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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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 30 章
宋遠杳在聽聞此事後, 面色一僵硬，攥緊絹帕，露出惱意, “小叔, 你在胡說八道什麽？”說罷，為了自證清白，揮開他的手, 轉身想離去。
忽然她的手腕被扼緊，疼痛攥得她額頭冒汗, 心中泛起惱怒和心虛。
“你不是這樣勾引我兄長的？”陸乘書逼近她。
兩人氣息接近，身後似乎有淩厲呼嘯的風聲, 壓著她不敢亂動。
“你把我當成什麽樣的人, 我之前是眼睛瞎了, 不小心勾引你，但我改了, 而且我跟你兄長是兩情相悅。”
宋遠杳臉不紅心不跳地說, 全然忘記，當年是她費盡心思下藥一事。
見他一眼不發，烏黑的眸子幽深的嚇人, 宋遠杳慌慌張張, 虛張聲勢, 一雙美目飄忽不定，說的話都不敢看他。
“你為什麽不說話, 我可沒有說錯話，還有你先放開我, 要是被人撞見，你跟我要怎麽跟外人解釋。”
她說得冠冕堂皇, 面容塗抹胭脂水粉，領口衣襟往下扯，惹眼的雪白，不知羞的露出。
“你這副模樣，被人看到，你認為他們誤會誰勾引誰？”
陸乘書右手撚住她的衣襟，目光幽暗望著她，兩兩相望。
宋遠杳終於意識到不足，心虛捂住領口，“是衣裳自己落下去的，總不可能是我費盡心思拉下來。”
她說罷，小心覷陸乘書，卻撞見陰翳，心知，眼前的男人又不對勁。
宋遠杳心神不寧，直覺告訴她，要遠離，不然……
她思緒轉回，想要找借口遠離，但陸乘書扼住她的腕骨，紋絲不動
“你覺得這謊話誰信？”
他明明面無表情。
宋遠杳卻能感受到他在譏諷自己，不由惱羞成怒，“你愛信不信。”說罷，一把甩開他，卻發現真的甩開，眉飛色舞，提起裙裾往廂房去處走。
她聽到身後沒有動靜，還以為路成熟沒有追上來，心下放松，步履穿過垂花廳和廊檐。
廊檐下懸掛湘妃竹卷簾，碎金躍影，她走得極快，一回到廂房，剛坐下喘氣小呷一口茶水。
“不對，我跑什麽跑？”她思緒回轉，不禁懊惱，為什麽當時會怕陸乘書，虧她今日梳妝打扮這麽貌美，卻臨陣脫逃。
宋遠杳坐在園凳上，心中極其不甘心，站起身，又覺得沒必要。
她又重新坐下，手指纏住絹帕，不斷絞緊，心煩意亂下，又端起白瓷茶杯，小呷一口，卻聽到耳畔傳來一道低沈的男聲。
“你在心慌？”
“誰心慌。”她不假思索反駁，隨即反應過來，手裏握著的茶杯被嚇得摔落，一只骨節修長的手映入眼簾，隨後茶杯完好無損地重新回到四方圓桌上。
“你什麽時候來的？”
宋遠杳站起身，驚呆陸乘書何時來的，怎麽沒有動靜。
他有沒有聽到自己說什麽話？
宋遠杳心思不寧，自己剛剛應該也沒說什麽。
再看陸乘書面不改色，坐在圓凳上，腰間的佩劍不知何時取下，整個人少了淩厲的氣勢。
宋遠杳的膽子又大起來，想要坐下，卻聽到陸乘書開口。
“明晚有燈會，你要去逛花燈嗎”
一聽花燈，宋遠杳來了心思，這幾日一直藏在青雲院，乏悶不已，若是能去逛花燈，豈不是能打發時日。
“我不是戴罪之身嗎？我真的能出去嗎？”
陸乘書頷首。
宋遠杳卻從驚喜中回過神，狐疑地望著他。
他怎麽會這麽好心？
可她身上也沒有什麽值得他圖謀。
宋遠杳將疑慮藏在心底，耳畔卻傳來陸乘書冷靜的聲音。
“你今日這衣裳，往後還是不要穿到外頭。”
宋遠杳奇怪地低頭看了眼衣裳，不很正常嗎？就是領口……那也無事啊！
她挺直脊背，嫵媚的面容理所當然道：“這衣裳可是從京州運來的雲羅錦，裁剪合身，我覺得很適合穿出來，再說這衣裳不是你派人準備的嗎？”
