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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離人民者死無全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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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離人民者死無全屍

時間回到一年多前的兗州, 濟北郡,剛縣。

剛縣的農莊管事崔偉微笑著看著兔舍陳管事,毫不遮掩眼神中赤(裸)裸的欲望。

“你的身材真好。”崔偉大聲道,聲音中透著莫名的東西。

陳管事很清楚崔管事正在調戲她, 可是她毫無辦法, 崔管事是農莊管事, 她是兔舍管事, 崔管事是她的頂頭上級,她難道還能正面呵斥他?

陳管事已經習慣了被崔偉調戲, 哪怕有時候崔偉動手動腳, 她也只能推開崔偉,臉上甚至不敢少了帶著惶恐的微笑。

她想過到衙門去告崔偉, 可是崔偉的背景極深,哪裏是她能夠得罪的?

而且……

陳管事嘴角發苦, 說幾句下流話調戲, 動手動腳,真的告到了衙門,衙門會處理嗎?

衙門只會說這事情只是小事情, 然後調解。

這還是往好裏想,其實極大的可能是衙門直接痛罵她一頓,無憑無據,想要誣陷人嗎?小心抓起來挨板子。

陳管事盡力背對著崔偉,辦公室裏還有其他同僚在, 但是這些同僚在崔偉調戲她的時候只會假裝看不見,或者說這沒什麽, 只是同僚之間的玩笑而已。

陳管事知道的,誰都惹不起崔偉。因為崔偉的父親是濟北太守。

崔偉的父親是閹黨, 是兗州最早投靠胡大將軍的人之一,是胡大將軍的“自己人”。

有這麽一個太守老爹,崔偉其實不用待在農莊做管事的,直接做個縣令都沒問題。

但是崔偉的爹嗅覺敏銳,看看同樣是“農莊管事”出身,而如今稱霸一方的趙恒、黃瑛都、張明遠、紫玉羅、煒千等人,確定“農莊管事”將會是胡輕侯的嫡系中的嫡系,前途不可限量。

因此,崔偉作為太守的兒子,標準的衙內,到了農莊當管事鍍金。

誰敢惹鍍金的衙內?

崔偉走近陳管事,身體緊緊貼著她的後輩,手臂環住了她的腰,兩人身體之間沒有任何的空隙。

他微笑著,手在陳管事纖細柔軟的腰部摸索著:“陳管事,天色已經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陳管事極力掙紮,哀求著看著周圍的同僚,周圍的同僚卻臉上帶著笑,埋頭工作,仿佛什麽都沒有看到。

陳管事用盡最大的力氣將崔偉推開,道:“我自己會回去。”

崔偉跨出一步,又一次與陳管事貼在一起,笑道:“我有馬車,我送你好了,都是同僚,送你是應該的。”

陳管事奮力推崔偉的胸膛,可惜她的力氣太小了,又唯恐胸口與崔偉的身體接觸,極力後仰,重心不穩,使不出力,幾乎沒能推動崔偉的身體。

崔偉看著陳管事脖頸下高高隆起的部位,剎那間熱血上湧,恨不得直接將陳管事就地正法。

這裏是農莊,他是這裏的管事,其餘人都是他麾下的走狗,他(強)奸一個女子,誰敢吭聲?這個辦公室內的人唯一的選擇就是恭恭敬敬地離開辦公室,然後輕輕帶上了門。

但是崔偉是有理智的,當眾(強)奸陳管事有什麽意思?他是t崔偉,他的前途無限,有無數比陳管事漂亮的女人願意匍匐在他的身下,有無數年輕貌美的女人想要為他生猴子。

因此只要與他有了關系,那些年輕貌美的女人就能成為人上人,再也不用在農莊裏種地養豬,一身臭烘烘了。

他如此人才,整個縣城絕對找不到第二個,他有什麽必要用強占有陳管事?

陳管事怎麽可能不喜歡他,一定只是假裝矜持而已,內心其實恨不得推倒他。

那個霸道衙內和小白花的劇本不是最受年輕女性喜歡嗎?陳管事喜歡霸道衙門,他配合就是了,偶爾換個情調還是很新鮮的。

崔偉微笑著看著陳管事,舉起雙手,慢悠悠地後退,與陳管事保持距離。

陳管事整理了淩亂的頭發和衣衫,緋紅的臉漸漸恢覆正常,嚴肅地道:“我不需要你送,我家很近。”

崔偉笑著扯陳管事的手臂:“我說了我送你!”

