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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先是037,然後才是她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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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先是037,然後才是她愛人

張栩生反手把門帶上,立正站在周亮鋒面前。

兩個身高相仿的男人眼對著眼。

周亮鋒沖他笑了笑:“劉局又不在,別那麽嚴肅嘛。”

張栩生沒笑,他太熟悉隊長了,盡管周亮鋒刻意掩飾過,但張栩生還是看出他面露難色。

“是有什麽事麽周隊。”

“嗯…”

周亮鋒盯了會兒地面,目光在張栩生擦得錚亮的靴面上停留片刻,隨即又上移,落到張栩生烏黑的眼睛裏,深吸一口氣,在呼氣的時候說:“小張啊,這事我現在跟你說可能不太合適,但是我覺得我作為隊長,況且現在特殊時期,還是得提醒你一下。”

馬上快到十月,國慶在即,這次試飛在所有人心裏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大家都卯足了勁,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張栩生道:“您說。”

“前陣子你提交了戀愛報告嘛,按照流程需要做個背調,這個你知道。”

張栩生點頭表示理解,這是常規流程,像他們這種工作性質的人早就習慣了。

此時他還保持著自信,因為他不覺得虞歲穗的背調會有什麽問題。

“原來應該是沒有什麽問題的,但是最近…”周亮鋒斟酌一番,還是避開了敏感的詞匯,委婉地說,“和她家裏人有關系,具體什麽事我想你應該比我知道得早吧。”

張栩生感到意外,但也只是一瞬間,他的理性很快把心裏閃過的念頭抹去,繼而十分坦蕩地望向周隊:“我不清楚您說的是哪件事。”

沒想到周亮鋒看上去也很驚訝:“小虞沒跟你說?”

張栩生回答:“沒有。”

“也是,”周亮鋒一想也點頭,“估計那邊也瞞著她呢,說不定她自己都不知道。”

“我能知道是什麽事嗎?”張栩生問。

周亮鋒搖頭:“這事現在不明朗,其中關系牽扯得也有點覆雜,既然她沒跟你說,那你就別知道了。”

他又對張栩生說:“我是想提醒你,最近你和小虞不是在談婚事麽,如果這件事坐實了的話,你們倆的結婚報告審核會遇到一點阻礙,暫時通過不了也是有可能的。”

中國人都懂“改天再約”就是“別來煩我“的道理,“暫時不能”就是“沒這可能”。

張栩生那雙寧靜的眼睛黑得無邊無際,他也沒再問,只是說:“我明白,謝謝您告訴我。”

周亮鋒見他這樣的反應,心裏反而過意不去,仿佛這麻煩是自己帶給張栩生似的,頗懷歉意道:“是我考慮不周了,沒想到你不知道這回事。”

“但是小張,話說回來,現在這個節骨眼,你可千萬別分心,任何事情都沒有你肩上的使命重要,明白嗎。”

張栩生這時笑了:“孰輕孰重我分得清楚,您放心。”

周亮鋒很欣慰:“你別太掛心,這樣,我給你透個底,那件事有蹊蹺的地方,無論小虞會不會告訴你,都先穩住,等調查組的同志把結果公布出來再說,在這之前你就安心飛完這一趟,要是小虞有意瞞著你,我想她肯定也是這麽認為的,你也不要怪她。”

最後一句話讓張栩生心底微動,垂眸應聲:“是,我明白。”

周隊也是個細致的人。

“行,”周亮鋒握住張栩生的肩膀按了按,“這幾天好好休息,這次任務我和徐總工都很看好你。”

他離張栩生耳朵近了些,手上的力道也加重:“劉局也很看好你。”

