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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有意隨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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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有意隨流水

一個人最深刻的記憶將會影響人的一生。

連今對這句話堅信不疑。

大將張明遠就是這句話的典型代表, 明明已經位高權重了,手下精兵良將無數,可以前娘親被人欺負的事情怎麽都忘記不了,時時刻刻擔心娘親被人欺負了, 恨不得走到哪裏, 就將娘親帶到哪裏。

哪怕只是臨時在虎牢關鎮守, 張明遠也要把娘親接到虎牢關去住。

連今不得不帶人護送張明遠的娘親去虎牢關。

她大聲呵斥四周的眾人:“眼睛都睜大點, 若是有什麽閃失,人人腦袋落地。”

楊素雲和眾人用力點頭應著, 洛陽到虎牢關一路安全無比, 又有百十人的官兵大隊護著,就算有什麽細作潛入也絕不敢造次, 怎麽可能有什麽閃失。

但是楊素雲和眾人知道事關張明遠的娘親,那是真的一點點閃失都不能有。

馬車被檢查了好幾遍, 更派出了斥候, 一切按照最嚴格的標準執行。

張明遠的娘親尷尬無比,深深覺得女兒有些假公濟私了,她怯怯地問連今:“我家明遠是不是給諸位添麻煩了?”

連今認真回答:“不曾。我等本來就要給虎牢關送些糧食, 順便而已。”

張明遠的娘親這才松了口氣。

連今用心記下,張明遠今日欠了她人情,以後一定要加倍還給她。

做馬車其實並不舒服,縱然是洛陽到虎牢關的道路依然顛簸得厲害。

連今盡量降低了速度,馬車的速度還比不上步行。她低聲咒罵著:“這該死的道路!”

京城洛陽周圍的道路都這麽爛, 其餘地方是不是爛到了令人發指?

連今倒是有心仿造秦直道修一條路洛陽通往四周比較便捷的道路,可惜洛陽不是忙著種地、重新城池, 就是忙著打仗。

“唉,一定要好好與佘戊戌提一提。”連今在心中道, 這五路大軍圍攻的戲碼怎麽都該結束了,好歹有時間做一些事情了。

車隊緩緩前行了數日,終於到了虎牢關附近。

連今看了一眼天色,對張明遠的娘親道:“我們加快速度,路上顛簸一些,能夠趕在太陽下山前到達虎牢關。”

張明遠的娘親用力點頭,只要能夠早些看到女兒,區區顛簸算什麽。

車隊加速,在黃昏的時候到了虎牢關前。

楊素雲第一次到虎牢關,擡頭望去。

只見一座雄偉的關卡擋在山路之間,火紅的夕陽就在虎牢關的哨樓之顛,一道人影就在哨樓上舞劍,紅色的陽光落在那人影的背上,劍上,卻不曾落在臉上。

“好劍法。”楊素雲讚嘆道,看那道人影似乎穿著軍中貼身短打的衣衫,想必是哪個將軍在練劍。

車隊漸漸靠近,那模糊的人影越來越清楚,是個瘦小的人影。

“難道是張明遠將軍?”楊素雲心中琢磨著。

哨樓上,那舞劍的人長劍一凝,斜斜指地,衣衫下擺隨風飄動,俯視下方車隊。

楊素雲仰望那人,火紅的太陽就在她的身側,一道狂風吹過,山間無數樹葉急卷而起,被陽光下印染得火紅又閃著綠色,就在t那人身邊紛紛落下。

那人平靜地看著下方眾人,眼神如劍。

楊素雲騎在馬上,仰望那人,雄關漫道西風,夕陽西下,心中陡然癡了,臉上泛起紅暈。

連今大聲叫道:“大將軍!”

楊素雲癡癡地看著胡輕侯,這就是大將軍?好一個犀利的女子。她臉上的紅暈更加深了。

連今淡定看楊素雲和胡輕侯,哎呦餵,近距離觀測不可描述之事,誰有瓜子?

“娘親!”虎牢關大門打開,張明遠歡呼著跑了出來。

楊素雲一驚,急忙低頭。

連今怒視張明遠,張明遠莫名其妙,難道因為我把娘親接到虎牢關,你就生氣了?

胡輕侯對張明遠真是無奈極了:“你難道覺得會在虎牢關永遠待下去?”