陳管事奮力掙紮:“我不要你送!”

四周的同僚都笑著道:“送送又無妨,崔管事的馬車很漂亮的。”

崔偉使勁拉扯陳管事,陳管事抵抗不住,只能拼命安慰自己,送回家而已,只有一點點路。

不給崔偉面子的後果會非常嚴重,工作中被刁難只是小事,最大的可能是被奪取了職務,安排到地裏幹最臟最累的活。

陳管事心中悲傷,這就是權力的世界!這就是權力的任性!作為普通人面對權力的(騷)擾和壓迫,竟然只能卑躬屈膝諂媚微笑。

崔偉將陳管事拉上了車,駕駛著馬車緩緩前進,陳管事竭力距離崔偉遠遠地,卻被崔偉摟住了腰。

她不敢叫嚷,也不敢呵斥,只能使勁地掰崔偉的手。

崔偉笑吟吟地任由陳管事掙紮,道:“陳管事,你以後就住到我家吧。”

陳管事大驚,勉強擠出笑容,道:“為什麽?”

崔偉認真地道:“我喜歡你,想要和你在一起。”

陳管事心中驚恐,賠笑道:“你已經成親了,你是要為了我和離嗎?”

她只盼這句軟軟的客氣的不傷人面子,但又堅定的言語讓崔偉看清現實,崔偉是有家室的人,而且崔偉的妻子的背景同樣厲害,絕不是崔偉可以做主和離的,因此不要再(騷)擾她。

崔偉笑道:“我又沒說要與你成親。”

他緊了緊手臂,認真地道:“只要你答應我,我們今天就住在一起。”

“你應該很清楚我家的背景,我實話與你說,只要大將軍再次擴張地盤,我就可能晉升成為縣令,到時候你可以跟隨我去縣衙做個官吏。”

崔偉看著驚慌的陳管事,笑道:“做人格局要大,不要只盯著集體農莊的歪瓜裂棗。”

“集體農莊的管事只是現在才有些權力,等將來大將軍得了天下,這集體農莊也就如此了,想要發展必須進入朝廷。”

崔偉打量著陳管事豐滿的身材,心中熱火沸騰,微笑著道:“不用擔心我家那個女人,只要你為我生下了一男半女,我絕不會虧待了你。”

“等我當了太守,這縣令的職務就是你的。”

“等我當了州牧,這太守的職務同樣是你的。”

崔偉傲然看著陳管事,你不是喜歡霸道衙役的戲碼嗎?我不夠霸道嗎?我不是衙內嗎?我沒有未來嗎?我就是你這輩子能夠遇到的最優秀的衙內。

他摟緊陳管事的細腰,感受著柔軟又富有彈性的肌膚,等著陳管事嬌喘一聲撲到自己的懷裏,然後將自己就地正法。

崔偉心中興奮無比,在馬車內被美女逆推,這種遭遇好像還沒有過,真是期待啊。

陳管事看著一臉(淫)欲的崔偉,終於明白自己委婉的暗示在這個以為世界圍著他轉的男人眼中根本無效。

她狠下心,正色道:“崔管事,我根本不喜歡你!更不想成為你的小三!你立刻放開了手!”

崔偉心中炙熱的(欲)望在陳管事面若冰霜的拒絕下,陡然冰涼。

他慢慢地道:“你真的拒絕我?”他的聲音有些顫抖,這輩子從來沒有被人拒絕過,從來沒有!

陳管事看著臉色鐵青的崔偉,知道得罪了他,但是她沒想犧牲自己的身體做小三,換取榮華富貴,哪怕她丟了職務,去種地去餵豬,她也認了。

陳管事認真地,一字一句地道:“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你,你不要自作多情。”

崔偉惡狠狠地看著陳管事,從小要什麽有什麽的他,從小被無數人恭維的他,從小就沒有失敗過的他,今天竟然被一個女人拒絕了?

崔偉的血液中充滿了無邊的憤怒!

他猛然一拳打在陳管事的腦袋上,陳管事慘叫一聲倒在了馬車中。

崔偉撲到陳管事身上,一拳又一拳的打在陳管事的腦袋上身上,怒吼著:“你敢拒絕我!你是什麽東西?我打死了你!”

