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 6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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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第 60 章
宋遠杳夢到有人在他耳邊低沈地說話。
紅紗床幔飄忽, 人影幢幢。
她想要蘇醒，四肢猶如絲綢纏繞在床柱四周，好似乎困在密密匝匝的馬車內, 無法動彈, 薄薄的眼皮也撐不開。
宋遠杳心中竟沒有任何害怕，只因她感覺男人的嗓音很熟悉，好像是陸乘書的聲音。
他不是在大牢裏嗎？是日有所思, 夜有所夢？
宋遠杳放縱思緒，低聲呢喃, 想要喊他的名字，卻感受到唇角冷冰的觸感。
緊隨其後, 下顎被人用冰冷的指尖捏住, 令她身不由己。
“張開。”冰冷的語氣, 透著不容置喙的命令。
她迷迷糊糊中，唇瓣張開, 溫溫的湯藥慢慢進入唇齒, 思緒陷入漿糊，不知不覺，已然睡下。
陸乘書望著躺在病床上的宋遠杳, 將空蕩的瓷碗遞給身側的姜羌。
姜羌將湯碗拿走, 順勢將廂房大門合上。
廂房內, 僅剩下她們兩人，紅紗床幔, 宋遠杳躺在床榻上，膚色蒼白, 唇瓣烏青，白皙的膚色透著琉璃般的霜白。
陸乘書冰冷的指尖臨摹她的輪廓, 想起今日在大牢收到的消息，難以遏制的戾氣，幾乎要將他毀掉。
僅僅是見到陸乘雪，她便不顧一切地沖上去，哪怕腹中有孩子，都令她顧不上。
陸乘書餘光落在她的小腹上，想起大夫之前說的話，沒有大礙，但不能再受刺激。
大夫捋了捋發白的胡須，又勸慰說，往後需要好生照顧便可。
“你說，陸乘雪在你心底這麽重要嗎？”
陸乘書面無表情的面容上，浮現嘲諷，難言的暴虐，宛如無形的打手狠狠攥緊他的胸口。
他望著躺在床榻，安然無恙睡得香甜的宋遠杳，忽然生出強烈的不滿，用指腹揉捏她柔軟的唇瓣，像是發洩，卻又久而久之不滿足，指尖卻順理成章探進唇齒。
陸乘書積壓的怒火，一下子消弭，目光晦暗，靜靜地凝望她，隨後將手指收回，用帕子擦了擦，垂眸想起她尚且在病中。
恨她，又無法真的對她下狠手。
況且她肚子還有個孩子。
陸乘書掌心落在她的小腹，可一放上去，神色古怪，只因感受到掌心有跳動的動靜，猶如在感受另一條生命。
從未有過稀奇經歷的陸乘書，面無表情地繼續聆聽。
可這次，沒有動靜。
陸乘書知道剛剛不是錯覺，垂眸靜坐良久，低沈的嗓音透出不平靜。
“杳杳。”
“我想知道，你究竟想做我的嫂嫂，還是我的夫人。”
幾只燕隼在深夜，乘著月色掠過，寧靜的夜晚蘊藏著波濤洶湧。
與此同時，燕國公府。
燕槐安回到府上，見到奴仆們垂頭，四周只有淩厲的風聲呼嘯。
他不動聲色回到內院，一眼看到坐在正廳，坐在紅木雕花扶手椅的賀柔巽，手裏端著白瓷透青的茶盞，輕輕小呷了一口。
“你回來了。”
賀柔巽溫柔一笑，隨後猛然茶盞故意摔在地上，尖銳的白瓷碎成塊，好幾塊都滾落她的腳邊，在場的人心驚膽戰。
燕槐安一點畏懼都無，堂而皇之走進來，坐在右邊的扶手椅上，溫和地說：“母親，怎麽了？”
“聽說，你懷疑你表哥一死，派人去挖墳，你可知他是你的表哥，他死了你都不願意放過他。”賀柔巽捂著胸口道。
燕槐安溫聲道：“母親寬心，我只是擔心表哥死得蹊蹺，想找仵做調查一番。”
“那你可知死者為大。”賀柔巽失望地望著他，原以為他會愧疚，可燕槐安卻從容一笑。
“人死了，在乎這等身外之物，再說若是表哥知道自己的死因不是被人害死，也算對得起他的在天之靈。”
賀柔巽攥緊扶手，上了年紀的細紋貌似又多了好幾條，但她沒有發怒，而是試探性地說，“你知道了什麽？”
“夜已經深了，兒子不打攪母親，先回房了。”燕槐安頷首離去，背影瀟灑，月牙長衫融入夜色中，令人看不清真切。
賀柔巽臉色頓時陰沈下來，許嬤嬤趁此走來，吩咐婢女們將地上的瓷片拾掇一番。
幾名婢女立馬走上前來，忙上忙下。
許嬤嬤看她心情不好，立馬走到她的身側，為她捶肩，“夫人，你別憂心，辦事的人都是知根知底，斷然不會留下把柄。”
