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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汝南袁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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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汝南袁氏!

溫縣外的荒野中。

百十個人邊走邊敲鑼打鼓, 鑼鼓聲停止,百十人齊聲大叫:“朝廷官老爺招募民夫咯。”

然後又是一陣刺耳的鑼鼓聲,周而覆始。

有不少流民慢慢從荒野中出來,緊張地看著那百十人, 有人問道:“真的是招募民夫?”

那百十人中, 煒千大聲叫道:“官老爺要遠行, 行禮太多, 招募民夫。”

那流民小聲問道:“官老爺管飯嗎?”

這遠行去何處,他毫不關心, 只關心是不是管口飯吃。

煒千大聲地道:“管飯!”

她想起胡輕侯的叮囑, 擠出最鄙夷地眼神看著那流民,道:“不管飯, 就你們那身子板,能夠替官老爺擡箱子嗎?”

又是一夥流民慢慢走出來, 見煒千是個女子, 心中就鄙夷了幾分,又聽說管飯,心思更加活絡了, 叫道:“官老爺只是管飯可不成,必須再給工錢,不然老子不幹。”

一群流民跟著起哄:“對,給工錢!幹活必須給工錢。”一大群大老爺們嚇唬一個小姑娘,那個小姑娘肯定嚇死了, 一定老老實實給工錢。

煒千瞅了那群流民們一眼,罵道:“誰慣得你們!”

她厲聲道:“官老爺只管飯, 愛幹不幹!”

一群流民紛紛喝罵:“這是不講理嗎?必須給工錢,不給工錢不行!”

煒千揮手, 百十個人立刻拿著棍棒沖了過去,對著那些流民就是一陣亂打。

四周好些騷動的流民立刻安靜了,聽著慘叫聲,有流民大聲道:“官老爺說管飯,那已經是恩德了,做人怎麽可以這麽貪心。”

又是一個流民罵道:“東家說好了只管飯,不給錢,愛幹就幹,不幹拉倒,哪有逼著東家必須給錢的,這些人太不講理了,該打。”

煒千看著四周諂媚的笑容,再一次理解了女人溫柔善良在流民之中只會被吞噬。她學著胡輕侯的模樣,仰頭大笑:“官老爺招民夫,只管飯,願意來的,過來乖乖坐下,不相幹的,給我滾!”

一群流民賠笑道:“我等願意幹。”好些人急急忙忙到了煒千面前坐下,溫順地仰頭看著煒千,只盼早些跟著煒千去吃飯。

不少老弱婦孺也擠到了願意幹活的人群中坐下,有流民低聲道:“先坐下了,吃東西的時候就一定要搶一份。”至於沒有力氣替官老爺扛扛擡擡,到時候再說,官老爺怎麽都不能看著老弱婦孺餓死吧。

煒千見了,厲聲道:“那些老弱婦孺,都給我過來。”

一群流民中有人猛然站起來喝罵道:“為什麽要將那些老弱婦孺趕出去?你就沒有爹媽嗎?你就不是從小孩子長大的嗎?你就不會老嗎?你看著老弱婦孺餓死,你還是人嗎?”

煒千冷冷地看著那個人,揮手:“給我打!”什麽講道理,什麽反駁你怎麽不把你的吃的給他們等等言語統統沒有棍棒來的直接和有效。

身後立刻幾十人沖過去亂棍齊下,那人淒厲地慘叫。

煒千看著四周噤若寒蟬的流民,提高了嗓門,道:“我是來招工的,不是來做善事的,誰若是再廢話,我就打斷了他的手腳,扔了出去。”

一群流民有的悲傷地看著她,自己能夠活下來,但是家中老弱婦孺只怕必死了。

有的早就麻木了,從逃難的那一刻開始,從老人手裏搶野菜搶吃食,強(奸)女人,將沒有爹娘庇護的小孩子吃了,諸般大奸大惡的事情沒有做過也見多了。

有的拼命對家中老弱婦孺打眼色,只管跟著官老爺的隊伍,他會將吃食省下來給他們的。

煒千仔細打量站出來的老弱婦孺,淡淡地道:“你們若是想要替官老爺辦事,也不是不行。”

一群老弱婦孺大喜。

煒千道:“但是,官老爺是根據幹活多少給吃食的,幹得多,吃得多,幹得少,吃得t少,若是什麽都不幹,以為官老爺就會給飯吃……”

她惡狠狠地看著眾人,厲聲道:“我就打死了他!”

