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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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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02

謝令蕎惜敗,輪葷話,她說不過唐至廷,尤其在床上。不可否認,隔著一面屏幕,唐至廷那嘴皮功夫不輸現實,最後謝令蕎忘了是怎麽關視頻的,腦海空白,像是煙花燃後一瞬的美好、悵惘和難過,帶著她回到了十二年前的盛夏。

她和唐至廷的故事,或者說是“鬧劇”,起於謝家搬來江城後的幾年。謝家生意做得大,房子也隨之大了起來,在零九年的盛夏,他們搬進了被譽為江城富人區的香江水榭,和唐家咫尺之距。

搬到香江水榭第一天,謝家夫婦就帶著謝令蕎上唐家去拜訪,兩家人聊得融洽。拜別唐家夫婦出了門後,謝伯同對謝令蕎耳提面命,說謝家今日富貴靠的是唐家幫襯,還說她要跟唐至廷處好關系。

謝令蕎當時只覺荒唐,她沒見過唐至廷,卻早在謝伯同反覆多次囑咐下生了錯覺,好似她真能和唐至廷處好關系。

她轉到唐至廷上的初中,和他同班,還當過一段時間的同桌,給他帶早餐,替他打掩護,幫他寫作業,處處無不透著討好。

以至於唐至廷和旁人笑著說——謝令蕎?就是小城市裏暴發戶帶來的孩子,送你你要麽?

謝令蕎聽後哂笑,可怎麽辦?謝伯同說承了唐家的恩惠,得還呀,否則她現在仍和母親呆在那漏雨透風又發黴的出租屋裏。

她有自知之明,既然唐至廷瞧不上她的做派,那便不叫他心煩,免得兩三句話就將她如今的所有碾作灰塵。正遇上班主任調座位,兩人不再是同桌,謝令蕎也懶得再殷勤地巴巴湊上去。

謝令蕎和唐至廷的房間正對著,窗戶邊沿相隔一步,意思是只需擡個腳就能跨過來。

她依稀記得是半個月沒有搭理唐至廷,某個周末午後,唐至廷從她的窗沿躍進來,姿勢忸怩,少年正值變聲期,一把聲音活像公鴨嗓,問她:“餵,幹嘛最近不找我。”

彼時謝令蕎伏在書桌前寫作業,聽了唐至廷的話,笑了,她原以為是自己下賤,現在才發現下賤的是唐至廷。

直到高二,仍然是一個午後,風吹得清爽,粉嫩窗簾紛飛,她的作業沒寫完,從窗臺跨去找唐至廷。以往唐至廷不是拿著筆記本在追美劇,就是在打游戲,今天反常地窩在了床上,本是熱氣黏膩的夏天,他卻欲蓋彌彰地蓋了被子。

謝令蕎身態輕盈,落地聲響極小。眼見男生身上的灰色被子聳動,耳邊有細微的喘息聲,謝令蕎當即明白了。思忖片刻,她沒有走,臉上浮起惡劣的笑,到了唐至廷床旁,兀地出聲,聲音帶著無辜天真,如同誤闖禁地的小鹿,“要我幫你麽。”

這一句話將他們的關系推向一發不可收拾的境地,沒有退路。

他們在床上互幫互助了很多次,或是在唐至廷的床上,或是在謝令蕎床上,或是在酒店床上,但始終沒有突破最後一道線。兩人彼此臉紅著、探索著,後來謝令蕎笑著問唐至廷怎麽忍得住,他說舍不得,那時她便知唐至廷是最下賤的了。

門鈴聲把謝令蕎思緒拉回,她起身簡單收拾一下,到門前貓眼望了一眼,是推著餐車的酒店服務員,不用想,當然是唐至廷的手筆。

-

翌日謝令蕎中午才醒,開了窗簾,她遙遙望去,光束落在鱗次櫛比的幢幢大廈上,熠熠作閃,街道車水馬龍,來往路人如塵大小,恍若微縮版模擬人生。

這是她曾經所渴望的鋼筋森林。

她洗漱完畢,把相機架好,身前化妝品一應俱全。錄制一個簡短的開頭,謝令蕎就開始“自言自語”,直至整個妝容完成。

她在大一時機緣巧合被學生會的一個妹子喊去拍宣傳片,反響不錯,倒是讓她找到了一個運營自媒體的愛好,從美妝博主開始,平常更些化妝視頻和日常vlog,收入相比謝伯同給的零花錢自是不可觀,但她初衷也不是為了賺錢,全憑心意運營賬號。

倒是沒想到如今人氣不低。

化完妝再換身相搭的衣服,謝令蕎舉著GoPro出門。她來雲城還有另外一個意圖,見老友——正是大一時請她拍宣傳片的妹子塗思月。塗思月大四從英語跨考到傳媒,畢業進了一家雲城的娛樂公司。

謝令蕎兩天前和謝伯同吵了一架,待在江城沒什麽意思,想起塗思月也在雲城,便促成了兩人今日見面。

老友見面,話有得一陣說,主題無非是工作與感情,再加上一些對往事的追憶與感慨。

要談工作,謝令蕎學的管理,但也只是個半吊子水平,謝伯同把公司交到她手上,只怕沒個半年就得被她謔謔完事,前兩天與謝伯同吵架,也是因為這事。

“蕎蕎,你和唐至廷打算什麽時候領證啊?”