“真是養了一段時日，心都野了。”
賀柔巽想到他之前溫順聽話，再看如今，不免冷笑，當年是知道他好拿捏，才會選他當燕國公的世子，替代死去兒子的身份，保全她在燕國公的地位。
眼下看來，是她識人不清，想到這點，她不由低聲道：“那枚印章，你處理得怎麽樣？”
“已經藏好了。”
“那就好，說起來她被流放，竟然不知道從哪得到這枚印章，以為安排個乞丐，偽裝成他，我就不知道嗎？”
身為娘親，怎麽認不出自己的兒子。
賀柔巽每每想到這，心裏仿佛有鋒利的剪刀，剪得七零八落，疼得痛徹心扉。
許嬤嬤看她哀傷，寬慰地叫了一聲：“夫人。”
賀柔巽這才回神，冷聲道：“你不必多說，有些事情我明白，宮裏來信了嗎？”
“沒有。”
“看來她應當還在惦念那個男人，可惜……”
賀柔巽想到當年發生種種，也想到皇室絕對不能傳出醜聞，所以旭王爺才會死。
說起來，也算是報應了。
賀柔巽起身，走到門檻，仰起頭，看到皓月當空，想到當年為了隱瞞醜聞，多少人都秘密死在那夜。
如今旭王爺已死，她也沒有後顧之憂，想必如今在宮裏，她應當睡得安穩吧。
賀柔巽想到這裏，面容有一瞬的扭曲，內心的陰郁攀上她的耳畔，似乎在對她說，“憑什麽？”
此時深宮，萬籟俱寂，唯有一間寢宮發出啜泣的哭聲。
“好了姐姐，他為了你都自甘死去，你何苦枉費她的苦心。”
宮紗床帷，兩道倩影落在其中。
其中一人苦澀笑道：“妹妹，你與我一同進宮多年，我也知道若不是你一直護著我，我也坐不上太後的位置。”
“可我還是把他害死了。”
“好了，不過是一個男人。他死了那些秘聞也都一並消弭，皇帝好歹是你的親兒子，對此定然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你也不必憂心，早早歇下，明日我悄悄送你幾個面首。”
“你要記住，你是太後，一舉一動都是天下女子的表率，況且此事牽扯甚廣，太子又再度回到東宮，若是他知道他的生母，是我們與……”
許是茲事體大，那道女聲語氣莊重，露出的威嚴令哭泣的女人仿佛有了主心骨。
“阿嬌，你說我們該怎麽辦？州兒他如今是皇帝，你也知道當了皇帝，他就不再是我的兒子，而是天下百姓的皇帝，對我也少了敬意，疑心加重。”
“正是這樣，未來的帝位，斷然不能給太子。你想想我們唐家，雖然二皇子生性跋扈，但也是我們唐家支持。”
“如今為了你的事情，唐家到處周旋，聽說那人曾跟太子有交集，於是想盡辦法將那人弄成替死鬼，送到大牢，治他重罪。”
在她的苦心勸解下，寢宮內的蠟燭，燃燒到了一半。
寢宮外，有一道人影閃過，悄無聲息地離去。
東宮內，一封信函呈現在青玉書案幾上。
與此同時，禦書房內，皇帝大半夜都沒有睡下，反而在處理政務，許是近日身子不適，輕咳幾聲。
身邊伺候的耿公公擔憂地道：“皇上，你勞心勞力實在疲倦，要不歇下，奴才給點上安神香。”
“不必。”皇帝面容堅毅，正要翻開新的折子。
這時有人悄無聲息，一襲黑衣，跪在了皇帝的面前。
耿公公心頭一驚，卻見黑衣人將所見所聞一五一十告知皇帝。
耿公公越聽，額頭的汗珠冒出來，細紋都皺巴巴好像要掉下來，人也站不穩。
皇帝卻無動於衷，聽完稟告，擺手示意他下去，而後看向耿公公。
“剛才的事情，你聽到了。”
耿公公驚惶失措，卻強忍著道：“奴才聽到了。”
“你說朕還沒有死，這群人一個兩個都惦念朕的皇位。”
“就連朕的母親，都要算計朕。”一直坐在龍椅，俯瞰眾人的皇帝，面容上終究流露不忍。
耿公公一言不發，不敢貿然說話。
果不其然，皇帝輕嘆一聲，“去將這消息傳來太子，看他要怎麽做？還有明日傳陸乘書秘密覲見朕。”
耿公公聞言，當即領旨，隨後走出禦書房，才驚覺後背出了一身冷汗。他回頭望去，雕龍畫棟的禦書房，承載多少富貴榮華和權利。
陛下表面對太後仁慈幾十年。
可動起手來，真當是天子無情。
隔日，耿公公領著聖旨，從刑部大牢裏將他秘密帶到皇宮。
耿公公守在禦書房外，不知過了多久，禦書房的大門推開。
一襲墨綠色長衫的陸乘書，款款走到他的跟前，“勞煩耿公公帶路。”
耿公公心領神會，將人一路秘密送回大牢。
而在回大牢的路上，陸乘書仰頭看向烏雲密布的天上，面無表情，看不出任何思緒。