一群流民用力點頭,諂媚地笑著:“管家姐姐說得太對了。”

“管家姐姐說得沒錯,就是這個道理。”

“誰若是不幹活想要白吃,我第一個就打死了他。”

那挨打的流民忽然叫道:“不要打了,不要打了!王老三,你是王老三,我是錢老八啊,我是錢老八,我與你是一個鄉的!”

那王老三猶豫了一下,轉頭看了一眼煒千,煒千冷冷地看著他,他急忙用力打下:“不要怨我,誰讓你不聽管家姐姐的話。”

四周流民好些人聽見了言語,仔細打量煒千身後的百十人,更多的人認了出來,不時有人叫道:“孫大哥,是我啊,我是你鄰居韋大寶啊!”

“鄭大哥,鄭大哥!我是你表弟莫狗子啊。”

“王家二哥,我是小麗啊,我們在一個篝火吃過野菜的。”

一群流民終於認出了煒千身後的百十人,竟然是十幾日前依然在一個山溝溝挖野菜,一個篝火搶野菜湯的流民兄弟。

有流民驚喜地道:“周大哥,你換了衣衫,我竟然認不出你了。”

一群流民點頭,驚喜地看著那穿著統一的灰色仆役衣衫的流民,十幾日不見,竟然攀上了高枝。

那百十個穿著仆役衣衫的流民這輩子沒有這麽得意過,昂首挺胸看著狼狽不堪的流民同伴,有人大聲地道:“富貴在天,你們自己不願意為官老爺賣命,能怪得了誰?”

一群流民瞬間懂了,這個找民夫的官老爺就是那個女官老爺啊。

有流民笑嘻嘻地道:“周大哥,我們是自己人,也讓我替官老爺效力吧。”傻瓜都知道做官老爺的仆役威風八面,吃得好穿得好,還不用賣苦力。

那周大哥微微遲疑,都是熟人,是不是該照顧一下?

煒千冷冷地道:“拿命換來的待遇,難道就這麽白送個別人?”

那周大哥以及百十個仆役神情一凜,想起面對邊軍手中的刀劍的恐懼,想起空氣中的血腥味,想起那炙熱的大火,看那些熟人的眼神陡然變了。

那周大哥厲聲道:“閉嘴!想替官老爺效力,你配嗎?”

百十個仆役聽著“你配嗎”三個字,更加挺直了腰板,他們已經不是流民了,那些流民也不是他們的同伴了。

有仆役看流民們的眼神仿佛再看完全不同的人種,自己是高貴的,而那些流民是低賤的,自己何必理睬那些低賤的人。

有仆役看那些流民的眼神滿滿的鄙夷,原本對毆打不聽話的流氓還有些遲疑,此刻卻下手更狠。自己跟著官老爺一起拼命才有了今日,這些看到危險就逃,看到便宜就想占的人就該挨打。

遠處,一群流民看著這裏又是敲鑼打鼓,又是打人罵人,嘴角滿是冷笑。

一個流民不屑地道:“一群蠢貨,給官老爺賣苦力,眼前是有吃的了,以後怎麽辦?”

另一個流民點頭:“不錯,官老爺到了家,不用苦力了,他們怎麽回來?為了眼前一口吃的,卻要去更遠的地方,還怎麽去京城?”

又是一個流民大聲道:“格局要大!做人不能只看眼前,為了官老爺一碗野菜粥去了很遠的地方,然後凍死在那裏,值得嗎?我們唯一的生路就是去洛陽!”

一群流民用力點頭,每日都有人去洛陽,他們這幾日也要動身去洛陽,皇帝一定會給他們吃的,以後再也不怕餓死了。

……

三四百個流民畏畏縮縮地看著胡輕侯,果然是那個很兇的女官老爺,她竟然沒死,老天爺真是沒長眼啊。

胡輕侯用鼻孔看著眾人,厲聲道:“老人、小孩、女人都無所謂,力氣再小也能擡東西,一個人擡不動就兩個人,兩個人擡不動就四個人,小孩子也能替本官攆雞趕狗,本官有太多的東西,絕不會讓你們沒事情做的,哈哈哈哈!”