五路大軍滅了三路,醬油黨長安和荊州肯定馬上就要撤退,張明遠將娘親從洛陽接來完全是多此一舉,她就沒想過她馬上就要從虎牢關撤退回洛陽了嗎?

張明遠認真無比:“誰知道賊子是不是假裝撤退?再說潁川終究有百萬流民,要是殺向洛陽,我不在虎牢關鎮守,怎麽安心?”

她堅決要繼續在虎牢關待上一個月,至少要等潁川穩定了再說。

“萬一有人進攻潁川,我在虎牢關出兵接應也比較快。”張明遠握拳,身為大將就要多多考慮。

胡輕侯搖頭,張明遠趙恒黃瑛都以及她身邊第一批手下忠心度是夠了,個個都有九十九,可是這戰略上就有些弱了。

此時此刻,誰敢再招惹她這個毫無人性的瘋子?

但胡輕侯很理解張明遠的小心謹慎,她只是笑了笑,道:“放心吧,今年之內是怎麽都不會打起來的了。”

張明遠知道啊,不然怎麽會把娘親帶到虎牢關?她只是不放心而已。

……

楊素雲進了房間,輕輕捂著心臟,只覺心跳依然是那麽得快,那麽得重。

“我是怎麽了?”她輕輕地問自己,其實知道原因。

“我就在一邊看著。”她認真地對自己道,心裏又是甜蜜,又是無奈。

明日車隊就能回洛陽,她是不是可以跟著胡輕侯回去?是不是可以多看胡輕侯幾眼?

楊素雲的心跳又快了幾分,撲倒在松軟的床上打滾。

……

時間回到三月初。

並州。太原城中。

一群百姓樂呵呵地道:“今年天氣還行,地裏的收成肯定不錯。”

才三月初,一群百姓就已經惦記了今年的秋收。

這天下是大秦也好,是大漢也好,是大銅馬也好,是其他什麽朝代也好,老百姓只想安安穩穩過日子,最關心的就是地裏的收成,千萬不要餓肚子。

至於太原王氏與胡大將軍的大戰,老百姓並不關心。不管誰打贏了,他們能不繳佃租嗎?能不繳稅嗎?

太原王氏打到了洛陽,殺了胡大將軍,銅馬朝劉氏再次光照天下,這太原百姓的收成能夠多一些嗎?碗裏能夠多一些黍米嗎?

太原王氏與胡大將軍的戰爭在百姓眼中也就是無聊地時候閑聊幾句打發時間,誰勝誰負全不在意。

幾個女孩子在街上找不到有人聊戰事,跑回了家,問大姐韓華道:“姐姐,你猜誰會打贏?”

韓華毫不猶豫地道:“王允必敗!”

幾個女孩子問道:“為什麽啊?”

韓華冷笑:“王允只會讀書寫字,若是帶著精兵討伐黃巾,那是必勝,面對一群沒有刀劍只有柴火棍,走路都搖晃的饑民,王允一定贏得漂亮無比。”

“可是如今面對胡大將軍的精銳士卒,王允拿頭去打?”

韓華一直對太原王氏極其不滿。

韓家數代人是並州士卒,有的與北面的鮮卑人匈奴人作戰中戰死了,有的在抽調去了西面的涼州打羌人的時候戰死了,韓家真是為銅馬朝流幹了鮮血。

可這太原王氏為銅馬朝做了什麽?有幾個子弟戰死了?太原王氏子弟去邊關的人都沒有。

這如何讓韓華服氣?

韓家運氣不錯,到了這一代,家中只有女孩,沒有男丁了,這一家人倒是齊整了,可這生活依然痛苦無比。

沒了男丁,只是一群女孩子的韓家,如何生活?如何種地?

韓家只能像無數並州男丁戰死在邊關的貧苦百姓一樣,由家中的女子種地。

哪怕韓家因為家風,女子也從小練武,可種地依然是一件辛苦無比的事情。

韓華站在田野中,看著太原王氏出入都是馬車,錦衣玉食,用不屑的目光看田野中辛苦耕種的無數農婦,她怎麽能夠覺得太原王氏值得尊重?