陳管事慘叫著,臉上瞬間滿是鮮血。

崔偉不斷地打,眼看陳管事臉上全是鮮血,鼻梁粉碎,眼睛和臉上飛快地鼓起,他仍然不解恨,隨手從馬車內拿起一個物品,惡狠狠地砸在陳管事的後腦上。

“王八蛋!叫你拒絕我!我打死了你!”

馬車沒人控制,慢悠悠停下。

四周的社員看著馬車激烈地搖晃,又有人怒吼,以為出了大事,急忙跑過去看,卻見馬車內崔偉一下又一下的打著陳管事的後腦,嘴裏怒吼著:“打死你個賤人!打死你個賤人!”

有社員看著車內的鮮血,尖叫道:“啊啊啊啊!來人啊,崔管事打死了陳管事!”

附近無數社員趕到,奮力將依然不斷地打著陳管事後腦的崔偉拉開,陳管事已經氣息奄奄。

崔管事環顧四周的社員,厲聲道:“怎麽?誰敢抓我?我是崔管事!”

一群社員看著腦袋扁了,七竅流血的陳管事,既不敢得罪了崔偉,又覺得沒有如此了結的道理

四周寂靜了片刻,有社員大聲叫道:“崔管事打死了人,快報官!”

四周陡然沸騰起來:“報官!快報官!”

崔偉大怒,轉身想走,卻被一群社員攔住:“打死了人,你休想走!”

眾人不敢動手毆打農莊管事,可攔住了崔偉就是不讓他走。

崔偉惡狠狠地看著眾人,心中微微有些慌亂,卻又不是太慌亂了,他是崔偉,他怎麽可能有事?

陳管事的爹娘匆匆趕到,抱著血泊中的女兒放聲大哭。

又過了片刻,縣城的衙役和郎中趕到,但只會治療傷風感冒的郎中對後腦受到無數次重擊的陳管事愛莫能助。

腦袋都打扁了,還如何治療?

陳管事在爹娘的哭泣聲中,香消玉殞。

農莊管事崔偉在光天化日之下打死了陳管事的消息飛快傳到了衙門。

剛縣縣令臉色鐵青,厲聲喝道:“崔偉太不檢點了!”

一群官吏用力點頭,崔偉做什麽事情都好,哪怕是打死了人,縣衙總能遮掩過去的。

平民百姓只知道死了人,哪裏知道衙門有沒有破案?案件自然是無聲無息中成了無頭公案,然後又無聲無息地從卷宗之中消失,仿佛從來不存在這個案件。

可是崔偉當眾打死了人,有無數目擊者,這事情還怎麽遮掩?

崔偉的父親慢悠悠趕到縣衙,微笑著對四周的官吏拱手,道:“許久不見,諸位可安好?”

一群官吏微笑拱手,如沐春風:“崔太守風采依舊啊。”

崔偉的父親又與眾人寒暄了許久,這才道:“不知道犬子的案子,諸位要如何處理?”

剛縣縣令微笑道:“自然是不處理。”

這句話完全是場面話,抓是一定要抓的,這麽多目擊證人,而且此刻整個縣城的人都已經知道了,若是不抓崔偉,他作為縣令如何交代?若是被更上級知道了呢?

剛縣縣令沒想為了崔太守的兒子賭上自己的未來。

崔太守微笑著道:“抓,是一定要抓的。”

一群官吏搖頭嘆息:“崔太守如此公正,大義滅親,國家棟梁啊!”靜等崔太守亮出底牌。

崔太守微笑著道:“老夫記得集體農莊發生的案子都由集體農莊先處理,處理不了才上報到縣衙。”

剛縣縣令和一群官吏微笑著,瞬間懂了。

剛縣縣令微笑著道:“不錯,這案子按照流程就交給集體農莊處理了。”

集體農莊的一群管事看著衙役將農莊管事崔偉押解回來,第一時間就表示無法處理。

豬圈管事嚴肅無比,道:“根據農莊條例,農莊的事務都由農莊管事處理……”

他認真看著衙役,道t:“農莊管事就是崔偉,難道讓他自己處理自己的案子?自然是不妥當的,但是我等也沒有權力處理。”

