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chapter.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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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chapter.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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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頌恩累了一天, 晚上十一點才和趙育明從學生家回來。
學校有個女生叫陳芝芝，今年十一歲，家裏只有一個爺爺, 媽媽在她一歲那年車禍去世, 而爸爸則是拿了賠償款以後另娶新人, 又嫌棄她是個女孩, 把她丟給新塬村的爺爺，再也沒有管過她。
而十年後的這位爸爸突然來到新塬村要將陳芝芝帶走, 若是不走, 他便起訴奪回撫養權。
陳芝芝不願意, 同學們跑到學校找到了趙育明, 他們兩個在陳芝芝家同陳芝芝爸爸陳剛協商撫養權的事。
陳剛態度堅決，是必須要將陳芝芝帶走的，任誰來了也沒用。
程頌恩看陳剛的打扮，應當是在外面過得不錯的, 十年間不聞不問, 這突然上門，怕是另有所圖。
對於重男輕女的人, 程頌恩向來是鄙夷的，哪怕是陳剛能帶給陳芝芝更好的生活和教育，也得問問她的意思才是。
兩人同陳剛交談了一天, 才給了兩天時間給陳芝芝考慮，而不是立刻就要把人帶走。
“這也只是緩兵之計，我們終究是外人，倘若陳剛真鐵了心要帶她走, 我們又能如何呢。”
“話雖如此。”程頌恩冷靜分析，“但事出反常必有妖, 只要我們找到他的漏洞，他即便是起訴，他也落不得什麽好處。”
趙育明一楞，從未見過程頌恩如此，他笑了笑說:“程老師看樣子很有把握。”
“不是很有把握，總歸要試試。”
“好。”
程頌恩回到房間，這個時間莊雯應該已經睡了，她原本想拜托莊雯去查查，後又想想莊雯工作太忙，怕是分不出精力來。
她最後將電話打給了卓斐然。
卓斐然接聽後還是那副吊兒郎當的語氣問:“這麽晚給我打電話，有事求我。”
“答對了。”程頌恩同樣玩笑的語氣回他，“幫我調查個人，只有一天時間。”
“可以，調查誰？”
“我一個學生的爸爸。”程頌恩問，“但我只知道名字和大致的年紀，能查到嗎？”
卓斐然底氣十足:“足夠了。”
“好，麻煩你了。”
掛了電話後，程頌恩把陳剛她能知道的信息短信發給卓斐然，如釋重負地躺在床上，卓斐然能這麽打包票，只要拿到陳剛的信息，她就還有和他商量的餘地。
累了一天，她臉都沒洗，直接睡了過去。
原以為卓斐然至少得一天時間，誰知隔天中午就給她發來，讓助理加她微信把文檔發給她。
程頌恩很驚訝卓斐然的效率，她點開大致看了眼，是陳剛沒錯。
陳剛拿了賠償款之後在港城先是開了家煙酒店，生意穩穩當當，賺了點小錢之後用剩下的錢做了投資，之後便是平步青雲。
前兩年有了自己的工廠，活的是風生水起，卻把自己的女兒留在新塬村，分明離得不遠，卻未想過來看一次陳芝芝。
只是這些都不是他突然跑來新塬村爭撫養權的原因，只能說明他是個不合格的父親，可兩相對比，能把陳芝芝留下的概率並不大。
程頌恩有些失落，直到最後一頁她看到了陳剛在一家醫院的診斷證明，上面清清楚楚寫了陳剛因車禍意外失去了生育能力。