三四百個流民跪在地上一動不敢動,只是使勁地聞著瓦罐中熱羹的香氣。

有流民驚喜極了:“竟然黍米豆子野菜羹!”雖然瓦罐中的黍米豆子稀薄無比,別說立根筷子了,就是人影都能照得出來,但是這可是真正的黍米豆子啊,有多久沒有吃到過了。

有流民喜極而泣,這輩子最正確的選擇就是這一次了,這個冬天不用凍死了。

一群溫縣的門閥子弟看胡輕侯的眼神溫順極了:“不愧是胡縣尉啊,心地善良,若是沒有胡縣尉,這些人一定都餓死凍死了。”

“胡縣尉隨手就救了三四百人,這仁義感天動地,在下佩服無比,一定以胡縣尉為榜樣,以後日行一善,爭取學到胡縣尉的萬一。”

胡輕侯板著臉:“本官就是善良仁慈啊。”然後斜眼看門閥子弟們,怒了:“你們會不會辦事啊!”

“還楞著幹嘛?快找人去四處散播本官的仁慈善良!”

一群溫縣門閥子弟呆呆地看著胡輕侯,一個字沒懂。

胡輕侯捂額頭,無奈極了,道:“聽好了!”

“光和五年冬,胡輕侯謫守冀州,於河內郡路遇流民萬餘人,流民饑寒交迫,易子而食,白骨露於野。”

“胡輕侯大悲,‘死一人如死我父,餓一人如餓我母’,乃使人煮大鍋百十口,凡有流民,皆可取食。”

“十餘日後,胡輕侯啟程北上。”

“萬餘流民嚎啕大哭,‘胡使君何以棄我而去?’胡輕侯對而涕之,‘皇命在身,不敢違也。’乃北上冀州。”

“萬餘流民曰,世上再無比胡使君更仁義者,當跟隨之。”

“遂有萬餘流民跟隨胡輕侯北上,世人嗟嘆,孔子之仁莫過於胡輕侯,孟子之義莫逾於胡輕侯,聖人之後,唯胡輕侯也。”

胡輕侯看著一群溫縣門閥子弟,道:“記住了?找人去周圍個個州縣敲鑼打鼓宣揚,最重要的是派人去洛陽宣揚,懂了嗎?”

一群溫縣門閥子弟燦爛地笑著:“胡縣尉只管放心,我等絕不會辜負胡縣尉所托。”

溫縣門閥子弟心中不屑極了,不就是造謠宣傳自己的仁義嗎?胡輕侯想要給自己刷聲望,沒什麽好奇怪的,門閥子弟個個都是這麽刷聲望的,區區強行征用了幾百個苦力說成挽救了萬餘人算不了什麽的,花花轎子人擡人,大家都一樣。

溫縣門閥子弟們微笑著看著胡輕侯,白癡,蠢貨,菜鳥!

銅馬朝的聲望必須刷,沒聲望不能被征辟做官,但是刷聲望要在名人面前刷啊,名人才能推薦你在朝廷當官,你丫在民間刷有個P用?最重要的是你得罪了汝南袁氏,刷聲望有用嗎?

胡輕侯對溫縣的門閥說“第三個條件是隨口湊數的”,其實不然,她是有第三條的,只是到了嘴邊卻臨時改了。

“我胡輕侯到了這個世上,不僅僅是為了活下去,而是為了暢快地活下去,我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在意別人怎麽看,不在意付出和得到。”

胡輕侯看到小水胡就想到自己和小輕渝,想到無數個懵懂無知,在大災面前被易子而食的小孩子,無數個餓死路邊的普通百姓。

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

她如今既不“窮”,也不“達”,難道就不能伸出手,從手指縫裏流出一絲善意,救下一條性命?