張栩生想起老徐那時對他的暗示,話裏有任務成功就又能晉升的意思。

中校。

肩膀上多顆五角星。

那顆金光閃閃的五角星懸掛在他眼前,這是他夢寐以求的道路,為了這條道路他不會回頭,他的生命不屬於他,而屬於萬頃國土上的碧海藍天。

周隊說得對,無論什麽事都沒有肩上的使命重要。

可這樣堅決的使命感對一個感情細膩的人來說也是一種隱鈍的痛苦。

張栩生能忍下這種痛苦,戰機是向外的利刃,每次起航都背對著故鄉,而她就是他的故鄉。

每每想起這些,他被鑿出細縫的心就愈合,變得無懈可擊。

從地面看天上的戰機,看不出什麽區別,都小得像山鷹似的。

就像山鷹,最普通,也最勇猛。

對張栩生那樣的人來說,他們要像鷹一樣盤旋,像雨燕一樣永不停歇,在無人在意處日夜守護羽翼之下的萬家燈火。

張栩生自然明白,鄭重道:“037保證不辜負組織信任。”

回到屋裏,大家紛紛關心詢問是不是項目的事。

張栩生語調輕松地說:“對啊,隊長給我打鎮定劑呢,讓我好好練,讓你們也不能松懈,今晚加練。”

“加練?!”

“別吧…”

“小點聲,當心隊長聽見再加。”

“甭管他,他就欲拒還迎的命,每次喊不要是他,到時候最積極也是他,看看看看,我說什麽來著——還能跟你搶咋的?”

“哎呦,我體能服剛洗了沒幹。”

“穿我的,我有兩件,等會兒給你拿。”

胡蝶把頭套進領口,邊穿衣服邊問:“栩生哥,你不去?”

張栩生擡了擡頭:“我有事要找老徐。”

“哦,那我們走了啊。”

“去吧去吧。”張栩生朝他們擺手。

等人都走光了,室內一下子安靜下來,張栩生獨自站在白亮的頂燈下,周隊說的話在腦海裏一遍一遍地過,良久才重重出了口氣。

想找人說話。

他不由想,要是齊飛還在這就好了。

不算他們飛長僚機的時光,就算他們讀書考試的時光,張栩生和齊飛的關系也是別人比不了的。

戰友比朋友更特殊,他們像同一個人身上的左右手,以前常有人開玩笑說他們是閻良雙子星。

快五點半了,往常這個時候他會給虞歲穗打電話。

張栩生握著手機,靜靜地盯著腳下的影子。

門響了一聲,鎖扣彈開的脆響異常醒耳。

“呦,不巧了,怎麽有人啊,你們不是加練去了嗎。”

張栩生回過頭,門外是於赫。

於赫伸著懶腰走過來:“本來想趁機偷用你們的器材健個身,人啊真是不能僥幸。”

張栩生問:“練啥?”

“背,”於赫撩起袖子,側過身把肱二頭肌展覽出來,“吔,臂圍好像粗了,看。”

看在幾年交情的份上,張栩生給於赫三分薄面,認真打量兩眼,恭維道:“別練了,再練練成拳王,沒人敢找你看病,陪我散步去。”

於赫心裏美美的:“拳王跟我當航醫又不沖突,這兒這兒,最好再大點。”

張栩生嗤嗤笑起來:“行,到時候打包把你送澳大利亞去。”

“啥意思。”

“沒啥,誇你健碩。”

“你罵我?”

“散步,去不去。”

“剛是不是罵我了?”

“真沒,你知道澳大利亞國寶嗎。”

“考拉,”於赫看張栩生搖頭,立刻改口,“袋鼠。”

“你吃過袋鼠肉麽?”

“沒。”

“不好吃。”

“你吃過?”

“沒,我聽說的,”張栩生又笑了,“去不去散步。”

比起出汗,於赫更樂意閑著,本來意志就薄弱,張栩生一建議,他就爽快答應了。

他們開車出了試飛局,往戈壁走。

黃昏降落在西北戈壁灘上,落日圓得像滿月。

張栩生下了車,瞇著眼往天際望了望,把手插在口袋裏,轉身靠在車門上。

這一面的景象又不同,沒有太陽的餘光,天空一半藍紫一半粉橘,昏曉分明。

於赫坐在車裏舉著手機認真地給夕陽拍照,拍完照又隔著玻璃觀察了一會兒張栩生,然後下車走到他身邊,和他一樣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倚在車門上。

“怎麽,緊張?”

