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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須有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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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須有傳奇

四月初的時候, 新投降的江東地區終於完成了初步的清理,一個個從各地調集而來的黃國官吏掌握了江東各郡的權力。

胡輕侯在回轉洛陽之前,認真交代朱雋和周渝二人:“攻打吳國的重點是盡數鏟除幹凈吳國的門閥。”

朱雋和周渝點頭,雖然丹陽郡等地門閥幾乎全在, 但是丹陽郡執行集體農莊制度, 清理起來比較方便, 吳國就不同了, 一切要從頭開始。

“朕把覃文靜留在這裏。”胡輕侯瞅瞅一臉喜色的覃文靜,作為主力的面子必須自己爭回來, 但是想想江東陸軍都是菜鳥, 以及吳國才這麽點大,功勞只怕不大。

覃文靜無所謂, 吳國一定有高手的,她打的就是高手。

臨渡江前, 周渝悄悄提醒胡輕侯:“老大, 下次不要這麽大意了。”這次僥幸沒嗝屁,下次說不定就掛了。

胡輕侯瞪她:“胡某以後睡覺都睜著一只眼睛!”

周渝輕笑,胡老大都差點栽了, 她必須小心謹慎,萬萬不可小瞧了吳國,白亓畢竟是斬殺孫堅的高手。

……

洛陽。

禦花園。

小水胡在練劍,小輕渝懶洋洋地看著,覺得站著好累, 幹脆坐在了草地上,可依然覺得累, 索性躺了下來。

柔軟的草地如同厚厚的地毯,躺著也很舒服。

她歡笑叫著:“水胡, 草地上好舒服。”

水胡叫道:“我在練劍,不要和我說話。”賣力練功。

輕渝撇嘴,然後舒舒服服地躺著,閉上了眼睛,沒過一會就打起了瞌睡,春天真是睡覺的好季節啊。

幾個宮女取了毯子,小心翼翼地給她蓋上,又急忙張羅,唯恐她被風吹感冒了,取了絲綢在四處擋風。

水胡仔細感覺了風向,無聲無息地指揮宮女們調整位置,又取了傘給輕渝遮擋陽光,這才滿意了,跑遠了些,繼續練劍。

她嘀咕著:“輕渝真是笨蛋,明明練功很好玩的。”

水胡一點都不覺得練功辛苦,反而覺得好玩極了。今日多練一會,明日就能更快更強,多好玩啊,可惜輕渝不喜歡。

水胡無奈地嘆氣,然後歡喜地練功。

童敦儀急急忙忙跑進禦花園,叫道:“兩位公主,陛下回來了!”

迷迷糊糊的輕渝立刻清醒了,叫道:“姐姐回來了!”急急忙忙就向禦花園外跑。

幾個宮女在後面追著:“輕渝公主,衣服上有草!”“等等我們!”

輕渝拼命地跑,見到胡輕侯就撲了上去,抱著她大叫:“姐姐!”

然後註意到了胡輕侯衣服內厚厚的繃帶,以及身上淡淡地藥草氣息。

小輕渝眼眶中瞬間淚水打轉:“姐姐,你又去冒險了?”

胡輕侯輕輕拍小輕渝的腦袋:“身為華山派高手受點傷那是小意思。”

小輕渝輕輕抓住姐姐的手,心疼極了。

胡輕侯斜眼看她:“老胡家的孩子可不能哭哦。”

小輕渝用力點頭,努力抹去眼中的淚水。

小水胡也到了,見小輕渝哭泣,瞬間就懂了:“姐姐,你又受傷了?傷到哪裏了?疼嗎?”

胡輕侯活動身體:“一點皮外傷有什麽大不了的,姐姐是天下無敵的高手高手高高手!”