程頌恩捂住了嘴，她沒想到卓斐然連這個也能弄到，她連忙撥了電話過去，詢問他:“你怎麽查出來的？”
卓斐然問:“你沒看是哪家醫院嗎？”
程頌恩倒是沒仔細看，她看了眼左上方的名字，是謝氏旗下的一家分院。
“說來也巧，這人半年前車禍，正好送到長江分院了，診斷結果出來他不信，在醫院鬧事要賠償被拘留了兩天，宋思明親自去逮的，完事他還在警局鬧著要投訴宋思明，又被關了一周。事情鬧開來嫌丟人又不起訴了，這人是真逗，你昨晚發給我的時候我就猜到是他，這不聽你反應還真是。”
程頌恩扶額，這三人還真是……
“那這病歷……”
私拿人病歷可是違法的。
卓斐然明白程頌恩顧慮什麽，很直接地說:“你們自家的醫院，阿述說了，大不了賠點錢的事，你要就給你。再說了，那孫子肯定不會為了這事起訴你，多丟面啊。”
“是這個理。”程頌恩猶豫了下，但一想到陳芝芝，心一橫，“好，這事謝謝你了。”
“別謝我，我就走個流程，那東西阿述不開口我也拿不到，不過……”卓斐然停頓了下，“算了，你忙你的去吧。”
他突然停頓，程頌恩疑惑他原本要說的話，但時間不等人，她得先去處理陳芝芝的事才行。
程頌恩叫上趙育明一塊去了陳芝芝家裏，擔心一會兒場面會失控，她沒有讓陳芝芝回家，而是安排她下午去同學家暫住一晚。
到了陳芝芝家，陳剛正和爺爺爭論當初她拋棄孩子不管不顧的是，陳剛氣急敗壞之下，說起話來更是粗鄙不堪。
程頌恩和趙育明上前阻止，她看著陳剛，還是想商量著來，便態度平和道:“陳先生，我明白你的愛女之心，不過孩子跟著爺爺這麽多年了，這樣突然分開她肯定接受不了，倒不如先跟她慢慢相處著，到時候再看要不要把她接到身邊呢？”
“不可能！”陳剛態度惡劣，“這才養了幾年就不敢認我這個親爹了，再待下去還得了，待著這，怕是一輩子也見不了什麽世面，真是沒出息！一群沒眼界的東西，你一個女人懂什麽。”
趙育明見他出言不遜，立刻擋在程頌恩面前說道:“陳先生，程老師可是港大的高材生，麻煩你放尊重點。”
程頌恩倒是不屑於同這種人爭辯什麽是非，正事要緊，她知道同陳剛外講道理已經沒用了，便拿出了診斷報告。
“你是因為這些年一直沒個孩子，半年前又失去生育能力，無奈之下才找上陳芝芝的吧。”
程頌恩一開口，房間內的其他三個人都震驚了。
陳剛怒道:“你胡說！”
程頌恩舉著手機給他們看:“這是你住院醫院的診斷報告，白紙黑字寫著，難道你還想抵賴？”
“那又如何？”陳剛說，“我有錢，我比這老不死的有錢，孩子照樣會判給我。”
程頌恩笑說:“是沒錯，不過你多年對陳芝芝不管不問，十年的撫養義務並未履行，如今因生育缺陷，突然想要回孩子，你這樣的人，誰能保證你是真心對她好呢？你猜法官會不會重新考量？”
“你！”陳剛惱羞成怒，擡手便要打程頌恩。
程頌恩並不畏懼，反而繼續說:“我前面說的也是給你留著臉面，給你一個重新做父親的機會，倘若你不要，那就沒有臉面給你了。”
“大不了你去起訴，我會找全港城最好的律師為老人家辯護，比有錢是嗎？我倒是很樂意跟你玩玩，看看到最後落荒而逃的哈巴狗到底是誰！”
陳剛徹底被程頌恩激怒，原本不敢動的手朝著她打來。
下一秒，程頌恩感受到一陣清寒的氣息將她包裹，不等她反應，陳剛的肚子重重挨了一腳。
她擡頭往上方看，沒想到會在這樣的場合和謝容述再見，他陰冷的眼神，正視前方，聲音沒有半分溫度。
“你碰誰的人？”
陳剛被踹在地上，半天起不來，捂著肚子喊叫，揚言要起訴他們。
一旁的趙育明跟著就是一個白眼。
程頌恩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驚呼出聲:“謝容述？”
