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43章 第 43 章

關燈
第43章 第 43 章

客棧內, 燭火微弱,兩人身影各自落在地上,窗欞外蟬鳴已漸停, 風聲歇息, 桂月遮在烏雲後。

宋遠杳聽完他的話,下意識避開他的目光。

她不相信陸乘書。

陸乘書明白,卻偏執地望著她。

宋遠杳皙白膚色, 在燭火下蒙上白紗,朦朦朧朧, 看不清真切,也猜不透。

良久, 宋遠杳攥緊手, 凝視他, “夜深了,你該去睡了。”

自小的聞見, 告知於她, 男人不可輕易相信。

她堅持己見,面對他的目光,心中有剎那遲疑, 可玉器能破碎, 銀兩也會弄丟, 錦繡團花亦然一把火,全毀掉。

這世上, 誰能信誰。

宋遠杳擡起下顎,將心中思緒全部壓在心間, 撂下此話,轉身回到了床榻, 將被褥蒙住頭,似乎能像幼年,與娘親和婉娘躲在逼仄的床榻,外頭下著轟隆隆的大雨。

娘親為了怕她們擔驚受怕,用被褥罩住她們的頭,輕聲喚著道:“睡吧,睡吧,娘在你們身邊。”

後來,娘親不在,雷雨時節,她習慣一人蒙住被褥。

如今,外頭分明沒有下雨,她仍舊蒙住自己的頭,好似有狂風大雨要將她席卷而走。

也不知過了多久,宋遠杳昏昏沈沈,好像夢到有人來到床邊,那人是誰?

不記得,只記得手很冰冷。

是娘親嗎?

不是。

那人不會哄她,僅僅只是將被褥為她蓋好,似乎還停留了一下。

隱隱約約中,她似乎看到陸乘書面無表情站在床邊望著她。

也不知是錯覺,還是確有其事。

宋遠杳昏昏沈沈,徹底跌入夢中。

醒來時,梅雨時節,淅淅瀝瀝的小雨敲擊窗欞,客棧甚少有人外出。

宋遠杳坐在楠木方桌,許是昨夜沒睡好,頭昏腦漲,姜羌在一旁幫她揉額頭。

“夫人要不我去請大夫來。”

姜羌會點醫術,但不精通,看她蹙眉,便想著外出去尋個大夫來看看。

宋遠杳阻攔她,煩躁地說了句,“沒事,我歇一下就好了。”

在床榻小憩了一下,她果真氣色好了些。

好了些後,宋遠杳心情舒坦,問了一下陸乘書在哪?

姜羌搖頭,“大人一大早出門,其餘的奴婢一概不知。”

宋遠杳知道後,也不強求,可一個人待在廂房,閑來無事,於是她想下去走走。

等她下去,才發覺客棧沒有生人,冷冷清清。

宋遠杳狐疑看向姜羌,而姜羌扶著她下來,低聲為她解惑。

“客棧昨夜出事,大人將客棧全包下。”

原是這樣,宋遠杳後知後覺,可是緊隨其後的便是疑問,“昨夜既然出事,為何我們不離開,萬一又有人來?”

“夫人放心,馬車壞了,需要暫歇一日,明日我們就要去往別處。”姜羌道。

宋遠杳明白後,也不再多問,去往後院,本想走走,卻發現有一間廂房上鎖,門口不知為何多了兩個高大粗獷的男人守著。

“裏面關押的人,是昨夜的歹人嗎?”

宋遠杳想到昨夜陸乘書對她說過的話,十分好奇地看向廂房。

姜羌知無不言地道:“昨夜來的人大約十幾個,基本都被關押。”有負隅頑抗者,基本都昨夜斬殺。

姜羌並未告知。

宋遠杳佇立在廊檐下,耳畔能聽到喜鵲和鷓鴣嘰嘰喳喳聲,應當是藏在房梁上。

她若有所思想著,指了指有人專門守的廂房道,“這裏面關的是他們領頭的嗎?還是說,裏面的人就是那日要將我弄死的歹人。”

姜羌遲疑了,陸乘書沒有交代她要不要告訴宋遠杳。

可宋遠杳卻看穿她的心思,擺起架子道:“你不想告訴我,是不聽我的嗎?”

