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 6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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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第 61 章
屋外喧嘩吵鬧, 隱約傳來刀劍碰撞聲，而廂房內，萬籟俱寂, 陰冷劍端抵在燕槐安的下顎上。
冰冷, 無情，透著殺意。
宋遠杳唯恐燕槐安出事，面上浮現蒼白, 想要擋在他的面前。
燕槐安卻扼住她的手腕，坐直身子, 溫潤的面上沒有懼怕，甚至唇角噙著笑, 坦然仰起頭對陸乘書道：“他不敢殺我。”
身為燕國公世子, 倘若死在陸乘書的府邸, 他能承擔嗎？
他不能。
燕槐安篤定，溫潤的面上, 從容不迫。
宋遠杳聞言, 心神不寧，想要說萬一陸乘書真的會動手呢？畢竟他可是瘋子。
她想到這一茬，還未來得及動手, 卻聽到陸乘書冰冷地道：“我為何不敢殺你。”
說罷劍身往前, 燕槐安的皮囊劃出一道血紅的傷口, 血珠子冒出。
宋遠杳大驚失色，連忙上前要拉扯陸乘書, 生怕他真的對燕槐安下手，“夠了, 陸乘書。”
陸乘書瞥見她神色蒼白，衣衫不整, 滿心滿眼都是燕槐安。
心中好似錘子，不停地捶打，直到血肉模糊，疼得千瘡百孔，也不願意收手。
“他貿然闖入陸府，誰知他究竟是誰，若是聖上調查，我左右不過說是府邸進了賊。”
陸乘書面無表情地闡述，語氣透著勢在必得的殺意。
宋遠杳怔住，眉梢都不再上揚，“你瘋了。”
身邊的燕槐安，一點懼怕都沒有，溫熱的掌心，攥緊她的掌心，將宋遠杳的目光吸引過來。
“阿杳，你放心，他不會殺我。”
燕槐安重覆這一句話，而後看向面無表情的陸乘書，溫柔地道：“他怎麽會當著阿杳的面殺我。”
他們心知肚明，若是燕槐安真的死在宋遠杳的面前，那她將永遠都無法忘記燕槐安。
死人比活人更容易被惦記。
陸乘書當然知道這點，而燕槐安則是膽大包天往前，任由鋒利的劍刺傷他的下顎。
兩人四目相對，耳畔傳來宋遠杳的驚呼聲。
隨後，陸乘書收起了劍，在劍入鞘時，宋遠杳顧不上其他，傾身想要檢查燕槐安的傷勢。
她還來不及看，右邊臂彎被人用力拽住。
宋遠杳楞神望去，卻看到陸乘書面無表情的面容，身後驟然傳來淩厲的風聲。
眨眼間，宋遠杳被兩個人拉扯住衣袖，頓時頭痛欲裂，還未勸阻他們，卻聽到陸乘書冰冷的聲音，“你要跟他走？”
“誰跟他走。”宋遠杳不假思索地道。
身後的燕槐安傳出委屈的聲音，“阿杳不想跟我走嗎？是我做得不夠好嗎？”
宋遠杳想要回頭看燕槐安，想要解釋。
奈何還沒有說一句，陸乘書便打斷她，冷聲道：“你冒名頂替我兄長身份娶她，回到京州後，也不告訴杳杳真相。你唯利是圖，人模狗樣，還想繼續騙她嗎？”
他一番問責，居高臨下，睥睨燕槐安的目光是毫不遮掩的敵視。
燕槐安聞言，胸口沈悶剎那，面上溫和，“我當日留了信件給阿杳，許是出了岔子，倒是你，身為阿杳的小叔，勾引嫂嫂，不知廉恥。”
陸乘書聽聞此話，餘光落在心虛的宋遠杳身上，語氣淡漠道：“你死了，我娶嫂嫂不行嗎？”
“你倒是厚顏無恥。”
兩人起了爭執，宋遠杳受不了，大聲怒斥道：“你們夠了。”
說罷，她起身想要遠離兩人，氣息紊亂，顯然是氣得不行，可兩人的手還放在宋遠杳的手臂上，大有不可能松手架勢。
“你們給我松手。”宋遠杳怒斥兩人。
陸乘書面無表情，戛玉敲冰的嗓音透著瘆人的陰森，“你要我們松手，你想誰先放手。”
燕槐安笑了笑，在她身後輕聲道：“阿杳定然是想你先松手。”
宋遠杳看陸乘書氣息愈發危險，黑沈沈的眸子猶如潭水幽暗，著實將她驚得不行，而身後的燕槐安不斷逼近，語氣溫柔地道：“阿杳，你不會讓我先松手的對不。”
恍惚間，宋遠杳感覺有兩條陰森的毒蛇，正在匍匐游離在身側，仿佛隨時隨地咬上一口。
宋遠杳小腹倏然抽疼起來，腦海泛起一個思緒，臉色發白，小聲喊了幾聲，“疼。”