這是到談感情part了。

“你覺得我和唐至廷一定會結婚嗎?”謝令蕎認真地問。

“你們大一就談到現在誒,數著有七八年了,別說我,肯定全都覺得你們會結婚。”塗思月訝異於謝令蕎的反問。

謝令蕎笑而不語,塗思月敏銳,嗅到異樣氣息,再三追問,謝令蕎也只含糊了過去,將話題轉移。因塗思月的公司正籌備一檔節目,籌備階段事也不少,她連飯都沒吃完就被call回公司,匆匆和謝令蕎約了下次見面,立馬出去打了車。

謝令蕎一人打卡了幾處網紅景點,走得腳軟,在日落前找了一處咖啡廳坐下。日落後,她坐了在派出所。

關謨趕來時,謝令蕎孤身坐在調解室裏,還在刷手機。見女生應當無恙,關謨懸著的心這才落了幾分,方才論壇閉幕式結束,他出了會場就接到唐至廷電話,說謝令蕎出事在派出所。後面的話關謨無心聽了,和導師打了招呼就往這邊趕。

謝令蕎聽見聲響,擡起頭。關謨一頭微分碎蓋淩亂,胸腔起伏著,就算面上依舊沒什麽波瀾,可謝令蕎看得出他的緊張以及狂奔後的狀態。她收起手機,朝關謨彎了眉眼,“你來啦?其實都是小事,沒想到他還是給你打了電話。”

關謨走近了兩步,他已經調整好了呼吸,語氣平直淡然,問:“有受傷嗎?”

謝令蕎搖頭。

與此同時,警官帶了一個看著五十多歲年紀的男人走進來,男人背有些佝僂,渾濁的眼珠不安分,四處亂瞄,相由心生。

就在一個小時前,謝令蕎從咖啡廳出來,傍晚人流不少,尤其這一片有很多像她一樣打扮得漂亮的女孩來打卡,男人舉著手機放到腰間,穿梭人群,偷拍來往女生下身。

謝令蕎用手機拍下他的動作,末了上前把他揪住報了警,後翻看男人手機,才知自己也成了受害者。

此刻坐在調解室,男人仍嘴硬狡辯。關謨在謝令蕎旁邊,慍意難掩,如果表情會說話,他現在臉臭得能把男人罵得體無完膚。

“我們不接受和解。”關謨冷了聲音。

謝令蕎正想說這句話,她循聲向關謨看去,註意到他不同於尋常的冷靜,眼下的慍怒倒讓他看起來沒那麽呆,有點新奇。

兩人又是一前一後出了派出所,天色黑了。

“關謨,你好像很生氣。”謝令蕎踏快了兩步,與關謨並肩而行。

“沒有。”關謨回覆。

“當時他要是有過激舉動怎麽辦?”關謨沒忍住,又說了一句,“你勢單力薄,貿然對上一個男人,力量懸殊,怎麽會贏。”有責備,有擔心,也有後怕。

都說謝令蕎嬌氣,可她正義起來也不像要命的,關謨心想。

為了生活費和母親的住院費,關謨在大一就已經身兼數職,一周有三天在校外奶茶店兼職,白天有時間就跑校內外賣,另外四天晚上跨區去做家教。

有一晚輔導的學生放了學沒回家,去打籃球,因此連著關謨的輔導課時往後拖了兩個小時,等他坐地鐵回到學校那邊,已經快晚上十一點。

饒是關謨再怎麽想,也想不到自己會被搶劫。

他出了地鐵站口有一段距離,一個看著比他小不了幾歲的男生拎把小刀就湊到了他跟前。正當他要把錢包丟出去,不遠處穿著女生厲聲呵斥,舉著手機喊:“我已經報警了,你再不跑可就來不及了。”

關謨起初覺得她愚蠢不要命,哪有朝握刀的罪犯說已經報警了。但男生顯然沒見過什麽風浪,被唬住了,握刀的手抖得像帕金森,最後棄刀而逃。

女生隨後走來,撿起小刀,往自己手上刮了兩下,沖關謨笑說:“同學,那小孩經常在附近晃蕩,被教育過很多次了,而且這刀沒開刃呢,別怕。”

關謨定睛一看,那刀邊圓滑,松了口氣,原來是自己愚蠢了。等他回過神來,女生已經離去。

而他再見到那張熟悉的面孔,是在學校大屏播放的宣傳片上,女生裝扮同那晚一模一樣——馬尾高束,印著學校logo的純白t恤恰到好處松垮地紮進直筒藍色牛仔褲裏,聲線青春活力。

關謨隱約聽見了一陣心跳聲。

後來他知道她叫謝令蕎。

關謨態度異常得出奇,謝令蕎意識到了。氣氛過於沈重,她倒是語氣輕快,“這不是沒事。你那麽緊張幹嘛。”說者無意,卻最容易點到聽者最為痛苦的地方。

差不多得了,關謨不斷在心裏告誡自身。

他有什麽資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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