“奴婢怎敢不聽主子的話。”

姜羌卑躬屈膝道,“裏面關押的人,正是傷害夫人的歹人。不過那間是柴房。”

宋遠杳了然頷首,“我知道了。”說罷,便提起裙裾,織金梅花的綢緞從屋檐下掠過。

姜羌從身後驚呼,“夫人,那裏不適合你過去。”

宋遠杳權當沒聽到,為什麽不讓她去,她非要去看看。

況且,宋遠杳很想知道為何他想要自己死,幕後之人又是誰?

宋遠杳步履輕快走到柴房大門,還沒進去,門口的護衛攔住她。

“大膽,你們知道我是誰嗎?”宋遠杳見他們攔著自己,心裏不悅,露出倨傲的面容,想要他們知難而退,偏偏幾人視若無睹,遵守陸乘書的吩咐說,“大人說,閑雜人等,一並都不能入內。”

宋遠杳見他們不給自己面子,冷哼一聲,“我可是你們大人的嫂嫂,你們不怕我去告狀嗎?”

她氣勢洶洶,一雙美目掃視他們全身,卻無一人給她回應。

這可把宋遠杳氣得不行。

身後姜羌跟上來,輕聲道:“夫人我送你回去。”

宋遠杳不甘心地瞪了幾眼,守在門口的護衛,隨後在姜羌的勸解下,才肯離去。

回到前院的宋遠杳越想越不甘心,對著姜羌道:“你聽不聽我的話。”

姜羌一楞,見宋遠杳眉梢上揚,銳利的美撲面而來,一看就知道她另有算盤。

可她想到陸乘書在走之前的吩咐,又聽到宋遠杳催促的聲音,還是堅定地說,“奴婢聽夫人的話。”

“那就好。”

宋遠杳眼波流轉,唇角上揚,令姜羌莫名有不安感。

晌午時分,後院送飯的人,提著楠木提盒,走到關押的柴房。

送飯的兩人一高一矮,矮得彎著腰,黑黝黝的面容有幾顆痣,高的人,點頭哈腰,面上諂媚說他們是來送飯,身側的人是他的堂弟。

門外的護衛掃了他們一眼,確認沒有異樣,才放他們進去。

兩人進入柴房關上門,原本彎著腰的矮個子,倏然間伸直腰,將楠木提盒放在一邊,轉了一下脖子。

“姜羌,原來你還有易容的本事。”

宋遠杳轉完脖子,沒有酸澀感,隨後將埋藏心底的疑惑告知於她,而高個子男人赫然是姜羌。

姜羌沒料到宋遠杳以送飯的名義混入進去,左思右想後,為了避免被發現,她還是主動幫宋遠杳偽裝一番。

至於易容的本事。

姜羌一笑,“還是之前在府上學到的。”

“府上?”

宋遠杳見她不願意多說,也不再多問,環顧四周,狹小的柴房裏,柴火陳放在東西墻角,而地方有一人躺著,氣息微弱,看樣子還活著。

她與姜羌對視了一眼,走了過去,而姜羌跟在她身後,深怕她遭遇不測。

躺在地上男人,面色慘白,汗珠冒出,臉頰瘦削,不戴枷鎖,肩頸一處有包紮白紗布。

許是察覺有人來,男人低聲喊了一句。

“水。”

宋遠杳看之前笑著,看她在馬車上被撞擊的男人,如今跟個階下囚,心下不免解氣,冷哼一聲,粗聲粗氣道:“你還想喝水,沒門。”

她洩憤地踹了他一腳,力道不大,卻將男人驚醒。

鄢三爺虛弱睜開眼,看到眼前矮小黝黑的男人,用熟悉的一雙美眸,憤恨地盯著他

驀然,他止不住笑出聲。

宋遠杳還以為他瘋了,剛想罵他,卻聽到男人幽幽地說:“原來是你啊!”