陳剛在港城打拼多年，即便是認不出謝容述也認得他的姓，整個港城姓謝又這麽狂的，怕不會再有第二個。
陳剛不再嚷嚷，態度一下緩和了不少，他不能確定對方是誰，但這時候知道硬鋼對自己沒有好處。
“我剛在外面聽了一耳朵。”謝容述的聲音慢條斯理，“她說的方案要麽你聽，往後對老人孩子好些，要麽，打官司我們有的是錢跟你耗，不過你得想想，在港城還有沒有你的一天。”
陳剛一聽，立刻賠著笑臉:“這，您這是哪裏的話，我自己的孩子，肯定是要對她好的。”
謝容述輕笑，目光裏覆了層霜，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陳剛，牽起程頌恩的手往外走。
程頌恩還在狀況外，邊走邊跟趙育明解釋道:“趙老師麻煩您了，我先離開下。”
趙育明點頭:“好。”
除了陳芝芝家，走了有一段路，謝容述才“嘖”了一聲，整個人壓在了程頌恩的身上。
“怎麽了你？”程頌恩忙扶著他，上下打量關心他的身體。
謝容述微蹙著眉:“腿疼。”
“腿疼？”程頌恩看了這一路的雪，開車應當是不能進來的，“你怎麽來的？”
謝容述擡了擡下巴:“走上來的。”
“從鎮上？”
“嗯。”
程頌恩氣的打了下謝容述，這裏距離鎮上至少二十公裏，走上來怕是要四五個小時，今天又下著暴雪，他就這樣靠著雙腿走到了她的身後。
外面實在太冷，擔心謝容述站太久他的腿受不住，程頌恩忙扶著他先回了學校的教職工宿舍。
好在她走的時間不長，房間裏還有些餘溫，沒有很冷，她扶著謝容述坐下，過去通了火爐，沒一會兒溫度便上來了。
“你坐那等我。”程頌恩在櫃子裏找到之前謝容述給她寄的暖寶寶，撕開包裝貼在他裏面的褲子上，“倒是給自己用上了。”
謝容述笑著說:“說明我有先見之明。”
“還貧？”程頌恩忍不住說，“真該把你還關在門外。”
“你才舍不得，你剛剛可緊張了。”
程頌恩看他一眼，沒和病號計較，他這麽大老遠過來，沒發燒都不錯了。她在藥箱裏找到了自己備的抗病毒顆粒，喝了水給謝容述沖開，等放涼了喝。
謝容述大半夜來的，早上到現在還沒吃飯，學校食堂這會兒早關門了，她房間裏也沒什麽吃的，只好去村民家裏借了點菜炒好給他。
程頌恩把盤子端到桌上，扶著謝容述過去坐下:“就這水平，將就吃。”
“不將就。”謝容述笑說，“求之不得。”
“又來了。”程頌恩坐謝容述對面，猛然想起卓斐然說了一半的話，看來他要說的應該是這事，“要來也不知道提前說。”
“提前說了不就給你拒絕我的機會。”
程頌恩一楞:“那你也得等開春來啊，這麽冷的天，你是真不怕啊？”
“不怕。”
謝容述看著她，目光柔和。
程頌恩被他看的別扭，立刻別過臉看向桌角，算起來，他們已經快一年沒有見過了。
她問:“還好嗎？”
謝容述餓久了，也嘗不出鹹淡，很隨意地回答:“你是問哪方面？”
“沒，隨便問問。”
“公司一切都挺好的，我爸媽身體健康，就是老念叨你。”謝容述平淡道，“毛球也好，就是老了沒之前那麽折騰了。”
程頌恩看著謝容述，輕聲問:“那你呢？”
似是沒想到程頌恩這麽問，謝容述的動作一頓，笑說:“也挺好的。”
“嗯，那就好。”
重逢的喜悅在這漫長的時間裏逐漸被沖淡，氣氛反而尷尬起來，兩人面對面坐著卻沒再說一句話。
謝容述一夜沒睡，吃過飯後，程頌恩安排他在房間休息，她得去教室給孩子們上課了。
到了下午，程頌恩在食堂打好了飯給謝容述，她回來時，他還沒醒，她便把飯盒放在火爐上保溫。
等謝容述的功夫，她又去了一趟陳芝芝家，聽老人家說他們離開沒多久陳剛便離開了，還留下了一筆錢。
老人把錢推給程頌恩，不知如何處理。
程頌恩說道:“這本就是他該給的，您不必有壓力，之後他應該不會再來找麻煩了，不過他畢竟是孩子的親生父親，有些事情總是避免不了。”