小水胡扯胡輕侯衣角,道:“姐姐,我很厲害的,下次我也去,你就不會受傷了。”

胡輕侯毫不猶豫,反對道:“小孩子老實待在家裏做功課,我沒死哪裏輪得到你們打打殺殺。”

小輕渝憤怒地看著姐姐,下定決心要像水胡一樣好好練功,然後幫姐姐打仗。

胡輕侯瞅了一眼兩個小女孩子,認真地道:“你們想要幫姐姐,最好的辦法就是好好學習格物道,以後點亮科技樹,發明空調。”

一群大臣微笑著看著胡輕侯與兩個小女孩子,別人家的姐姐都把妹妹當做自己的工具人,老胡家的姐姐都想要妹妹躺贏,老胡家的女兒們果然都是神經病。

胡輕侯與兩個小女孩子玩鬧片刻,道:“來人,召集百官朝會,朕有大事要宣布。”

兩個小女孩子立刻一左一右抱住了胡輕侯的手臂不放。

一群官員尷尬地看著胡輕侯,兩個熊孩子想要與你玩耍,是國事重要,還是陪熊孩子玩耍重要?

小輕渝和小水胡眼角帶淚,委屈地看著胡輕侯:“姐姐是不是又要去打仗?”“姐姐會不會又要受傷?”

一群官員欣慰地看著小輕渝和小水胡,兩個公主真是太懂事了,就要死死地纏著胡輕侯,絕對不讓她傻乎乎地沖鋒陷陣自尋死路。

胡輕侯認真道:“胡說,姐姐就待在洛陽,哪裏都不去。”

兩個小女孩子一點都不信,姐姐最會騙人了。

一群官員認真地建議:“輕渝公主和水胡公主不如就抱著陛下的手臂一齊參與朝政。”

……

大殿中,文武百官神情嚴肅,不知道胡輕侯活著回來的第一次朝會是有什麽大事。

胡輕侯大聲道:“朕要改革朝廷!”

一群官員呆呆地看著胡輕侯,啊?

胡輕侯道:“朕要讓朝廷的各部門更加規範。九卿制度太模糊了,朕要找個人打造新東西,竟然要考慮半天歸誰管。”

胡輕侯對三公九卿制度的積怨已經很久了,狗屎的三公九卿制度的核心壓根不是為了辦事,而是為了顯示誰尊貴,要是指望用三公九卿制度管理國家,這個國家一定完蛋。

一群大臣瞅胡輕侯,又瞅程昱和葵吹雪,陛下與你們商量過了?

程昱和葵吹雪堅決搖頭,我們也是第一次聽到,我們也懵逼著呢。

佘戊戌慢吞吞地道:“老大,這三公九卿制度是真不怎麽樣,職責不明,權責不清,可是它執行了幾百年了,也沒出大的紕漏……”

賈詡平靜地看著佘戊戌,真是敢說話啊。雖然他早就知道黃國與其他朝廷完全不同,像山賊山寨多過像朝廷,但依然被佘戊戌冒然掃皇帝顏面所震驚。

一群大臣一齊點頭,黃朝的官員在政治上幾乎都是草根,完全沒有享受過三公九卿制度的優越感,對三公九卿制度念念不忘,或者有很深的感情等等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眾人也理解三公九卿制度是幾百年前的東西,已經不符合時代的變遷。

眾人絲毫沒有抱緊三公九卿制度不放的意思。

但是,三公九卿制度執行幾百年了,國家運轉順利,若是忽然大改,新的制度會不會讓國家機構崩潰?

一群政治菜鳥對此憂心忡忡,深深覺得一動不如一靜,維持現狀比隨意改變更加穩妥。

好些人認真盯著胡輕侯,你也是個政治草根、菜鳥、新人,你能提出什麽優秀的治理方案?千萬不要亂來啊,牽一發而動全局的。

胡輕侯的目光掃過一張張真心為朝廷為百姓考慮的臉,道:“祖傳的屎山不能動,因為有太多的不知道的問題隱藏在屎山之下,只要朝廷正常運轉,就千萬不要亂動。”

“看到有什麽問題就繼續在屎山上拉屎,只要屎山不倒,誰管它是不是越來越高,越來越臭。”

一群官員想要說話,胡輕侯搖手,繼續道:“朕知道祖傳的屎山有屎山的好處。”

“從周朝開始,近千年天下愛,可有大的變化?”