她這句話說罷，整個人猶如浮萍，徹底癱倒在床榻上。她的發髻鬢角已有汗珠，撐不住疼痛，立馬暈倒。
隱隱約約中，宋遠杳聽到有人在喊她。
“杳杳。”
“阿杳。”
宋遠杳疼得發不出任何聲音，全身蜷縮，四肢百骸仿佛灌入冷水，迷迷糊糊中，誰在耳畔嘰嘰喳喳。
她隱隱約約聽到，“香爐有毒……”
“大人……”
……
漸漸地，宋遠杳聽不到耳畔的聲音，風聲鶴唳，誰在撫摸她的發髻和臉頰。
宋遠杳努力想要睜開眼皮子，可始終都睜不開。
模模糊糊中，她好像來到幼年的那場大病。鵝毛大雪的山上，娘親背著她一路往下走。
面前是婉娘在探路。
她躺在背簍裏，虛弱地想喊娘親的名字，但她嗓音好疼，始終發不出任何話，隱隱約約間，只知道，娘親在背她下山。
“杳杳，娘很快會為你找到大夫，你別睡，別睡。”
夢裏的娘親哭著喊她的名字，淚珠滾落她的臉頰，蜷縮在背簍裏的她，連眼皮子都撐不開，只能囈語，“娘。”
要是她死了，娘就累贅了。
她可是聽爹說，家裏就因她多了一口飯，過得難挨，若是她走了，娘是不是就不用每日省一口飯，餵養她。
宋遠杳躺在背簍裏。
聽到娘親哭得好慘，宋遠杳想要伸出手擦拭，想到告訴娘，“不要救我了，救我會花很多銀子。”
宋遠杳不想娘為她花銀子。
她要是死在這個冬日，家裏就少了一個吃飯的人，爹爹也不會毆打娘親，婉娘也不用讓出自己的衣裳給她穿。
死了多好啊！
娘親他們走了，陸乘雪也走了，她也離開了陸家。
她為什麽要活呢？
宋遠杳躺在背簍裏，冒出這樣的想法，隨之而來便是疑問，陸乘雪是誰？陸家是？
她好像遺忘了誰，可她一想，頭痛欲裂，耳畔傳來低沈的男聲。
“杳杳。”
你是誰？
“嫂嫂。”
誰是你的嫂嫂？
宋遠杳心中生出憤怒，唇瓣微張，想要怒罵那人，可一張開，嗓子疼得難受，喉嚨有什麽溢出來。
好疼？
嫂嫂是誰？
宋遠杳滿腹疑雲，身體疲倦地將她又拖回的隆冬。
娘親佝僂著脊背，一個腳印一個腳印，在雪天裏留下痕跡，幼年的她躺在背簍裏，四面用布帛封住，寒風灌入四肢。
好疼，娘親我好疼，好疼。
胸口傳來疼痛，好似螞蟻鉆進的心底。
-
廂房內，萬籟俱寂，大氣都不敢喘。
大夫坐在紫檀圓凳，手指隔著布帛，細細診脈，而躺在弦絲雕花架子床上昏迷的女人，臉色慘白，鬢角有汗珠滲出，唇角烏青。
“怎麽樣了？”陸乘書面無表情，握緊腰間劍鞘，骨關節“嘎吱”地響，眉眼浮現陰翳。
大夫沈思，松開手，輕嘆道：“夫人身上的毒解得七七八八，小腹裏的孩子也安然無恙，但是。”
聽到大夫的話，陸乘書低聲道：“什麽？”
“夫人身上的餘毒還殘留，這段時日需要靜養，不可讓夫人憂心，也絕不能動怒……”
在聽到大夫說完後，陸乘書凝重地眉眼舒展，吩咐他人送大夫。
待人走後，他坐在宋遠杳的身側，見她白皙的面頰慘白，血色全無，隨後用絹帕拭去她的汗珠。
在他擦拭的同時，廂房大門被推開，李通從游廊走出來，拱手行禮，“大人。”
陸乘書攥緊帕子，沒有回頭，冷聲道：“事情查到了嗎？”
李通低聲道：“我們的人查到東街鋪子……之後查到燕國公府上。”
陸乘書冷若冰霜，語氣冷靜地道：“再查。”
李通頷首，隨後說起宮中傳來消息，說完將信函遞交他。
陸乘書擱下帕子，修長的手指捏住信函，拆開看後，發現是太子的字跡，大都安慰的話語，目光微頓。
那日他恰巧收到皇帝的命令，暗中調查太後的娘家，“唐家。”可查得差不多，卻收到府上進了刺客的消息。
他馬不停蹄趕回去，殊不知抓到宋遠杳和燕槐安拉拉扯扯，當時他滿心憤怒，想要質問宋遠杳到底選誰。
她卻因疼痛暈厥不醒，實在是令在場的人猝不及防。
陸乘書手疾眼快，將宋遠杳搶先抱在懷中，立馬去尋大夫，方才知道她是近日中毒，今晚急火攻心，提前發作。
他知道這點後，冷若冰霜地吩咐姜羌和李通一起調查此案。
之後，他便借著家事，向皇帝要了一道聖旨，出大牢照看病重的夫人。
陸乘書知道天底下的事情，通通都瞞不住坐在高位的皇帝。
果不其然，皇帝緘默良久，不怒自威道：“朕聽說，你的夫人曾是你的嫂嫂，可你們還沒有大婚，她又何來是你的夫人。”
自從宋遠杳來到京州後，陸乘書一直將她藏匿陸府，甚少對外說關於宋遠杳的事情。
可是皇帝竟然知道了，況且皇帝的生母和旭王爺不清不白過，兩人也是叔嫂關系。