老人家嘆氣:“我知道。”
離開了陳芝芝家，路上正好碰見她和黃佳她們一起走，她沒當面說什麽，只說完陳芝芝回家，爺爺還在等。
陳芝芝聽到這話，眼裏的驚喜快要溢出來:“真的嘛老師，他走了嗎？”
程頌恩點頭，陳芝芝聞言背著書包一路狂奔回去，邊跑邊在後面喊:“老師再見，謝謝老師。”
黃佳招了招手同她說再見。
“再見，路上小心點。”
–
程頌恩回來時，謝容述還沒醒，擔心他睡久了晚上睡不著，她過去，輕輕拍了拍他的臉，把他叫醒。
謝容述睡得沈，半天才醒過來，他艱難的睜開眼，環視一圈才反應過來自己在哪。
程頌恩的聲音慢悠悠飄來:“起來洗臉吃飯。”
“嗯……”謝容述仍閉著眼，環視緩不過那個神來，等了好久，他才坐起身，從床上下來。
下床時，他差點忘了自己腿上，吃痛地“嘖”了一聲才知道小心。
熱水都是打好的，毛巾是用的程頌恩的，飯盒也是。
程頌恩扶著墻坐下，飯盒的飯菜相對簡單清淡，不過來之前他做好了心理準備，並未多在意。
謝容述剛睡醒，又風塵仆仆而來，臉上氣色不好，一副病懨懨的模樣，他領口襯衫因為睡覺怕勒得慌，所以敞開著。
程頌恩輕咳一聲，指了指脖子示意謝容述註意形象。
謝容述不以為意道:“又沒外人。”
“畢竟是在學校，你正經點。”
“是是是，程老師。”說著，謝容述放下筷子將領口的扣子系好。
程頌恩給他們燒了水，山裏的水難免鹹澀，她平時會買點花茶泡著喝，這樣會遮蓋掉水原本的味道。
她正泡茶，忽地想起一事:“你怎麽會突然過來？”
謝容述的神色不可捕捉地頓了下，隨後又很快恢覆:“突然嗎？”
“還不突然？”程頌恩算這個時間，他必然是昨晚半夜從港城出發，“到底怎麽了？”
謝容述沒有再隱瞞，也沒瞞她的必要:“我都知道了。”
“什麽？”
“你離開的原因。”
程頌恩眉心微動，卻在視線對上的那一刻避開了謝容述的目光:“所以呢？來找我要答案。”
“不是。”謝容述看向她，“就是想你了。”
他眼看著程頌恩在話說出的口的一瞬間，眼睛短促地覆上一層水霧，她深呼吸了下，眨了眨眼睛，熟練的收回。
程頌恩問:“打算待幾天？”
“沒打算走。”謝容述坦然的很，“你在這一天，我就陪你一天。”
程頌恩大驚:“你沒跟伯母說？”
謝容述很平靜的語氣:“我又不是小學生，用不著去哪還要給家裏報備。”
“你……”程頌恩一時無語凝噎，“這是報備的問題嗎？”
“我知道你要說什麽。”謝容述放下筷子，吹了吹杯子裏的果茶喝了一口，“我這人自小沒心沒肺慣了，我可以拋家棄業來這找你，但你不會，你放不下家裏對你的養育之恩，既然你過不來，那我就過去找你。”
“不可能。”程頌恩態度堅決，“等你腿傷好了就給我回去。”
“給你？”謝容述說，“你是以什麽身份跟我說這話的？”
“我……”程頌恩說不出來，她如今連個合理見他的身份都沒有，哪裏能做主他的決定。
看她猶豫下來，謝容述的神色落寞，苦笑了一聲:“你對所有人心軟，卻唯獨對我狠心，你就是仗著我喜歡你，膽小鬼。”
說完，謝容述起身，摔門而去。
程頌恩氣的不行，分明她為了他才決心離開謝家，反倒被他從頭到尾怪了個遍，他自己還委屈吧啦地說她是膽小鬼。
山路崎嶇，謝容述又不熟悉環境，擔心他腿傷，程頌恩只地追了出去，好在他走的還不遠。
“你給我站住！”程頌恩跟上來，“是真不拿自己身體當回事，還說自己不是小孩子，怎麽說兩句你扭頭就走。”
謝容述沈默不說話，在賭氣。
程頌恩受不了他這無所謂的態度，看著他的膝蓋，罵道:“真想踹你兩腳。”
謝容述順著她的視線看下來，明白她要踹哪裏，但遲遲沒有動作，他盯著她的表情，忽地笑出了聲。
程頌恩擡眸看他。