“這種地還是要靠面朝黃土背朝天;”

“這農民還是最苦的;”

“這權貴依然是有錢的;”

“這權貴的財富和地位依然是可以繼承的;”

“這災年荒年,餓死的、易子而食的,依然t是普通百姓。”

“朕只要繼續按照這祖傳屎山運轉,這黃朝的百姓會如何不知道,但是朕的天下至少也能延續三四百年,朕的子孫後代,以及你們的子孫後代可以享受三四百年的奢靡生活。”

“朕若是改了這祖傳屎山,誰知道朕的天下會不會二世而亡。”

“所以,這祖傳家法不可變。”

胡輕侯淡淡地笑:“祖傳家法不可變的背後不是尊重祖先,不是孝順孝道,不是愚孝,而是對未知的恐懼,而是路徑依賴。”

一群官員用力點頭,就是這個道理!改革是未知的,而繼承以前的方式的結果是可以預知的,在不知道前面是懸崖還是綠洲的情況之下,誰願意冒險改革?

荀憂目光平靜如水,心中波濤洶湧。好一個胡輕侯。

胡輕侯平靜地道:“你們說得對,擔心的也對。朕是政治菜鳥,若是屎山內的大問題爆發,朕未必扛得住。”

“可是,朕無法忍受這座祖傳屎山。”

“朕已經徹底掀翻了儒教,建立了全新的運作方式,卻只能按照屎山的規則運轉,朕的格物道豈不是變成了另一個儒教?”

“朕倒是有自信哪怕格物道成了儒教也比儒教要強。”

“可是,朕作為開國皇帝都不敢動祖傳屎山,黃國哪一個皇帝敢動祖傳屎山?”

胡輕侯看著一群官員,道:“徹底掀翻舊的體制,然後建立新的體制,這是每一個開國皇帝無可推卸的責任。”

“朕只能承擔這個責任。”

一群官員無奈地看著胡輕侯,道理是沒錯,黃國的體制與儒家的差距巨大無比,但是菜鳥改革政治體制實在是太荒謬了。

胡輕侯平靜地道:“朕要廢除三公九卿制度,建立‘六部制’。”

“本朝以吏部、兵部、禮部、工部、戶部、刑部六部管理天下。”

她細細地說了六部的職責,以及與六部制配套的九品官制度。

一群官員哀傷地看著胡輕侯,這六部制雖然不完整,但是很容易理解,粗略看上去確實比三公九卿制度優秀,你早說你有了好主意,我們何必跳出來冒犯君威?

胡輕侯淡淡地道:“因為朕要的就是你們的反對。”

“朕知道朕這次碰巧提出了更好的主意,可是朕不知道下一次會不會有更好的主意。”

“若是你們覺得朕每次都是對的,不敢反對了,這朕的腦袋多半就不穩定了。”

一群官員古怪地看著胡輕侯。

胡輕侯苦笑,輕輕點著自己的腦袋,道:“是啊,朕自以為是,栽了大跟頭,差點把自己的腦袋玩沒了。”

大殿中一群官員臉上露出微笑,胡老大最大的優點就是不要臉。

胡輕侯繼續道:“朕明明有智慧之士在身側,卻置之不理,以為朕聰明無比,高瞻遠矚,前知五百年,後知一千八百年,才智天下第一,沒有必要與智慧之士討論。”

“然後,朕就跳進了曹躁的陷阱,就差一點點就被曹躁砍死了。”

一群官員用力點頭,對胡輕侯自作主張殺到江東憤怒無比,這麽明顯的坑,竟然沒看出來?放著程昱和葵吹雪不問,真以為他們都沒你聰明?

你就是自以為是,自作聰明,自我膨脹!

程昱捋須,毫不掩飾目光中的不屑,要不是你起家早,就你這點水平早就死了幾百次了。

胡輕侯瞅瞅四周鄙夷的目光,老老實實承受,做錯了事情就要立正挨打。

她咳嗽一聲。

四周鄙夷的目光陡然加強了幾倍,這就想蒙混過去?

胡輕侯擠出笑臉,道:“朕這不是知錯就改嗎?以後朕一定與諸位聰明絕頂之士多多商量。”

一群官員冷冷地看胡輕侯,要真的改!