陸乘書幾乎在片刻間，理清思緒，垂頭道：“是。”
皇帝忽然默不作聲，幽幽地道：“朕記得你查過旭王爺的案子，有些東西，你該清楚吧。”
陸乘書淡然道：“臣知道。”
“你知道還敢做。”皇帝一雙威嚴的目光，審視他上下，語氣緩慢，有的透著帝王的無情。
“你可知，朕看重你的才能，一直磨礪你的才能，而你處事周到，如今你知道，要是外界知道堂堂在外有酷吏名聲的陸大人，竟背地裏與親嫂嫂廝混，甚至還要娶她，你可知道天下百姓如何說你們嗎？”
皇帝一番言辭，嚇得身邊的耿公公冒出冷汗，望著君王面色鐵青，身為臣子下跪高堂，卻不願意低下脊背，不由得為陸乘書捏了一把冷汗。
大殿上，萬籟俱寂。
半晌，陸乘書冷淡的聲音，鏗鏘有力。
“臣知她是我的嫂嫂，但我捫心自問，問心無愧，對其天下，對其父母，對其黎民百姓已盡責。”
陸乘書面無表情，將這番話，一並說出口。
也在說完的剎那，他聽到皇帝忽然爽朗大笑，“好一句捫心自問。”說罷，便應允他。
宮廷的夾道上，耿公公擦著汗笑道：“陸大人真是太大膽了，萬幸皇上憐憫大人。”
陸乘書對此，不置可否，皇上目前重用他，自是不會放棄，只是，他也沒料到皇帝今日這麽好說話，出乎意料。
事後知曉了，一樁往事，倒是讓陸乘書了然。
當年皇帝還是太子時，旭王爺曾救過落水的太子。
救命之恩還有生母，與旭王爺不清不白。
陸乘書明白皇帝心裏覆雜，也正是這樣，或許才會應允他回到陸府？
他的思緒兜兜轉轉，耳畔傳來李通求情的聲音。
“大人，姜羌雖樣樣都懂，可到底不精通人心，才被人鉆了空子，在安息香裏下毒，還望大人看在姜羌一直在夫人跟前侍候的面子上，放過她。”
李通跟姜羌認識幾年，算是交心的朋友，如今知道夫人身受重傷，其中是姜羌一時失察，才會釀下大禍。
陸乘書聽聞，將信函收起，面無表情，冷聲道：“我已經讓她閉關，好好反省，你也不必求情。”
李通聞言嘆氣，誰也不知，姜羌身邊有一女子，潛伏在她身邊，裝聾做啞，在香料裏下毒。
在為姜羌說情後，李通又說起燕國公，語氣斟酌道：“燕國公世子，在那日回去後，貌似也中毒了，近日一直在府邸養病。”
陸乘書對於燕槐安，沒有任何好感，聽聞此事，並未有多大感觸。
李通也借機離去。
廂房內，僅僅剩下陸乘書他們兩人。
陸乘書取過絹帕，繼續為她擦拭額頭的汗漬，忽然聽到她說冷，渾身也在打顫。
他望著蓋著花卉綢緞的被褥的宋遠杳，再看外頭艷陽高照，想著宋遠杳是不發病了，轉身想去命人找大夫。
當他一走，淩厲的腕骨陡然被人抓住，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陸乘書餘光瞥去，發覺她竟醒了，指尖顫動，“杳杳，你醒了？”
他面無表情，俯身的剎那，卻察覺雙眼惺忪，好似認不出來他是誰。
“娘親。”宋遠杳低喃，心中泛起委屈，還以為又在夢中，雖然眼前看不清，但她還以為是娘親。
陸乘書身子一顫，面無表情地眉頭皺起。
宋元杳沒聽到回應，冰冷的聲音，透著虛弱，“娘親，我好冷。”
“我不是你的娘親。”陸乘書沈聲道，卻發覺掌心傳來微弱的拖拽，輕輕地，猶如鴻毛在心底蔓延。
他俯身見到宋遠杳眼中含淚，真的把他當成娘親，小心翼翼地拽著他，仿佛陷入夢魘，一句句地道：“娘親。”似乎是害怕她離去。
宋遠杳輕輕蹭著他的掌心，低聲道：“娘親，你抱抱我，我就不疼。”
許是夢到了幼年，陸乘書了然地坐在她的身側，玉頸布滿汗珠，青絲散亂，猶如敗落的海棠花，垂落在岸邊，任人蹂躪，心底生出微微刺痛。
向來氣勢洶洶的宋遠杳，脆弱得宛如白瓷蓮子碗。
陸乘書窺探到宋遠杳的另一面，安安靜靜地佇立在她的身邊，為她擦汗，平靜的語氣，透著幾分溫和。
“杳杳。”
窗欞外，芭蕉婆娑，燕隼成群結隊在碧藍翺翔，屋檐下的竹卷輕輕晃動，弦絲雕花架子床上女人逐漸昏睡。
陸乘書巋然不動地守在身邊。
日醉頹紅，夜幕降臨。
陸乘書終於從廂房走出來，神色一淩厲，目光蘊含著濃濃的殺意，與之前在床榻守著宋遠杳的男人截然相反。
他眺望遠方，目光的方向正是燕國公。
悄無聲息的殺機，猶如藏匿雲邊裏的雷電，安靜地等著發酵爆發的那日。