宋遠杳倒打一耙，死不承認，其實她偷偷裁剪了衣襟，隨後她小覷了陸乘書的面容，一如既往的面無表情，可放在四方圓桌的手腕隱隱約約有青筋脈絡浮現。
“不會生氣了吧？”宋遠杳暗自揣測，餘光收回，補了一句。
“不穿就不穿，其實我也不喜歡。”
宋遠杳輕描淡寫道，而後想起一件事，低聲道：“說起來，你倒是跟你兄長一樣，他總喜歡我穿素凈的衣裳，府中裁剪的衣裳都要過他的眼。”
她也只有等陸乘書離府，走南闖北經商的幾月，偷偷攢了一箱籠艷麗的衣裳，偷摸穿了幾次。
如今想來物是人非。
宋遠杳胸口一悶，嫵媚的面容多了幾分愁容。
陸乘書聽聞，一而再三按耐的煩躁，湧入心間，面上冷若冰霜，低沈的嗓音透著無比冷靜。
“你沒穿成這樣給兄長看？”
宋遠杳沒承想兜兜轉轉，他竟又問起這一事，沒好氣道；“我當然沒這樣穿過。”
“所以，你只在我的面前穿過。”
陸乘書一字一句，掀起眼皮子，露出幽幽的黑眸。
宋遠杳一楞，想了想道：“嗯。”
她話音落下，發覺他臉色稍霽，手腕的青筋脈絡都隱於皮囊之下。
陸乘書甚至還斟茶抿了一口茶水，淡淡道：“我知道了。”
宋遠杳一楞，他知道什麽，莫名其妙，難不成就為了衣裳？
可他也不能吧？
宋遠杳狐疑，心底想試探一下，故意將斟茶，卻不小心將茶水灑在四方桌面上，其餘正好滴落在他的袖口。
陸乘書看穿她的故意，想要阻止，可宋遠杳拿出絹帕，一點女子的矜持都無，竟俯身湊近，衣襟下垂，一雙雪團猶如羊脂玉，春光乍洩。
她好似不知情，纖手攥著絹帕，佯裝驚恐道：“小叔，你沒燙著吧？”
茶水明明是溫涼，她假模假樣關心，再用絹帕拭在陸乘書的胸膛前。
宋遠杳面容驚慌，垂眸認真拭去茶漬，柔弱無骨，眼見都要坐上來，陸乘書這才冷聲道：“嫂嫂，自重。”
“你不是之前喊我杳杳嗎？”
宋遠杳見他巋然不動，也不阻攔，當即明白他的想法，忍不住鄙夷，男人都這鬼樣子。
口口聲聲說自重，卻還不是享受她的接近。
但宋遠杳經此試探，陸乘書對她還是不太一樣，可以乘勝追擊，不然白費她梳妝打扮。
宋遠杳心中頓時有了想法，堅定地從輕輕的拭凈，到不斷往上，眼簾微擡，眼波流轉，絳紅唇齒微張，一步步靠近，隨後在他面無表情下。
她坐在男人懷裏，右手環住陸乘書的脖頸，另一只手攥緊絹帕，輕輕蹭著他的胸膛。
宋遠杳長得花容月貌，面如芙蓉嬌媚，山茱萸藏於雲霧，裙裾迤邐，一雙美目，映入的都是他的身影。
“小叔，你不想喊我杳杳嗎？”宋遠杳俯耳，吐氣如蘭。
陸乘書面不改色，手腕骨的青筋蜿蜒起伏，冷聲道：“杳杳。”
宋遠杳還以為他應允，不禁一喜，這麽快就要上鉤了。
為了有個子嗣，好拿捏陸乘書，宋遠杳手指勾住他的玄色腰帶，在想反正他長得也行，不吃虧。
宋遠杳都這般想著，一直默不作聲的陸乘書卻扼住她的手腕，意味不明望著她。
“你喜歡我嗎？”
宋遠杳一楞，隨後盈盈一笑，“當然喜歡小叔。”
可陸乘書看穿她的虛情假意，指腹碾住飽滿的唇間，轉而低聲道：“你在騙我。”
“我騙你，你為什麽在乎這一點？”
少她嫵媚的面容浮現倨傲的神色。
兩人互相對視，陸乘書轉而捏住她的下顎骨，“你既然不喜歡我，為什麽要坐在我懷裏引誘我，還是說，你喜歡對每個男人都這樣？”
陸乘書面容冷漠，看到她想狡辯，俯身靠近。
兩人近在咫尺，陸乘書能看到她瑩白的臉頰，細膩如羊脂玉，唇齒間的絳紅，好似紅櫻桃。
“你要怎麽說？”
宋遠杳雙手捶打他的腕骨，心虛被氣急敗壞淹沒，怎麽有人口口聲聲質問她，又掐住她的下顎骨，一點聲音都發不了。
“嗚……”
“我說對了嗎？”陸乘書好似看不到宋遠杳拍打他腕骨的動作，面容浮現一層陰翳，難以言喻的怒火，將他的五臟六腑都被架上火爐上。
“你大可去找他們試試。”
陸乘書低聲道，語氣緩和，話鋒一轉，滿身寒意道。
“他們要是膽敢爬上嫂嫂你的床，我見一個，殺一個，直到嫂嫂，不會再找那些野男人。”