胡輕侯又一次用力咳嗽,轉頭使勁看孫璋,孫璋不為所動,繼續做木偶。

胡輕侯悲憤極了,指著孫璋的手指都在顫抖:“作為著名奸臣,你該蹦出來為朕吸引火力。”

孫璋悠悠地看屋頂:“老夫改邪歸正了。”

胡輕侯悲傷地看著孫璋,早不改邪歸正,晚不改邪歸正,就在今天改邪歸正?

葵吹雪淡淡地道:“近墨者黑,近朱者赤。劉洪是昏君,孫常侍自然是奸臣,陛下是明君,孫常侍自然是賢臣。”

一群人一齊看葵吹雪,沒想到你挺會說話的。

胡輕侯認真看葵吹雪:“其實朕也是昏君……”

滿朝文武冷冷地看胡輕侯,無恥。

胡輕侯咳嗽一聲,話題回到了正事上:“六部制和九品官制度還有其他限制。”

胡輕侯微笑著看著一群側耳傾聽的官員,道:“朕要在全國建立軍校,非軍校畢業、非從軍三年以上者,不得任六品以上官員。”

一群官員嘩然,按照胡輕侯指定的九品官制度,小縣的縣令是七品,這六品的官職真是低得很啊。

薛不膩皺眉道:“以後是不是所有官員都出自軍中了?”

一群官員點頭,這簡直是“利出一孔”!

胡輕侯笑道:“以後所有官員依然是逢入必考,沒有通過科舉,不存在當官的可能。”

一群官員悲憤,也就是說除了“文舉”,還有“武舉”,想要當官就要文武雙全?

一個官員大哭:“天下想要當官的人唯有從軍和學格物道,其餘孔孟或者諸子百家再無學習的必要。”

一個官員眼角含淚:“以後天下官員個個都是胳膊上跑馬的壯漢!”

一個官員眼睛都紅了:“會不會招募不到文武雙全的官員啊?”

一個官員瞪張獠:“難道以後你要成為六部尚書了?”

張獠真誠無比:“其實我倒是蠻想的……”

一群官員悲傷地看胡輕侯,以後天下官員都是像張獠這樣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人嗎?

胡輕侯堅決否認:“只要有了上升的階梯,莫說文武雙全了,就是星辰大海都能找到合適的、大批的人才!”

胡輕侯絲毫不覺得又要能考過科舉,又要能夠體格健壯能夠廝殺是多麽高的要求。

她瞅瞅一群大驚小怪毫無見識的官員們,胡某不好意思告訴你們,另一個世界為了能夠高考加分,出現了多少少民、運動員、音樂奇才,科研奇才。

只要條件公開公正公平,保證黃國會出現無數個文武雙全的人才。

胡輕侯繼續道:“六部中的工部不設行政官員,所有工部官員都必須是技術官僚,可不受軍校和從軍限制。”

一群官員對給工部開後門極其不滿,憑什麽認為喜歡鉆研格物道的人個個都是弱雞,無法從軍?

連今瞅舒靜圓:“以後身體不好,不能從軍的人都去了工部,工部要成弱雞部門了。”

舒靜圓眨眼睛,跳腳反對:“工部很厲害的,小心我一個五雷轟頂炸死了你!”

“若是沒有強壯的體魄,怎麽三日三夜不休息研究格物道?”

胡輕侯瞅瞅官員們,道:“科舉目前只考格物道,三年後,科舉就要增加項目,除了格物道之外,還要考法家內容。”

這一點官員們毫不奇怪,世上怎麽有只懂格物道就能當官的道理,好歹要有些法治觀念和常識。

胡輕侯微笑著看著毫不在意的官員們,到底都是菜鳥啊,完全不知道科舉考法家的影響的巨大和深遠。

若是科舉考法家內容,難道只會填空法家條文?必然是要考實務的。

與法家有關的實務是什麽?自然是一個個案件了。

當判案斷案成為科舉的一部分,普法就會深入各個基層,所有學堂都會深入教導律法,幾代人之後,法制將會深入所有人的骨髓。

只是,這律法公開且人盡皆知了,這朝廷的事情必然會難辦很多。

胡輕侯微笑著,“刑不可知,則威不可測”將再也不覆存在。

她站起身來,今日雖然風和日麗,在百姓眼中就是一個尋常的日子,可是誰知道今日決定了世界千年的未來。

胡輕侯慢慢地揮手,道:“退朝!”一股金光從她背後冒出來,命運的轉盤開始轉動了,再也無法停止!