其餘管事一齊點頭,犯人自己處理自己的案件就是開玩笑,但是其餘人若是處理案件就是越權,無法可依,唯有請衙門處理。

衙役頭目冷冷地道:“事急從權!你們且出個處理結果,我等也好回報縣令。”

一群管事你看我,我看你,硬著頭皮道:“我等的職務不能判處死刑,但凡有死刑必須必須上報農莊管事,農莊管事再上報縣衙。”

“所以,我等如今只能判處崔偉苦役十五年。”

一群管事無奈地看周圍憤怒的社員,苦役十五年是作為最最最基層的豬圈管事、田莊管事等人最大的斷案權力了,你們不服氣就去找縣令,我們真的沒有權力判處死刑。

剛縣縣令收到管事的判決,微笑著道:“好,就苦役十五年。”

縣衙外,一群社員大聲叫嚷:“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打死了人只判了十五年苦役,這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縣衙內,剛縣縣令皺眉,罵道:“一群賤人吃飽了撐著!”

一群官吏用力點頭,早就知道這事情不可能順順利利在集體農莊就打住了。

剛縣縣令罵了許久,道:“來人,宣布開庭!”

……

數日後,縣衙審理農莊管事崔偉打死兔舍陳管事案件,無數百姓趕到縣衙圍觀旁聽,小小的大堂被擠得密密麻麻的,更有無數百姓在縣衙外踮腳圍觀。

陳管事的父母跪在公堂上,看著眼前活活打死女兒的兇手崔偉,憤怒無比,可是老實人見了殺女的兇手,也就只會大聲哭泣,熱淚縱橫了。

崔偉冷笑著轉頭看陳管事的爹娘,就是這兩個賤人生出了一個小賤人?這兩個賤人難道以為他會被砍頭?真是賤人的思維。

他伸出手指,對著陳管事的爹娘比了一個嘲笑和罵人的手勢。

陳管事的爹娘和四周圍觀眾大嘩,想不到兇犯在衙門竟然也如此囂張!

有百姓大叫:“打死了他!”

有百姓將爛菜葉用力砸向崔偉。

剛縣縣令鐵青了臉,厲聲道:“誰敢咆哮公堂?來人!”

一群衙役拿了棍棒厲聲呵斥四周的圍觀百姓,大堂內漸漸安靜。

陳管事的父母對著衙役大聲道:“他殺了我女兒,還要羞辱我們!”

衙役淡定地勸解:“不要因小失大,此刻忍忍,縣令自然會給你公道。若是你們鬧起來,也變成了沒理,縣令放過了崔偉,你們豈不是更吃虧?”

陳管事父母用力點頭,停止了喝罵。

崔偉的父母不屑地看著陳管事的父母,這種軟弱的垃圾也敢與他家叫板?若不是為了親眼看清陳管事父母的性格脾氣,崔偉的父母根本不會到衙門來。

一件早就知道結果的案子需要他們參與嗎?簡直浪費時間。

剛縣縣令嚴肅地審案,整個案件人證物證都在,根本不需要費力氣,案件就在短短一炷香之後有了結果。

剛縣縣令威嚴地道:“……案犯崔偉毆打農莊兔舍管事陳某某致死,案情確鑿……”

陳管事的爹娘淚眼朦朧地看著剛縣縣令,心裏等著“斬立決”,小小的豬圈管事不能判處死刑,大家都理解的,但是縣令老爺可以判處死刑,絕不會輕饒了那個畜生。

雖然斬殺了這個畜生並不能讓死者覆活,但是至少可以告慰死者和生者。

剛縣縣令威嚴地道:“……維持農莊判決,苦役十五年……賠償死者醫藥費和喪葬費……”

陳管事的爹娘怔怔地看著剛縣縣令,打死了人竟然不是斬立決,而是十五年大牢?

崔偉大笑出聲,一群賤人以為能夠拿他怎麽樣?

一個圍觀旁聽的百姓不服,大聲叫道:“欠債還錢,殺人償命!為什麽不判死刑?”

又是一個圍觀百姓大叫:“縣令斷案不公!”

一群圍觀百姓大叫:“縣令收了黑錢!縣令包庇兇犯!”

剛縣縣令淡定無比,大聲道:“這是農莊管事根據實事求是的原則,根據現場情況,綜合真相,做出的合法合理合情的正義的判決。”

“你們能夠有農莊管事了解內情?”

“你們有農莊管事了解崔偉和陳管事的感情糾葛?”