“可好。”
陸乘書語氣變來變去，嚇壞了宋遠杳，她不敢確定陸乘書真的能罔顧枉法，隨意殺人，但眼前一幕，著實嚇到了。
她不斷點頭，雙目含著淚花，表示聽到了。
陸乘書卻不打算放過她，垂眸道，“萬一嫂嫂又騙我呢？”
宋遠杳嚇得想要推搡他，卻抵不住他不容置喙的動作，一陣天旋地轉，她竟然被攔腰放在案幾前，窗欞外竹影婆娑。
案幾上空無一物。
宋遠杳被放上去後，蹬腿想跑，可腕骨傳來束縛感，低頭一看，竟綁了紅綢緞，氣得她頭暈目眩，轉身想跑，掌心卻被塞入斑竹管玉筍筆，也不知從哪裏尋到的，還有宣紙一張。
“你想幹什麽？”
宋遠杳百思不得其解，懊惱不已，早知道就不招惹過火。
陸乘書面無表情道：“你就在紙上跟我保證不會找別的野男人。”
“你瘋了不成？我腕骨被捆綁，怎麽動筆。”宋遠杳覺得他有病，推搡他，可無論怎麽用力，都撼動不了他。
“你寫完，我會燒給菩薩。”
“菩薩哪裏能管這些？”她想要擲筆，陸乘書俯身在她身後，握住她的腕骨，兩人挨得很近，四周變得溫熱。
“我幫你。”說罷，陸乘書扼住她的腕骨，落筆於宣紙上。
宋遠杳咬咬牙，又無法從他懷中逃脫，只能動筆，由於手腕纏著紅綢緞，寫出的字跡歪歪扭扭，難看得完全看不出其中含義。
但陸乘書卻放開她的手腕，全然不在乎她寫的字跡醜。
宋遠杳還以為這事情老老實實會過去，在寫完後，想要讓他來看看，可一側頭，餘光瞥見他不知道從哪裏找出來的紅鈴鐺。
一剎那，宋遠杳擱下筆，就要逃，腰部傳來一疼，她慌裏慌張，眼眶裏都有淚水。
“跑什麽？紅鈴鐺而已？”
陸乘書面無表情，隨後將紅鈴鐺系在她的手腕，又將紅綢緞解開，再抽走宣紙瞄了一眼。
“寫得潦草，尚能看清字。”
不知從哪裏翻出紅泥，要她蓋章。
宋遠杳心神不寧，本來還以為他知道，但還好只是系在手腕，應當不知道，於是看都不看，匆匆忙忙點了一下紅泥，蓋章在宣紙上。
等她反應過來，為時已晚。
“你不是燒給菩薩！”
竟然是騙她寫下承諾，又按下紅泥。
宋遠杳深知自己被騙，懊惱的同時，又疑惑不解。“我按的又不是地契，不燒給菩薩，留下威脅我也不行啊？要知道，官衙可不認這些。”
她看不懂陸乘書在想什麽？
陸乘書淡然將宣紙收在袖中，面不改色道：“我是燒給菩薩。”
“你按的紅泥裏混了我的血跡。”
陸乘書語氣冷靜，全然看不到宋遠杳面色一變，驚慌失措用絹帕擦拭指腹餘下的紅泥。
“你瘋了！”宋遠杳又氣又怕，臉頰生粉。
這世上怎麽會有陸乘書這種人。
陸乘書冷靜道：“混了血跡，你會怕？”
理所當然的語氣，著實將她氣得都要用茶盞摔在他清冷的面容上。
她還是竭盡全力維持一絲清明，沒有真這樣做。
但陸乘書的目光瞥向她的腕骨。
見其瑩白的皓腕上嫣紅的鈴鐺，惹眼又合適。
宋遠杳察覺他的目光，瑟縮了一下，想將皓腕藏入袖子，打算等他走後就解掉紅鈴鐺。
但陸乘書風輕雲淡地一句：“你不喜歡紅鈴鐺？”
“不喜歡，不可以嗎？”宋遠杳冷哼，卻聽他冷靜自持道：“但你不單單是不喜歡，還有畏懼。”
“你別胡說八道。”宋遠杳面色一冷，捏緊了絹帕，一副“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模樣。
可他接下來的話，把她嚇了一跳。
“我兄長是不是送過你鈴鐺。”
“不是。”宋遠杳不假思索開口，眼皮子止不住顫動。
陸乘書審訊幾個犯人，哪裏看不出她面上的端倪，身上的氣息驟然冷下來。
四周好似不是廂房，而是陰沈潮濕的牢房。
她則是階下囚，困在牢房，被他冷酷無情審問。
“他送你，你卻害怕。”陸乘書冷漠地道。
見她臉色尤為蒼白，心知肚明，繼續猜測下去。
“可一個鈴鐺，怎麽會讓你害怕，莫不是兄長用鈴鐺對你做過什麽嗎？”
眼見他心思詭譎，竟然快要猜到全部。