幾日後的京州，繁華熱鬧，瓦舍勾欄，街頭巷尾，燈火闌珊，處處彰顯夜色的喧嘩，一處酒樓間，燈火葳蕤。
幾名官員推杯飲盞，幾名相貌艷麗的女子在身側伺候。紅色綢緞搖曳在風中，不知何時落入酒樓，這間把酒言歡的雅間，而艷紅的綢緞，正巧覆在男人的面皮上。
坐在酒席中間的男人打了酒嗝，還以為是那個貪玩的女子，剛露出會心一笑，“小翠。”
倏然間，大門被人踹開，一身寒意的男人從中走出來，四周喧嘩一片酒杯茶盞，全都摔在地上，矮幾燭火圓燈……狼藉一片。
“刑部辦案，閑雜人等退開。”
-
宋遠杳醒來已是七日後。
那日是煙雨天，黏稠濕答答，屋檐下的雨滴令人心煩意亂，幾只燕隼躲在屋檐下嘰嘰喳喳。
伴隨著她醒來，奴仆們歡天喜地去稟告了陸乘書。
陸乘書正在刑部審訊犯人，皇帝前幾日，特意命人重新徹查他的案子，這才光明正大從大牢走出來，甚至職位都官覆原職。
於是白日，他都在牢裏審訊，身上的血腥味久久都沒有褪去，如今聽到府上來人稟告。
陸乘書面無表情地應了一聲，隨後馬不停蹄趕去陸府。
原本一直躺在燕國公府，昏迷不醒的燕槐安，也終於醒了過來。
待他醒來，身邊的奴仆正高興地要去稟告夫人，卻被他攔住。
燕槐安蒼白的臉上，溫柔如玉，渾然天成的氣質，是世人讚嘆的芝蘭玉樹。
“不必跟母親說一聲，阿子，你去備馬車，不準告訴旁人。”說罷，修長如玉的指尖攀在床邊，欲要起身。
“世子，你暈倒幾日，怎麽醒來就要出去。”
“我醒了，說明她也醒了。”
醒了，就可以將阿杳帶走了。
燕槐安溫潤的眼眸中難得出現勢在必得，隨後命人準備馬車去往宮中。
奴仆不解，卻還是照做。
在他們離開燕國公府後，一直悄無聲息躲在暗處的幾人，將消息飛鴿傳書，傳到了李通那裏。
可這輛代表燕國公世子的馬車，倏然中途在客棧，之後不過半炷香的工夫，馬車又接著去往宮中，一直跟在身後的幾人，深思熟慮後還是跟了上去。
-
與此同時，陸府。
宋遠杳知道自己昏迷七日，是由於中毒，萬幸沒大礙後，才松了一口氣，緊接著她問起是何人所幹時，此後的婢女卻一問三不知。
她也沒有追問下去，隨後想到昏迷期間夢到的夢，還有……
倏然，她想起昏迷前見到的陸乘雪，慌裏慌張在想他是不是也暈厥了？
宋遠杳憂心忡忡，沒有註意到門檻一道陰影，也沒註意婢女們接二連三走開。
偌大的廂房內，僅僅剩下她，直到一道低沈的嗓音，打破了這份寧靜。
“你在想誰？”
“陸乘雪。”
宋遠杳下意識道，卻聽到蘊含冰冷的聲音。
“你醒來，就是想他。”
“當然……”宋遠杳仰起頭，蒼白的臉見到是面無表情的陸乘書，臉色更加蒼白。
宋遠杳想也不想地捂著小腹道：“疼。”
陸乘書收起一絲寒意，大步走到她跟前，神色嚴肅，“哪裏疼？”
餘光卻瞥見她亂瞄的眼睛，陸乘書危險地扼住她的手腕，將她逼在床榻上，“你在騙我。”
宋遠杳眼見被拆穿，死活不承認，咬著唇，佯裝脆弱地闔眼。
陸乘書心底抽疼了一下，收起審視的目光，低聲道：“好了，別裝了，大夫說你近日不能有太大情緒，否則禍及身體。”
宋遠杳聞言，忽然睜開一雙眼眸，秋水剪瞳裏泛著水意，繃緊的玉頸青筋若隱若現，而她也不知怎麽，伸手環繞他的肩膀，香軟語溫。
陸乘書猛然想起他們在床榻上，目光晦暗，沈著冷靜道：“你剛醒。”
“對，我剛醒，但是我感覺我身體好了，你能不能過幾日讓我出府。”宋遠杳打著算盤，想著這樣就不會暴露自己的真實想法。
可陸乘書一雙薄情的眼眸，好似能看穿人心，冷冰冰地道：“你想出府見他？”
“怎麽可能，我才不想見陸乘雪。”宋遠杳地俯身湊近，暖香夾雜著幾日的藥味，似乎要侵入他的理智。
“我沒說是陸乘雪，是你自己承認的。”陸乘書一雙烏黑的眸子，冷冷地註視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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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喧嘩吵鬧, 隱約傳來刀劍碰撞聲，而廂房內，萬籟俱寂, 陰冷劍端抵在燕槐安的下顎上。
冰冷, 無情，透著殺意。