胡輕侯決定收攏那溫縣城外不願意為她賣命的千百個難民,決定北上沿途會收攏所有遇到的難民。不為了好心有好報,她的報應一定是下地獄。不為了宣揚名譽,因為她不需要也不能有善良溫柔悲天憫人等等名譽。

胡輕侯只是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但這一絲內心卻不能讓天下人知道,至少不能讓溫縣的門閥子弟,讓天下士人知道。

所以,本來打算交給溫縣門閥做的事情,到了胡輕侯的嘴邊又收了回來。

所以,她決定用“民夫”的方式招攬流民。

隨著那篇動人的故事傳遍天下,她假仁假義的名頭將會人人皆知,再也沒人相信她的良心。

胡輕侯心中微笑,那才是胡某需要的。

“來人,此去一路北上,遇到流民就盡數抓了,本官不需要他們的同意。”

胡輕侯心念一轉,索性更進一步,她不在意流民多少,她是一地縣令,安排一群流民還做不到?就當充實當地人口了。

她看了一眼餓得搖搖欲墜的流民們,道:“休息三日,然後出發。”

十幾步外,蹇碩負手而立,輕輕嘆氣,人皆艱難,沒有容易走的路。

張獠也嘆氣,明明是t做好事救人,怎麽就成了刷名譽了?

煒千左顧右盼,得意無比:“那是我老大!”

……

官道上,一兩千人的隊伍迤邐前行。

一群民夫有的一個人背著糧食,有的挑著扁擔,有的兩人一起擡著糧食,慢慢前進。

有小孩子背著一個小袋子,在人群中鉆來鉆去嬉鬧,完全不像三日前渾身無力,奄奄一息的模樣。

百十個流民仆役在隊伍兩邊鼓勁和威脅:“誰若是敢拿了官老爺的貨物逃跑,立刻砍下了腦袋!”“看見騎兵老爺沒有?你們的兩條腿跑得過四條腿嗎?”

一群流民完全沒有帶著貨物逃走的意思,明明可以有吃有喝,為什麽要冒掉腦袋的危險?再說一個人搶了百十斤糧食跑了又怎麽樣,躲得過官府還躲得過數不清的流民嗎?

身為流民,還會不知道孤身一人帶著糧食卻遇到了一群流民的可怕?

眼看再走數裏就到了下一個縣城,卻有數百蒙面人手拿刀劍棍棒攔住了去路。

十幾個衣衫華麗的蒙面人傲然站在一面紫色旗幟之下,冷冷地望著胡輕侯一行人。

胡輕侯舉起手臂,大隊人馬慢慢停住,無數流民神情驚慌,難道要開打?

蹇碩騎著馬從後隊趕到了前面,冷笑道:“有人找死?”不用問就真知道是汝南袁氏的門生故吏親朋好友半路攔截,殺了就是。

張獠活動手臂,雖然傷勢沒全好,但是己方人多勢眾,又有騎兵在,對付幾百個家丁仆役組成的隊伍簡直是摧枯拉朽。他大聲地道:“不敢勞煩蹇黃門出手,我只需要本部幾十人就能擊潰了這些人,若是損了一人,不以為功!”

胡輕侯瞅瞅張獠,竟然有點張八百的氣勢了,成長度這麽高,吃哪個牌子的金坷垃的?

她道:“不用,這次讓胡某親自出馬。”

蹇碩和張獠聽出了什麽,止住兵馬。

胡輕侯獨自一人走到了大軍陣前,大聲叫道:“本座就是胡輕侯,何方妖孽,報上名來!”

對面的數百人中的十幾個門閥公子一齊踏出一步,厲聲道:“我等是李城的門閥!”向身後揮手,幾個大漢站到門閥子弟身邊,用力搖晃紫色旗幟。

十幾個門閥公子死死地盯著胡輕侯,宛如看著最深愛的銀錢。

胡輕侯揮手,身後躥出小輕渝和小水胡,每個人手上拿著一面小小的黑色旗幟,用力搖晃。

十幾個門閥公子眼中精光四射,厲聲道:“胡輕侯,你敢無故殺戮汝南袁氏的公子袁韶,我等今日當為袁公子報仇血恨!”

胡輕侯鼻孔向天,冷冷地道:“螳臂焉敢當車。”

十幾個門閥公子大怒,一齊(拔)出寶劍,大吼道:“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一個門閥公子手腕一抖,厲聲道:“看我乾坤無極劍法!”手中長劍揮舞,瑞氣萬道。

另一個門閥公子舉劍向天,森然道:“胡輕侯,且接下我這一招‘破軍’!”長劍用力砍下。

有一個門閥公子眼神犀利如刀,手指輕輕掠過劍脊,曼聲吟道:“不想今日這吹雪劍吹的不是雪,而是血。”劍光閃爍,耀如朝陽。

一個個門閥公子拔劍斬殺,氣勢如虹,力拔山河!