宋遠杳不禁呵斥他。
“你兄長已經死了，你揣測他生前事有什麽意義。”
宋遠杳氣息不穩，後腰抵住案幾，面色桃紅，指尖攏起。
誰知，一直緊追不舍的陸乘書忽然上前，扼住她的腕骨。
宋遠杳還以為他又要做什麽荒唐事，心力交瘁，懶得再掙紮，餘光卻瞥見他輕輕一扯，將紅鈴鐺截斷，握在掌心。
“你不喜歡，我也沒必要送給你。”
陸乘書雲淡風輕地說。
他並沒有告知宋遠杳，紅鈴鐺是他幼年抓周之物。
因此，在窺探到她不喜，仍是用力一捏，紅鈴鐺扭曲不成之前的模樣，被他隨意拋去窗外。
“你——”
宋遠杳面色動容，欲言又止，其實她不是怕鈴鐺，而是之前與陸乘雪是夫妻時，他們在床笫之間。
他喜歡在她腕上系上鈴鐺。
宋遠杳不喜歡，覺得整個人都被圈住，一直都不願意戴，可她為了討好陸乘雪，為了能繼續成為陸家的少夫人，一直沒有告知陸乘雪。
但她沒告訴陸乘書，說她不喜歡紅鈴鐺的真正緣由，他便輕而易舉取下扔掉。
宋遠杳波瀾不驚的心底，有一絲異樣蔓延，令她不適應，攥緊絹帕子，想要擺脫，又很奇怪。
可她卻聽到陸乘書道：“我有事在身。”說罷，他就走了，仿佛就為了這張紙而來。
廂房的門被關上。
又剩下她一個人。
宋遠杳本應該惱羞成怒，畢竟今日又沒有勾引他成功。
這次，她心情覆雜摸了摸小腹，來到妝奩面前，發覺雲鬢戴的簪子全都不翼而飛，想來應當是掉落在某地。
可她沒有心思去尋，反而透過銅鏡，似乎想要見到一個人。
銅鏡好似聽到她的心聲，一團白霧漂浮在銅鏡。
她看到了難產死去的婉娘，也見過了母親躺在病床上。
她們都在病床上哭，為什麽在哭呢？
宋遠杳渺茫，伸出指尖，碰了一場空。
“我忘記了，你們都走了。”
她孤零零一個人坐在妝奩，胭脂水粉覆在面容上，一襲羅裙，身後空無一人，窗欞半開。
倏然，一陣冷風吹來，將她思緒拂走。
“我在胡思亂想什麽，反正我不要過得之前食不飽腹的日子。”
她暗自告誡自己，對於之前古怪的想法，也藏在了心底最深處。
—
翌日。
宋遠杳換上翠青褙子，下擺是絳紅白襦裙，面容不施粉黛，隨意將發絲挽起。
由於還是戴罪之身，她怕被人認出來，去往燈會前，戴上白玉面具，不知為何，陸乘書也一並帶了面具。
也許是怕被人知道他一個酷吏也來看燈會？
宋遠杳不得而知，總之今夜是來看燈會。
她也歇了勾引他的想法，兩人一並來到東市，彼時，放眼望去，絡繹不絕的百姓們和琳瑯滿目的燈籠映入眼簾。
東市擺著海棠花樣式的花卉燈花，還有兔子樣式的燈籠……奇形百狀，美不勝收。
宋遠杳走得快，眼花繚亂，身側的陸乘書一直在看她，不動聲色為她攔住旁人的碰撞。
而後兩人來到一處廊橋，正好看到前方湖畔的游船上，有人放孔明燈，璀璨奪目，飛躍上方。
“小叔，我們去那邊看看。”
宋遠杳扯了扯他的衣角，卻聽到陸乘書冷漠地說：“不必喊我小叔。”
她還以為是怕暴露身份，心思一轉，故意喊他。
“乘書。”
陸乘書垂下眼簾，望向她，不難想象，面具下的宋遠杳定是得意洋洋的笑容。
他想，宋遠杳真可恨。
明明不喜歡，卻一而再再而三招惹他。
宋遠杳不清楚他想什麽，見他不吭聲，也知道他性子奇奇怪怪，倒也沒細想，拉著他往岸邊楊柳走去。
岸邊的楊柳垂下，擠滿了放花燈的人，宋遠杳從攤販手上買了兩盞蓮花樣式的花燈，遞給他一只。
陸乘書詫異，但還是接過，冷淡地說：“給我的？”
“嗯。”他不是明知故問嗎？
“從來沒有人送我花燈。”陸乘書的嗓音低沈，透著古怪，恍若不可思議。
宋遠杳不當一回事，笑道：“那以後我送你。”
說罷，她拉著陸乘書來到岸邊，帶他一步步踩著石階往下，尋了一個空地，招呼他過來。
陸乘書生疏地學著放著花燈，餘光瞥向戴著面具的宋遠杳。
她戴著面具，半蹲在岸邊，一雙柔荑的手，將花燈往前推，裙裾垂一地。