“你們有親眼見過崔偉和陳管事的暧昧言行?”

“判決崔偉苦役十五年是經過農莊管事以及一群熟悉崔偉和陳管事的人,經過海量的調查和計算得出的結論,他們比你們了解真相,也比本官了解真相!”

“本官尊重和重視農莊管事的意見,尊重事實,維持農莊管事的判決。”

他絲毫不在意百姓的喧嘩,一群百姓叫幾聲若是有用,全民反對的調休怎麽會持續這麽多年,勞動法怎麽會成為擺設?P民就是喊破了喉嚨,當官的誰會在乎?

剛縣縣令威嚴地道:“退堂。”

在無數百姓的喝罵聲中,剛縣縣令悠然離開了大堂,而崔偉也被押解著離開。

崔太守淡定地握著妻子的手,給崔偉送去一個安慰的眼神,然後微笑著離開了衙門。

他淡淡地對妻子道:“沒事,那些人只是一群相信衙門的懦夫而已。”

崔偉的娘親依然眼中都是淚水,她也看得清陳管事的爹娘就是老實巴交的廢物百姓,絕不可能暴起威脅兒子,但是她依然心疼無比。

“小偉若是入了大牢,他怎麽能習慣?”崔偉的娘親大哭。

她知道苦役十五年就是個虛設,崔偉很快就會因為心臟病保外就醫,然後再也不會回衙門了,什麽苦役,這輩子都休想沾邊。

但是終究要在衙門裝模作樣待幾日,雖然不會真的住在大牢,而是在縣衙內的客房,可縣衙的客房的條件是自己家能夠相比的嗎?

這兒子定然要吃苦了。

崔太守呵斥道:“他這麽不懂事,受點懲罰是應該的。”

身為太守的兒子竟然不懂得派仆役悄悄抓了陳管事,然後悄無聲息地埋在地裏,連個學堂的夫子都不如,必須受點苦,長長記性。

崔偉的娘親繼續哭喊,心疼極了。

崔太守不再理她,心思回到了案件上。

抓了人,判了十五年,雖然有些輕,但是判了就是判了,放到天邊去也不過是斷錯了案。

而且只要那些農莊管事作證兩人是情侶關系,那這案件立馬是感情糾紛,銅馬朝只要與“感情”有關,所有罪行立馬減了好幾等,判十五年有了明確的法律依據,算不得誤判。

只要朝廷找不出問題,百姓是不是服氣,崔太守完全不在乎。抓了賊人之後怎麽判,什麽時候由得百姓多嘴了?

這天下究竟是官員的天下,還是百姓的天下?

你與我說法,我都想笑!

崔太守淡定地想著,再說了,除了死者家屬,誰又會永遠記得一個陌生的被害人呢?

拖個幾年,這件事自然就沒人記得了,孫大果不就是如此嗎?

他轉頭呵斥妻子,道:“等小偉回來,我就將他送到其他縣城去避避風頭,三五年內不許回來。”

妻子更加痛恨陳管事一家了,就是這個賤人一家害得她母子不能團聚,這些賤人全家都該死光光。

……

趙恒看著簫笑的調查報告,臉色鐵青,許久,才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官官相護!”

簫笑點頭,又搖頭,厲聲道:“這哪裏只是官官相護?這是根本把官員和百姓看成了兩種人。”

“官員和官員家族是高高在上的人,而平民就是雞鴨魚肉韭菜青菜。”

“一群雞鴨魚肉韭菜青菜死了也好,受了委屈也好,都不該給真正的‘人’添麻煩。”

趙恒緩緩點頭,惡狠狠地道:“不錯!”

不知不覺之中,農莊的管事、基層的衙門的官吏已經與平民不是一夥人,不理解平民的痛苦,違背了為平民爭取利益和權力的初心,漸漸成為了曾經被他們唾棄和憎恨的門閥老爺,且無限拿門閥老爺的行為看齊。

簫笑平靜了心情,道:“我已經下令從新審案。”

趙恒看了一眼簫笑:“這是想要引蛇出洞?”

簫笑冷笑:“不是。縣衙內蛇鼠一窩,還需要引蛇出洞嗎?”

