踏盡公卿骨,豪門大閥不是快要完蛋了?

底層的官吏的家族歷史其實比豪門大閥的歷史悠久多了。

西周的小吏家族到了銅馬朝,依然是小吏家族;

西周的小吏家族吃著牛羊,到了銅馬朝依然吃著牛羊;

小吏家族地位卑微,不能動搖朝廷大局,又在底層盤根錯節,對基層了如指掌,哪個皇帝哪個朝代不得繼續用他們?

小吏家族不論是西周、秦、漢、銅馬、黃,或者以後千百個王朝更替,只要換一身衣衫,依然為朝廷辦事。

小吏家族怎麽會沒有美好未來?

另一條街上,一個男子大聲說著:“那雷明格一定收了很多錢!那可是要掉腦袋的,沒錢誰幹啊!”

另一個男子道:“我聽說雷明格收了黃國一套房子!”

又是一個男子道:“何止是房子,我聽說黃國給了雷明格三個美女,一萬兩黃金。”

一群百姓驚呼,三個美女,萬兩黃金,怎麽可能有這麽多?

那個男子大聲道:“我表舅的姑媽的外甥的姨婆的孫子就在衙門當差,他說得消息怎麽可能錯了?”

一群百姓用力點頭,世上做任何事,只是為了錢、權、女人!這三個必須有一個。

什麽雷明格為了天下窮人的幸福而不為錢不為利主動為黃國做事,這絕不可能。

另一條街上,一個男子鄙夷地環顧四周,大聲道:“雷明格從黃國拿了很多錢的。”

“你們還不知道吧?黃國為了贖回那些被抓的細作,出了很高的價格,幾乎可以買下整個成都!”

“要不是那些細作知道非常值錢的情報,黃國會花大價錢贖回細作嗎?誰會做虧本生意!”

“雷明格出賣了最新(弩)矢箭頭的機密情報,一定從黃國拿了很多很多錢!”

無數百姓只覺有道理極了,若不是那些細作身上有極其值錢的情報,誰會花大錢贖回幾個被打得半死的細作?

某個宅院中,有人輕輕嘆息。

黃國的集體農莊真的是好東西,老百姓有飽飯吃,有衣服穿,也是好事情,雷明格是個偉大的人。

可是這些汙蔑雷明格為了金錢權利女人的百姓哪裏值得犧牲自己去救了?

他悠悠道:“我還是先管好我自己吧。”

成都的某個角落中,一個黃國細作震驚極了,就說怎麽會“撿了”一份圖紙,原來是這麽回事啊。

那黃國細作輕輕搖頭,雷明格真的不是黃國細作,真的不是被策反的黃國士人,似乎雷明格被捕與黃國細作部門沒有一絲關系。

但是他也真的拿到了最新(弩)矢的圖紙,並且送回了益州。

那黃國細作最後做出了決定:“還是匯報洛陽決定吧。”

……

一群洛陽官員對蹦出一個不屬於黃國細作、不曾被黃國細作策反的人主動為黃國奉獻感到萬分的不適應和疑惑。

自古以來什麽時候聽說過有人主動無條件的支持敵對國家了?

哪怕是程昱這類智者也不曾料想到這類情況。

他苦笑著道:“老夫能夠理解有人因為‘公平’而對我朝崇拜萬分,也能理解有人迫切地想要成為我朝的一份子……”

程昱的目光從一群女官女將身上掠過,黃朝有一大部分女官女將就是被黃朝的“公平”或者女人也能出人頭地吸引,拋下家族,千裏迢迢趕來投靠黃朝的。

“……也見過不惜一切代價都要進入黃朝做百姓的人……”

那些身上掛著水囊和葫蘆,瘋狂游泳偷渡長江的揚州人宛如就在眼前。

“……但是,對於不聯系我朝,不投奔我朝,毫無所求的為我朝奉獻的,老夫竟然從來沒有想過這種可能……”

他的聲音中帶著唏噓,真是老了,沒有想過還有比胡輕侯更加極端理想主義的人。

一群官員紛紛點頭,真是被利益蒙住了眼睛。

明明自己就在全世界最先進的思想體系前,明明好些人就是為了偉大的思想加入黃朝,t為了偉大的思想拋頭顱灑熱血,可竟然沒有想過會有人對黃朝極端崇拜的,想要為了全人類而奮鬥。

一群官員掩面長嘆:“唉,我清澈的心靈被銅臭汙染了。”

剛回到洛陽的胡輕侯淡定無比:“朕想過這種可能。”

她眼睛放光,奮力拍桌子:“偉大的馬列是全世界勞動人民的心聲!全世界無產階級沒有任何語言隔閡,全世界無產階級身上都有資本主義和官僚資本主義兩座大山!”