也不知道，宋遠杳醒了嗎？
耿公公還以為他在沈思，沒有打攪他。
漆黑的深夜，一望無邊，呼嘯的風聲，好似烏雲露出獠牙，要將城中百姓眾人吞並其中。
-
在陸乘書被送回大牢的第三日。
宋遠杳這才醒來，在知道肚中孩子無事，方才松了一口氣。
之後想起昏迷前見到的人。
宋遠杳期盼地攥緊姜羌的衣袖，激動地道：“姜羌，我見到了陸乘雪？他沒死。”
“夫人看錯了吧？”姜羌想起陸乘書的吩咐，眼神閃躲，端起湯碗，舀了一勺。
“不可能，我不會認錯陸乘雪。”宋遠杳堅定地說，感覺到唇角異樣，下意識張開，小呷了幾口，心不在焉。
姜羌想到那晚，陸乘書一副要殺人般的狀態，眼皮子跳動，咳了幾聲，將宋遠杳吸引過來後，輕聲地道：“若是陸乘雪真的沒死，夫人你和大人要怎麽辦？”
宋遠杳一楞，蹙眉在想，卻始終想不起所以然。
姜羌卻在一旁道：“夫人，我不是為大人說好話，而是陸乘雪為何沒死？他若是沒死，為何不找夫人？”
在她問話下，宋遠杳也恢覆理智，“你說得對。”
可是她捂住胸口，想到那日昏迷做的夢。
夢裏想到當年的大雪，為他求蠱放血，指尖忍不住摩挲腕骨，想起留下的疤痕，雖已經用祛疤去除。
但一旦回想，止不住地湧入心間。
宋遠杳只能強忍住回想這些，低聲道：“你說得對。”餘光瞥見自己的小腹，聞到廂房裏的杏花香味。她心底始終不安。
“姜羌你能不能想辦法，幫我查查陸乘雪在哪？”宋遠杳難得低三下四求人，目光懇求。
姜羌想起陸乘書之前留下的話，不敢擅自應下。
宋遠杳見她不敢應下，狐疑地問她，“你不幫我是因為陸乘書？可他在大牢裏，只要你不說，他又怎麽知道。”
她從姜羌面上發現端倪，不由追問。
姜羌沒想到她能猜到，心頭一懸，輕聲道：“夫人，我只是小小的奴婢，怎麽能幫你查。”
“我不信。”宋遠杳嫵媚的面容蒼白，眉梢卻上揚。
姜羌為了脫身，溫聲道：“夫人，你剛醒，大夫說你不能勞神勞心，你先小憩歇息一下，奴婢去後廚端你素日最愛的板栗桂花糕點。”說罷，微微一笑，轉身就走。
宋遠杳見她要走，也沒有攔下，心知肚明，姜羌是聽從陸乘書的吩咐。
可看姜羌聽到她說的話，面上毫不意外，像是早知曉此事。
也就是說，陸乘書早就知道陸乘雪活著的事情嗎？
宋遠杳又氣又急，自己在陸乘書面前一直被瞞著，又想到之前他一些似是而非的話。
陸乘書一定是知道，卻不告訴她。
倘若他一早知道真相，卻冷眼看自己勾引他？
宋遠杳氣息紊亂，之前從未細想的點點滴滴，猶如珍珠串成一起，令她幾乎都想要不顧一切闖入大牢，想要追陸乘書。
真當她一動，腹中傳來了細微的疼，像是阻止她動怒。
宋遠杳也意識到自己不能動怒，便強忍怒火，咬牙切齒道：“虧我之前為你的去求情，合著陸乘雪一事，卻藏著掖著，不告知於我。”
她眼前忽然浮現昏迷之前，聽到男人不容置喙的一句，“張開。”
鬼使神差，令她懷疑，“陸乘書是不是來看過她，不過他在刑部大牢，怎麽能出來？”
但這個離奇的念頭，未曾消失在她腦海中。
當務之急，還是先找到陸乘雪，隨後……
宋遠杳想到他，胸口忽然沈悶，可她卻還是做出決定，見到陸乘雪，確認他是活的，不管他是否失憶，還是有難言之隱。
她還是想要找到陸乘雪，與他了斷，順便解掉兩人之間唯一的蠱。
當年她冒充男子為陸乘雪求蠱，殊不知蠱還有一方作用，令對方與自己共通痛感。
可自己不用承受對方的痛感。
後來老頭說能解，但陸乘雪不當一回事，輕笑地道：“阿杳，解不解都無礙。”
話雖如此，宋遠杳還是想解開，只有這樣兩人才能徹底斷絕關系。
宋遠杳有時候自己都覺得自己無情得嚇人。
但她又不是好人。
宋遠杳重整旗鼓，思索要怎麽躲過姜羌的眼線，去命人幫自己查一下陸乘雪。
無論她怎麽想，始終找不到萬全之策。
宋遠杳氣餒，過上了往日愜意般的生活，只是隱隱約約間，感受到府上的奴仆家丁都變多了。
她在廊檐下散步，倩影落在闌幹和青石板上，樹影錯落有致。。
“姜羌，府上的人怎麽變多了？”
宋遠杳想起這一茬的，過問起姜羌，斜瞥了一眼，稀稀落落的樹影婆娑。
姜羌暴露在山鳥花卉的燈籠下，坦然地道：“府上多了一些害蟲，好幾個婢女都被咬傷了，甚至還有毒蛇出沒，奴婢懷疑府上有人帶了不該的東西進來，於是多派了幾人進府。”