韓華冷笑著:“哪怕為了私心,太原王氏也必須大敗。”

“太原王氏為了征集大軍,將太原僅剩的男丁盡數征入軍中。”

“若是太原王氏贏了,太原的男丁盡數隨軍南下取洛陽,太原少了一批男丁種地,這今年秋天太原的糧食產出將會更加差,雖然不至於一石米幾十萬文,但是漲價就是必然。”

“這太原還有多少人有餘錢買糧食?”

一群韓家人嘆氣,韓家一門全女生,又練過武,在這個狗屎的太原竟然占了便宜,屬於極少數可以靠著野菜和田地,自耕自足的人家了。

一個韓家的女孩子問道:“若是太原王氏輸了,豈不是更慘?”

一群女孩子點頭,太原的男丁盡數戰死,那就不是今年秋天沒有收成了,二十年內都沒有男丁種地了。

韓華笑了:“若是太原王氏敗了,我就加入胡大將軍麾下。”

她早就想過了,她一身武藝,與胡人廝殺過,可是在銅馬朝卻連當兵的資格都沒有,更不用說立功出人頭地了。

而在胡大將軍治下就不同了,女兵女將不計其數,她只要真有本事,一定可以殺出一片天地。

一群韓家女孩子用力點頭,當兵打仗淒慘無比,好男不當兵,好女也不該當兵,亂世之中,當兵的能夠有幾個活著回來的?

這並州田地中的無數女農民誰家不是男丁盡數死在了邊關?

但想要有未來,想要不繼續在野菜糊糊和餓死之間掙紮,就只能冒險建功立業。

韓華微笑著看著一群單純的妹妹們,僅僅靠從軍哪有這麽容易出頭的?

幾日後,太原城外有一群潰軍逃了回來。

“……死了無數的人……”

“……洛陽軍(弩)矢厲害……”

“……匈奴人的騎兵也被殺光了……”

“……王允的兒子被砍下了腦袋……”

“……王允被淩遲了……”

從潰軍的嘴中流出了大量的真真假假,添油加醋的消息,太原城內無數人驚恐萬分。

太原王氏好歹是本地的豪門大閥,竟然被打敗了?洛陽人真是兇殘又厲害啊。

韓華眼中精光四射,她等的就是這個機會。

一個時辰後,太原城中傳遍了小道消息:“胡大將軍認為太原人跟隨太原王氏作亂,不殺不足以警惕世人,破城之後所有百姓三抽一殺!”

無數太原百姓驚恐萬分,又覺得合情合理。

一直與匈奴人、鮮卑人乃至羌人打交道的太原百姓深深受到了兇殘的戰爭文明的影響,屠戮敵軍敗兵簡直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這可如何是好?”無數太原百姓嚎哭,年輕男丁盡數被太原王氏抽調走了,如今活著回來的都沒有幾個,如何面對胡大將軍的血腥清洗?

韓華站了出來,大聲道:“事到如今,唯有殺了太原王氏以明心跡!”

無數百姓恍然大悟,大聲叫著:“對!殺了太原王氏以明心跡!”

只要殺了與胡大將軍作對的太原王氏,胡大將軍就明白他麽與太原王氏不是一路人了。

有百姓歡喜地叫著:“這叫投名狀!”

無數百姓用力點頭:“對!投名狀!”

韓華大聲道:“跟我殺向太原王氏!”

無數百姓大聲叫嚷:“殺!”

韓華帶著數千百姓沖向太原王氏的豪宅,太原王氏的仆役看著韓華等人逼近,厲聲呵斥:“什麽人?膽敢闖進太原王氏,信不信砍下你們的腦袋餵狗?”

好些百姓的腳步一滯,太原王氏的威名讓他們膽顫。

韓華手裏的長刀砍下,“噗!”,王氏仆役的腦袋飛起。

無數百姓看著鮮血和屍體,大聲嘶吼,也不知道是恐懼還是興奮。

韓華大聲叫道:“殺!”

數千百姓殺入太原王氏之中,見人就殺,只是片刻間就殺入了太原王氏內宅。

有王氏子弟死死擋住了門,大聲叫道:“大家堅持住,已經去召集健仆了,只要健仆拿了刀劍趕來,這些賤人個個都要扒皮抽筋,淩遲處死!”