許是，眼睜睜見到花燈順著其餘花燈一起往前游動，宋遠杳嗓音難免含著喜悅，甚至還抓住他的手臂，指著河面眾多的花燈，指了指其中一盞。
“乘書，你看，我的花燈在你的花燈前面。”幼稚，純粹的話，甚少在她身上看到。
陸乘書垂下眼簾，輕聲，“嗯。”了一聲。
兩人望著花燈游走，挨得很近，從外人眼中看來，只覺兩人親密無間，遑論她還喊他，“乘書。”
猶如出來游玩的恩愛夫妻，隔絕了眾人的視線。
唯獨陸乘書明白，她們是叔嫂，隔著禮義廉恥，稍不小心，跌入萬丈深淵。
可他還是沈迷於其中，跟她一起佇立在岸邊，直到花燈徹底消失在他們面前。
宋遠杳這才不情願離去，走在前方道：“放燈花是不是很好玩，要知道每年燈會，我都會跟你兄長來這裏放燈會。”
她說得興高采烈，全然忘記身後人感想，以至於回到熱鬧的東市，她發覺陸乘書沈悶寡言，一言不發。
宋遠杳還在疑慮，卻看到前方有人猜燈謎，想起什麽，用胳膊肘頂了頂他，“我們去猜花燈好不好。”
“兄長以前跟你一起猜過花燈？”
“當然。”
宋遠杳話音落下，腕骨被他扼住，還未驚訝出聲，就被他帶到一處陌巷。
陌巷烏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宋遠杳正想質問他，“怎麽了？”
誰知，話音未落，面具被他摘下。
他的手抵住她的後頸，不容置疑一按，而後炙熱的氣息淹沒她的理智。
唇齒糾纏，抵死纏綿。
“嫂嫂，我想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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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遠杳在聽聞此事後, 面色一僵硬，攥緊絹帕，露出惱意, “小叔, 你在胡說八道什麽？”說罷，為了自證清白，揮開他的手, 轉身想離去。
忽然她的手腕被扼緊，疼痛攥得她額頭冒汗, 心中泛起惱怒和心虛。
“你不是這樣勾引我兄長的？”陸乘書逼近她。
兩人氣息接近，身後似乎有淩厲呼嘯的風聲, 壓著她不敢亂動。
“你把我當成什麽樣的人, 我之前是眼睛瞎了, 不小心勾引你，但我改了, 而且我跟你兄長是兩情相悅。”
宋遠杳臉不紅心不跳地說, 全然忘記，當年是她費盡心思下藥一事。
見他一眼不發，烏黑的眸子幽深的嚇人, 宋遠杳慌慌張張, 虛張聲勢, 一雙美目飄忽不定，說的話都不敢看他。
“你為什麽不說話, 我可沒有說錯話，還有你先放開我, 要是被人撞見，你跟我要怎麽跟外人解釋。”
她說得冠冕堂皇, 面容塗抹胭脂水粉，領口衣襟往下扯，惹眼的雪白，不知羞的露出。
“你這副模樣，被人看到，你認為他們誤會誰勾引誰？”
陸乘書右手撚住她的衣襟，目光幽暗望著她，兩兩相望。
宋遠杳終於意識到不足，心虛捂住領口，“是衣裳自己落下去的，總不可能是我費盡心思拉下來。”
她說罷，小心覷陸乘書，卻撞見陰翳，心知，眼前的男人又不對勁。
宋遠杳心神不寧，直覺告訴她，要遠離，不然……
她思緒轉回，想要找借口遠離，但陸乘書扼住她的腕骨，紋絲不動
“你覺得這謊話誰信？”
他明明面無表情。
宋遠杳卻能感受到他在譏諷自己，不由惱羞成怒，“你愛信不信。”說罷，一把甩開他，卻發現真的甩開，眉飛色舞，提起裙裾往廂房去處走。
她聽到身後沒有動靜，還以為路成熟沒有追上來，心下放松，步履穿過垂花廳和廊檐。
廊檐下懸掛湘妃竹卷簾，碎金躍影，她走得極快，一回到廂房，剛坐下喘氣小呷一口茶水。
“不對，我跑什麽跑？”她思緒回轉，不禁懊惱，為什麽當時會怕陸乘書，虧她今日梳妝打扮這麽貌美，卻臨陣脫逃。
宋遠杳坐在園凳上，心中極其不甘心，站起身，又覺得沒必要。