胡輕侯冷笑:“汝劍利,吾劍不利乎?看胡某取汝等項上人頭。”劍光霍霍,矯如游龍。

蹇碩死死地看著胡輕侯與十幾個門閥公子廝殺,慢慢地伸手托住下巴。

張獠臉色慘白,喃喃地道:“難道這就是世上最強的武功!”

無數流民驚恐地看著鴉雀無聲的前方,發生了什麽事?難道真的打起來了?

數千人面前,胡輕侯與十幾個門閥公子劍光刺眼,咬牙切齒,用盡了全身力量,絲毫沒有放水,竭盡全力的廝殺,唯一的一個問題是,他們之間至少相距了幾十丈。

胡輕侯與十幾個門閥公子廝殺一盞茶時分,十幾個門閥公子氣喘籲籲,累得手都提不起來了。

有門閥公子大聲叫道:“想不到胡輕侯一個人敵我等十幾個人竟然都毫不怯場,我等看來打不過。”

另一個門閥公子眼中流露出刻骨仇恨,聲嘶力竭地叫道:“汝南袁氏德高望重,我等小門閥能夠為汝南袁氏而戰,身死又有何憾?”

一個門閥公子點頭,眼神中的舍生取義奪眶而出,他悲聲道:“所有人跟我上!”

數百個門閥仆役厲聲叫嚷:“為了汝南袁氏!”

然後一齊踏出一步,奮力對著幾十丈外的胡輕侯劈砍。

胡輕侯眼神猙獰:“難道只有你有手下,胡某沒有?”舉起手臂。

煒千帶著百十個流民仆役和山賊大步而出,飛快列陣,齊聲叫道:“蒼天已死,黃天當立!”一齊對著幾十丈外砍出一刀,天地風雲大變!

李城門閥子弟悲聲大叫:“殺!”

數百門閥仆役怒吼:“殺!”

雙方陣前,刀光劍影,喊殺聲震天,一場大戰如火如荼!

一炷香之後,雙方盡數累得不能動了,廝殺就是這麽消耗體力。

胡輕侯大笑:“雖然胡某死傷了七十餘人,但卻殺了兩百餘人,哈哈哈哈,胡某天下無敵!”

十幾個門閥公子大聲叫道:“胡輕侯厲害,我等力不能敵,撤退!”

數百個門閥仆役齊聲叫著:“撤退!”

大隊散開,繞過幾十輛馬車,飛快逃回了李城。

胡輕侯對著蹇碩頓足道:“糟糕!只知道這些人是李城的門閥,不知道是哪個門閥的,又不曾看清對方臉面,如何抓人?”

蹇碩冷冷看她,以為我是白癡嗎?

胡輕侯用下巴指著前面幾十輛馬車,二一添作五。

蹇碩毫無表情的臉上露出了嘆息:“唉,最恨蒙面歹人了,完全不知道是誰啊。可憐我禦林軍死傷慘重。”

煒千帶了人歡喜地檢查李城門閥留下的馬車,不是銅錢就是糧食。

她努力板著臉,道:“老大,敵軍的糧草被我方俘獲了。”

胡輕侯點頭,一臉的哀傷:“死了這麽多人,必須立刻上報朝廷。”

張獠悲傷地看著胡輕侯,蹇碩有好處,我有嗎?

胡輕侯猶豫了,按理張獠是屬於禦林軍的,自然該找蹇碩要好處,沒道理給兩份的。但是看看張獠可憐的模樣,有些於心不忍,好歹一個火場殺出來的。

打眼色,給你一份,閉嘴!

數日後,朝廷收到軍報,某日在李城外遇到蒙面者襲擊,斬殺兩百餘人,己方傷亡慘重,僅僅胡輕侯的家丁仆役就戰死六七十人,而蹇碩的禦林軍人人負傷,僥幸沒有戰死,卻損失了戰馬幾十匹,只能就地采購,懇請朝廷撥款撫恤和購買軍資。

劉洪大喜:“殺得好!”