一群官員怒視胡輕侯:“退朝個頭!”“不許走!”“不說清楚誰都不許離開!”

胡輕侯頒布的幾條政令的影響太過巨大,一群大臣堅決不放胡輕侯離開,一定要問個明白。

胡輕侯怒視眾人,皇帝也要下班的!

一群官員瞪胡輕侯,老子都能加班,你憑什麽不能加班?

程昱看看四周,與其讓一群笨蛋浪費時間,不如他先搞清楚了最重要的東西。

程昱慢慢地t道:“陛下,老臣有一事不解,請陛下解惑。”

胡輕侯揮手:“隨便問。”

程昱咳嗽一聲,道:“為何陛下對百姓尚武如此重視?”

胡輕侯微笑:“那是因為……”

“停!”

滿朝文武大臣憤怒地打斷胡輕侯的言語,然後轉頭怒視程昱:“什麽尚武?”

“有很多問題,你就問這個?”

“不要問雞皮蒜毛的小事情!”

“不要問陛下沒有提的事情!”

“你聰明,也要照顧我們這些笨蛋!”

“由淺入深,不能突然就跳級,新手跟不上節奏!”

程昱憤怒地看一群笨蛋,除了這一點,哪裏看不懂了?

一群笨蛋悲憤地看程昱,哪裏都沒看懂!

程昱傷心極了,真不該攔住胡輕侯的,悄悄在禦書房會談多美好的事情。

他用最大的力氣長長嘆息,使勁鄙夷一群官員,道:“老夫從頭與你們說一遍,你們認真記下了,沒聽懂的回家慢慢研究。”

一群官員憤怒地看程昱,然後轉頭道:“誰有筆?”“誰有紙?”

程昱深呼吸,唯有從頭開始講:“陛下在江東沒有真心追殺曹躁……”

好幾個官員臉色大變:“陛下通敵!”

好幾個官員神情詭異:“難道陛下與曹躁有不得不說的故事?”

連今眼睛發亮,難道有了不得八卦了?

胡輕侯瞅瞅一群官員,扣她們一年俸祿是不是比較合理?

程昱惡狠狠瞪一群八卦官員,大聲道:“曹躁大敗,若是陛下派出覃文靜和劉星的精銳,能不能抓住曹躁?”

“江東新歸附本朝,需要投名狀表忠心,若是下令各地捉拿曹躁,會不會江東各地盡是追殺曹躁的喊聲?”

一群官員緩緩點頭,胡輕侯什麽都沒做,果然是故意放了曹躁啊,說沒奸情都沒人信了。

程昱淡淡地道:“陛下放過曹躁,是因為曹躁雖是英雄,但此刻在陛下眼中已經不成氣候。”

胡輕侯鼓掌:“老程果然厲害。”

程昱對著胡輕侯輕輕拱手,微笑道:“曹躁統兵不過普通……”

一群官員點頭,曹躁就沒打贏過什麽仗。

胡輕侯大汗淋漓,這個……老曹,胡某對不起你。

程昱繼續道:“……但是曹躁屢敗屢戰,對銅馬朝忠心耿耿,且心狠手辣,若是給其根基,任由他在江東發展五年十年,這曹躁未必不能化龍。”

荀憂輕輕點頭,孟德兵法不行,但只要有那顆忠誠銅馬朝的心,天下義士必然雲集。

一群官員不怎麽信,就曹躁?

程昱冷笑,笨蛋就是被人說出了真相依然聽不懂。

他淡淡地道:“如今江東的根基盡數落在我朝手中,曹躁只是喪家之犬,而荊州楊休、益州劉寵都是堅毅隱忍百折不撓之輩,天下除了交州,再無曹躁立足之地。”

一群官員點頭,交州是蠻荒中的蠻荒,距離偏遠,道路不變,誰去了交州都失去了殺入中原的機會。

程昱繼續道:“曹躁若是去了荊州或益州,楊休和劉寵又會怎麽看曹躁?”