她又重新坐下，手指纏住絹帕，不斷絞緊，心煩意亂下，又端起白瓷茶杯，小呷一口，卻聽到耳畔傳來一道低沈的男聲。
“你在心慌？”
“誰心慌。”她不假思索反駁，隨即反應過來，手裏握著的茶杯被嚇得摔落，一只骨節修長的手映入眼簾，隨後茶杯完好無損地重新回到四方圓桌上。
“你什麽時候來的？”
宋遠杳站起身，驚呆陸乘書何時來的，怎麽沒有動靜。
他有沒有聽到自己說什麽話？
宋遠杳心思不寧，自己剛剛應該也沒說什麽。
再看陸乘書面不改色，坐在圓凳上，腰間的佩劍不知何時取下，整個人少了淩厲的氣勢。
宋遠杳的膽子又大起來，想要坐下，卻聽到陸乘書開口。
“明晚有燈會，你要去逛花燈嗎”
一聽花燈，宋遠杳來了心思，這幾日一直藏在青雲院，乏悶不已，若是能去逛花燈，豈不是能打發時日。
“我不是戴罪之身嗎？我真的能出去嗎？”
陸乘書頷首。
宋遠杳卻從驚喜中回過神，狐疑地望著他。
他怎麽會這麽好心？
可她身上也沒有什麽值得他圖謀。
宋遠杳將疑慮藏在心底，耳畔卻傳來陸乘書冷靜的聲音。
“你今日這衣裳，往後還是不要穿到外頭。”
宋遠杳奇怪地低頭看了眼衣裳，不很正常嗎？就是領口……那也無事啊！
她挺直脊背，嫵媚的面容理所當然道：“這衣裳可是從京州運來的雲羅錦，裁剪合身，我覺得很適合穿出來，再說這衣裳不是你派人準備的嗎？”
宋遠杳倒打一耙，死不承認，其實她偷偷裁剪了衣襟，隨後她小覷了陸乘書的面容，一如既往的面無表情，可放在四方圓桌的手腕隱隱約約有青筋脈絡浮現。
“不會生氣了吧？”宋遠杳暗自揣測，餘光收回，補了一句。
“不穿就不穿，其實我也不喜歡。”
宋遠杳輕描淡寫道，而後想起一件事，低聲道：“說起來，你倒是跟你兄長一樣，他總喜歡我穿素凈的衣裳，府中裁剪的衣裳都要過他的眼。”
她也只有等陸乘書離府，走南闖北經商的幾月，偷偷攢了一箱籠艷麗的衣裳，偷摸穿了幾次。
如今想來物是人非。
宋遠杳胸口一悶，嫵媚的面容多了幾分愁容。
陸乘書聽聞，一而再三按耐的煩躁，湧入心間，面上冷若冰霜，低沈的嗓音透著無比冷靜。
“你沒穿成這樣給兄長看？”
宋遠杳沒承想兜兜轉轉，他竟又問起這一事，沒好氣道；“我當然沒這樣穿過。”
“所以，你只在我的面前穿過。”
陸乘書一字一句，掀起眼皮子，露出幽幽的黑眸。
宋遠杳一楞，想了想道：“嗯。”
她話音落下，發覺他臉色稍霽，手腕的青筋脈絡都隱於皮囊之下。
陸乘書甚至還斟茶抿了一口茶水，淡淡道：“我知道了。”
宋遠杳一楞，他知道什麽，莫名其妙，難不成就為了衣裳？
可他也不能吧？
宋遠杳狐疑，心底想試探一下，故意將斟茶，卻不小心將茶水灑在四方桌面上，其餘正好滴落在他的袖口。
陸乘書看穿她的故意，想要阻止，可宋遠杳拿出絹帕，一點女子的矜持都無，竟俯身湊近，衣襟下垂，一雙雪團猶如羊脂玉，春光乍洩。
她好似不知情，纖手攥著絹帕，佯裝驚恐道：“小叔，你沒燙著吧？”
茶水明明是溫涼，她假模假樣關心，再用絹帕拭在陸乘書的胸膛前。
宋遠杳面容驚慌，垂眸認真拭去茶漬，柔弱無骨，眼見都要坐上來，陸乘書這才冷聲道：“嫂嫂，自重。”
“你不是之前喊我杳杳嗎？”
宋遠杳見他巋然不動，也不阻攔，當即明白他的想法，忍不住鄙夷，男人都這鬼樣子。
口口聲聲說自重，卻還不是享受她的接近。
但宋遠杳經此試探，陸乘書對她還是不太一樣，可以乘勝追擊，不然白費她梳妝打扮。
宋遠杳心中頓時有了想法，堅定地從輕輕的拭凈，到不斷往上，眼簾微擡，眼波流轉，絳紅唇齒微張，一步步靠近，隨後在他面無表情下。
她坐在男人懷裏，右手環住陸乘書的脖頸，另一只手攥緊絹帕，輕輕蹭著他的胸膛。
宋遠杳長得花容月貌，面如芙蓉嬌媚，山茱萸藏於雲霧，裙裾迤邐，一雙美目，映入的都是他的身影。
“小叔，你不想喊我杳杳嗎？”宋遠杳俯耳，吐氣如蘭。
