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死亡突然降臨在身邊時，你是毫無防備的，又是極其痛苦的，就像是大海裏突然失去了舵的小船，絲毫動彈不得，卻又四顧茫然。

到了晚上，很多人都開始離去，白陌乾和南宮璟默默地收拾著東西，又互相不打招呼，但是又極其默契地幫助程若璃聯系後續的工作人員。

戴上白色麻布的程若璃跪在靈堂前，從天黑一直到天亮，程曉曉因為中途暈厥過去，早已經被安排在房間裏開始休息。

“若璃，我剛想起來，我忘了一件事。”門外有個大叔重新進來，翻出了手機，點開裏面錄制的一段視頻，解釋道：“這是程媽臨走之前讓我錄的，她說一定要交給你。”

眼睛幹澀的厲害，膝蓋也跪的酸疼，在白陌乾的攙扶之下，她勉強站起來。

點開視頻，程媽形容枯槁地出現在眼前，止住的淚水再一次洶湧而來。

“若璃啊，其實有些話想說很久了，但是一直不知道怎麽開口，若琪告訴我你是因為失去記憶了，對以往的事記得不是很清楚，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一開始我是不願意讓你來承擔程曉曉撫養的責任，因為我真的不是一個好人，總是想法設法地從你們家得到好處。甚至為了你父母留給你的家產，而不惜把十幾歲的你趕出家門，不管不問，我很害怕你哪一天都想起來，那曉曉又該怎麽辦？”

像是塵封了很久的木箱，一下子被打開，裏面呈現的東西早已經破舊不堪，面目猙獰，程若璃聽著視頻裏的人說的話，徹底明白了程媽每次欲言又止的模樣是因為什麽，是愧疚。

“但是這幾年來證明我想多了，你對待曉曉就像是對待親生女兒一樣，也把我當成你的母親一樣對待，有時候我就會想，我上輩子究竟是做了多大的好事，才能遇到你這樣地外甥女。”

“若璃，對不起，當初就是因為一己私利，我沒有理由來為自己辯駁什麽，我早就知道自己錯了，錯的很離譜，你叫我媽的時候，我心裏真的很惶恐，但是又覺得幸福，我的生命終於要結束了，我一早就預見了這一天，因為這是上天的懲罰。”

“若璃，拜托你好好地照顧曉曉，我知道一個女人帶著一個孩子獨自過活的時候是什麽樣，在國外的日子，你肯定也不好過，雖然你從來沒說過，也不抱怨，但是我看的出來。”

“我也希望你找到好的歸宿，有個愛你的人疼你愛你，保護你，當然對方如果喜歡曉曉就更好了，我可能再也看不見你結婚的樣子了，想象你穿婚紗的時候，肯定很美，若璃，好好地生活。”

視頻以程媽的笑作為結束，那個笑很苦澀，甚至能在最後的鏡頭中，聽到那些儀器喧囂的聲音。

“當時送進醫院，不到一個小時，醫生就宣布無法救治，這是她強撐著錄下來的，若璃，其實有些話本不該我說，但是我還是想說，程媽她活的太苦了，我們也知道她並不算個好人，但是人都會犯錯。”

大叔說完，看著一直低著頭的程若璃嘆了一口氣，然後轉身走進夜幕裏。

程若璃說不清她心裏現在的感覺，就好像是身體掉進冰窖裏，冷的厲害，卻連顫抖沒有辦法發出來，南宮璟緊緊地摟住她，他都知道，都明白，甚至能夠理解她會沖進夜幕，理解她恨這個剛剛過世的故者。

但是程若璃沒有再哭，也沒有沖出門，更沒說一句話，只是身上的溫度漸漸低下去。一雙手冰冷的厲害。

“若璃，回房間休息吧，剩下的事交給我。”

佇立良久，南宮璟慢慢地從墻邊蹲到她的面前，低聲勸慰道，由下而上的視角將程若璃眼底那片寂涼一覽無餘，他的心也跟著動了一下，像是皮鞭抽了一樣，生疼。

她像是，沒有聽見一般，依舊靠在白陌乾的肩上，無聲地看著前方白陌乾只好將她抱起來帶回房間。

她一直不肯閉眼，白陌乾也不敢問她是怎麽想的，只好坐在一旁，拉著她的手，靜靜地陪著。

“我該原諒她嗎？我現在才發現我竟然和她生活了那麽多年，如果沒有她，我之前也許不會過得那麽淒慘。”像是烏雲壓下來的暴雨，她這一刻終於爆發了，那紅紅的眼眶裏蓄滿了淚水。

白陌乾不知道該怎麽勸慰，這樣的一個情況，大概是誰都接受不了，他的手被抓的很疼，程若璃不長的指甲深深地嵌進他的肉裏，流出絲絲血痕。

“事情都過去那麽久了，而且我也不記得了，也許有些事就是應該用來遺忘的，在我的記憶裏，她並不是那樣一個人，對嗎？”她在向白陌乾尋求答案，他點了點頭。

程若璃無力的一笑，卻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她的手忽地松開，呢喃道：“如果不是她將我趕出家門，那當初救你的人會不會就不是我了？”

像是在問自己，又像是在問白陌乾，他一楞，是啊，難道僅僅是因為當初程若璃救了她，他才會喜歡上她嗎？

他的雙眸緊緊盯著程若璃，看著她的眉眼，忽然就有了答案，低聲說道：“若璃，。如果當時救我的不是你，那我的餘生也會用來與你相見。我喜歡你，不是因為那天的相救，而是和你待在一起的日子。”

“我很喜歡和你在一起，所以如果當初不是你，我們終究也是會相遇的，因為我相信緣分，只不過是早一點或者遲一點而已。”

“所以，你要是不來，我就去找你，找不到你，我就等你，如果遇見的不是你，那我怎麽會隨便找一個人舉行婚禮，感恩和愛不一樣，我分的很清楚，我感恩那個雨夜你伸出的手，但我愛的是你，與遇到的時間地點和發生的事都沒有關系。”

他的手輕輕拂過程若璃的臉，因為哭了很久的緣故，她的臉緊繃著，而且每一寸都冰涼的厲害，他低頭吻下去，從額頭一寸寸向下，到眼睛，鼻子，嘴，下巴。

程若璃笑了笑，閉上眼睛，哭了一整天，此時累的很，白陌乾親了一會，也很快地幫她蓋好被子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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