謝容述湊過來，笑問:“程頌恩，你跟我撒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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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頌恩累了一天, 晚上十一點才和趙育明從學生家回來。
學校有個女生叫陳芝芝，今年十一歲，家裏只有一個爺爺, 媽媽在她一歲那年車禍去世, 而爸爸則是拿了賠償款以後另娶新人, 又嫌棄她是個女孩, 把她丟給新塬村的爺爺，再也沒有管過她。
而十年後的這位爸爸突然來到新塬村要將陳芝芝帶走, 若是不走, 他便起訴奪回撫養權。
陳芝芝不願意, 同學們跑到學校找到了趙育明, 他們兩個在陳芝芝家同陳芝芝爸爸陳剛協商撫養權的事。
陳剛態度堅決，是必須要將陳芝芝帶走的，任誰來了也沒用。
程頌恩看陳剛的打扮，應當是在外面過得不錯的, 十年間不聞不問, 這突然上門，怕是另有所圖。
對於重男輕女的人, 程頌恩向來是鄙夷的，哪怕是陳剛能帶給陳芝芝更好的生活和教育，也得問問她的意思才是。
兩人同陳剛交談了一天, 才給了兩天時間給陳芝芝考慮，而不是立刻就要把人帶走。
“這也只是緩兵之計，我們終究是外人，倘若陳剛真鐵了心要帶她走, 我們又能如何呢。”
“話雖如此。”程頌恩冷靜分析，“但事出反常必有妖, 只要我們找到他的漏洞，他即便是起訴，他也落不得什麽好處。”
趙育明一楞，從未見過程頌恩如此，他笑了笑說:“程老師看樣子很有把握。”
“不是很有把握，總歸要試試。”
“好。”
程頌恩回到房間，這個時間莊雯應該已經睡了，她原本想拜托莊雯去查查，後又想想莊雯工作太忙，怕是分不出精力來。
她最後將電話打給了卓斐然。
卓斐然接聽後還是那副吊兒郎當的語氣問:“這麽晚給我打電話，有事求我。”
“答對了。”程頌恩同樣玩笑的語氣回他，“幫我調查個人，只有一天時間。”
“可以，調查誰？”
“我一個學生的爸爸。”程頌恩問，“但我只知道名字和大致的年紀，能查到嗎？”
卓斐然底氣十足:“足夠了。”
“好，麻煩你了。”
掛了電話後，程頌恩把陳剛她能知道的信息短信發給卓斐然，如釋重負地躺在床上，卓斐然能這麽打包票，只要拿到陳剛的信息，她就還有和他商量的餘地。
累了一天，她臉都沒洗，直接睡了過去。
原以為卓斐然至少得一天時間，誰知隔天中午就給她發來，讓助理加她微信把文檔發給她。
程頌恩很驚訝卓斐然的效率，她點開大致看了眼，是陳剛沒錯。
陳剛拿了賠償款之後在港城先是開了家煙酒店，生意穩穩當當，賺了點小錢之後用剩下的錢做了投資，之後便是平步青雲。
前兩年有了自己的工廠，活的是風生水起，卻把自己的女兒留在新塬村，分明離得不遠，卻未想過來看一次陳芝芝。
只是這些都不是他突然跑來新塬村爭撫養權的原因，只能說明他是個不合格的父親，可兩相對比，能把陳芝芝留下的概率並不大。
程頌恩有些失落，直到最後一頁她看到了陳剛在一家醫院的診斷證明，上面清清楚楚寫了陳剛因車禍意外失去了生育能力。
程頌恩捂住了嘴，她沒想到卓斐然連這個也能弄到，她連忙撥了電話過去，詢問他:“你怎麽查出來的？”
卓斐然問:“你沒看是哪家醫院嗎？”
程頌恩倒是沒仔細看，她看了眼左上方的名字，是謝氏旗下的一家分院。
“說來也巧，這人半年前車禍，正好送到長江分院了，診斷結果出來他不信，在醫院鬧事要賠償被拘留了兩天，宋思明親自去逮的，完事他還在警局鬧著要投訴宋思明，又被關了一周。事情鬧開來嫌丟人又不起訴了，這人是真逗，你昨晚發給我的時候我就猜到是他，這不聽你反應還真是。”
程頌恩扶額，這三人還真是……