袁基大喜:“殺得好!”

一群士人大喜:“殺得好!”

……

又過數日,胡輕侯一行人經過某個林間小道。

張獠看四周,低聲道:“有人埋伏。”那些人也太不用心了,竟然一絲隱藏都不做,這也算埋伏?

那夥人中數個大漢賣力搖晃紫色旗幟。

一個門閥公子使勁盯著胡輕侯,沒看到她有什麽反應,大驚失色,難道沒看到?

他低聲喝道:“靠近胡輕侯揮舞旗幟!”有多近就走多近,實在不行就到胡輕侯鼻子地下揮舞,務必讓胡輕侯看清楚。

幾個大漢匆匆跑到了胡輕侯身前一丈,使勁揮舞旗幟。

胡輕侯點頭,招手,小輕渝和小水胡跑了出來,也用力搖晃旗幟。

樹林中的門閥公子大喜,厲聲叫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胡輕侯,你今日死定了!”

百十人對著胡輕侯隊伍中的某一輛馬車揮舞刀劍,齊聲叫喊:“殺殺殺!”

胡輕侯大叫:“哎呀,有人偷襲!”

百十個流氓仆役大叫:“快擋住!殺!”

雙方隔著幾十丈賣力揮舞刀劍,聲嘶力竭地喊叫。

樹林中的門閥公子氣喘籲籲,叫道:“我們上當了,胡輕侯奸詐無比,竟然沒有坐在馬車之內,我們死傷大半,快走!”

胡輕侯大笑:“胡某又殺七八十人,只損失了十幾人,大勝!”

樹林外,幾十輛馬車安安靜靜地等著胡輕侯接收。

數日後,京城得到消息,胡輕侯在某地樹林中遇到偷襲,所幸對方誤中副車,胡輕侯安然無恙,只是損失了十幾個仆役,反殺刺客七八十人。

劉洪拂袖冷笑:“不過是些下三濫手段,豈能成事。”

袁基放下酒杯嘆息:“胡輕侯奸詐無比,想要刺殺胡輕侯真是有些艱難。”

一群士人無奈極了:“河內郡門閥t消息閉塞,竟然不知道胡輕侯擅長空車設誘。”

……

數日後,胡輕侯到達某個縣城外,城外空地搭建了偌大的一個營寨,早有數百人在營寨外恭迎。

蹇碩看到幾個壯漢站在最前面賣力搖晃紫色旗幟,惡狠狠轉頭看胡輕侯,這次又是什麽花樣?

胡輕侯無辜極了,我哪知道?我是受害者!

蹇碩怒視胡輕侯,要不是看在錢的份上,我現在就回京城。

小輕渝和小水胡歡笑著搖晃旗幟,城外數百人立刻松了口氣。

一個門閥公子遠遠地微笑道:“在下乃本地門閥子弟,一直以來受汝南袁氏壓迫,生不如死,聽聞胡縣尉殺了汝南袁氏的公子,大恩大德,莫敢一日或忘。”

他深深行禮:“在下願意舉族為胡縣尉效力,刀山火海,不敢有辭。”

胡輕侯道:“好說,好說。”

那門閥公子微笑道:“胡縣尉遠道而來,我等當為胡輕侯接風洗塵,此處營寨中已經備好了熱水,請胡縣尉早些休息。”

胡輕侯進了營寨,幾十個篝火上煮著熱水,營寨的角落堆著大量的糧食和錢箱。

胡輕侯點頭:“這些熱水不要喝,只能用來燙腳,食水都用我們自己的,凡事小心。”

煒千應了,一路行來,“繳獲”的糧食都被仔細查驗過,絕不會魯莽使用對方提供的食水。

張獠帶著一群禦林軍士卒仔細查看四周,見一群胡輕侯的手下也在各處查看,微微一笑,演戲是演戲,防備是防備,若有人假戲真做,分分鐘就殺光了對方。

待胡輕侯等人都吃過了飯,洗過了腳。營寨外號角聲響。

蹇碩擡頭,終於來了。

幾個黑衣蒙面人舉著火把,吹著號角,大搖大擺地走到了營地門口,見所有人都盯著他們,這才扔下了號角。

領頭的蒙面人大聲地道:“胡輕侯中了我的詭計,以為我等投靠與她,此刻毫無防備,正在酣睡,我等正好殺入營寨之中,悄悄刺殺與她。”

另一個蒙面人大聲道:“只要我等小心謹慎,胡輕侯臨死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一群蒙面人就在營寨門口從左邊走到右邊,又從右邊走到了左邊,許久,這才停下了腳步。

一個蒙面人驚喜地道:“到了,這就是胡輕侯的營帳!”