“重用,以其為肱骨大臣?就不怕曹躁奪了他們的基業嗎?”

“給個有名無權的職務閑置?就不怕曹躁大怒造反?”

一群官員點頭,曹躁去了荊州或益州都會成為當地大佬的眼中釘,處處提防。

程昱道:“如此,這曹躁哪裏還有威脅?殺與不殺就是亦可亦不可了。”

眾人點頭,殺了喪家犬曹躁毫無收益,留著喪家犬曹躁說不定還能禍害荊州或益州。

哪怕曹躁在荊州或益州翻盤成功,早有準備的黃國趁著內部未曾穩定,立刻出兵,分分鐘就能白撿一大塊地盤。

胡輕侯點頭,曹老板如今就是另一個時空的劉老板,一輩子都在四處逃命,只要她盯得緊,哪裏有曹老板崛起的機會。

她嘴角露出一絲笑容,大名鼎鼎的曹老板也不在她的眼中了。

程昱繼續道:“陛下沒有借著破曹躁的威勢繼續進攻吳國,而是修整了一個多月,看似是戰後的必須流程,其實不然。”

“曹躁大敗,吳國惶恐,民心不穩,而吳軍弱小,哪裏是我黃國大軍的對手?”

“若是以往,陛下定然是毫不猶豫就挾大勝曹躁之威立刻向東取吳國了。”

程昱掃了一眼官員們,道:“陛下統兵多年,惡戰數次,用兵之精天下少有,哪有不知道乘勝追擊的道理?這修整大軍顯然是為了故意讓白亓逃生。”

一群官員死死地盯著胡輕侯,被曹躁和白亓陷害,差點掉腦袋,結果兩個兇手竟然都被放過了,你還是睚眥必報的胡輕侯嗎?

你不如叫做小白花算了!

胡輕侯憂傷地看著一群官員:“其實我心地善良,不忍殺生……”

程昱繼續道:“這理由也簡單。”

“陛下當年為何沒有對青州刀琰下(毒)手,今日就為何對白亓網開一面。”

程昱古怪地看著胡輕侯,道:“這是英雄相惜,還是物傷其類?”

一群官員恍然大悟,都是胡輕侯、刀琰、白亓都是世上少有的野心勃勃心狠手辣想要權力的女子,所以惺惺相惜了?

胡輕侯用力點頭:“沒錯,就是如此。”

程昱笑了:“陛下真是無恥啊。”

胡輕侯怒視程昱。

程昱笑道:“陛下沒有對刀琰和白亓趕盡殺絕,其實是為了她自己。”

“陛下想要建立前所未有之世,鐵盤何在?陛下當時以為她的鐵盤是天下女子。”

胡輕侯以袖遮臉:“慚愧,慚愧,幼稚了。”

程昱笑著道:“所以,陛下以為只要天下多幾個女帝女州牧,這天下女子就會產生改變命運之心,紛紛投靠陛下。畢竟陛下、刀琰、白亓三人之中以陛下聲威最盛。”

“可惜陛下算錯了,這天下女子未曾紛紛投靠陛下。”

一群女官嘆氣,想不通為何有這許多女子就是喜歡宅鬥,就是喜歡兒女情長,就是喜歡相夫教子,就是覺得女人在廚房吃飯是天理。

程昱道:“如今雖然天下大定,但是這天下女子依然喜歡待在廚房和花園,這對陛下想要建立新世界而言簡直是個噩夢。”

胡輕侯嘆氣:“老程真是知朕啊。”

程昱淡定極了,你想要立千秋功業,老夫也是,不然老夫為什麽不去投靠楊休劉寵?

他繼續道:“為何天下女子喜歡待在花園和廚房,覺得打打殺殺是男人的事情,女子只需要相夫教子就是幸福了呢?”