原來是這個緣由，宋遠杳始終覺得哪裏不對。
不過姜羌瞄了一眼天色，低聲道：“夫人，天色已晚，我送你早些歇息吧。”
“嗯。”
說來也奇怪，不知是不是懷孕，宋遠杳睡得都很早。
她漸漸習慣早睡，所以在姜羌的提議下，回到了廂房，枕著香枕，望著姜羌將月鉤解下，床幔隱隱約約露出姜羌的身影。
宋遠杳聞到香味，知道這是近日姜羌點的黃熟香，早已習慣，原以為今夜能倒頭就睡。
不知為何，半盞茶的工夫，宋遠杳都沒入睡。
“奇怪。”
宋遠杳覺得納悶，起身想要掀開床幔，耳畔卻聽到刀光交錯的哐當聲。
她以為聽錯了，正要凝神聚氣，側耳傾聽時，忽有人推開廂房大門。
宋遠杳還以為是姜羌並未當一回事，直到聽到來人腳步加快，才察覺不對，立馬從香枕翻出蓮花金簪，攥緊掌心。
倏然，來人露出一角月牙衣裳。
宋遠杳心神一震，想也不想握緊掌心的蓮花金簪子，這可是之前陸乘書留給她的。
她一直留在身邊，為以防不測，誰知深夜有歹人造訪，從未殺過人的宋遠杳掌心都出了滿心汗漬。
直到影子接近她的床榻，宋遠杳心一狠，握緊簪子正要摁住，一雙溫熱的手，扼住她的腕骨。
“阿杳。”溫柔的兩字，繾綣在唇齒，阻住了她的舉動。
她神情呆滯，望著踩著月色而來的陸乘雪，一襲月牙長衫，溫潤如玉的面容上浮現淺淺的笑意。
闊別幾月的夫妻，終於再次相見。
卻物是人非。
宋遠杳心神一震，忽然神情一松，不由分說地抱著他，語氣刁蠻任性，卻又透著委屈。
“你竟然是真的騙我，陸乘雪，我討厭你。”
燕槐安溫柔一笑，抱住她的腰肢，避免她摔下來，指尖卻察覺異樣，想到查到的消息說她有孕。
他目光深沈，轉瞬恢覆溫柔的態度，低聲道：“阿杳，我來晚了，我帶你走。”
燕槐安扼住她的腕骨，想要將她從這裏帶走，畢竟門外拖延的人撐不住多久。
宋遠杳在聽聞這點，卻一反常態地松開他的肩膀，秋水剪瞳，流露的認真，是他從未見到的。
燕槐安心生不安，察覺有東西從指尖縫隙流走，於是在宋遠杳即將開口，捂住她的唇瓣，溫柔地道：“阿杳，我不想聽到不好的事情。”
夫妻幾年，他們早已彼此了解。
兩人對視間，燕槐安收緊她的腰肢，又想起她懷著名義上弟弟的孩子，陰霾纏繞心上。
他仍面不改色，淺笑道：“如今我只想帶你回去。”
在燕槐安說罷時，廂房陡然被人踹開，一聲寒冷的聲音傳來。
“杳杳。”
宋遠杳嚇了一跳，不假思索地將陸乘雪拖拽到床榻上，嚴厲警告他不準出聲。
燕槐安自是聽到廂房外的動靜，還未動手，卻被宋遠杳拖拽到床榻，並用被褥罩住。
他本想甩開，卻聞到馥郁的香味，是阿杳的味道。
燕槐安忽然停下了動作，靜靜地感受阿杳的氣息，心底陡然不滿，明明阿杳是他的夫人，如今像奸夫一樣，藏在她的被褥間。
憑什麽。
“陸乘書你不是在大牢裏嗎？”
宋遠杳唯恐被陸乘書知道陸乘書在她床上，將陸乘雪藏起來後，先發制人，搶先一步開口。
陸乘書一言不發，滿身戾氣從屏風繞到床榻，“你是不是出事了？”
他明顯是聽到之前的碰撞聲，想要走近，宋遠杳卻呵斥他。
“不準往前，我衣裳還沒穿好。”
宋遠杳急匆匆地扔下這句話，慶幸床是厚重墨色，看不清床榻內發生的景象。
當她暗自慶幸時，耳畔聽到陸乘書冷靜地道：“你跟我之間還需疏遠嗎？”
宋遠杳剛想質問，不安分的陸乘雪像是再也忍不住，用力扼住她的腕骨，俯身湊近，溫柔的面上蘊含著幾分傷心。
她猛然一驚，想到床帷外陸乘書還在看著，頭皮發麻，生怕被發覺。
畢竟，一個是她的前夫，一個又是她前夫的弟弟，兩人都跟她暧昧不清。
宋遠杳咬緊下唇，眉梢上揚，鎮定自若道：“我要換衣裳，你先出去。”
她原以為這番說辭，陸乘書會走。
燕槐安這時卻用溫熱的指尖捏住她的下顎，兩人近在咫尺，透過薄薄的衣料，炙熱好似流露在兩人之間。
宋遠杳怒視他，想要他不要挑事。
床帷外，陸乘書身影往後撤去，腳步聲響起。
宋遠杳聽到動靜，正要松氣，下一刻，床幔被人用劍挑起，陰森危險的陸乘書面無表情地睥睨她們依偎的暧昧景象。
“你們在偷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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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遠杳夢到有人在他耳邊低沈地說話。
