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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冬天我想和你看初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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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冬天我想和你看初雪

幾個小時前——

虞歲穗結束家教,想著既然出門了就回家一趟看看爸媽。

結果在小區門口碰到了季風的母親。

按照虞歲穗的性格,她是要躲的,可惜沒躲及。

本來可以的,如果她跟一單元的小男孩少聊兩句的話。

那個小男孩在樓下遛狗,虞歲穗看到狗就停下來逗它,小男孩很熱情,直接要把狗繩給虞歲穗。

兩人蹲在地上摸狗。

金毛犬舒坦地瞇起眼睛,蓬松的尾巴晃啊晃。

虞歲穗想,等換了新房子,最好也能養條狗,不知道張栩生喜不喜歡。

就算張栩生不喜歡也是要養的,虞歲穗一直覺得狗比貓好,貓不搭理人,狗就很歡脫,隨叫隨到,要養條聰明的狗,這樣張栩生不在家的時候就有陪伴了。

到時候給狗梳毛,領它散步洗澡,教它立正握手,別的時間畫畫…

用來擔憂的時間自然就少了。

虞歲穗覺得這樣很不錯。

想著想著就要把這個決定告訴張栩生,於是最後拍了拍狗腦袋,站起身來想打個電話。

她看到金毛也站了起來,朝著她身後更大幅度地搖尾巴。

小男孩禮貌地叫人:“阿姨好。”

虞歲穗頓感不妙,緊接著就聽到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聲音,臉上笑容頓時僵住。

“你好星芯…欸,這不是小魚嗎?”

是季風的母親。

季風的母親叫吳舒蘭,是個嬌小文氣的女人,戴著無框眼鏡,知識分子風度,說話聲音也細細軟軟的。

因為她是大學老師,厲蕾每次提起她都尊敬地叫她吳教授。

虞歲穗只能笑著打招呼:“阿姨。”

大人說話小孩子一般不樂意聽,星芯道了再見就拉著狗往大型玩具那邊走,那裏有他的夥伴。

吳舒蘭走過來拉起虞歲穗的手:“小魚,你怎麽在這?”

虞歲穗心虛地根本不敢和她對視,假裝太陽刺著了眼睛,低頭看著吳舒蘭手上的婚戒說:“我回家,好久沒回家吃飯了。”

“回家啊…”吳舒蘭沈吟片刻,虞歲穗不知道她想了些什麽,但下意識覺得會和季風有關。

心想完蛋。

然後吳舒蘭就問出了虞歲穗最害怕聽到的問題。

“季風最近有沒有跟你打電話?我給他發了好多消息,他都沒回,電話也不接。”

虞歲穗緊張得不行,背上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在青海的時候,虞歲穗問過燕陽他們打算怎麽解釋,燕陽說就按隊裏的規矩,要是問起來就先告訴他們季風在執行秘密任務,少說得半年,這個理由能拖一段時間。

虞歲穗強作自然地回答:“是嗎,我也沒有和他聯系呢,他應該在執行任務,戈壁灘上不是沒信號嘛,接不到電話也打不了電話,很正常的,等他回來就會打過來的吧。”

她頓了頓又說:“別擔心。”

虞歲穗不擅長說謊,把散發捋到耳後的動作暴露出她內心的忐忑。

其實虞歲穗的演技很拙劣,但吳舒蘭並沒有註意到。

她和虞歲穗說著話,眼神卻有意無意地掃視四周,像在提防什麽。

虞歲穗同樣沒有註意到她的不尋常。

吳舒蘭拉著虞歲穗往旁邊走了幾步,兩人走到有樹木遮陰的鵝卵石小路上。

“這樣啊,我還和他爸說呢,怎麽最近收不到小風的消息了。”