宋遠杳唯恐燕槐安出事，面上浮現蒼白, 想要擋在他的面前。
燕槐安卻扼住她的手腕，坐直身子, 溫潤的面上沒有懼怕，甚至唇角噙著笑, 坦然仰起頭對陸乘書道：“他不敢殺我。”
身為燕國公世子, 倘若死在陸乘書的府邸, 他能承擔嗎？
他不能。
燕槐安篤定，溫潤的面上, 從容不迫。
宋遠杳聞言, 心神不寧，想要說萬一陸乘書真的會動手呢？畢竟他可是瘋子。
她想到這一茬，還未來得及動手, 卻聽到陸乘書冰冷地道：“我為何不敢殺你。”
說罷劍身往前, 燕槐安的皮囊劃出一道血紅的傷口, 血珠子冒出。
宋遠杳大驚失色，連忙上前要拉扯陸乘書, 生怕他真的對燕槐安下手，“夠了, 陸乘書。”
陸乘書瞥見她神色蒼白，衣衫不整, 滿心滿眼都是燕槐安。
心中好似錘子，不停地捶打，直到血肉模糊，疼得千瘡百孔，也不願意收手。
“他貿然闖入陸府，誰知他究竟是誰，若是聖上調查，我左右不過說是府邸進了賊。”
陸乘書面無表情地闡述，語氣透著勢在必得的殺意。
宋遠杳怔住，眉梢都不再上揚，“你瘋了。”
身邊的燕槐安，一點懼怕都沒有，溫熱的掌心，攥緊她的掌心，將宋遠杳的目光吸引過來。
“阿杳，你放心，他不會殺我。”
燕槐安重覆這一句話，而後看向面無表情的陸乘書，溫柔地道：“他怎麽會當著阿杳的面殺我。”
他們心知肚明，若是燕槐安真的死在宋遠杳的面前，那她將永遠都無法忘記燕槐安。
死人比活人更容易被惦記。
陸乘書當然知道這點，而燕槐安則是膽大包天往前，任由鋒利的劍刺傷他的下顎。
兩人四目相對，耳畔傳來宋遠杳的驚呼聲。
隨後，陸乘書收起了劍，在劍入鞘時，宋遠杳顧不上其他，傾身想要檢查燕槐安的傷勢。
她還來不及看，右邊臂彎被人用力拽住。
宋遠杳楞神望去，卻看到陸乘書面無表情的面容，身後驟然傳來淩厲的風聲。
眨眼間，宋遠杳被兩個人拉扯住衣袖，頓時頭痛欲裂，還未勸阻他們，卻聽到陸乘書冰冷的聲音，“你要跟他走？”
“誰跟他走。”宋遠杳不假思索地道。
身後的燕槐安傳出委屈的聲音，“阿杳不想跟我走嗎？是我做得不夠好嗎？”
宋遠杳想要回頭看燕槐安，想要解釋。
奈何還沒有說一句，陸乘書便打斷她，冷聲道：“你冒名頂替我兄長身份娶她，回到京州後，也不告訴杳杳真相。你唯利是圖，人模狗樣，還想繼續騙她嗎？”
他一番問責，居高臨下，睥睨燕槐安的目光是毫不遮掩的敵視。
燕槐安聞言，胸口沈悶剎那，面上溫和，“我當日留了信件給阿杳，許是出了岔子，倒是你，身為阿杳的小叔，勾引嫂嫂，不知廉恥。”
陸乘書聽聞此話，餘光落在心虛的宋遠杳身上，語氣淡漠道：“你死了，我娶嫂嫂不行嗎？”
“你倒是厚顏無恥。”
兩人起了爭執，宋遠杳受不了，大聲怒斥道：“你們夠了。”
說罷，她起身想要遠離兩人，氣息紊亂，顯然是氣得不行，可兩人的手還放在宋遠杳的手臂上，大有不可能松手架勢。
“你們給我松手。”宋遠杳怒斥兩人。
陸乘書面無表情，戛玉敲冰的嗓音透著瘆人的陰森，“你要我們松手，你想誰先放手。”
燕槐安笑了笑，在她身後輕聲道：“阿杳定然是想你先松手。”
宋遠杳看陸乘書氣息愈發危險，黑沈沈的眸子猶如潭水幽暗，著實將她驚得不行，而身後的燕槐安不斷逼近，語氣溫柔地道：“阿杳，你不會讓我先松手的對不。”
恍惚間，宋遠杳感覺有兩條陰森的毒蛇，正在匍匐游離在身側，仿佛隨時隨地咬上一口。
宋遠杳小腹倏然抽疼起來，腦海泛起一個思緒，臉色發白，小聲喊了幾聲，“疼。”
她這句話說罷，整個人猶如浮萍，徹底癱倒在床榻上。她的發髻鬢角已有汗珠，撐不住疼痛，立馬暈倒。
隱隱約約中，宋遠杳聽到有人在喊她。
“杳杳。”
“阿杳。”
宋遠杳疼得發不出任何聲音，全身蜷縮，四肢百骸仿佛灌入冷水，迷迷糊糊中，誰在耳畔嘰嘰喳喳。
她隱隱約約聽到，“香爐有毒……”
“大人……”
……
漸漸地，宋遠杳聽不到耳畔的聲音，風聲鶴唳，誰在撫摸她的發髻和臉頰。
宋遠杳努力想要睜開眼皮子，可始終都睜不開。
模模糊糊中，她好像來到幼年的那場大病。鵝毛大雪的山上，娘親背著她一路往下走。
面前是婉娘在探路。
她躺在背簍裏，虛弱地想喊娘親的名字，但她嗓音好疼，始終發不出任何話，隱隱約約間，只知道，娘親在背她下山。