紅紗床幔飄忽, 人影幢幢。
她想要蘇醒，四肢猶如絲綢纏繞在床柱四周，好似乎困在密密匝匝的馬車內, 無法動彈, 薄薄的眼皮也撐不開。
宋遠杳心中竟沒有任何害怕，只因她感覺男人的嗓音很熟悉，好像是陸乘書的聲音。
他不是在大牢裏嗎？是日有所思, 夜有所夢？
宋遠杳放縱思緒，低聲呢喃, 想要喊他的名字，卻感受到唇角冷冰的觸感。
緊隨其後, 下顎被人用冰冷的指尖捏住, 令她身不由己。
“張開。”冰冷的語氣, 透著不容置喙的命令。
她迷迷糊糊中，唇瓣張開, 溫溫的湯藥慢慢進入唇齒, 思緒陷入漿糊，不知不覺，已然睡下。
陸乘書望著躺在病床上的宋遠杳, 將空蕩的瓷碗遞給身側的姜羌。
姜羌將湯碗拿走, 順勢將廂房大門合上。
廂房內, 僅剩下她們兩人，紅紗床幔, 宋遠杳躺在床榻上，膚色蒼白, 唇瓣烏青，白皙的膚色透著琉璃般的霜白。
陸乘書冰冷的指尖臨摹她的輪廓, 想起今日在大牢收到的消息，難以遏制的戾氣，幾乎要將他毀掉。
僅僅是見到陸乘雪，她便不顧一切地沖上去，哪怕腹中有孩子，都令她顧不上。
陸乘書餘光落在她的小腹上，想起大夫之前說的話，沒有大礙，但不能再受刺激。
大夫捋了捋發白的胡須，又勸慰說，往後需要好生照顧便可。
“你說，陸乘雪在你心底這麽重要嗎？”
陸乘書面無表情的面容上，浮現嘲諷，難言的暴虐，宛如無形的打手狠狠攥緊他的胸口。
他望著躺在床榻，安然無恙睡得香甜的宋遠杳，忽然生出強烈的不滿，用指腹揉捏她柔軟的唇瓣，像是發洩，卻又久而久之不滿足，指尖卻順理成章探進唇齒。
陸乘書積壓的怒火，一下子消弭，目光晦暗，靜靜地凝望她，隨後將手指收回，用帕子擦了擦，垂眸想起她尚且在病中。
恨她，又無法真的對她下狠手。
況且她肚子還有個孩子。
陸乘書掌心落在她的小腹，可一放上去，神色古怪，只因感受到掌心有跳動的動靜，猶如在感受另一條生命。
從未有過稀奇經歷的陸乘書，面無表情地繼續聆聽。
可這次，沒有動靜。
陸乘書知道剛剛不是錯覺，垂眸靜坐良久，低沈的嗓音透出不平靜。
“杳杳。”
“我想知道，你究竟想做我的嫂嫂，還是我的夫人。”
幾只燕隼在深夜，乘著月色掠過，寧靜的夜晚蘊藏著波濤洶湧。
與此同時，燕國公府。
燕槐安回到府上，見到奴仆們垂頭，四周只有淩厲的風聲呼嘯。
他不動聲色回到內院，一眼看到坐在正廳，坐在紅木雕花扶手椅的賀柔巽，手裏端著白瓷透青的茶盞，輕輕小呷了一口。
“你回來了。”
賀柔巽溫柔一笑，隨後猛然茶盞故意摔在地上，尖銳的白瓷碎成塊，好幾塊都滾落她的腳邊，在場的人心驚膽戰。
燕槐安一點畏懼都無，堂而皇之走進來，坐在右邊的扶手椅上，溫和地說：“母親，怎麽了？”
“聽說，你懷疑你表哥一死，派人去挖墳，你可知他是你的表哥，他死了你都不願意放過他。”賀柔巽捂著胸口道。
燕槐安溫聲道：“母親寬心，我只是擔心表哥死得蹊蹺，想找仵做調查一番。”
“那你可知死者為大。”賀柔巽失望地望著他，原以為他會愧疚，可燕槐安卻從容一笑。
“人死了，在乎這等身外之物，再說若是表哥知道自己的死因不是被人害死，也算對得起他的在天之靈。”
賀柔巽攥緊扶手，上了年紀的細紋貌似又多了好幾條，但她沒有發怒，而是試探性地說，“你知道了什麽？”
“夜已經深了，兒子不打攪母親，先回房了。”燕槐安頷首離去，背影瀟灑，月牙長衫融入夜色中，令人看不清真切。
賀柔巽臉色頓時陰沈下來，許嬤嬤趁此走來，吩咐婢女們將地上的瓷片拾掇一番。
幾名婢女立馬走上前來，忙上忙下。
許嬤嬤看她心情不好，立馬走到她的身側，為她捶肩，“夫人，你別憂心，辦事的人都是知根知底，斷然不會留下把柄。”
“真是養了一段時日，心都野了。”
賀柔巽想到他之前溫順聽話，再看如今，不免冷笑，當年是知道他好拿捏，才會選他當燕國公的世子，替代死去兒子的身份，保全她在燕國公的地位。
眼下看來，是她識人不清，想到這點，她不由低聲道：“那枚印章，你處理得怎麽樣？”
“已經藏好了。”