她心頭一驚,沒想到此人認出自己的身份,欲蓋彌彰道:“你在胡說八道什麽。”

“我混跡……市井多年……咳咳……怎麽認不出女人和男人。”

他說的話,斷斷續續,胸口和肩胛的疼痛驟然發作,幾乎將他折磨得都說不出完整的話。

想他混跡市井多年,得到貴人賞識,眼下被鷹啄瞎眼,也算他認栽。

鄢三爺苦笑一聲,見到居高臨下的她,惱羞成怒又踹了他幾下。

惹得他莫名其妙又笑了起來。

宋遠杳從未見過這樣猖狂的人。

她不由面色一冷,反正已經認出來,被他知道也不妨,也就不掩著嗓子。

“你為什麽笑?是誰命你來害我的。”

宋遠杳沈聲問道,她做足了架勢,學著陸乘書面無表情的模樣,原以為能嚇唬住人。

卻惹得躺在地上的鄢三爺大笑,“咳咳……你……真像我之前養的畜生黑貓……虛張聲勢……哈哈哈……”

宋遠杳生氣,怕他的笑聲引起外頭的懷疑,立馬呵斥他,“不準笑,你要是再笑,我就用鞭子抽你,讓你不得好死。”

“我……不得好死……”

這句話讓他徹底安靜下來。

宋遠杳還以為在他被自己嚇到,冷哼一聲,“所以你要乖乖聽我的,快告訴我背後的人,不然我要你的小命。”

“你……想知道,來,我……”鄢三爺用眼神示意她俯身過來聽。

一直冷眼旁觀的姜羌聽聞,肅穆地道:“夫人,你別聽他的話。”

鄢三爺聽到她稱呼宋遠杳為夫人,明明命懸一線,昨夜又被陸乘書審訊得連老底都揭穿了。

他仍舊大膽,目光輕佻,望向宋遠杳,“原來你嫁人了,說起來我最喜歡玩弄人/妻,豐腴飽滿……”

鄢三爺還未說完,姜羌臉色驟然一變,不由分說從衣袖翻出鞭子,抽在他身上,“膽敢調戲夫人,你吃了熊心豹子膽。”

姜羌這一鞭子抽下去,力道極重,將他抽得悶哼一聲,全身蜷縮,額頭的汗珠再次冒出。

火辣辣的疼痛,席卷全身,他抽氣地喘息,卻仍然用灼熱的目光,挑釁看向宋遠杳。

眼見姜羌要再次抽上去。

宋遠杳卻主動攔下姜羌的動作,沖著躺在地上的鄢三爺道:“你以為我是傻子嗎?受傷成這樣,還敢挑釁我,不就是想找死,我才不會讓你死得輕而易舉。”

她這番話,卻讓鄢三爺笑得肆無忌憚。

“我以為你是……也不蠢……”

宋遠杳一聽怒了,這人誰把他當成傻子看嗎?

氣得她想說什麽,姜羌卻將鞭子收起,凝重地說:“夫人,時辰差不多,我們該走了。”

宋遠杳卻餓看他還在笑,烏黑的眸光一直盯著自己不放,滲人心扉。

她還想說什麽,卻聽到門口傳來動靜。

兩人對視一眼,她就被姜羌拉住手,想要將她帶出去。

宋遠杳萬般無奈之下,再次惡狠狠地剮他一眼,而後跟著姜羌走出去。

可在她即將要走出去,身後的鄢三爺突然發出刺耳的笑聲,對著宋遠杳道。

“你知道陸乘書在騙你嗎?”