“杳杳，娘很快會為你找到大夫，你別睡，別睡。”
夢裏的娘親哭著喊她的名字，淚珠滾落她的臉頰，蜷縮在背簍裏的她，連眼皮子都撐不開，只能囈語，“娘。”
要是她死了，娘就累贅了。
她可是聽爹說，家裏就因她多了一口飯，過得難挨，若是她走了，娘是不是就不用每日省一口飯，餵養她。
宋遠杳躺在背簍裏。
聽到娘親哭得好慘，宋遠杳想要伸出手擦拭，想到告訴娘，“不要救我了，救我會花很多銀子。”
宋遠杳不想娘為她花銀子。
她要是死在這個冬日，家裏就少了一個吃飯的人，爹爹也不會毆打娘親，婉娘也不用讓出自己的衣裳給她穿。
死了多好啊！
娘親他們走了，陸乘雪也走了，她也離開了陸家。
她為什麽要活呢？
宋遠杳躺在背簍裏，冒出這樣的想法，隨之而來便是疑問，陸乘雪是誰？陸家是？
她好像遺忘了誰，可她一想，頭痛欲裂，耳畔傳來低沈的男聲。
“杳杳。”
你是誰？
“嫂嫂。”
誰是你的嫂嫂？
宋遠杳心中生出憤怒，唇瓣微張，想要怒罵那人，可一張開，嗓子疼得難受，喉嚨有什麽溢出來。
好疼？
嫂嫂是誰？
宋遠杳滿腹疑雲，身體疲倦地將她又拖回的隆冬。
娘親佝僂著脊背，一個腳印一個腳印，在雪天裏留下痕跡，幼年的她躺在背簍裏，四面用布帛封住，寒風灌入四肢。
好疼，娘親我好疼，好疼。
胸口傳來疼痛，好似螞蟻鉆進的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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廂房內，萬籟俱寂，大氣都不敢喘。
大夫坐在紫檀圓凳，手指隔著布帛，細細診脈，而躺在弦絲雕花架子床上昏迷的女人，臉色慘白，鬢角有汗珠滲出，唇角烏青。
“怎麽樣了？”陸乘書面無表情，握緊腰間劍鞘，骨關節“嘎吱”地響，眉眼浮現陰翳。
大夫沈思，松開手，輕嘆道：“夫人身上的毒解得七七八八，小腹裏的孩子也安然無恙，但是。”
聽到大夫的話，陸乘書低聲道：“什麽？”
“夫人身上的餘毒還殘留，這段時日需要靜養，不可讓夫人憂心，也絕不能動怒……”
在聽到大夫說完後，陸乘書凝重地眉眼舒展，吩咐他人送大夫。
待人走後，他坐在宋遠杳的身側，見她白皙的面頰慘白，血色全無，隨後用絹帕拭去她的汗珠。
在他擦拭的同時，廂房大門被推開，李通從游廊走出來，拱手行禮，“大人。”
陸乘書攥緊帕子，沒有回頭，冷聲道：“事情查到了嗎？”
李通低聲道：“我們的人查到東街鋪子……之後查到燕國公府上。”
陸乘書冷若冰霜，語氣冷靜地道：“再查。”
李通頷首，隨後說起宮中傳來消息，說完將信函遞交他。
陸乘書擱下帕子，修長的手指捏住信函，拆開看後，發現是太子的字跡，大都安慰的話語，目光微頓。
那日他恰巧收到皇帝的命令，暗中調查太後的娘家，“唐家。”可查得差不多，卻收到府上進了刺客的消息。
他馬不停蹄趕回去，殊不知抓到宋遠杳和燕槐安拉拉扯扯，當時他滿心憤怒，想要質問宋遠杳到底選誰。
她卻因疼痛暈厥不醒，實在是令在場的人猝不及防。
陸乘書手疾眼快，將宋遠杳搶先抱在懷中，立馬去尋大夫，方才知道她是近日中毒，今晚急火攻心，提前發作。
他知道這點後，冷若冰霜地吩咐姜羌和李通一起調查此案。
之後，他便借著家事，向皇帝要了一道聖旨，出大牢照看病重的夫人。
陸乘書知道天底下的事情，通通都瞞不住坐在高位的皇帝。
果不其然，皇帝緘默良久，不怒自威道：“朕聽說，你的夫人曾是你的嫂嫂，可你們還沒有大婚，她又何來是你的夫人。”
自從宋遠杳來到京州後，陸乘書一直將她藏匿陸府，甚少對外說關於宋遠杳的事情。
可是皇帝竟然知道了，況且皇帝的生母和旭王爺不清不白過，兩人也是叔嫂關系。
陸乘書幾乎在片刻間，理清思緒，垂頭道：“是。”
皇帝忽然默不作聲，幽幽地道：“朕記得你查過旭王爺的案子，有些東西，你該清楚吧。”
陸乘書淡然道：“臣知道。”
“你知道還敢做。”皇帝一雙威嚴的目光，審視他上下，語氣緩慢，有的透著帝王的無情。
“你可知，朕看重你的才能，一直磨礪你的才能，而你處事周到，如今你知道，要是外界知道堂堂在外有酷吏名聲的陸大人，竟背地裏與親嫂嫂廝混，甚至還要娶她，你可知道天下百姓如何說你們嗎？”