“那就好，說起來她被流放，竟然不知道從哪得到這枚印章，以為安排個乞丐，偽裝成他，我就不知道嗎？”
身為娘親，怎麽認不出自己的兒子。
賀柔巽每每想到這，心裏仿佛有鋒利的剪刀，剪得七零八落，疼得痛徹心扉。
許嬤嬤看她哀傷，寬慰地叫了一聲：“夫人。”
賀柔巽這才回神，冷聲道：“你不必多說，有些事情我明白，宮裏來信了嗎？”
“沒有。”
“看來她應當還在惦念那個男人，可惜……”
賀柔巽想到當年發生種種，也想到皇室絕對不能傳出醜聞，所以旭王爺才會死。
說起來，也算是報應了。
賀柔巽起身，走到門檻，仰起頭，看到皓月當空，想到當年為了隱瞞醜聞，多少人都秘密死在那夜。
如今旭王爺已死，她也沒有後顧之憂，想必如今在宮裏，她應當睡得安穩吧。
賀柔巽想到這裏，面容有一瞬的扭曲，內心的陰郁攀上她的耳畔，似乎在對她說，“憑什麽？”
此時深宮，萬籟俱寂，唯有一間寢宮發出啜泣的哭聲。
“好了姐姐，他為了你都自甘死去，你何苦枉費她的苦心。”
宮紗床帷，兩道倩影落在其中。
其中一人苦澀笑道：“妹妹，你與我一同進宮多年，我也知道若不是你一直護著我，我也坐不上太後的位置。”
“可我還是把他害死了。”
“好了，不過是一個男人。他死了那些秘聞也都一並消弭，皇帝好歹是你的親兒子，對此定然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你也不必憂心，早早歇下，明日我悄悄送你幾個面首。”
“你要記住，你是太後，一舉一動都是天下女子的表率，況且此事牽扯甚廣，太子又再度回到東宮，若是他知道他的生母，是我們與……”
許是茲事體大，那道女聲語氣莊重，露出的威嚴令哭泣的女人仿佛有了主心骨。
“阿嬌，你說我們該怎麽辦？州兒他如今是皇帝，你也知道當了皇帝，他就不再是我的兒子，而是天下百姓的皇帝，對我也少了敬意，疑心加重。”
“正是這樣，未來的帝位，斷然不能給太子。你想想我們唐家，雖然二皇子生性跋扈，但也是我們唐家支持。”
“如今為了你的事情，唐家到處周旋，聽說那人曾跟太子有交集，於是想盡辦法將那人弄成替死鬼，送到大牢，治他重罪。”
在她的苦心勸解下，寢宮內的蠟燭，燃燒到了一半。
寢宮外，有一道人影閃過，悄無聲息地離去。
東宮內，一封信函呈現在青玉書案幾上。
與此同時，禦書房內，皇帝大半夜都沒有睡下，反而在處理政務，許是近日身子不適，輕咳幾聲。
身邊伺候的耿公公擔憂地道：“皇上，你勞心勞力實在疲倦，要不歇下，奴才給點上安神香。”
“不必。”皇帝面容堅毅，正要翻開新的折子。
這時有人悄無聲息，一襲黑衣，跪在了皇帝的面前。
耿公公心頭一驚，卻見黑衣人將所見所聞一五一十告知皇帝。
耿公公越聽，額頭的汗珠冒出來，細紋都皺巴巴好像要掉下來，人也站不穩。
皇帝卻無動於衷，聽完稟告，擺手示意他下去，而後看向耿公公。
“剛才的事情，你聽到了。”
耿公公驚惶失措，卻強忍著道：“奴才聽到了。”
“你說朕還沒有死，這群人一個兩個都惦念朕的皇位。”
“就連朕的母親，都要算計朕。”一直坐在龍椅，俯瞰眾人的皇帝，面容上終究流露不忍。
耿公公一言不發，不敢貿然說話。
果不其然，皇帝輕嘆一聲，“去將這消息傳來太子，看他要怎麽做？還有明日傳陸乘書秘密覲見朕。”
耿公公聞言，當即領旨，隨後走出禦書房，才驚覺後背出了一身冷汗。他回頭望去，雕龍畫棟的禦書房，承載多少富貴榮華和權利。
陛下表面對太後仁慈幾十年。
可動起手來，真當是天子無情。
隔日，耿公公領著聖旨，從刑部大牢裏將他秘密帶到皇宮。
耿公公守在禦書房外，不知過了多久，禦書房的大門推開。
一襲墨綠色長衫的陸乘書，款款走到他的跟前，“勞煩耿公公帶路。”
耿公公心領神會，將人一路秘密送回大牢。
而在回大牢的路上，陸乘書仰頭看向烏雲密布的天上，面無表情，看不出任何思緒。
也不知道，宋遠杳醒了嗎？
耿公公還以為他在沈思，沒有打攪他。
漆黑的深夜，一望無邊，呼嘯的風聲，好似烏雲露出獠牙，要將城中百姓眾人吞並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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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陸乘書被送回大牢的第三日。