“他挺好的。”虞歲穗生怕她不信,還堅定地點了點頭。

這時虞歲穗再次記起季風寫在信裏的話——“我很愛自由,這裏正好適合我,你能理解我,我就是風”。

“我知道。”吳舒蘭笑笑。

走在路上的時候,虞歲穗這才發現不對勁。

吳舒蘭始終挽著她的手,但不是尋常那種親昵的挽,反而像領孩子過馬路那樣,牢牢地把她護在身邊。

虞歲穗只是把這原因歸結於她對季風的擔憂,沒往別處想。

周亮鋒猜的對,虞歲穗的確不知情。

事情的起因是焦艷不知從哪得知厲雲去過陸家老宅,那一刻起她的猜忌就生了根,她很清楚王家已經一蹶不振,而厲雲的雲潮卻蒸蒸日上,這令她眼紅得像長了倒睫般難受。

人在處於谷底的時候會嫉妒高於自己的所有人,因此她對厲雲從單純的懷疑逐漸發展到記恨,她深信不疑就是厲雲從中作梗才導致路老爺子對王氏下了□□。

焦艷是個徹頭徹尾的小人,厲家有軍人背景,她不敢動,就把目光放到了虞銳夫身上。

她想了個下作的辦法。

讓王純意去舉報虞銳夫職場騷擾。

做出這個決定,她完全沒有考慮利弊和後果,就像犯了狂犬病的狗,想要咬人是沒有原因的。

起初王純意並不願意,但後來迫於焦艷的壓力——她老在耳邊念叨自己早死的妹妹和托孤的恩情——不得不同意了,但有個請求,不能舉報,最多只能散播出一點謠言。

縱使是焦艷也懂得人言可畏的道理,她覺得這和實名舉報沒什麽區別,就同意了。

那天王純意故意在茶水間假裝打電話,把事先編好的內容講給外面的護士聽,有一瞬間她感到愧怍,但還是按照焦艷的吩咐做了。

不出所料,這些消息很快在各科室傳遍,全院上下都知道了。

虞銳夫自認為身正不怕影子斜,但異樣的目光落在身上,還是有點不太舒服。

他和厲蕾都很淡定,幹脆把停職當成療休養,待在家裏休息,一開始反而難得睡了好幾晚飽覺。

事態變得嚴重是在一個平淡無奇的早晨,厲蕾打開門準備晨跑,發現家門口被人噴了漆。

他們的第一反應是虞歲穗還安不安全。

為了不讓她擔心,這件事他們沒打算告訴她,只覺得這種烏龍,查清楚是很快的,沒必要在意。

但現在情況不一樣了,報覆的意味很明顯,倆人關起門討論半天,也沒討論出個之所以然,感覺被報覆得莫名其妙。

實際上跟他們確實一點關系都沒有。

季家人就住在對門,因此這件事情他們夫妻倆也知道,甚至那群人來噴漆的時候,吳舒蘭還在貓眼後親眼看見了。

“老季,老季!”

吳舒蘭邊換鞋邊把丈夫從廚房叫出來。

“我剛在樓下碰到小魚了,可把我緊張壞了。”

“真是好險,幸好被我拉住了,你說要是被那群人碰到,麻煩就大了。”

“你說他們說的能是真的?”說完便自問自答,“我是不太信虞銳夫會幹那樣的事。”

“你覺得呢老季?”

“吳教授,”季危平對於這種事始終保持中立,把她摁在座位上,說,“吃飯吧,兒子不在可惜了,做了他愛吃的帶魚。”

吳舒蘭往桌上一看,秀眉就皺起來:“哎喲怎麽又燒這麽多,跟你說多少遍別一下子全做了,家裏沒冰箱呀。”

“這新鮮的魚,往冰箱一凍口感就變了。”

季危平在對面坐下,見她表情空白了一瞬,便知道她又想起了兒子。

“好了快吃快吃,嘗嘗,我這次加的豆瓣醬,”他往妻子碗裏夾了塊魚肉,柔聲安慰道,“別擔心他了,那麽大個人還能丟了?”

吳舒蘭端起碗,舉著筷子半天沒動,目光瞥見對面的空座位,鼻子一酸又把碗擱下了:“可他跟魚兒都沒聯系…我這幾天總做噩夢,心裏不踏實,老季,西北太遠了,我就一個孩子,我…”

說著紅了眼眶。

季危平嘆口氣,拿過紙巾遞給她:“現在知道西北遠了,當初你兒子要去,我怎麽說,我說好端端的非去窮山惡水的地方幹嘛,你還批評我,說我婦人之心,沒有大國胸懷。”

吳舒蘭沒理他,安靜地接過紙巾按了按眼角。

“行啦,”季危平表面不在意,心裏其實也關心,說著就去拿手機,“我給他隊友,那個小燕,我給他打電話問下行不?”