“我只是想要見識一些這群人到底有多少手段,以此為戒,以後誰做了相同的手段,我也有個提防。”

……

縣衙內,剛縣縣令臉色鐵青,惡狠狠地看著一群衙役,厲聲道:“早就叫你們盯住了陳管事的爹娘,你們這群廢物都在做什麽?”

一群衙役一聲不吭,心中不服,案子過去一年半了,陳管事的父母到處喊冤都沒結果,眼看已經認命了,誰知道又會鬧出事情t來?

一個衙役忍耐不住,罵道:“那是崔太守不會做人!兒子打死了人家女兒,就賠了幾十文錢的醫藥費和幾百文的喪葬費,這事情怎麽擺得平?”

一群衙役用力點頭,兒女死了,然後爹娘發了一筆死人財,從此閉口不言的例子要多少有多少,崔太守就是欺人太甚,仗著官身,一文錢都不想多給。

這種人也能做太守,果然全靠投胎技術好。

有衙役卻沈默不語,陳家爹娘像是拿女兒的命換錢的人嗎?崔太守多半是與陳家協商過賠償的事情的,只是談不攏而已。

剛縣縣令喝罵了許久,厲聲道:“來人!將崔偉抓回來!”

既然上頭有人插手,最後會怎麽判決且不說,崔偉必須正在苦役,不然怎麽解釋?

濟北軍治所盧縣,崔太守得到了簫笑插手案件的消息,沈吟許久,第一時間下令崔偉和兒媳和離。

崔偉莫名其妙:“爹,你瘋了?”

崔太守冷笑道:“第一,簫笑既然插手了,一定會有金錢處罰,多半是沒收家產,難道我崔家的錢財要因為你而被沒收?”

“崔家屬於你的地契房契必須立刻交出來。”

“第二,你妻子家不能因為你受到了牽連,你與她和離了,你岳父就不再需要回避,他大可以大罵你是畜生,然後加入案情的審理。”

崔太守冷冷地盯著兒子,道:“趁著現在能吃,你多吃些肉,你很快就要去苦役了,不會很久,兩三個月總是會有的。”

崔偉委屈無比,那個簫笑真是惡毒啊,竟然挖成年舊賬,他認真提醒父親:“朝廷是不是有人在搞你,因此連累了我?”

不然沒道理為了一個平民女子的死活重查太守兒子的案件,當官的只會互相幫助,互相掩飾,哪有嚴查另一個官員的兒子的案件的道理。

半個時辰之後,崔偉與妻子和離,財產不是給了父母就是給了妻子,再無餘財。

一個時辰後,崔偉穿著破爛衣衫在剛縣服苦役,一切毫無破綻。

簫笑聽著細作的匯報,怒罵出聲:“王八蛋!”

禮儀?教養?在面對一群禽獸的時候誰忒麽的還記得禮儀和教養。

她冷冷地下令道:“行動!”

數百士卒大聲應著:“是!”

……

盧縣,濟北太守府衙內,數百士卒沖進了府衙,厲聲道:“兗州州牧衙署長史簫笑蕭長史辦案!所有人跪下,反抗者死!”

濟北太守府衙官吏看似驚恐,其實早就猜到了,慢悠悠地跪下。不過是為了濟北太守的兒子崔偉的案子,與其他人無關。

數百士卒不斷地進入府衙,掌管各個要地,片刻間,濟北太守府衙內所有士卒仆役官吏盡數被刀劍指著跪下。

崔太守就在大堂中正襟危坐,等待簫笑的到來。

腳步聲中,簫笑走進了府衙大堂。

她冷冷地看著崔太守,道:“你真是好大的膽子啊。”

崔太守並不緊張,淡淡地道:“終究是我的兒子啊。”

簫笑既然鬧出這麽大的動靜,一定已經查得清清楚楚了,抵賴是沒用的。

但是他絲毫不怕。

他兒子崔偉殺人,與他能有多大關系?

斷案的是剛縣縣令和農莊管事,不是他;判決十五年苦役的也不是他;他甚至沒有在該怎麽判決上說一句話,難道建議按照法律流程,由農莊先行斷案也是犯法了?

若是崔偉沒有苦役一日的真相也被查了出來,那也是剛縣縣令全責,人又不是他放的,憑什麽找他?

崔太守看著震怒的簫笑,有些好笑。

簫笑不可能在崔偉的案件中找到他的破綻,多半想要從他的太守工作中找罪證,然後將他抓了殺了。

可是,他作為太守又做了什麽?