“推翻兩座大山是所有無產階級的共同目標!”

十夜在心中用力點頭,只要還有窮人,世界上就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擋住馬列思想的擴散。

鵠鴻眉飛色舞,好像很熟悉這些話,不過為什麽印象中是“三座大山”?

一群官員瞅著胡輕侯,又說些聽不懂的詞語了?但總算還能大致明白胡輕侯的意思。

程昱問道:“陛下認為還有很多人會因為我朝‘公平’的偉大,而自願從各個方面支持我朝?”

胡輕侯斬釘截鐵地道:“是!”

在另一個世界中,馬列最強大的時候曾經讓無數資本主義社會的人不怕被捕,千裏迢迢投奔馬列,用各種各樣的方式支援馬列。

主動無償成為間諜,提供資本主義國家的科技、軍事情報等等只是最常見的事情之一。

馬列最強大的時候甚至能夠逼迫資本家主動給工人加工資,主動要求提高資本稅。

“我們走後,他們會給你們修學校和醫院,會提高你們的工資,這不是因為他們良心發現,也不是因為他們變成了好人,而是因為我們來過。”【註1】

這段話的背後就是強大的馬列橫掃世界。

胡輕侯帶著驕傲,大聲道:“朕的美好世界終於要成功了!”

只要馬列思想在百姓的心中生根發芽,這世界就再也回不到愚昧、自我閹割、短視的腐朽時代。

小輕渝和小水胡看著前所未有的得意無比的胡輕侯,無辜的眨眼睛,姐姐為什麽這麽高興?

胡輕侯微笑捏兩個女孩子的臉:“朝‘傳’道,夕死可矣。”

小輕渝和小水胡用力點頭,牢牢記住。

程昱拂袖,有那時間吹牛和自我感動,不如想想現實些的東西,比如怎麽打下荊州和益州。

胡輕侯道:“聯系劉寵弄,將雷明格以及其餘為了黃國而奮鬥的人盡數贖回來。”

一群官員點頭,主動為了“公平”而奮鬥的雷明格自然是必須贖回的,這是對雷明格心中的“公平”的回報,也是黃國對“公平”的交代。

珞璐璐笑道:“以後我朝‘公平’和‘仁義’之名將會響徹天下。”

一群官員微笑,實打實的真實事例要好好宣傳,尤其是在荊州和益州必須大力宣傳,說不定就因此有了無數黃國的迷弟迷妹,無數敵軍士卒不戰而降了。

想想若是益州劍閣等等險要關隘不戰而降,黃國將會少戰死多少人?

胡輕侯微笑:“璐璐只管放手去做。”

她微微皺眉,好像哪裏不對,是什麽呢?算了,應該不是什麽大事。

……

益州。

劉寵對胡輕侯再次要求贖回細作的要求早有預料。

他淡淡地道:“難得遇到蠢貨,多敲一些。”

法正笑道:“益州缺鹽,不如讓胡輕侯開鹽貨交易,益州拿絲綢、茶葉換鹽。”

益州有巖鹽,只是可遇不可求,不能夠滿足益州的需要,大部分鹽依然要從沿海地區購買。

這些年銅馬朝一亂,沿海產海鹽地區盡數落在了胡輕侯手中,益州從外界得到的鹽越來越少。

益州各級官員心中有些惶恐,巖鹽有限,若是挖完了怎麽辦?能夠從胡輕侯手中得到穩定的鹽路才是最佳的結果。

劉寵點頭,鹽耐存放,不嫌多。

他笑著道:“若是每次抓住胡輕侯的細作,本王就能敲胡輕侯一筆,本王是不是要發財了?”

一群官員配合地大笑,給足了劉寵面子。

劉繇跟著劉寵回到了內室,立刻嚴肅道:“殿下為何不穿鎧甲?為何身邊侍衛只有幾十人?殿下不知道危在旦夕嗎?”

劉寵誅滅益州門閥和南蠻各部落頭領簡直是玩命,對劉寵恨之入骨者不計其數,誰知道會不會冒出一兩個刺客?

劉繇堅決要求劉寵必須穿著鎧甲,隨身有百餘鐵甲護衛跟隨。

他苦口婆心地勸:“殿下不要以為武勇而無視刺客,刺客拿命換命,殿下如何阻擋一個不要命的人?為國家計,殿下萬勿大意。”

劉寵點頭,溫和地道:“孤在大殿內若是依然穿著鎧甲,如何讓百官安心?出了宮殿,孤自然會鎧甲不離身。”

劉繇搖頭:“始皇帝猶自有圖窮匕見,何況殿下?當時時刻刻提防刺客。”

劉寵笑了:“那些士人豈有與孤圖窮匕見的勇氣?”