“別打,”吳舒蘭卻又按下丈夫的手,“執行任務還能是小風一個人去嗎,你打誰電話都沒用,吃飯吧。”

厲蕾和虞銳夫都不在家,虞歲穗只在裏面待了一會兒,吃了一袋薯片,給爸媽留了字條就走了。

虞歲穗回到梧桐街,進屋就把燈全都打開,她喜歡亮堂堂的。

上次張栩生回來的時候特意收拾了書房,把桌子挪了一下,給虞歲穗的畫板騰出位置,這樣她就可以在家畫畫,而張栩生也能在她畫畫的時候坐在旁邊看書或者看她。

桌上一半是顏料一半是空氣力學。

這好像是一種奇妙的融合,她的生活和他的生活,近乎散漫的浪漫和極致的理性,卻意外得契合。

虞歲穗抱著睡衣從書房外經過,家裏沒人,她把外套脫了塞進陽臺的洗衣機,就穿著白色的內衣大大咧咧地走進浴室。

洗完澡,她削了個蘋果吃。

她習慣用刨刀,很熟練地從上削到下,蘋果皮一圈一圈與肉剝離,從頭到尾不會斷。

最近賬號上的事處理得差不多了,虞歲穗在杜叢的推薦下見了幾位知名的前輩。

杜叢算是他們的師妹,在席間她又大力誇獎虞歲穗,因此幾位前輩對虞歲穗也十分喜歡。

認識的人多了自然就有資源,虞歲穗再次得到參加畫展的機會,時間在十月底,十一月初。

這次她仍然打算畫一幅油畫,但具體什麽內容還沒有想好。

這個展對她而言是走出舒適圈的關鍵一步,有種告別的意味。

虞歲穗蜷縮在沙發上把關於阿舉的合集仔仔細細看了一遍,總覺得心裏空落落像是少了什麽似的,思索後發現是今天沒接到張栩生打來的電話。

她看了眼時間。

早該下機了,難道是他忘了麽。

虞歲穗只知道這次任務的時間跨度很長,並不知道張栩生要飛新機,但她能察覺到張栩生很重視,於是也不由自主地陷入了某種亢奮。

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撥了他的電話。

嘟——嘟——

她在心裏催促,快接呀。

“餵,歲穗。”

張栩生沈穩的聲線在耳邊響起,她的心頓時被撫慰地安寧下來。

有很多想說的話,但說出口還是那句:“今天飛得順利嗎?”

“順利,”張栩生在那頭說,“我想練一個新動作,如果可以的話,你在地上就能認出我的尾跡雲。”

虞歲穗說:“你不飛特技我也能認出你。”

“真的嗎?”

“真的,”虞歲穗很肯定,“我有直覺,但是要是你飛的話,我也很樂意看的。”

就像我們之間的約定,只有我們才能讀懂,這是件很隱秘,也很高調的事。

虞歲穗想。

她聽見張栩生的腳步響著,似乎正在上臺階,便問:“剛回來麽?”

“嗯。”

張栩生沒有過多解釋,虞歲穗也沒多問。

走廊裏不能說話,虞歲穗陪著張栩生一直到宿舍,聽見他開關門的聲音,接著又是腳步聲,然後是風鈴水滴般清脆的叮鈴。

張栩生說:“歲穗,這個冬天,你來西安,我帶你去石川河看雪吧。”

他們都是南方人,沒怎麽見過雪,在寧州那樣的海島城市,頂多只有雨夾雪,誇張得說,人們迎來一場小得像頭皮屑的雪都要開窗同慶。

虞歲穗期待初雪,立刻點頭說好。

夜快深了,他們臨著月光說了會兒話。

末了,張栩生又問她:“想我沒?”

虞歲穗笑著,仍舊說:“不想。”

沈默片刻,張栩生也在聽她這邊的聲音,而虞歲穗此時也站在陽臺邊。

聽了一會兒,張栩生問:“是風嗎?”

“什麽?”虞歲穗馬上反應過來,嗯了一聲,“是,最近風有點大,可能有臺風要來,等會兒我看一下預報。”

“我看了,叫茱萸。”

張栩生似乎是打開了免提,點進百度搜索了臺風實時狀態。

虞歲穗倏地笑了:“茱萸?一個臺風怎麽叫這麽文雅的名字。”

聽見她笑,張栩生也跟著微笑:“等臺風過了我們就團圓了,好名字。”

“你們要等到國慶麽?”虞歲穗問完才意識到這又是個不能回答的問題。

張栩生沒有刻意回避,說:“多虧你提醒我,這次我可以休假多休幾天,多陪你。”

虞歲穗鮮少撒嬌:“能陪多久,兩個星期可以嗎。”

“可以的。”

“晚安,栩生。”

“晚安,…”

虞歲穗楞了一秒,追問:“你剛才叫我什麽?”

張栩生又不懷好意地低笑起來:“沒聽見?沒聽見就拉倒了。”

虞歲穗要求:“再叫一下。”

“那你說想我啊。”

“…”虞歲穗撅了撅嘴,小聲道,“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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