他沒有殺人,沒有放火,沒有(強)奸民女。

就這集體農莊制度下,稅收和商業盡數廢棄,他這個太守就是想要貪(汙)腐(敗)都沒有機會,他能有多大的罪名?

工作能力不夠?這罪名撐死就是將他降職罷了。

崔太守平靜地看著簫笑,心靜如水,不做不錯,他兒子或許會倒黴,他不會,就這麽簡單。

簫笑冷冷地看著崔太守,道:“來人!扒掉他的官服。”

崔太守面帶微笑,絲毫不懼。

……

剛縣。

一群士卒沖進了縣衙,厲聲道:“兗州牧衙署蕭長史辦案!所有人跪下!”

剛縣縣令顫抖著跪下,這次是會被降職,還是會被流放到塞外?

簫笑慢悠悠走近縣衙,環顧四周,失望到了極點。

“你們會知道你們犯了什麽錯誤的。”

……

剛縣的某個集體農莊農莊內,一群管事被士卒帶走,每一個管事臉色都慘白無比,心中悲憤無比,有管事大聲叫著:“與我們無關!人不是我們打死的!我們哪裏知道崔偉會打死了人!”

……

數日後,剛縣所有人集中到了空地上,看著眼前的高臺,好些人興奮無比。

有百姓叫道:“一定是陳管事的案子!”早就聽說陳管事的父母攔路告狀,有大官接了案子。

有百姓卻微微搖頭:“沒用的,官官相護,崔偉是太守的公子,怎麽會受到處罰?太守公子拔根毛都比陳管事的命值錢。”

一群百姓籠著手,唉聲嘆氣,以前還覺得胡大將軍的集體農莊挺公平挺不錯的,可是看到了太守的兒子打死了人都沒事,這心中拔涼拔涼的。

一個百姓長嘆道:“天下烏鴉一般黑。”

無數百姓點頭,秦朝也好,漢朝也好,銅馬朝也好,不論換多少皇帝,換多少官員,總而言之老百姓都是雞鴨魚肉韭菜青菜,不論誰當了大老爺,立刻就會魚肉百姓。

簫笑上了高臺,俯視萬餘百姓,沒看到對未來的希望,唯有對不公的平靜和隱忍。

她更加憤怒了,拋頭顱,灑熱血,就是為了換一群人魚肉百姓?

簫笑厲聲道:“來人!押上來!”

崔偉被押上了擂臺,重重按倒在地。他惡狠狠地看著士卒,然後又轉頭看簫笑,不明白這是在做什麽。

他低聲對簫笑叫道:“我是濟北太守的兒子。”不看僧面看佛面,怎麽可以對他下手?

簫笑微笑著,恍若未聞。

一個官吏大聲道:“人犯崔偉,屢次調戲農莊管事陳某某,□□不成,打死陳某某,罪不容恕,淩遲!”

臺下無數百姓大聲叫好:“淩遲!淩遲!”

好些百姓不敢置信,竟然真的要淩遲了太守的兒子?

有百姓陡然想到了杭州七十碼換人事件,大聲叫道:“小心朝廷換人!快把陳管事的爹娘找來!”

某個角落有人叫道:“這裏!陳管事的爹娘在這裏!”

擁擠的人群陡然讓開了一條道路,陳管事的爹娘顫抖著走到了高臺之下,死死地盯著高臺上崔偉,看了許久,這才嘶啞著嗓子叫道:“就是他,絕對沒錯!”

無數百姓大聲叫嚷,怎麽都沒想到太守的兒子會被淩遲。

崔偉越看越覺得情況不對,難道真的要淩遲了他?他奮力掙紮站起,大聲對著簫笑叫道:“我爹是太守!我爹是胡大將軍的自己人!”

簫笑淡淡地道:“帶上來!”

崔太守被士卒押解上了高臺,臉色鐵青。

崔偉看著父親,臉色大變,渾身發抖,一直被他以為天下無敵的爹爹竟然也被抓了?

崔太守只看了兒子一眼,轉頭看著簫笑,柔聲道:“蕭長史,都是自己人,何以如此?”