“這其實是千百年來的習俗。”

胡輕侯微笑道:“不錯,三人成虎,謊言說了千遍就是真相。”

“只要人人都說女人一生的目標就是相夫教子情情愛愛,說了一遍又一遍,一年又一年,不相信的女子盡數打殺了。”

“千年之後,天下女子自然以為女子活著就是為了情情愛愛了。”

一群官員緩緩點頭,有些明白了。

程昱道:“陛下以為想要扭轉天下女子的想法,靠武力,靠朝廷律法,都未必是最好的辦法。”

“尤其是朝廷律法,人亡政息的事情還少嗎?”

“所以,陛下想要做的是制造歷史。”

程昱看著一群懵懂的官員,笑著道:“秦始皇死了幾百年了,項羽、劉邦也死了幾百年了,為何天下還有這麽多人知道秦始皇、李斯、白起、項羽、劉邦、樊噲、韓信、蕭何?”

“為何天下人說不出漢二世的名臣大將有哪些,卻又知道漢武帝、衛青、霍去病?”

連今恍然大悟,道:“傳奇!”

胡輕侯笑道:“對,就是傳奇!”

一群官員神情覆雜地看著胡輕侯,胡輕侯就是想要創造銅馬朝末年的女性爭霸天下的傳奇,讓後世所有人都知道曾有那麽一個時期,女子也起兵爭奪天下,然後後世女子興起雄心壯志?

或者更進一步,在後世百姓對銅馬朝女子爭奪天下耳熟能詳之後,對女子可以爭奪天下建功立業覺得理所當然?

珞璐璐震驚了:“我還以為老大沒有殺了刀琰和白亓是為了吸引火力……”

天下只有一個女帝女州牧多麽引人註目啊,多幾個女大佬自然會分散天下反對者的力量。

胡輕侯瞪珞璐璐:“朕是需要利用他人分擔壓力的人嗎?朕可以一個打九個!”

一群官員輕輕嘆息,真是分不清胡輕侯是愚蠢還是聰明,竟然想得這麽多。

佘戊戌沈默半晌,道:“千百年後的後世會不會掩蓋我等的存在?”

雖然黃朝兵強馬壯,但天下沒有永恒的王朝,若是幾百年後黃朝滅亡,一個男子建立的皇朝取代了黃朝,會不會徹底將胡輕侯、t刀琰、白亓以及黃朝無數女官女將的痕跡盡數銷毀了?

胡輕侯淡淡地道:“朕有印刷術,可以讓銅馬朝末年群雄爭霸的故事成為家喻戶曉的故事。”

“只要家家戶戶手裏都有一本《銅馬演義》,只要人人聽著《銅馬演義》的故事長大,對朕、刀琰、白亓、葵吹雪、周渝、佘戊戌、黃瑛都、張明遠、祂迷、月白、覃文靜等等熟悉無比。”

“我等的歷史就不會消亡,這男女平等不需要花任何力氣就能深入人心。”

一群女將女官意興闌珊,只要焚書坑儒,還怕不能毀滅痕跡?

胡輕侯看著一群帶著委屈的女官女將,嚴肅地道:“朕對此百年甚至千年大計很有把握,絲毫不懼怕黃國滅亡之後有人會淹沒這段歷史。”

“只要我等刻意推動《銅馬演義》,產生無數的故事、戲曲、詩詞、紀念碑,哪怕黃國三百年而亡,這《銅馬演義》也必將深入人心,沒有人可以遮掩。”

“何況,誰說黃朝會三百年而亡的?”

“誰說黃朝只是延續了華夏傳統九州的?”

“誰說黃朝的地位可以是後世輕易篡改的?”

“誰說後世的人就會這麽聰明,看穿胡輕侯推動《銅馬演義》的目的是為了普及男女平等,而可以扼殺《銅馬演義》的?”

“最重要的是,誰說隨著《格物道》的蔓延,黃朝的男女平等不會徹底成為華夏文明的一部分,深入後世所有人的骨髓的?”