宋遠杳神色一怔,轉身欲要質問他,誰知身旁的姜羌已經搶先一步,將她帶出柴房。

“各位大哥,裏面的人好像瘋了,一直在笑,你們要不要進去看看。”

她滿腹疑雲,一出來,聽到姜羌對著兩位護衛低頭哈腰道。

兩名護衛深感不對,當即趕進柴房。

之後,姜羌對她說,“夫人我們先回去。”

宋遠杳不甘心地看了一眼身後,才跟她一道離開。

離開後,她們回到廂房,宋遠杳看到姜羌為她端茶倒水,遞給她。

宋遠杳望著褐色茶杯和纖細的手在面前,也不接茶,反而問起姜羌,“他說陸乘書在騙我?”

“你知道他在騙我嗎?”宋遠杳凝神望面前的姜羌,想要從中看出端倪。

姜羌從容不迫地道:“夫人可以問下大人。”

宋遠杳蹙眉,不滿道:“我問他,他會告訴我嗎?”

姜羌想說不一定,畢竟她昨晚看到陸乘書後半夜,從她的廂房走出來,兩人目光對上。

陸乘書面無表情吩咐她,“她在入睡,不要打攪她。”

姜羌還是頭一次對陸乘書這樣冷面無心的人,會說出擔憂的話。

實在太古怪。

更何況,兩人還是叔嫂關系。

可作為屬下,她也不能將揣測擺到臺面上,甚至看到宋遠杳狐疑的目光。

姜羌也只能含糊其辭,“夫人,你信我。”

宋遠杳才不信她,畢竟她是陸乘書的人。

她下定決心,等陸乘書回來,試探他。

這一等,便是金烏西墜,玉兔高升。

陸乘書不知從何而來,一襲玄色,若不是燭火映照,她坐在圓凳,看不清他從門口走來。

“你去哪裏了?”宋遠杳見他一來,開門見山。

誰知,陸乘書大大方方坐在她跟前,修長的指尖輕點案幾,平淡的語氣,依舊沒有多大感情。

“你去柴房見那個人了。”

宋遠杳滿心試探,一下子堵在胸口,郁悶不已,卻又聽到他面不改色道:“那人又跟你說,我騙你?”

“姜羌跟你說的。”宋遠杳懷疑是姜羌告狀,正想找她問問,卻見姜羌不知何時,早早退出廂房。

宋遠杳心煩意亂,聽到陸乘書淡定地道。

“你不用怪她,是我問她,關於你的近況。”陸乘書凝望眼前的女人。

她雲鬢隨意挽起,沒有簪子玉墜,不施粉黛,一身素凈,偏生得膚如凝脂,玉頸挺長,也許是在生悶氣,腮頰微紅。

陸乘書將她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

宋遠杳冷聲道:“我困在客棧,你莫名其妙回來,還要過問我一天的一舉一動,你當你自己是誰。”

陸乘書沒有過多辯解。

宋遠杳等了一老半天,也聽不到他的絲毫解釋,本就是一寸的火苗,蹭蹭地變成星火,將一根根素白蠟燭點著,燒在五臟六腑,發出燒焦的“滋滋滋”聲。

倏然,滋滋聲在耳畔響起,她這才擡起頭,發現陸乘書面色一沈,外頭店小二在尖聲吶喊。

“走水了。”

宋遠杳不假思索站起身,想要去看看,可她沒走幾步,面前的陸乘書用臂膀擋住她。

“你要幹什麽?”

宋遠杳本就生他的氣,被攔下後,語氣不善,而陸乘書握住她的腕骨,不由分說先將她帶出去。

“你——”

宋遠杳都來不及說話,匆匆忙忙被他帶出廂房。

硝煙彌漫,黑煙裹挾著尖叫,匆匆忙忙傳入她的耳畔。宋遠杳來不及思索是誰在哭,趕忙用絹帕捂住口鼻,廊上的長幾摔落在地上,香爐灑了一地,而擺在東南墻角的花瓶,皆摔碎在地上。