“那這病歷……”
私拿人病歷可是違法的。
卓斐然明白程頌恩顧慮什麽，很直接地說:“你們自家的醫院，阿述說了，大不了賠點錢的事，你要就給你。再說了，那孫子肯定不會為了這事起訴你，多丟面啊。”
“是這個理。”程頌恩猶豫了下，但一想到陳芝芝，心一橫，“好，這事謝謝你了。”
“別謝我，我就走個流程，那東西阿述不開口我也拿不到，不過……”卓斐然停頓了下，“算了，你忙你的去吧。”
他突然停頓，程頌恩疑惑他原本要說的話，但時間不等人，她得先去處理陳芝芝的事才行。
程頌恩叫上趙育明一塊去了陳芝芝家裏，擔心一會兒場面會失控，她沒有讓陳芝芝回家，而是安排她下午去同學家暫住一晚。
到了陳芝芝家，陳剛正和爺爺爭論當初她拋棄孩子不管不顧的是，陳剛氣急敗壞之下，說起話來更是粗鄙不堪。
程頌恩和趙育明上前阻止，她看著陳剛，還是想商量著來，便態度平和道:“陳先生，我明白你的愛女之心，不過孩子跟著爺爺這麽多年了，這樣突然分開她肯定接受不了，倒不如先跟她慢慢相處著，到時候再看要不要把她接到身邊呢？”
“不可能！”陳剛態度惡劣，“這才養了幾年就不敢認我這個親爹了，再待下去還得了，待著這，怕是一輩子也見不了什麽世面，真是沒出息！一群沒眼界的東西，你一個女人懂什麽。”
趙育明見他出言不遜，立刻擋在程頌恩面前說道:“陳先生，程老師可是港大的高材生，麻煩你放尊重點。”
程頌恩倒是不屑於同這種人爭辯什麽是非，正事要緊，她知道同陳剛外講道理已經沒用了，便拿出了診斷報告。
“你是因為這些年一直沒個孩子，半年前又失去生育能力，無奈之下才找上陳芝芝的吧。”
程頌恩一開口，房間內的其他三個人都震驚了。
陳剛怒道:“你胡說！”
程頌恩舉著手機給他們看:“這是你住院醫院的診斷報告，白紙黑字寫著，難道你還想抵賴？”
“那又如何？”陳剛說，“我有錢，我比這老不死的有錢，孩子照樣會判給我。”
程頌恩笑說:“是沒錯，不過你多年對陳芝芝不管不問，十年的撫養義務並未履行，如今因生育缺陷，突然想要回孩子，你這樣的人，誰能保證你是真心對她好呢？你猜法官會不會重新考量？”
“你！”陳剛惱羞成怒，擡手便要打程頌恩。
程頌恩並不畏懼，反而繼續說:“我前面說的也是給你留著臉面，給你一個重新做父親的機會，倘若你不要，那就沒有臉面給你了。”
“大不了你去起訴，我會找全港城最好的律師為老人家辯護，比有錢是嗎？我倒是很樂意跟你玩玩，看看到最後落荒而逃的哈巴狗到底是誰！”
陳剛徹底被程頌恩激怒，原本不敢動的手朝著她打來。
下一秒，程頌恩感受到一陣清寒的氣息將她包裹，不等她反應，陳剛的肚子重重挨了一腳。
她擡頭往上方看，沒想到會在這樣的場合和謝容述再見，他陰冷的眼神，正視前方，聲音沒有半分溫度。
“你碰誰的人？”
陳剛被踹在地上，半天起不來，捂著肚子喊叫，揚言要起訴他們。
一旁的趙育明跟著就是一個白眼。
程頌恩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驚呼出聲:“謝容述？”
陳剛在港城打拼多年，即便是認不出謝容述也認得他的姓，整個港城姓謝又這麽狂的，怕不會再有第二個。
陳剛不再嚷嚷，態度一下緩和了不少，他不能確定對方是誰，但這時候知道硬鋼對自己沒有好處。
“我剛在外面聽了一耳朵。”謝容述的聲音慢條斯理，“她說的方案要麽你聽，往後對老人孩子好些，要麽，打官司我們有的是錢跟你耗，不過你得想想，在港城還有沒有你的一天。”
陳剛一聽，立刻賠著笑臉:“這，您這是哪裏的話，我自己的孩子，肯定是要對她好的。”
謝容述輕笑，目光裏覆了層霜，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陳剛，牽起程頌恩的手往外走。