韓華看著身邊的百姓,一群婦人和老翁老嫗完全是憑著血勇殺入了太原王氏,想要靠她們軟弱無力的手腳撞開太原王氏的豪華住宅中由上好木料制作t的門窗,簡直是做夢。

難道要等著太原王氏的健仆拿了刀劍屠殺她們?

韓華冷笑著,她可不是什麽善良的人。

她大聲地叫道:“燒死他們!燒死他們!”

數千婦人和老翁老嫗齊聲大叫:“燒死他們!燒死他們!”

一束束點燃的柴火被扔進了房屋之內,被扔到了房頂之上,扔到了無數婦人、老翁、老嫗的憤怒之上。

房屋內的王氏子弟想要出來,被數千人拿著棍棒趕回了火場,有王氏子弟大聲地哀求,哭喊聲卻被更響亮的怒吼聲遮掩。

“燒死他們!燒死他們!燒死他們!”

數千人齊聲怒吼,所有受到的欺淩和痛苦盡數在大火中得到了宣洩。

遠處,有幾十個健仆拿著刀劍匆匆趕到,卻只看見沖天的大火和濃煙,以及無數眼睛放光的百姓。

那幾十個健仆毫不猶豫扔了刀劍,轉身就逃。

韓華厲聲道:“追上去,殺了他們!”

數千百姓大聲應著,瘋狂地追殺。

次日,紫玉羅率領五六千人趕到太原,遠遠地就看到太原城門大開,數百具屍體被陳列在城門之外,而韓華帶著數萬百姓跪在城門外,簞食壺漿,以迎王師。

“很好。”紫玉羅對這個結果毫不意外,總有聰明人會看清大局,做出正確的選擇。

進入了太原府衙,清點了物資,紫玉羅開始調兵遣將。

“……呂布率千餘人繼續向北,取雁門郡……”

“……劉星帶三千人自榆社縣南下攻打上黨郡……”

“……徐晃率一千人從汾陽縣向西取西河郡……”

而他自己留在太原收拾殘局。

在紫玉羅的計劃中,這個安排毫無問題。

並州最重要的地方就是太原郡和上黨郡,取下這兩郡,並州的精華就盡數落在了手中,其餘各郡簡直傳檄可定。

劉星率領三千人取上黨郡看似人手薄弱了些,其實在王允大敗之後,紫玉羅就不信上黨郡的太守還看不清現實。

胡輕侯的大軍統一並州勢不可擋,上黨郡的太守難道要螳臂當車?

哪怕上黨郡的太守腦袋比石頭還要頑固,紫玉羅也不擔心劉星取不下上黨郡。

水利充足,有平原優勢的太原郡只有區區二十萬人口,上黨郡能有多少人口,能征召多少士卒?

劉星不僅帶著犀利的蹶張(弩),還有黑山於毒接應的。

長期在黑山中尋找活路的於毒熟悉各種小道,隨便就帶領萬餘男女老幼黃巾殺入上黨郡,上黨郡真有本事同時面對劉星和於毒的進攻?

何況上黨郡的南部是河內郡,可謂是距離洛陽近在咫尺,上黨郡太守敢不派遣一支大軍守在南部?

紫玉羅認為上黨郡的太守若是稍微有些理智就老老實實投降,若是不要全家的腦袋負隅頑抗,那也無妨,劉星和於毒一定可以打破上黨郡的。

徐晃率千餘人向西取西河郡,紫玉羅也很放心。

徐晃與白波軍士氣如虹,西河郡既沒有人口也沒有鬥志,徐晃怎麽會打不下西河郡?

若是紫玉羅多問徐晃一句,需不需要增援,有沒有難度?徐晃多半會須發皆張,經過一片連綿的、有山道的、地勢也不險要、沒有什麽關卡的山區攻打西河郡,能夠有什麽難度?看不起人也不帶這樣的。

對於呂布這一路軍,紫玉羅就沒有絲毫擔心的,呂布聽說派他奪取雁門郡,深深覺得帶一千人簡直是浪費兵力浪費糧草。

“在這並州,只憑我呂布呂奉先的名字就能夠取並州!”呂布豪氣逼人。

紫玉羅並不覺得呂布的言語太過誇張,呂布作為本地人,自然有威名在,何況太原王氏敗逃,各地人心惶惶,呂布哪裏需要帶兵攻打,只要露個面,喊幾聲,這雁門郡也就投降了。

可是事與願違,呂布竟然剛出太原郡,就被一支軍隊堵在了原平縣之前,而且一兩個月毫無寸進。

“呂布!”紫玉羅惡狠狠地道,這個廢物到底在幹什麽?