他冷笑著:“荀爽、荀諶、張溫、張松支流只會與孤溫文爾雅,以大勢壓倒孤。”

“圖窮匕見?給他們十個膽子都不敢。”

劉繇看著自信爆棚的劉寵,以前小心謹慎,隱忍潛伏的陳王殿下在順順利利血洗了益州門閥之後,終究是有些不一樣了。

……

成都城內某條街巷內,一個豪宅前滿地狼藉,附近的宅子都緊緊關著門,有人路過宅子,盡量遠遠地避開,唯恐被扯上關系。

有路人不屑地看著那個豪宅,道:“那家人是益州叛徒,勾結胡輕侯,現在全家死得差不多了,只留下一些孤兒寡母了。”

另一個路人吐唾沫:“活該!益州人怎麽可以幫胡妖女呢?不知道胡妖女吃人的嗎?”

有小孩撿起石子或垃圾奮力扔向那個宅院的大門,大聲罵著:“叛徒!狗賊!”

一些路人大聲叫好,充滿了看到有錢人吊路燈的快感。

有路人大聲叫著:“殿下太仁慈了,怎麽就沒有滿門抄斬呢?應該不分男女老幼,全部殺了!”

街上刺耳的哄鬧聲,豪宅內靜悄悄的,一個仆婦模樣的老婦人緊緊抱住了一個孩童,孩童的眼神中滿是恐懼。

那老婦人在孩童身邊低聲耳語:“小少爺,不要怕,我在這裏。”

老爺、夫人,以及家中稍微年長些的人盡數被劉寵殺了,唯有這個最小的孩子因為還不到車輪高,這才留下了性命。

但這個家已經徹底完了,家產盡數被充公,這豪宅也是公家的了。她們無處可去,只能躲在這裏,熬一天是一天。

夜半,有人悄悄地翻進了宅子,捂住驚慌失措的老婦人的嘴,低聲道:“我是來救你們的,跟我走。”

老婦人驚恐地看著陌生人,心中排斥,可是思來想去再無選擇的餘地,她咬牙道:“好。”輕輕捂住了孩童的嘴,低聲喚著:“小少爺,小少爺,快醒醒。”

另一個同樣殘破骯臟的豪宅中,一個年輕婦人將孩童擋在身後,惡狠狠指著一個男子道:“就是你們害了我們全家!我要報官!我要救出老爺!”

那男子低聲道:“你報官有什麽用?難道你家的人就能覆活?難道劉寵就能將你家的產業還給了你們?”

“你家人都已經死了,你們想要活下去,就趕緊跟我們去黃國,我黃國絕不會拋下你們。”

“你們家的血仇就是我黃國的仇恨,我黃國一定會報仇的。你們以後就安心在黃國好好生活。”

那年輕婦人只是惡狠狠地盯著那黃國細作,悲憤和怨恨填充了心胸。

當年為什麽要投靠黃國?

七成是為了不服劉寵,為了與劉寵作對,哪怕惡心劉寵也好;

三成是按照門閥世家的投資原則,越是亂世越是要分散投資,身在劉營心在胡,這才是門閥世家不倒的根本。

不想全家就遭了劉寵的毒手。

追究根本,難道不是這黃國細作造成的嗎?不是黃國細作策反他們,他們會被劉寵殺了全家?

那年輕婦人惡狠狠地盯著那黃國細作,用最大的聲音叫道:“來人啊,抓黃國細作啊!”

那黃國細作看了那年輕婦人一眼,冷冷地道:“路是你自己選的。”

他翻身出了豪宅,任由那婦人牽著孩子大聲地叫嚷。

街坊的燈盡數亮起,卻沒有人出來抓細作,任由那年輕婦人大聲叫嚷:“抓細作啊,抓黃國細作啊!”

天亮的時候,那年輕婦人牽著孩子去了衙門,興奮又期盼地看著官吏,大聲道:“我家昨夜來了細作,被我趕跑了,快去抓他們!”

“我家是無辜的,我家對陳王殿下忠心耿耿,還請官老爺將我家的人放出來。”

官吏冷冷地看著那年輕婦人,道:“滾!”

某個豪宅內,一個官員輕輕搖頭:“她為什麽就不跟著黃國細作逃出益州t呢?”

大堂內其餘人也輕輕搖頭。

劉寵對黃國細作猶有抓了之後拷打逼問情報的,對被黃國策反的益州士人毫不留情,盡數殺了。

這沒有被殺的婦人或者孩子,其實個個都是背後有投靠劉寵的士人力保。

這一戶人家就力保了那年輕婦人和孩子。

但能夠保住“叛徒”沒有被滅門,能夠留下幾個活人,已經是身為姻親的他們做到的,以及劉寵能夠接受的極致了。

若是他們不識趣的接濟那年輕婦人和孩子,那就是對劉寵嚴懲“叛徒”的挑釁,只會被劉寵一起殺了。

大堂內,眾人神情淒苦,明明離開益州,投靠黃國是那年輕婦人和孩子的最後機會,為什麽就看不清呢?