程頌恩還在狀況外，邊走邊跟趙育明解釋道:“趙老師麻煩您了，我先離開下。”
趙育明點頭:“好。”
除了陳芝芝家，走了有一段路，謝容述才“嘖”了一聲，整個人壓在了程頌恩的身上。
“怎麽了你？”程頌恩忙扶著他，上下打量關心他的身體。
謝容述微蹙著眉:“腿疼。”
“腿疼？”程頌恩看了這一路的雪，開車應當是不能進來的，“你怎麽來的？”
謝容述擡了擡下巴:“走上來的。”
“從鎮上？”
“嗯。”
程頌恩氣的打了下謝容述，這裏距離鎮上至少二十公裏，走上來怕是要四五個小時，今天又下著暴雪，他就這樣靠著雙腿走到了她的身後。
外面實在太冷，擔心謝容述站太久他的腿受不住，程頌恩忙扶著他先回了學校的教職工宿舍。
好在她走的時間不長，房間裏還有些餘溫，沒有很冷，她扶著謝容述坐下，過去通了火爐，沒一會兒溫度便上來了。
“你坐那等我。”程頌恩在櫃子裏找到之前謝容述給她寄的暖寶寶，撕開包裝貼在他裏面的褲子上，“倒是給自己用上了。”
謝容述笑著說:“說明我有先見之明。”
“還貧？”程頌恩忍不住說，“真該把你還關在門外。”
“你才舍不得，你剛剛可緊張了。”
程頌恩看他一眼，沒和病號計較，他這麽大老遠過來，沒發燒都不錯了。她在藥箱裏找到了自己備的抗病毒顆粒，喝了水給謝容述沖開，等放涼了喝。
謝容述大半夜來的，早上到現在還沒吃飯，學校食堂這會兒早關門了，她房間裏也沒什麽吃的，只好去村民家裏借了點菜炒好給他。
程頌恩把盤子端到桌上，扶著謝容述過去坐下:“就這水平，將就吃。”
“不將就。”謝容述笑說，“求之不得。”
“又來了。”程頌恩坐謝容述對面，猛然想起卓斐然說了一半的話，看來他要說的應該是這事，“要來也不知道提前說。”
“提前說了不就給你拒絕我的機會。”
程頌恩一楞:“那你也得等開春來啊，這麽冷的天，你是真不怕啊？”
“不怕。”
謝容述看著她，目光柔和。
程頌恩被他看的別扭，立刻別過臉看向桌角，算起來，他們已經快一年沒有見過了。
她問:“還好嗎？”
謝容述餓久了，也嘗不出鹹淡，很隨意地回答:“你是問哪方面？”
“沒，隨便問問。”
“公司一切都挺好的，我爸媽身體健康，就是老念叨你。”謝容述平淡道，“毛球也好，就是老了沒之前那麽折騰了。”
程頌恩看著謝容述，輕聲問:“那你呢？”
似是沒想到程頌恩這麽問，謝容述的動作一頓，笑說:“也挺好的。”
“嗯，那就好。”
重逢的喜悅在這漫長的時間裏逐漸被沖淡，氣氛反而尷尬起來，兩人面對面坐著卻沒再說一句話。
謝容述一夜沒睡，吃過飯後，程頌恩安排他在房間休息，她得去教室給孩子們上課了。
到了下午，程頌恩在食堂打好了飯給謝容述，她回來時，他還沒醒，她便把飯盒放在火爐上保溫。
等謝容述的功夫，她又去了一趟陳芝芝家，聽老人家說他們離開沒多久陳剛便離開了，還留下了一筆錢。
老人把錢推給程頌恩，不知如何處理。
程頌恩說道:“這本就是他該給的，您不必有壓力，之後他應該不會再來找麻煩了，不過他畢竟是孩子的親生父親，有些事情總是避免不了。”
老人家嘆氣:“我知道。”
離開了陳芝芝家，路上正好碰見她和黃佳她們一起走，她沒當面說什麽，只說完陳芝芝回家，爺爺還在等。
陳芝芝聽到這話，眼裏的驚喜快要溢出來:“真的嘛老師，他走了嗎？”
程頌恩點頭，陳芝芝聞言背著書包一路狂奔回去，邊跑邊在後面喊:“老師再見，謝謝老師。”
黃佳招了招手同她說再見。