呂布派來通報的士卒尷尬無比:“呂將軍遇到了一個難纏的高手……”

紫玉羅只能怪自己太過大意,將全部重心一直放在太原和上黨郡,一兩個月沒收到呂布的捷報都沒當回事。

他慢慢地道:“誰能擋住呂布?這並州竟然還有如此猛將?”

站在一側的韓華道:“並州有數人文武兼備。如白毅白忠嗣,此人是並州軍中老將,有弟子數人皆有萬夫不當之勇。”

“白毅有一弟子刀琰,聽說在朝廷為官。”

韓華只是平民,能夠知道這點已經很不錯了,紫玉羅卻心中一驚:“刀琰的師父?”

韓華道:“白毅義女張煌言也在並州,據傳此女弓馬嫻熟,武藝無雙。”

紫玉羅緩緩點頭,若是呂布被刀琰的師門擋住了去路,那倒也不稀奇,畢竟刀琰也是一方霸主。

他冷冷地看那呂布的士卒,問道:“是誰?”

那呂布的士卒小心翼翼地道:“是張煌言……”

紫玉羅知道呂布遇到了狠人,可是還是沒有明白為什麽呂布就打不下小小的原平縣。

原平縣沒有雄關,沒有高大的城墻,怎麽就擋住了呂布以及一千精銳?

報信的呂布士卒尷尬無比:“……這個……這個……”

紫玉羅臉色大變:“難道呂布見色起意?”

報信的呂布士卒更加尷尬了:“……不是……是因為……”

紫玉羅厲聲喝道:“因為什麽!”

報信的呂布士卒低聲道:“因為男人的自尊……”

呂布帶千餘人殺到了原平縣,眼看原平縣既沒有大軍也沒有城墻,分分鐘就能攻破,不想縣城內出來一個女將,大聲道:“你就是天下第一呂布呂奉先?在下張煌言不服,請賜教。”

呂布在並州縱橫多年,怎麽可能怕了無名小卒?毫不猶豫地道:“看呂某砍下你的腦袋!”然後……就打了一兩個月都沒能打下來……

紫玉羅臉色鐵青,呂布的天下第一難道胡輕侯是吹出來的?不應該啊!

……

原平縣前,呂布全身披甲,手持方天畫戟,騎在馬上,厲聲叫道:“張煌言!過來受死!”

呂布身後千餘士卒齊聲大叫:“過來受死!”

原平縣中,無數百姓齊聲大叫:“張煌言!張煌言!”

一騎慢悠悠地原平縣中出來,一個女子手持長矛,冷冷地看著呂布,道:“就憑你,也能殺我?”

呂布看著張煌言眼中的輕蔑,怒火攻心,厲聲道:“看我今日就殺了你!”催馬沖向張煌言。

張煌言同樣催馬疾馳。

兩人戰馬交錯而過,電光火石之間,兩人已經交手數招。

戰馬分開,呂布衣衫斷裂了一角,而張煌言的發髻披散,遮擋了半張臉。

呂布大聲笑道:“張煌言,下次呂某就砍下你的腦袋!”

張煌言冷笑道:“這次沒有砍下你的手臂已經便宜了你,竟然還敢出言囂張?”

千餘士卒奮力敲鑼打鼓,大聲叫著:“天下第一呂奉先!天下第一呂奉先!”

平陽縣城中,無數百姓敲著瓦罐銅鏡,齊聲大叫:“天下第一張煌言!天下第一張煌言!”

更有百姓爬到屋頂上,用力揮舞簡陋的旗幟:“張煌言!你才是天下第一!”

有百姓端著碗上了屋頂,有一搭每一搭地看著廝殺,已經看了一兩個月的廝殺了,再好看也看膩了,若是不會張煌言輸了,這座縣城就會落在洛陽軍的手中,誰有空看他們廝殺。

呂布和張煌言再次催馬廝殺,從早晨殺到晌午,依然不分勝負,只能暫時鳴金收兵,待下午再次廝殺。

呂布臉色鐵青地走向營地,又沒能殺了張煌言。

該死的!張煌言的體力竟然這麽強,殺了一個多月也不見衰減,張煌言吃什麽長大的?