皇帝一番言辭，嚇得身邊的耿公公冒出冷汗，望著君王面色鐵青，身為臣子下跪高堂，卻不願意低下脊背，不由得為陸乘書捏了一把冷汗。
大殿上，萬籟俱寂。
半晌，陸乘書冷淡的聲音，鏗鏘有力。
“臣知她是我的嫂嫂，但我捫心自問，問心無愧，對其天下，對其父母，對其黎民百姓已盡責。”
陸乘書面無表情，將這番話，一並說出口。
也在說完的剎那，他聽到皇帝忽然爽朗大笑，“好一句捫心自問。”說罷，便應允他。
宮廷的夾道上，耿公公擦著汗笑道：“陸大人真是太大膽了，萬幸皇上憐憫大人。”
陸乘書對此，不置可否，皇上目前重用他，自是不會放棄，只是，他也沒料到皇帝今日這麽好說話，出乎意料。
事後知曉了，一樁往事，倒是讓陸乘書了然。
當年皇帝還是太子時，旭王爺曾救過落水的太子。
救命之恩還有生母，與旭王爺不清不白。
陸乘書明白皇帝心裏覆雜，也正是這樣，或許才會應允他回到陸府？
他的思緒兜兜轉轉，耳畔傳來李通求情的聲音。
“大人，姜羌雖樣樣都懂，可到底不精通人心，才被人鉆了空子，在安息香裏下毒，還望大人看在姜羌一直在夫人跟前侍候的面子上，放過她。”
李通跟姜羌認識幾年，算是交心的朋友，如今知道夫人身受重傷，其中是姜羌一時失察，才會釀下大禍。
陸乘書聽聞，將信函收起，面無表情，冷聲道：“我已經讓她閉關，好好反省，你也不必求情。”
李通聞言嘆氣，誰也不知，姜羌身邊有一女子，潛伏在她身邊，裝聾做啞，在香料裏下毒。
在為姜羌說情後，李通又說起燕國公，語氣斟酌道：“燕國公世子，在那日回去後，貌似也中毒了，近日一直在府邸養病。”
陸乘書對於燕槐安，沒有任何好感，聽聞此事，並未有多大感觸。
李通也借機離去。
廂房內，僅僅剩下陸乘書他們兩人。
陸乘書取過絹帕，繼續為她擦拭額頭的汗漬，忽然聽到她說冷，渾身也在打顫。
他望著蓋著花卉綢緞的被褥的宋遠杳，再看外頭艷陽高照，想著宋遠杳是不發病了，轉身想去命人找大夫。
當他一走，淩厲的腕骨陡然被人抓住，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陸乘書餘光瞥去，發覺她竟醒了，指尖顫動，“杳杳，你醒了？”
他面無表情，俯身的剎那，卻察覺雙眼惺忪，好似認不出來他是誰。
“娘親。”宋遠杳低喃，心中泛起委屈，還以為又在夢中，雖然眼前看不清，但她還以為是娘親。
陸乘書身子一顫，面無表情地眉頭皺起。
宋元杳沒聽到回應，冰冷的聲音，透著虛弱，“娘親，我好冷。”
“我不是你的娘親。”陸乘書沈聲道，卻發覺掌心傳來微弱的拖拽，輕輕地，猶如鴻毛在心底蔓延。
他俯身見到宋遠杳眼中含淚，真的把他當成娘親，小心翼翼地拽著他，仿佛陷入夢魘，一句句地道：“娘親。”似乎是害怕她離去。
宋遠杳輕輕蹭著他的掌心，低聲道：“娘親，你抱抱我，我就不疼。”
許是夢到了幼年，陸乘書了然地坐在她的身側，玉頸布滿汗珠，青絲散亂，猶如敗落的海棠花，垂落在岸邊，任人蹂躪，心底生出微微刺痛。
向來氣勢洶洶的宋遠杳，脆弱得宛如白瓷蓮子碗。
陸乘書窺探到宋遠杳的另一面，安安靜靜地佇立在她的身邊，為她擦汗，平靜的語氣，透著幾分溫和。
“杳杳。”
窗欞外，芭蕉婆娑，燕隼成群結隊在碧藍翺翔，屋檐下的竹卷輕輕晃動，弦絲雕花架子床上女人逐漸昏睡。
陸乘書巋然不動地守在身邊。
日醉頹紅，夜幕降臨。
陸乘書終於從廂房走出來，神色一淩厲，目光蘊含著濃濃的殺意，與之前在床榻守著宋遠杳的男人截然相反。
他眺望遠方，目光的方向正是燕國公。
悄無聲息的殺機，猶如藏匿雲邊裏的雷電，安靜地等著發酵爆發的那日。
幾日後的京州，繁華熱鬧，瓦舍勾欄，街頭巷尾，燈火闌珊，處處彰顯夜色的喧嘩，一處酒樓間，燈火葳蕤。
幾名官員推杯飲盞，幾名相貌艷麗的女子在身側伺候。紅色綢緞搖曳在風中，不知何時落入酒樓，這間把酒言歡的雅間，而艷紅的綢緞，正巧覆在男人的面皮上。
坐在酒席中間的男人打了酒嗝，還以為是那個貪玩的女子，剛露出會心一笑，“小翠。”
倏然間，大門被人踹開，一身寒意的男人從中走出來，四周喧嘩一片酒杯茶盞，全都摔在地上，矮幾燭火圓燈……狼藉一片。