混亂中,她的雲錦繡鞋也好似踩到什麽,幾乎要摔倒,萬幸陸乘書扶住她。

她也來不及往後看,在硝煙彌漫的客棧,餘光瞥見了無數火苗一簇地升起,無聲的恐懼爬上她的肩胛,令她不敢亂瞄。

宋遠杳都忘記陸乘書如何送自己出來,也忘記問姜羌有沒有跑出客棧。

等到她回過神,一輛馬車突兀地出現在她的面前。

宋遠杳還來不及問他怎麽回事,卻被陸乘書塞入馬車,掌心裏也多了一樣東西。

她迷惘望著陸乘書,眼睜睜看到身後的客棧的火勢越來越大,好似要將客棧吃掉,一種恐懼席卷她的全身,倉皇中,她緊緊抓住陸乘書淩厲的腕骨,焦急不安地問道。

“到底發生了什麽?”

“有人追上來,你先走。”

陸乘書面無表情地道,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堅定,而他的身後,火勢蔓延,以狂風卷浪,吞噬了整間客棧。

他的神色是平靜,五官的淩厲是刀鋒般的淩厲,可他的眉眼柔和下來,身上的衣袂飄飄,多了乘風欲不歸的氣勢。

宋遠杳心慌意亂,她應該不會管他要去做什麽,也不該對他有擔心,也不該害怕。

她應該埋怨陸乘書的欺瞞,應當跟他劃清界限。

可在這一剎那,宋遠杳纖手不由分說,攥緊他的衣袖,卻徒然抓了一場空。

“不。”

她的話音落下,姜羌不知從哪裏趕來,二話不說,坐上馬車,充當馬夫,直接駕馭馬車行駛往前。

宋遠杳張了張唇,眼睜睜看著陸乘書頎長的身影,離她越來越遠。

陸乘書卻望著趴在馬車上,手臂張開,似要抓住他的宋遠杳。

原來虛情假意,滿口謊言的她,也會用驚慌失措的目光看他。

陸乘書胸口積壓郁氣和濃烈的恨意,徹底消弭。

他對著即將遠去的馬車,許下承諾。

“我會回去找你。”

“不,你是騙子。”

晚風傳來女子氣急敗壞又委屈的聲音,陸乘書忽然松開了腰間的佩劍,手指攏開。

不遠處,宋遠杳回敬他這番話後,坐回馬車裏,咬牙切齒道:“我才不會信你,男人都是騙子。”

“陸乘書也是騙子。”

宋遠杳罵著陸乘書,終於註意到塞在掌心裏的藥膏。

“什麽嗎?讓我逃跑,卻給我藥膏?”

宋遠杳氣惱要扔掉,卻又還是收回掌心,也許是暫時沒危險,她冷哼一聲,打量了藥膏。

藥膏是通體白玉,葫蘆樣式,看著眼熟。

宋遠杳想了想,這不是之前她給陸乘書上藥的藥膏嗎?

他為什麽要塞給她藥瓶,是怕她受傷?

莫名其妙。

宋遠杳話是這麽想的,卻沒有將藥膏擲掉,反而是緊緊握在掌心,一雙美眸,也充斥著幾分擔憂。

她不明白,自從那日,她莫名其妙被抓去大牢,這一路上,沒有個安穩的日子,不知是誰這麽恨她。

宋遠杳卻願陸乘書不會出事。

可陸乘書明明一直對她有所隱瞞,她憑什麽要原諒她。

宋遠杳坐在馬車內,心有不甘,喃喃自語,可掌心裏的白玉葫蘆藥自始至終都不願意松手。

她才不會原諒陸乘書,也不會信他。

宋遠杳篤定地想著,耳畔傳來車軲轆的聲響,一切趨於平靜。

她掀起布簾,望著夜靜更闌的深夜,心底的不安加重,不由攥緊了布簾。

倏然,馬車驟然停下,她在馬車內一時不察,東倒西歪,好不容易緩下來。

姜羌卻從馬車上跳下來,來到馬車,伸出手,面容凝重地道:“夫人,有人在前面攔住我們。”