營地中,一個男子站在中間,負手而立。

“紫玉羅!”呂布失聲道,瞬間滿臉通紅。

紫玉羅冷冷地道:“奉先,你的武藝在張煌言之上。”

他旁觀了戰局,看得清清楚楚,呂布的武功果然天下第一,明顯在張煌言之上,可是為何卻不能擊敗張煌言?

呂布悲傷極了:“因為她不要命!”

按照武術常規,呂布一戟砍向張煌言的腦袋,張煌言要麽就舉起長矛格擋,雙方比拼力量,要麽就閃身避開。

可是張煌言毫不格擋,一矛反刺呂布的心臟。

呂布自忖能夠比張煌言快0.1秒砍下她的腦袋,然後用0.05秒向邊上一閃,躲開張煌言的長矛刺入心臟,但也就僅僅如此了,張煌言的長矛一定會刺入他的身體。

張煌言的長矛t是會貫穿他的身體,依然殺了他?還是會停留在他的身體中,重傷了他?或者在長矛接觸他身體的剎那,手中一軟,長矛落地?

呂布壓根不願意賭,只能放棄砍殺張煌言,狼狽躲過張煌言的一矛。

張煌言是困獸猶鬥,是死到臨頭,是被無數士卒圍困,是心存死志,是身後有深愛的人需要保護,這些呂布統統不在意。

呂布只在意自己。

“吾娘親是大將軍胡輕侯,我的未來是金光大道,出將入相,我有美好的前程,我在十年內就能成為驃騎強軍,為什麽我要與一個無名小卒拼命,以傷換命?”

呂布對自己的退讓理直氣壯極了,雖然一個僅僅比自己稍遜一些的對手不該用無名小卒形容,但是在呂布的心中這點毫不重要。

要是胡輕侯做了皇帝,他的未來會是什麽?

呂布的心怦怦跳,絕不接受尊貴的、有前途的、屬於世上萬分之一的人的自己冒一絲危險,受一絲傷害。

若是他在這裏死了,他的未來如何?他的雄心壯志如何?

若是他在這裏重傷了,他的未來是在某個鄉間躺在太師椅上看星星,還是眼睜睜地看著一大群武功不如他,身份不如他的同僚升官發財?

呂布對自己不願意與張煌言拼命毫不忌言,玉器和瓦罐能夠相比嗎?

紫玉羅厲聲呵斥:“你麾下千餘士卒是幹什麽?五十個蹶張(弩)兵是幹什麽的?用士卒堆死她!用(弩)射死她!”

呂布尷尬了:“這豈不是墜了我天下第一的名頭?”一個女將找他單挑,打了一兩個月不分勝負,然後被他用大軍和(弩)兵幹掉了,他以後還要見人嗎?

紫玉羅死死地盯著呂布,這個家夥的腦子裏除了名譽還有什麽?一點點大局觀都沒有嗎?

他冷冷地道:“大將軍已經回到了洛陽。”

呂布一怔,然後羞愧無比,胡輕侯不會親自殺到並州來吧?

紫玉羅繼續道:“大將軍沒有親自到並州來,這是給我們面子,可小小的並州竟然沒能打下來,我們真的還有面子嗎?”

呂布尷尬極了。

紫玉羅淡淡地道:“徐晃已經去了西河郡,正傳檄五原郡,雲中郡。”

呂布握緊了拳頭,傳檄五原郡和雲中郡的威名本來應該是他的……

紫玉羅繼續道:“劉星已經取了上黨郡,三日內就會趕到這裏。”

呂布臉色鐵青,若是劉星趕到,殺了張煌言,他還有什麽臉面?

紫玉羅冷冷地道:“奉先,你今日必須殺了張煌言,攻克原平縣。”

呂布重重點頭,殺氣四溢:“我今日一定殺了張煌言!”