宋遠杳這才醒來，在知道肚中孩子無事，方才松了一口氣。
之後想起昏迷前見到的人。
宋遠杳期盼地攥緊姜羌的衣袖，激動地道：“姜羌，我見到了陸乘雪？他沒死。”
“夫人看錯了吧？”姜羌想起陸乘書的吩咐，眼神閃躲，端起湯碗，舀了一勺。
“不可能，我不會認錯陸乘雪。”宋遠杳堅定地說，感覺到唇角異樣，下意識張開，小呷了幾口，心不在焉。
姜羌想到那晚，陸乘書一副要殺人般的狀態，眼皮子跳動，咳了幾聲，將宋遠杳吸引過來後，輕聲地道：“若是陸乘雪真的沒死，夫人你和大人要怎麽辦？”
宋遠杳一楞，蹙眉在想，卻始終想不起所以然。
姜羌卻在一旁道：“夫人，我不是為大人說好話，而是陸乘雪為何沒死？他若是沒死，為何不找夫人？”
在她問話下，宋遠杳也恢覆理智，“你說得對。”
可是她捂住胸口，想到那日昏迷做的夢。
夢裏想到當年的大雪，為他求蠱放血，指尖忍不住摩挲腕骨，想起留下的疤痕，雖已經用祛疤去除。
但一旦回想，止不住地湧入心間。
宋遠杳只能強忍住回想這些，低聲道：“你說得對。”餘光瞥見自己的小腹，聞到廂房裏的杏花香味。她心底始終不安。
“姜羌你能不能想辦法，幫我查查陸乘雪在哪？”宋遠杳難得低三下四求人，目光懇求。
姜羌想起陸乘書之前留下的話，不敢擅自應下。
宋遠杳見她不敢應下，狐疑地問她，“你不幫我是因為陸乘書？可他在大牢裏，只要你不說，他又怎麽知道。”
她從姜羌面上發現端倪，不由追問。
姜羌沒想到她能猜到，心頭一懸，輕聲道：“夫人，我只是小小的奴婢，怎麽能幫你查。”
“我不信。”宋遠杳嫵媚的面容蒼白，眉梢卻上揚。
姜羌為了脫身，溫聲道：“夫人，你剛醒，大夫說你不能勞神勞心，你先小憩歇息一下，奴婢去後廚端你素日最愛的板栗桂花糕點。”說罷，微微一笑，轉身就走。
宋遠杳見她要走，也沒有攔下，心知肚明，姜羌是聽從陸乘書的吩咐。
可看姜羌聽到她說的話，面上毫不意外，像是早知曉此事。
也就是說，陸乘書早就知道陸乘雪活著的事情嗎？
宋遠杳又氣又急，自己在陸乘書面前一直被瞞著，又想到之前他一些似是而非的話。
陸乘書一定是知道，卻不告訴她。
倘若他一早知道真相，卻冷眼看自己勾引他？
宋遠杳氣息紊亂，之前從未細想的點點滴滴，猶如珍珠串成一起，令她幾乎都想要不顧一切闖入大牢，想要追陸乘書。
真當她一動，腹中傳來了細微的疼，像是阻止她動怒。
宋遠杳也意識到自己不能動怒，便強忍怒火，咬牙切齒道：“虧我之前為你的去求情，合著陸乘雪一事，卻藏著掖著，不告知於我。”
她眼前忽然浮現昏迷之前，聽到男人不容置喙的一句，“張開。”
鬼使神差，令她懷疑，“陸乘書是不是來看過她，不過他在刑部大牢，怎麽能出來？”
但這個離奇的念頭，未曾消失在她腦海中。
當務之急，還是先找到陸乘雪，隨後……
宋遠杳想到他，胸口忽然沈悶，可她卻還是做出決定，見到陸乘雪，確認他是活的，不管他是否失憶，還是有難言之隱。
她還是想要找到陸乘雪，與他了斷，順便解掉兩人之間唯一的蠱。
當年她冒充男子為陸乘雪求蠱，殊不知蠱還有一方作用，令對方與自己共通痛感。
可自己不用承受對方的痛感。
後來老頭說能解，但陸乘雪不當一回事，輕笑地道：“阿杳，解不解都無礙。”
話雖如此，宋遠杳還是想解開，只有這樣兩人才能徹底斷絕關系。
宋遠杳有時候自己都覺得自己無情得嚇人。
但她又不是好人。
宋遠杳重整旗鼓，思索要怎麽躲過姜羌的眼線，去命人幫自己查一下陸乘雪。
無論她怎麽想，始終找不到萬全之策。
宋遠杳氣餒，過上了往日愜意般的生活，只是隱隱約約間，感受到府上的奴仆家丁都變多了。
她在廊檐下散步，倩影落在闌幹和青石板上，樹影錯落有致。。
“姜羌，府上的人怎麽變多了？”
宋遠杳想起這一茬的，過問起姜羌，斜瞥了一眼，稀稀落落的樹影婆娑。
姜羌暴露在山鳥花卉的燈籠下，坦然地道：“府上多了一些害蟲，好幾個婢女都被咬傷了，甚至還有毒蛇出沒，奴婢懷疑府上有人帶了不該的東西進來，於是多派了幾人進府。”