陸乘書面不改色，手腕骨的青筋蜿蜒起伏，冷聲道：“杳杳。”
宋遠杳還以為他應允，不禁一喜，這麽快就要上鉤了。
為了有個子嗣，好拿捏陸乘書，宋遠杳手指勾住他的玄色腰帶，在想反正他長得也行，不吃虧。
宋遠杳都這般想著，一直默不作聲的陸乘書卻扼住她的手腕，意味不明望著她。
“你喜歡我嗎？”
宋遠杳一楞，隨後盈盈一笑，“當然喜歡小叔。”
可陸乘書看穿她的虛情假意，指腹碾住飽滿的唇間，轉而低聲道：“你在騙我。”
“我騙你，你為什麽在乎這一點？”
少她嫵媚的面容浮現倨傲的神色。
兩人互相對視，陸乘書轉而捏住她的下顎骨，“你既然不喜歡我，為什麽要坐在我懷裏引誘我，還是說，你喜歡對每個男人都這樣？”
陸乘書面容冷漠，看到她想狡辯，俯身靠近。
兩人近在咫尺，陸乘書能看到她瑩白的臉頰，細膩如羊脂玉，唇齒間的絳紅，好似紅櫻桃。
“你要怎麽說？”
宋遠杳雙手捶打他的腕骨，心虛被氣急敗壞淹沒，怎麽有人口口聲聲質問她，又掐住她的下顎骨，一點聲音都發不了。
“嗚……”
“我說對了嗎？”陸乘書好似看不到宋遠杳拍打他腕骨的動作，面容浮現一層陰翳，難以言喻的怒火，將他的五臟六腑都被架上火爐上。
“你大可去找他們試試。”
陸乘書低聲道，語氣緩和，話鋒一轉，滿身寒意道。
“他們要是膽敢爬上嫂嫂你的床，我見一個，殺一個，直到嫂嫂，不會再找那些野男人。”
“可好。”
陸乘書語氣變來變去，嚇壞了宋遠杳，她不敢確定陸乘書真的能罔顧枉法，隨意殺人，但眼前一幕，著實嚇到了。
她不斷點頭，雙目含著淚花，表示聽到了。
陸乘書卻不打算放過她，垂眸道，“萬一嫂嫂又騙我呢？”
宋遠杳嚇得想要推搡他，卻抵不住他不容置喙的動作，一陣天旋地轉，她竟然被攔腰放在案幾前，窗欞外竹影婆娑。
案幾上空無一物。
宋遠杳被放上去後，蹬腿想跑，可腕骨傳來束縛感，低頭一看，竟綁了紅綢緞，氣得她頭暈目眩，轉身想跑，掌心卻被塞入斑竹管玉筍筆，也不知從哪裏尋到的，還有宣紙一張。
“你想幹什麽？”
宋遠杳百思不得其解，懊惱不已，早知道就不招惹過火。
陸乘書面無表情道：“你就在紙上跟我保證不會找別的野男人。”
“你瘋了不成？我腕骨被捆綁，怎麽動筆。”宋遠杳覺得他有病，推搡他，可無論怎麽用力，都撼動不了他。
“你寫完，我會燒給菩薩。”
“菩薩哪裏能管這些？”她想要擲筆，陸乘書俯身在她身後，握住她的腕骨，兩人挨得很近，四周變得溫熱。
“我幫你。”說罷，陸乘書扼住她的腕骨，落筆於宣紙上。
宋遠杳咬咬牙，又無法從他懷中逃脫，只能動筆，由於手腕纏著紅綢緞，寫出的字跡歪歪扭扭，難看得完全看不出其中含義。
但陸乘書卻放開她的手腕，全然不在乎她寫的字跡醜。
宋遠杳還以為這事情老老實實會過去，在寫完後，想要讓他來看看，可一側頭，餘光瞥見他不知道從哪裏找出來的紅鈴鐺。
一剎那，宋遠杳擱下筆，就要逃，腰部傳來一疼，她慌裏慌張，眼眶裏都有淚水。
“跑什麽？紅鈴鐺而已？”
陸乘書面無表情，隨後將紅鈴鐺系在她的手腕，又將紅綢緞解開，再抽走宣紙瞄了一眼。
“寫得潦草，尚能看清字。”
不知從哪裏翻出紅泥，要她蓋章。
宋遠杳心神不寧，本來還以為他知道，但還好只是系在手腕，應當不知道，於是看都不看，匆匆忙忙點了一下紅泥，蓋章在宣紙上。
等她反應過來，為時已晚。
“你不是燒給菩薩！”
竟然是騙她寫下承諾，又按下紅泥。
宋遠杳深知自己被騙，懊惱的同時，又疑惑不解。“我按的又不是地契，不燒給菩薩，留下威脅我也不行啊？要知道，官衙可不認這些。”
她看不懂陸乘書在想什麽？
陸乘書淡然將宣紙收在袖中，面不改色道：“我是燒給菩薩。”
“你按的紅泥裏混了我的血跡。”
陸乘書語氣冷靜，全然看不到宋遠杳面色一變，驚慌失措用絹帕擦拭指腹餘下的紅泥。