原平縣中,張煌言一邊吃著黍米飯,一邊仔細打量呂布軍隊,打了一兩個月,呂布軍中有多少人早已清清楚楚。

今日一定是來了援軍,人數上顯然多了幾百人。

張煌言想了想,多半是紫玉羅到了。她淡淡地一笑,局勢變了,那就沒有必要堅持了。

呂布用過午膳,立刻黑了臉,率領千餘人殺入原平縣,什麽天下第一的尊嚴在此刻遠遠比不上勝利。

“張煌言,出來受死!”他厲聲叫著,(弩)兵和千餘士卒會教張煌言做人。

原平縣內靜悄悄地,一個多月來準時出戰的張煌言意外地沒有出現。

呂布繼續大吼:“張煌言!出來受死!”

聲音遠遠傳了出去,可是縣城內就是沒有人應答。

許久,才有一個陌生的顫抖地帶著當地口音的聲音叫道:“張煌言早就跑了!”

呂布大怒:“張煌言,無膽鼠輩!”

紫玉羅卻皺起了眉頭,若是張煌言死戰到底,不過是一個莽夫,可她以一己之力擋住了呂布的千餘人一兩個月,竟然在此刻一聲不吭就跑了……

是因為發現他來了嗎?

留下這麽一個敵人可不是好事。

紫玉羅厲聲下令:“呂布!立刻帶人追殺張煌言,張煌言想要逃向幽州!”

呂布大聲應了,可是嘴中發苦。

想要沖破千軍萬馬容易,想要在崇山峻嶺中抓到一個人就太不容易了。

紫玉羅臉色鐵青,知道這次有縱虎歸山之嫌了。他後悔無比,他不該考慮呂布的面子的,他該直接下令(弩)兵射殺了與呂布比武之中的張煌言的!

身為將領竟然不懂偷襲暗算暗箭傷人,節操這麽高怎麽打勝仗?

……

胡輕侯進了洛陽,長安軍張繡立刻率兵退回了關中,而荊州軍華雄本來就在楊休的地盤之內,連“退走”都算不上,只是淡定地回了荊州。

受到了刀琰的師姐擋住了呂布,然後孤身逃遁的消息,只是隨口嘆息道:“果然是猛將如雲,謀士如雨的年代啊。”

或許放走了一個大敵,以後征討幽州會艱難無比;或者會因此而輸了統一天下的大業。

胡輕侯全然不在乎,這些小事不值得浪費她的時間。

現在最最最重要的事情,是兩個小女孩已經長大了!

小輕渝眨眼:“姐姐,我還是小孩子。”

小水胡看著胡輕侯惡狠狠的目光,急忙退開幾步:“輕侯姐姐,我們真的還是小孩子。”

胡輕侯怒視兩個小女孩道:“你們已經八歲了,要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務了!”

小輕渝興奮地點頭:“好啊,我會掃地!”

小水胡挽袖子:“我會擦桌子!”

胡輕侯揪住兩個到處找掃帚和抹布的小女孩,大聲呵斥:“老胡家不要求小孩子這麽小就幹家務,但是……”

她惡狠狠地盯著兩個小女孩:“但是!你們要收拾好自己的玩具!”

兩個小女孩的房間內混亂無比,布偶、木頭玩具、泥娃娃、吃食、小木劍等等扔得到處都是,都沒有落腳的地方了。

一群侍女尷尬地眼觀鼻,鼻觀心,是胡輕侯下令她們不要收拾小輕渝和小水胡的房間的,沒想到只是一天,房間就亂成這個樣子。

胡輕侯怒斥兩個小女孩:“每一樣東西必須在它們該在的地方!”

小輕渝叉腰環顧周圍,驚訝地看著姐姐:“可是,它們就在該在的地方啊。”

小水胡用力點頭,每一樣東西都在最最最熟悉、伸手就能拿到的,就該在那裏的地方。

胡輕侯怒視兩個熊孩子,兩個熊孩子委屈極了。

小輕渝扁嘴道:“我把布偶扔在床上,那是因為我睡覺要抱著布偶的,姐姐不陪我,我只能抱著布偶了。”然後努力揉眼睛,不忘記悄悄瞅胡輕侯有沒有感動悲傷後悔愧疚。

胡輕侯怒視小輕渝,這招對我沒用。

小水胡眨眼道:“要是收拾好了,我想玩了,找不到它們了,怎麽辦?”

胡輕侯冷笑:“你現在就知道它們在哪裏?”