“沒,”此時的陽光是最不刺眼的,但張栩生仍微皺著眉,說,“寧州那邊有點事。”

“噢,為情所困。”

張栩生瞪了他一眼。

後者不在意,兩人並排看了會兒餘暉。

於赫問:“來一根不?”

張栩生轉頭:“你有啊。”

“有啊,我猜你肯定有什麽事呢,我還不了解你?”於赫吐槽他,“就心情不好的時候深沈,一深沈就想抽煙,裝得跟個老煙槍似的,其實是個新兵蛋子,只抽一口,剩下全嗆完了。”

他說著便從衣服口袋裏摸出煙盒,抽兩根煙,其中一根遞給張栩生:“給。”

張栩生接過來看了眼,見是黃鶴樓,挑唇笑笑:“你這個…有點淡吧。”

“這個好,煙堿和焦油含量都少,清淡,小抽怡情不傷身,而且貴,舍不得多買,上不了癮。”

“火機檢查完畢,報告飛行員,可以點火。”

“神經。”

兩人分別點起煙,嘴裏有了東西,自然都不說話了。

灰白的煙霧在這片入夜前戲的寶石藍中翻卷著彌散開去,張栩生平視前方,他的眉眼在煙霧後若隱若現,看上去更黑了。

穿過戈壁的風描畫出他側臉的輪廓。

這裏的風並不溫柔,但讓張栩生心底泛起柔軟的漣漪。

於赫側頭看了張栩生一會兒,忽然笑出聲來:“要不怎麽小姑娘愛看你呢,我老爺們也覺得帥啊。”

張栩生扯了扯嘴角,背過身把煙吐出去,回頭看著於赫,沒有前文也沒有後文地說了句:“你說她為什麽瞞著我呢?”

煙霧像團棉絮似的被風扯散,煙草的味道稀釋得淡淡的。

“她為什麽瞞著你…”於赫思考片刻,把煙夾在手指間擔掉灰燼,“那她肯定有她的原因唄,都是成年人,就許你有主見?”

“我想讓她多依賴我一點,她總是在顧忌,我能感受到,她愛我,心疼我,受了委屈不願意告訴我,在長輩面前維護我,我知道她的好,但我是個男人,我有點…不太習慣,她讓我覺得我變脆弱了。”張栩生說罷又咬住煙,猶豫了一下才緩緩吸氣。

真不嗆,淡淡的,很溫和,像這良夜一樣。

於赫掐著煙默了會兒,忽然被自己心裏冒出的想法逗樂了,摸摸嘴角把笑強壓下去:“說句實話你別生氣,你現在特別像個委屈巴巴的小媳婦,還是個大男主義的小媳婦。”

張栩生當場就推了他一下:“我跟你說正事你在這罵我,有沒有良心,誰大男子主義,你才小媳婦。”

於赫笑著躲開去:“你先罵我的,我得掰回來。”

“誰罵你。”

“誰跳腳就是誰,”於赫轉而正色,“人麽,都有軟肋,但是——”

“不一定不好,像你這樣的人,軟肋能救你的命。”

張栩生不太信:“真假。”

“真啊,老人言,金剛則折,太硬了容易斷,所以有根軟肋中和一下,挺好。”

張栩生半信半疑:“是麽。”

回到局裏的時候,天完全黑了,夜空如同漏勺,罩在頭頂。

去是張栩生開的,來是於赫。

於赫停下車,指著天:“你看。”

張栩生望去:“看啥?”

“那邊星團。”

“看見了,怎麽了?”

“沒怎麽,那是昴星團,我突然想起來,猜你不知道。”

張栩生下車關門:“無聊。”

剛關上門,電話就響起來。

不用看都知道是誰打的。

張栩生唇角不由露出一點笑意。

於赫的頭從副駕冒出來:“你手機?”

“嗯。”

“上次小孫來我這拿感冒藥,跟我吐槽袁述來著,他說了句什麽來著…哦,他說這個點來的電話,不是局長就是嫂子。”於赫走過來。

張栩生讓他瞅了一眼。

“猜對了,我剛剛押了嫂子,那不打擾你們,我先走了啊。”

張栩生笑了笑,接起電話:“餵,歲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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