簫笑輕輕鼓掌,道:“你果然機靈,知道我沒想放過你。”

崔太守神情不變,崔偉腳下一軟,慢慢倒地。

簫笑冷冷地道:“胡老大對自己人一向不錯,只要你奉公守法,哪怕你是廢物,胡老大不但不會動你一根毫毛,還會保你榮華富貴。”

“但是,你心中沒有胡老大的律法,就不要怪胡老大心狠手辣。”

崔太守認真問道:“蕭長史,無罪而殺大臣,是你的意思,還是胡大將軍的意思?”

簫笑眼中怒火燃燒,厲聲喝道:“你到此刻還覺得你無罪?你縱子行兇,幹擾司法,顛倒黑白,你竟然以為你無罪?”

她厲聲道:“你想說這些都不是你做得,是剛縣縣令做的,與你無關?”

“這裏不是學堂,難道你要我信這無稽之談?”

“你用你的權力幹涉了司法公正,這就是真相!”

簫笑厲聲呵斥道:“你以為你可以一手遮天,今日我就讓你渾身所有的血肉都還給天地!”

她對著高臺下的百姓,厲聲道:“濟北太守知法犯法,與其子同罪,淩遲,全家終t生挖礦。”

“剛縣縣令枉法,與崔偉同罪,淩遲,全家終生挖礦。”

“剛縣縣衙官吏枉法,與崔偉同罪,淩遲,全家終生挖礦。”

“剛縣農莊管事坐視崔偉(騷)擾同僚,與(騷)擾罪同罪,杖三百,挖礦十年。”

一個個剛縣縣衙的官吏被押解到高臺之上,被士卒捆綁在木柱上。

有官吏淒厲地叫嚷:“判得重了!不該如此!”

有官吏怒吼:“簫笑!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你是在違法!”

有官吏大哭:“爹!娘!”

崔太守死死地盯著簫笑,目眥欲裂,大聲地叫嚷:“我是胡大將軍的自己人!我為胡大將軍流過汗!我為胡大將軍驅趕過流民!我為兗州的集體農莊立過大功!”

簫笑理都不理,只是傲然俯視著高臺下一張張緊張,期盼、興奮、驚恐、歡喜,或者扭曲的臉。

她輕輕地,慢慢地道:“權力越大,責任越大。享受越多,受到的懲罰就越大。享受民脂民膏卻背離百姓者,死無全屍。”

“這就是天理公道!”

淒厲地慘叫聲中,血腥味彌漫。

高臺下無數百姓大聲尖叫:“啊啊啊啊啊!真的淩遲了!真的淩遲了!太守和太守兒子被淩遲了!縣令被淩遲了!啊啊啊啊!”

陳管事的爹娘大哭,又大笑,最後跪在地上,對著簫笑用力磕頭:“青天大老爺!青天大老爺啊!”

好些百姓同樣對著簫笑大叫:“青天大老爺!青天大老爺!”

簫笑平靜地看著高臺下驚叫和歡呼的百姓,她沒有回頭看淩遲,不是因為不敢見血,而是深深地厭惡,這個世界為什麽總是有這麽多人前一刻還是好人,有了權力之後就成了壞人?

她不想看到世界骯臟的一幕。

……

兗州的另一個城市中,趙恒看著跪在地上的(強)奸女社員的管事,憤怒了:“為什麽不能用公狗懲罰(強)奸犯?”

幾個官吏認真極了:“因為太變態!”顯得自己變態很得意嗎?更重要的是人性不能丟。

趙恒怒視幾個官吏,就是要用變態的懲罰壓制變態的罪行!

幾個官吏堅決不肯,砍第五肢那是符合朝廷宮刑的,哪裏犯罪,處罰哪裏,何錯之有?淩遲也是符合律法的,雖然殘酷,但律法就是律法。

其餘變態處罰就不可取了,沒得拉低了自己的格調。

趙恒無奈極了,遇到了一群有底線的官員!

“那就我親自淩遲吧。”趙恒無奈極了。

他惡狠狠地笑:“沒關系,我還有其他辦法。”

“切第五肢的時候,我一定要慢慢地切,一寸寸切。”

“我要讓所有旁觀者從心理到生理上感到極度不適,任何想要(強)奸的王八蛋再也不敢有(強)奸的念頭。”

一群官吏無所謂,合理合法合情,只管慢慢切。

幾個□□犯淒厲大叫:“不!你不能這樣!”

高臺下,無數百姓熱切地仰望著:“淩遲!淩遲!淩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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