小水胡和小輕渝用力點頭。

胡輕侯猙獰地笑:“來人,拿絲帶綁住了這兩個熊孩子的眼睛!本座今日要打得她們的臉砰砰響!”

兩個熊孩子歡喜無比:“好啊,好啊!”仰起臉閉上眼睛求綁。

胡輕侯問道:“粉紅的兔子在哪裏?”

兩個熊孩子一齊道:“在床上左邊。”

胡輕侯微笑,這麽大的東西記住了毫不稀奇,她又問道:“吃了一半的肉脯在哪裏?”

兩個熊孩子果然猶豫了。

小輕渝問道:“姐姐,你說的是床腳的那塊肉脯,還是不倒翁邊上的那半包肉脯?”

小水胡用力點頭,叉腰,挺小肚子,道:“就是,輕侯姐姐要說清楚!不然我們怎麽回答?”

胡輕侯笑了:“哎呀,你們說的全對。”

小輕渝和小水胡扯下絲帶,得意無比,那是必須的。

胡輕侯繼續笑:“所以,你們做不出功課,不是因為你們記性不好,不是因為你們笨,而是因為你們不用心?”

兩個熊孩子瞅瞅胡輕侯,堅決搖頭:“姐姐,我們很笨的,我們的記性一點都不好!”“輕侯姐姐,我真的不記得東西放哪裏了,我們立刻收拾房間!”

兩個熊孩子飛快收拾房間,卻被胡輕侯一把抓住:“跟我去做功課!”

兩個熊孩子抱住胡輕侯的腿不放:“不要啊!我們還是小孩子,小孩子要多玩,不能做功課的!”

“八歲還是小孩子!明天送你們去洛陽的學堂上學!”胡輕侯瞅瞅八歲還繼續耍賴的兩個小女孩,家庭教育失敗,只能寄希望於學堂了。

兩個熊孩子一秒松開了胡輕侯的腳,眼神中滿是歡喜和蔑視。

“姐姐你早說啊,我早就想去學堂玩了。”小輕渝記得還是很小的時候在學堂玩耍過,可好玩了,有許多小朋友一起玩的。

小水胡用力點頭:“學堂最好玩了,不用練功,不用做功課,每天就是玩。”

胡輕侯獰笑:“走著瞧!我就不信還有孩子喜歡上學的!”

然後犯愁了,難道t真的要將兩個熊孩子送到普通學堂?安全怎麽保證?

難道要在這個時代建立一所貴族學校?

胡輕侯瞅瞅兩個熊孩子,教育是次要的,兩個小女孩需要一群玩伴。

“來人,在洛陽挑選五十個六歲到十歲的孩子!”

胡大將軍要選擇小孩子作為妹妹們的伴讀的消息光速傳遍洛陽。

無數官吏、管事、小門閥子弟激動了!

一個農莊之內,一個小門閥子弟眼睛放光,雖然自己此刻只能種地了,可是只要自己的孩子攀上了大將軍的妹妹的高枝,難道自己還會種地?

一處衙門之內,一群門閥子弟得意地互相打眼色,大將軍的妹妹的伴讀,那肯定是萬裏挑一的,血統、修養、禮儀、學識、容貌、舉止,肯定每一項都需要拿出來比較。

那些泥腿子賤人的子女拿什麽與門閥子弟相比?

同樣是六歲的孩子,門閥子弟粉粉嫩嫩,帶著嬰兒肥,平民子弟又瘦又黑,眼睛不是凹進去就是突出來,胡輕侯會選這些窮人的孩子嗎?

門閥子弟一定會成功入選大將軍妹妹的伴讀。

“只要熬上十幾二十年,我家依然是門閥!”一群門閥子弟不屑地看著四周的平民子弟,在心中暗暗地道。

胡輕侯殺門閥子弟也好,胡輕侯輕賤門閥子弟也好,胡輕侯想要做皇帝也好,胡輕侯想要立傀儡皇帝也好,胡輕侯會死於雷劈也好……

只要胡輕侯想要管理這片土地,那麽必然會有一批新的門閥產生,只不過是換了一身衣衫,換了一個姓名,換了一個稱呼而已。

一群門閥子弟傲然看著天空,你大爺終究是你大爺。

……

洛陽城中,楊素雲遠遠望著胡輕侯的住宅出神,怎麽她出來?想要見她一面這麽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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