一個女子顫抖著道:“她們以後會怎麽樣?”

一個男子冷冷地道:“怎麽樣?我家能做的就是每隔幾日隔墻扔些吃食進去,哪裏管得了她們怎麽樣?就這樣我還要與殿下打個招呼。”

其餘幾個人無奈點頭,腦子這麽不清醒,看不清現實,誰能保證幫助她們的人不被她們亂咬?

一群人再次長嘆,世界的規則變化太快太激烈,原本所有士人都遵守的,默許門閥多方投資,只殺通敵的個人,不追究整個門閥的潛規則竟然在劉寵和胡輕侯手中毀得幹幹凈凈。

以後再也不能一腳踩幾條船了。

一個男子冷笑道:“胡輕侯毀掉潛規則?不要胡說八道,荀憂、袁謙、劉星、劉曄不是在胡輕侯手中活得好好的?”

一群人苦笑,真是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

數日後,那老婦人抱著孩童坐在某艘客船內,根本不敢回頭看船艙外。

待船駛出老遠,再也看不到成都的碼頭,老婦人的臉上這才露出了笑容,淚水隨著臉龐流下:“沒事了,沒事了。”

船艙中,另幾個衣衫襤褸,滿臉驚慌的人同樣滿心歡喜,終於逃離了成都了。

成都碼頭,一個官員將雷明格全家送上了一艘船,對船上的士卒厲聲道:“別以為他們是叛徒就可以肆意(淩)辱,知道上一批押送叛徒的士卒的下場嗎?不想死就老實點!”

船上的士卒嚴肅點頭,有一顆顆人頭在前,誰腦子有病去作死?

士卒頭目大聲道:“放心,我一定將他安全地送到黃國。”

他打定了主意,老老實實以禮相待自然是必須的,更重要的是到了襄陽之後就將叛徒丟給荊州士卒,自己轉身就回益州,絕不與黃國士卒照面。

雷明格毫不在意一群官員士卒當著他的面說了些什麽,他只是驚愕地看著另一條船。

看旗號,看官兵配置,顯然與他一樣是去黃國的,還有其他被抓的細作或者對“公平”充滿了期待的人?

雷明格問道:“那條船上是誰?”

一個士卒賠笑回答:“那條船上裝得是黃國細作以及被殺的叛徒的骨灰。”

雷明格一怔,心中又是悲傷,又是安慰,又是歡喜。

有這許多為了世界的公平而奮鬥犧牲的人;

他們終於回到了黃國;

黃國沒有拋棄任何人。

……

十餘日後,流經襄陽的漢江對面再次聚集了數萬黃國百姓和士卒。

胡輕渝和水胡將國旗蓋在了一個個骨灰盒上,默哀。

四周號角聲和戰鼓聲不絕。

一群披麻戴孝的細作家屬抱著骨灰盒,跪在胡輕渝和水胡面前,大聲痛哭:“我的孩子是為了國家為了陛下而死,死得光榮。”

“他們死後能夠回到黃國,能夠被長公主親自接回黃國,我家的孩子就是死也值得了。”

水胡怔怔地看著那些細作家屬。

對家屬而言,那是死了親人啊,那是無邊的痛苦啊,哪有什麽為了國家,為了陛下而死就是光榮,哪有什麽能夠被長公主親自接回黃國就是死了也值得。

這些言語分明是某個腦子有病的官員早早地就通知死者家屬背下的通稿。

或者這個世界這個環境,讓所有人都以為見了高官就必須違反人性的無限拔高自己的回答,哪怕是哭也必須哭出高度。

或者……並不是每個偉大的烈士的身後都有真心愛他們的家人的……

水胡想要呵斥,姐姐與你們的家人,與無數將士流血流汗犧牲,難道是為了讓你們繼續心甘情願的跪在地上仰視權貴,自輕自賤?

人人平等難道就是一句空話和口號?

但水胡最終只是輕輕嘆息,道:“我寧可他們活著回來……”

姐姐說得對,公平和平等不是皇帝高呼一聲就能有的,公平與平等是必須用權力、用鮮血、用暴力、用無數糧食、用無數金光大道強加給百姓的。

水胡悄悄握緊了拳頭,神情肅穆,這就是老胡家的孩子們必須走的道路。

一群細作的家屬大聲痛哭著,言語有假,哭聲也有假,淚水也有假,唯有眼前的骨灰盒沒有假,唯有烈士的犧牲沒有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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