胡輕侯淡淡地笑:“朕留下刀琰、白亓,以及準備編寫《銅馬演義》,只是朕為了最壞的結果留下的後手。”

“朕以及黃朝布局數百年,朕贏的可能極大。”

“而且……”

胡輕侯平靜地道:“朕盡力了,朕對得起自己,對得起天下,哪裏在乎成功還是失敗。”

一群官員重重點頭,後世子孫若是又想著追求後花園和廚房的幸福生活,這些不肖子孫活該倒黴。

程昱嘆了口氣,道:“原來如此,老夫已經明白了一半了。”

一群官員驚愕地看著程昱,明白了一半?陛下剛才說漏了嘴,要征服更大的世界,這尚武自然是為此做準備,你怎麽只明白了一半?

程昱看眾人,認真地道:“老夫作為本朝頂尖謀士之一,果然不是胡亂吹噓的。”

一群官員惡狠狠地瞪程昱,我們記住了!

珞璐璐催促程昱:“繼續說,繼續說。”

程昱看了一眼胡輕侯,繼續道:“荊州與我黃朝幾乎完全一模一樣,此刻攻打荊州必然事倍功半,但我朝在荊州密探無數,多有門閥士人與我朝聯系,為何陛下卻要坐視荊州成為我黃朝第二?”

“除了楊休手段犀利,另一個原因就是陛下心慈手軟。”

一群官員板著臉看程昱:“這是陛下心中有天下百姓!”

眾人一齊瞪程昱,荊州的事情不要說了,我們再笨還是能夠看出來的,不就是胡老大覺得荊州百姓過得幸福無比,殺入荊州的結果只能是徹底屠殺,與百姓毫無好處嗎?

程昱微笑:“還沒蠢到家嘛。”

眾人大怒,絕交!欠我們的酒錢立刻就還!

程昱淡淡地道:“陛下要改革天下,創造全新世界,這是雄心壯志,老夫全力支持。”

“老夫不明白的是,為何陛下要全力推動百姓尚武?”

程昱從種種蛛絲馬跡可以斷定胡輕侯一直一直一直在推動全民尚武,可是他不理解胡輕侯為什麽要這麽做。

“老夫原本以為陛下想要的只是益州、荊州、交州、西涼,實在不知道陛下為什麽要推動尚武。”

“亂世之中為了爭奪天下而招募勇士這是人盡皆知的,但也未曾見有那個開國皇帝因此推動全民尚武。”

“奪取天下需要的是勇士名將,若是戰事不利,驅趕百姓死戰,何處需要百姓尚武了?”

“陛下說黃朝不只有傳統九州,老夫懂了一半,陛下眼中的千秋霸業不是區區華夏故土,而是更大的世界,只怕要耗費十年、二十年、五十年。”

“這百姓若是能夠尚武,征兵自然就容易些,兵源素質也會提高。”

“可是老夫依然不明白,天下再大,人力有窮盡,國力有窮盡,難道還能永遠廝殺下去不成?”

“陛下出身流民,對天下百姓之苦了解至深,世上再無一個王侯帝王可以與陛下比肩。陛下斷斷是不會做出前漢武帝窮兵黷武之事的。”

程昱看著胡輕侯,認真地問道:“所以,老夫就是不明白了,陛下推動尚武,對陛下到底有什麽好處?”

“天下統一之後就是治理天下,要軍功幹什麽,要尚武幹什麽?”

“難道打仗會永遠打下去?”

“全民尚武豈不是讓百姓更加刁蠻好勇鬥狠?”

“以老秦之悍勇,依然禁止了民間私鬥,認為百姓武力充沛不是好事,隨時可能推翻朝廷,為何陛下要冒天下之大不韙?”

一群官員緩緩點頭,從統治者角度而言就是希望百姓老實些,越老實越懦弱越好,最好全家被人殺了,依然只會跪在兇手面前祈求公道,而不是拿起刀劍報仇。

程昱環顧一群女官女將,慢慢地道:“從性別角度而言,女子想要坐穩了世界,更不能讓男子好勇鬥狠。”

一群女官女將不滿地看了一眼程昱,卻承認程昱說得對。

女子在體力上先天不如男子,偶爾出幾個女猛將女大力士不能改變大局。

若是天下人個個好勇鬥狠,這女子的權力真的能夠長期保持?難道就不會被男子的拳頭打回廚房?

胡輕侯苦笑,若是這麽簡單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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