蹇碩捂住額頭,沒臉看下去了。

張獠興奮極了,張家窮的叮當響,他這輩子第一次看大戲,原來是如此的啊。

小輕渝和小水胡拿著肉脯,蹲在地上歡喜地看著。

一群蒙面人獰笑著對著地面的一根枯草亂砍,忽然叫道:“不好,是稻草人!”“我們中計了!”

胡輕侯眨巴眼睛,還有我的戲份?叫道:“有刺客!”

煒千歡喜了,有我的戲份,叫道:“老大休慌,我煒千來了!”

小輕渝和小水胡大叫:“我胡輕渝來了!”“我水胡來了!”更在煒千背後假模假樣追趕刺客。

幾個蒙面人大叫:“快撤!”

吧唧!

一個蒙面人摔倒在地。

無數人敬佩地看著那個蒙面人,這落地聲是真大啊,塵埃都飛起來了,這才是真正的演員,除了廝殺,任何一個細節都玩真的,說摔倒就是真的摔倒,不帶絲毫猶豫的。

那個蒙面人看著逃走的人大叫:“快回來,我腳崴了!真的崴了!”

煒千帶著兩個小不點都快追到他的身邊了,那個蒙面人驚恐地叫:“別過來!暫停!我給了錢的!”

煒千眨眼睛,怎麽這麽不小心啊?

胡輕侯哀怨地看著那個蒙面人,演戲最重要的是不能穿幫,你啥意思?

那蒙面人委屈極了,意外啊意外,我的腳崴了。

胡輕侯瞅煒千,煒千點頭,一只腳極慢極慢地邁出去,烏龜的速度與她相比簡直是光速了。

小輕渝和小水胡大喜,也開始時間停滯,一只腳懸在空中,身體不斷地搖擺。

胡輕侯看那蒙面人,得加錢!

那蒙面人用力點頭,小意思。

幾個蒙面人匆匆跑回來,背了那個崴腳的人就跑,煒千在背後大叫:“跑的好快,像閃電一樣!”

那蒙面人大叫:“天地之間有正氣,吾不殺胡輕侯誓不罷休!”

片刻後,加戲需要的錢糧匆匆運到。

胡輕侯口述奏本:“……誤中詐降之計……夜半遇刺……幸好微臣設疑帳十幾個,刺客未能得逞……滿營皆驚……追殺刺客……刺客身負重傷,僥幸逃脫……”

數日後,京城內一片嘆息聲。

袁基對門閥的消息能力失望到了極點:“為何又是中了胡輕侯的誘餌之計?”胡輕侯靠這個計謀已經躲過了三個劫難了,就沒人從中吸取教訓嗎?

劉洪大笑:“胡輕侯也算是有些才華的。”區區一個誘餌之計就讓汝南袁氏的門生故吏毫無辦法,就知道這些人都是蠢材。

一群士大夫惋惜無比,早知道河內郡的人個個如此忠義,他們就該多透露一些胡輕侯的言行習慣和慣用伎倆,不知道現在亡羊補牢,通知其餘各地門閥還來不得及。

……

數日後,某條官道上。

幾十輛裝滿錢財和貨物的馬車堵住了道路,遠處百十丈外,有人用力地搖晃紫色旗幟。

小輕渝和小水胡興奮地搖晃旗幟,又有的玩了。

胡輕侯想了半天,沒想明白這次的門閥打算怎麽玩,轉頭看蹇碩:“你猜到對方的戰術了嗎?”