原來是這個緣由，宋遠杳始終覺得哪裏不對。
不過姜羌瞄了一眼天色，低聲道：“夫人，天色已晚，我送你早些歇息吧。”
“嗯。”
說來也奇怪，不知是不是懷孕，宋遠杳睡得都很早。
她漸漸習慣早睡，所以在姜羌的提議下，回到了廂房，枕著香枕，望著姜羌將月鉤解下，床幔隱隱約約露出姜羌的身影。
宋遠杳聞到香味，知道這是近日姜羌點的黃熟香，早已習慣，原以為今夜能倒頭就睡。
不知為何，半盞茶的工夫，宋遠杳都沒入睡。
“奇怪。”
宋遠杳覺得納悶，起身想要掀開床幔，耳畔卻聽到刀光交錯的哐當聲。
她以為聽錯了，正要凝神聚氣，側耳傾聽時，忽有人推開廂房大門。
宋遠杳還以為是姜羌並未當一回事，直到聽到來人腳步加快，才察覺不對，立馬從香枕翻出蓮花金簪，攥緊掌心。
倏然，來人露出一角月牙衣裳。
宋遠杳心神一震，想也不想握緊掌心的蓮花金簪子，這可是之前陸乘書留給她的。
她一直留在身邊，為以防不測，誰知深夜有歹人造訪，從未殺過人的宋遠杳掌心都出了滿心汗漬。
直到影子接近她的床榻，宋遠杳心一狠，握緊簪子正要摁住，一雙溫熱的手，扼住她的腕骨。
“阿杳。”溫柔的兩字，繾綣在唇齒，阻住了她的舉動。
她神情呆滯，望著踩著月色而來的陸乘雪，一襲月牙長衫，溫潤如玉的面容上浮現淺淺的笑意。
闊別幾月的夫妻，終於再次相見。
卻物是人非。
宋遠杳心神一震，忽然神情一松，不由分說地抱著他，語氣刁蠻任性，卻又透著委屈。
“你竟然是真的騙我，陸乘雪，我討厭你。”
燕槐安溫柔一笑，抱住她的腰肢，避免她摔下來，指尖卻察覺異樣，想到查到的消息說她有孕。
他目光深沈，轉瞬恢覆溫柔的態度，低聲道：“阿杳，我來晚了，我帶你走。”
燕槐安扼住她的腕骨，想要將她從這裏帶走，畢竟門外拖延的人撐不住多久。
宋遠杳在聽聞這點，卻一反常態地松開他的肩膀，秋水剪瞳，流露的認真，是他從未見到的。
燕槐安心生不安，察覺有東西從指尖縫隙流走，於是在宋遠杳即將開口，捂住她的唇瓣，溫柔地道：“阿杳，我不想聽到不好的事情。”
夫妻幾年，他們早已彼此了解。
兩人對視間，燕槐安收緊她的腰肢，又想起她懷著名義上弟弟的孩子，陰霾纏繞心上。
他仍面不改色，淺笑道：“如今我只想帶你回去。”
在燕槐安說罷時，廂房陡然被人踹開，一聲寒冷的聲音傳來。
“杳杳。”
宋遠杳嚇了一跳，不假思索地將陸乘雪拖拽到床榻上，嚴厲警告他不準出聲。
燕槐安自是聽到廂房外的動靜，還未動手，卻被宋遠杳拖拽到床榻，並用被褥罩住。
他本想甩開，卻聞到馥郁的香味，是阿杳的味道。
燕槐安忽然停下了動作，靜靜地感受阿杳的氣息，心底陡然不滿，明明阿杳是他的夫人，如今像奸夫一樣，藏在她的被褥間。
憑什麽。
“陸乘書你不是在大牢裏嗎？”
宋遠杳唯恐被陸乘書知道陸乘書在她床上，將陸乘雪藏起來後，先發制人，搶先一步開口。
陸乘書一言不發，滿身戾氣從屏風繞到床榻，“你是不是出事了？”
他明顯是聽到之前的碰撞聲，想要走近，宋遠杳卻呵斥他。
“不準往前，我衣裳還沒穿好。”
宋遠杳急匆匆地扔下這句話，慶幸床是厚重墨色，看不清床榻內發生的景象。
當她暗自慶幸時，耳畔聽到陸乘書冷靜地道：“你跟我之間還需疏遠嗎？”
宋遠杳剛想質問，不安分的陸乘雪像是再也忍不住，用力扼住她的腕骨，俯身湊近，溫柔的面上蘊含著幾分傷心。
她猛然一驚，想到床帷外陸乘書還在看著，頭皮發麻，生怕被發覺。
畢竟，一個是她的前夫，一個又是她前夫的弟弟，兩人都跟她暧昧不清。
宋遠杳咬緊下唇，眉梢上揚，鎮定自若道：“我要換衣裳，你先出去。”
她原以為這番說辭，陸乘書會走。
燕槐安這時卻用溫熱的指尖捏住她的下顎，兩人近在咫尺，透過薄薄的衣料，炙熱好似流露在兩人之間。
宋遠杳怒視他，想要他不要挑事。
床帷外，陸乘書身影往後撤去，腳步聲響起。
宋遠杳聽到動靜，正要松氣，下一刻，床幔被人用劍挑起，陰森危險的陸乘書面無表情地睥睨她們依偎的暧昧景象。
“你們在偷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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