“再見，路上小心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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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頌恩回來時，謝容述還沒醒，擔心他睡久了晚上睡不著，她過去，輕輕拍了拍他的臉，把他叫醒。
謝容述睡得沈，半天才醒過來，他艱難的睜開眼，環視一圈才反應過來自己在哪。
程頌恩的聲音慢悠悠飄來:“起來洗臉吃飯。”
“嗯……”謝容述仍閉著眼，環視緩不過那個神來，等了好久，他才坐起身，從床上下來。
下床時，他差點忘了自己腿上，吃痛地“嘖”了一聲才知道小心。
熱水都是打好的，毛巾是用的程頌恩的，飯盒也是。
程頌恩扶著墻坐下，飯盒的飯菜相對簡單清淡，不過來之前他做好了心理準備，並未多在意。
謝容述剛睡醒，又風塵仆仆而來，臉上氣色不好，一副病懨懨的模樣，他領口襯衫因為睡覺怕勒得慌，所以敞開著。
程頌恩輕咳一聲，指了指脖子示意謝容述註意形象。
謝容述不以為意道:“又沒外人。”
“畢竟是在學校，你正經點。”
“是是是，程老師。”說著，謝容述放下筷子將領口的扣子系好。
程頌恩給他們燒了水，山裏的水難免鹹澀，她平時會買點花茶泡著喝，這樣會遮蓋掉水原本的味道。
她正泡茶，忽地想起一事:“你怎麽會突然過來？”
謝容述的神色不可捕捉地頓了下，隨後又很快恢覆:“突然嗎？”
“還不突然？”程頌恩算這個時間，他必然是昨晚半夜從港城出發，“到底怎麽了？”
謝容述沒有再隱瞞，也沒瞞她的必要:“我都知道了。”
“什麽？”
“你離開的原因。”
程頌恩眉心微動，卻在視線對上的那一刻避開了謝容述的目光:“所以呢？來找我要答案。”
“不是。”謝容述看向她，“就是想你了。”
他眼看著程頌恩在話說出的口的一瞬間，眼睛短促地覆上一層水霧，她深呼吸了下，眨了眨眼睛，熟練的收回。
程頌恩問:“打算待幾天？”
“沒打算走。”謝容述坦然的很，“你在這一天，我就陪你一天。”
程頌恩大驚:“你沒跟伯母說？”
謝容述很平靜的語氣:“我又不是小學生，用不著去哪還要給家裏報備。”
“你……”程頌恩一時無語凝噎，“這是報備的問題嗎？”
“我知道你要說什麽。”謝容述放下筷子，吹了吹杯子裏的果茶喝了一口，“我這人自小沒心沒肺慣了，我可以拋家棄業來這找你，但你不會，你放不下家裏對你的養育之恩，既然你過不來，那我就過去找你。”
“不可能。”程頌恩態度堅決，“等你腿傷好了就給我回去。”
“給你？”謝容述說，“你是以什麽身份跟我說這話的？”
“我……”程頌恩說不出來，她如今連個合理見他的身份都沒有，哪裏能做主他的決定。
看她猶豫下來，謝容述的神色落寞，苦笑了一聲:“你對所有人心軟，卻唯獨對我狠心，你就是仗著我喜歡你，膽小鬼。”
說完，謝容述起身，摔門而去。
程頌恩氣的不行，分明她為了他才決心離開謝家，反倒被他從頭到尾怪了個遍，他自己還委屈吧啦地說她是膽小鬼。
山路崎嶇，謝容述又不熟悉環境，擔心他腿傷，程頌恩只地追了出去，好在他走的還不遠。
“你給我站住！”程頌恩跟上來，“是真不拿自己身體當回事，還說自己不是小孩子，怎麽說兩句你扭頭就走。”
謝容述沈默不說話，在賭氣。
程頌恩受不了他這無所謂的態度，看著他的膝蓋，罵道:“真想踹你兩腳。”
謝容述順著她的視線看下來，明白她要踹哪裏，但遲遲沒有動作，他盯著她的表情，忽地笑出了聲。
程頌恩擡眸看他。
謝容述湊過來，笑問:“程頌恩，你跟我撒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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