蹇碩死魚眼看胡輕侯:“我什麽都不知道,我是路人甲。”

胡輕侯瞪他:“你收了錢的,動動腦子會死啊。”

蹇碩淡定無比,繼續死魚眼:“我是路人甲,我是路人甲。”

胡輕侯拂袖,瞅了堵路的馬車許久。這裏不過是尋常官道,兩邊只有樹林沒有山坡,無法安排滾木壘石,那幾十輛馬車總不會裝著炸(藥)吧。

胡輕侯派人仔細地檢查了馬車,確定毫無異常,這才接受了馬車,等待對方進攻。

可是左等右等,等了許久就是等不到對方進攻,打量對方,卻見對方眼巴巴地看著己方。

“這是幹什麽?”胡輕侯莫名其妙極了,說句話會死啊。算了,反正收了錢,你們發呆與我無關。

她下令道:“前進!”

車隊一動,百十丈外的人大聲歡呼。

胡輕侯第一時間抓起小輕渝和小水胡,卻沒看到對方進攻,也沒等到偷襲,她破口大罵:“搞毛啊!”以後這種爛劇本打死都不接了。

隊伍緩緩前進,百十丈外的人老老實實看著,絲毫沒有動手的意思。

等隊伍走出了裏許,百十丈的人這才歡呼著沖向官道:“殺了胡輕侯!”“胡輕侯來了!”“不要放過胡輕侯!”

胡輕侯皺眉看著那群人,到底搞什麽?

官道上,那些人大聲叫道:“啊啊啊啊啊!我們來遲了!胡輕侯竟然已經跑了!啊啊啊啊啊!”

一個門閥公子淒厲大叫:“消息誤我!我當以淚洗面,絕食三日。”

胡輕侯吐出一口老血,你丫腦子有病!

官道上,那門閥公子得意無比,什麽與胡輕侯“血戰”,誰知道會不會被胡輕侯記恨,他就算是演戲也不想得罪了胡輕侯。

“這一次是本門閥安排人手行刺胡輕侯,結果計算世間事物,遲到了,胡輕侯早就跑了。”

雖然他人會覺得自己很愚蠢,埋伏都不會,但是他要的是表態,是不是被人以為愚蠢一點都沒關系。

“以後無憂矣。”那門閥公子大笑,胡輕侯遠去冀州,沒有十年八年回不來,以後再也與他無關了。

另一個門閥公子哀傷地看著他:“大哥,聽說張家與胡輕侯血戰,死傷幾百人。”

那大哥無所謂,隨便啦。

“李家與胡輕侯血戰,死傷幾百人。”

“王家與胡輕侯血戰,死傷幾百人。”

那門閥公子哀傷地看著大哥:“別的門閥都死傷無數,對袁氏忠心耿耿,就我家埋伏失敗,胡輕侯的毛都沒有看到,你猜袁氏會如何作想?”

那大哥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怎麽作想?當然是覺得他們家不忠誠咯!

那大哥當機立斷,厲聲道:“不行,我家必須也有死傷!你去聯系胡輕侯,我可以加錢,重來!”

數日後,京城得到最新消息,某個門閥伏擊胡輕侯,死戰一日一夜,門閥子弟死傷過千,門閥男丁半數戰死,孤寡婦孺持刀上陣,終於不敵而退。胡輕侯死傷五百餘人,禦林軍戰馬盡數折損,蹇碩大怒,高價四處購買戰馬,“吾就是自己出錢,也要殺盡國賊!”

劉洪又是欣慰又是無奈,這次看來要給不少錢,打仗就是費錢啊。

袁基下令袁氏所有子t弟當日頭系白繩祭奠那死難的門閥子弟:“有我袁氏一日,必不負他!”

……

胡輕侯在溫縣等待消息時,紫玉羅已經到了下一個縣城。

“我是誰,並不重要,我是來帶你們渡過這次劫難的。”他微笑著看著眼前的戰戰兢兢的門閥子弟。

“只要你們有誠意渡劫,胡縣尉就有誠意渡劫。”

一群門閥子弟秒懂,胡輕侯的使者。

眾人立刻就笑了,胡輕侯也好,其餘門閥也好,最重要的難道不是自己過得好嗎,難道真的為了袁氏或者皇帝獻出生命?

大家都是演員,有事好商量,何必掀桌子。

“諸位只需要用一點點小小的誠意……”紫玉羅拿起一面旗幟放在案幾上,微笑著看著門閥子弟們。

門閥子弟們用力點頭,誠意滿滿的!

數日內,“誠意”遍布河內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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