說罷,將宋遠杳從馬車接下來。

宋遠杳面色蒼白,在夜色中看不真切,唯獨透過月光,能看到緊抿的唇。

她沒想到前面有人攔住,不遠處的風中也隱隱約約傳來血腥味,來不及多想,姜羌立馬將她帶走。

而她跟著姜羌一路往前,繞過竹林,穿過溪水碎石,因夜色看不清,她記不清撞在石頭多少次。

宋遠杳不敢聲張,額頭冒著汗珠,繼續跟著姜羌往前跑,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不知道那群人到底是從哪裏冒出來,死追著她們不放。

她攥緊手中白玉葫蘆藥瓶,面色尤為慘白,前面的姜羌也沒料到那夥人還分別派了其他人。

絲毫甩不掉。

眼見前方有兩條道口,姜羌眼前一亮,趁此機會抓緊宋遠杳的腕骨道:“夫人你往右邊,我去西邊引開他們。”說罷,從衣袖裏拿出匕首,交給她。

宋遠杳都來不及說拒絕,卻見姜羌已經將她身上的外衫換走,“夫人,這匕首沾毒,你小心點。”

隨後,姜羌將她推到另一條道路上,言辭嚴肅道:“快跑。”

宋遠杳咬咬牙,望著姜羌一個人佇立在原地,好似有釘子將她釘在原地,可她滿心滿眼,只求期盼自己先跑。

“我會拳腳功夫,夫人你必須先走一步。”

姜羌見她不走,不由再次呵斥她。

宋遠杳再也顧不上其他,只能拔腿就跑,裙裾穿過竹林,有什麽割破她的小腿,甚至好幾次。

她都看不清路,摔倒在地上。

可她顧及不上喊疼,她知道若是再不逃出去,就對不起姜羌幫她。

但她跑得好累,氣喘籲籲,無法停下,粘稠的汗漬貼在衣裳,在途徑一片溪水時,一陣奇怪的腳步聲傳來。

宋遠杳面色一僵硬,轉身看到有一個陌生看不清面容的男人,此時一縷月光灑在男人的手臂。

也因此,宋遠杳親眼見到男人手裏纏著粗壯爬行的青斑小蛇。

青斑小蛇瞧著她,吐著蛇信子,獠牙流出口水,蠢蠢欲動。

宋遠杳驚慌失色,握緊掌心的藥瓶和匕首,一步步往後退。

男人卻一步步往前走,渾厚的嗓音像陰森的毒蛇,黏稠得令人嫌惡。

“原來你在這裏,看樣子賞金要歸我了。”

他發出怪腔怪調,高大的身影步步緊逼。

宋遠杳猶如被豺狼野豹盯上,一雙美目裏布滿了慌張。

她要死了嗎?

不,之前被扔進湖水都沒死,她怎麽能死在這裏。

可是……

宋遠杳攥緊白玉葫蘆藥瓶,眼睜睜見他過來,悄無聲息地抽出匕首,而男人手臂上的青斑小蛇,卻被他放下來,“沙沙……”的爬行聲,和男人的身影,都似乎要將她籠罩於黑夜中。

怎麽辦?

要死在這裏嗎?

宋遠杳不甘心,心底卻升出無力的絕望,就在蛇靠近的剎那。

她想要用匕首,殊死一搏,哪怕死在這裏,她也要搏一搏。

宋遠杳抓緊白玉葫蘆藥瓶和匕首,即將在毒蛇靠近的須臾之間,她逼近雙眼,奮力一揮。

可這時,熟悉的冷漠聲音傳到她的耳畔,夾雜著無盡風聲和肅殺。

“我回來了,杳杳。”

宋遠杳驀然睜開雙眼,正好見到陸乘書一擊斬殺那個男人,和那條青斑毒蛇,血濺灑在綠茵和泥土。

他微微俯身在月下,抽回手中的劍,血珠再次迸發,衣袂飄飄,男人緩緩露出那張面無表情的冷清面容。

“我不是騙子。”朔風獵獵,他緩緩走近宋遠杳的面容。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