“刑部辦案，閑雜人等退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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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遠杳醒來已是七日後。
那日是煙雨天，黏稠濕答答，屋檐下的雨滴令人心煩意亂，幾只燕隼躲在屋檐下嘰嘰喳喳。
伴隨著她醒來，奴仆們歡天喜地去稟告了陸乘書。
陸乘書正在刑部審訊犯人，皇帝前幾日，特意命人重新徹查他的案子，這才光明正大從大牢走出來，甚至職位都官覆原職。
於是白日，他都在牢裏審訊，身上的血腥味久久都沒有褪去，如今聽到府上來人稟告。
陸乘書面無表情地應了一聲，隨後馬不停蹄趕去陸府。
原本一直躺在燕國公府，昏迷不醒的燕槐安，也終於醒了過來。
待他醒來，身邊的奴仆正高興地要去稟告夫人，卻被他攔住。
燕槐安蒼白的臉上，溫柔如玉，渾然天成的氣質，是世人讚嘆的芝蘭玉樹。
“不必跟母親說一聲，阿子，你去備馬車，不準告訴旁人。”說罷，修長如玉的指尖攀在床邊，欲要起身。
“世子，你暈倒幾日，怎麽醒來就要出去。”
“我醒了，說明她也醒了。”
醒了，就可以將阿杳帶走了。
燕槐安溫潤的眼眸中難得出現勢在必得，隨後命人準備馬車去往宮中。
奴仆不解，卻還是照做。
在他們離開燕國公府後，一直悄無聲息躲在暗處的幾人，將消息飛鴿傳書，傳到了李通那裏。
可這輛代表燕國公世子的馬車，倏然中途在客棧，之後不過半炷香的工夫，馬車又接著去往宮中，一直跟在身後的幾人，深思熟慮後還是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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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陸府。
宋遠杳知道自己昏迷七日，是由於中毒，萬幸沒大礙後，才松了一口氣，緊接著她問起是何人所幹時，此後的婢女卻一問三不知。
她也沒有追問下去，隨後想到昏迷期間夢到的夢，還有……
倏然，她想起昏迷前見到的陸乘雪，慌裏慌張在想他是不是也暈厥了？
宋遠杳憂心忡忡，沒有註意到門檻一道陰影，也沒註意婢女們接二連三走開。
偌大的廂房內，僅僅剩下她，直到一道低沈的嗓音，打破了這份寧靜。
“你在想誰？”
“陸乘雪。”
宋遠杳下意識道，卻聽到蘊含冰冷的聲音。
“你醒來，就是想他。”
“當然……”宋遠杳仰起頭，蒼白的臉見到是面無表情的陸乘書，臉色更加蒼白。
宋遠杳想也不想地捂著小腹道：“疼。”
陸乘書收起一絲寒意，大步走到她跟前，神色嚴肅，“哪裏疼？”
餘光卻瞥見她亂瞄的眼睛，陸乘書危險地扼住她的手腕，將她逼在床榻上，“你在騙我。”
宋遠杳眼見被拆穿，死活不承認，咬著唇，佯裝脆弱地闔眼。
陸乘書心底抽疼了一下，收起審視的目光，低聲道：“好了，別裝了，大夫說你近日不能有太大情緒，否則禍及身體。”
宋遠杳聞言，忽然睜開一雙眼眸，秋水剪瞳裏泛著水意，繃緊的玉頸青筋若隱若現，而她也不知怎麽，伸手環繞他的肩膀，香軟語溫。
陸乘書猛然想起他們在床榻上，目光晦暗，沈著冷靜道：“你剛醒。”
“對，我剛醒，但是我感覺我身體好了，你能不能過幾日讓我出府。”宋遠杳打著算盤，想著這樣就不會暴露自己的真實想法。
可陸乘書一雙薄情的眼眸，好似能看穿人心，冷冰冰地道：“你想出府見他？”
“怎麽可能，我才不想見陸乘雪。”宋遠杳地俯身湊近，暖香夾雜著幾日的藥味，似乎要侵入他的理智。
“我沒說是陸乘雪，是你自己承認的。”陸乘書一雙烏黑的眸子，冷冷地註視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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