“你瘋了！”宋遠杳又氣又怕，臉頰生粉。
這世上怎麽會有陸乘書這種人。
陸乘書冷靜道：“混了血跡，你會怕？”
理所當然的語氣，著實將她氣得都要用茶盞摔在他清冷的面容上。
她還是竭盡全力維持一絲清明，沒有真這樣做。
但陸乘書的目光瞥向她的腕骨。
見其瑩白的皓腕上嫣紅的鈴鐺，惹眼又合適。
宋遠杳察覺他的目光，瑟縮了一下，想將皓腕藏入袖子，打算等他走後就解掉紅鈴鐺。
但陸乘書風輕雲淡地一句：“你不喜歡紅鈴鐺？”
“不喜歡，不可以嗎？”宋遠杳冷哼，卻聽他冷靜自持道：“但你不單單是不喜歡，還有畏懼。”
“你別胡說八道。”宋遠杳面色一冷，捏緊了絹帕，一副“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模樣。
可他接下來的話，把她嚇了一跳。
“我兄長是不是送過你鈴鐺。”
“不是。”宋遠杳不假思索開口，眼皮子止不住顫動。
陸乘書審訊幾個犯人，哪裏看不出她面上的端倪，身上的氣息驟然冷下來。
四周好似不是廂房，而是陰沈潮濕的牢房。
她則是階下囚，困在牢房，被他冷酷無情審問。
“他送你，你卻害怕。”陸乘書冷漠地道。
見她臉色尤為蒼白，心知肚明，繼續猜測下去。
“可一個鈴鐺，怎麽會讓你害怕，莫不是兄長用鈴鐺對你做過什麽嗎？”
眼見他心思詭譎，竟然快要猜到全部。
宋遠杳不禁呵斥他。
“你兄長已經死了，你揣測他生前事有什麽意義。”
宋遠杳氣息不穩，後腰抵住案幾，面色桃紅，指尖攏起。
誰知，一直緊追不舍的陸乘書忽然上前，扼住她的腕骨。
宋遠杳還以為他又要做什麽荒唐事，心力交瘁，懶得再掙紮，餘光卻瞥見他輕輕一扯，將紅鈴鐺截斷，握在掌心。
“你不喜歡，我也沒必要送給你。”
陸乘書雲淡風輕地說。
他並沒有告知宋遠杳，紅鈴鐺是他幼年抓周之物。
因此，在窺探到她不喜，仍是用力一捏，紅鈴鐺扭曲不成之前的模樣，被他隨意拋去窗外。
“你——”
宋遠杳面色動容，欲言又止，其實她不是怕鈴鐺，而是之前與陸乘雪是夫妻時，他們在床笫之間。
他喜歡在她腕上系上鈴鐺。
宋遠杳不喜歡，覺得整個人都被圈住，一直都不願意戴，可她為了討好陸乘雪，為了能繼續成為陸家的少夫人，一直沒有告知陸乘雪。
但她沒告訴陸乘書，說她不喜歡紅鈴鐺的真正緣由，他便輕而易舉取下扔掉。
宋遠杳波瀾不驚的心底，有一絲異樣蔓延，令她不適應，攥緊絹帕子，想要擺脫，又很奇怪。
可她卻聽到陸乘書道：“我有事在身。”說罷，他就走了，仿佛就為了這張紙而來。
廂房的門被關上。
又剩下她一個人。
宋遠杳本應該惱羞成怒，畢竟今日又沒有勾引他成功。
這次，她心情覆雜摸了摸小腹，來到妝奩面前，發覺雲鬢戴的簪子全都不翼而飛，想來應當是掉落在某地。
可她沒有心思去尋，反而透過銅鏡，似乎想要見到一個人。
銅鏡好似聽到她的心聲，一團白霧漂浮在銅鏡。
她看到了難產死去的婉娘，也見過了母親躺在病床上。
她們都在病床上哭，為什麽在哭呢？
宋遠杳渺茫，伸出指尖，碰了一場空。
“我忘記了，你們都走了。”
她孤零零一個人坐在妝奩，胭脂水粉覆在面容上，一襲羅裙，身後空無一人，窗欞半開。
倏然，一陣冷風吹來，將她思緒拂走。
“我在胡思亂想什麽，反正我不要過得之前食不飽腹的日子。”
她暗自告誡自己，對於之前古怪的想法，也藏在了心底最深處。
—
翌日。
宋遠杳換上翠青褙子，下擺是絳紅白襦裙，面容不施粉黛，隨意將發絲挽起。
由於還是戴罪之身，她怕被人認出來，去往燈會前，戴上白玉面具，不知為何，陸乘書也一並帶了面具。
也許是怕被人知道他一個酷吏也來看燈會？
宋遠杳不得而知，總之今夜是來看燈會。
她也歇了勾引他的想法，兩人一並來到東市，彼時，放眼望去，絡繹不絕的百姓們和琳瑯滿目的燈籠映入眼簾。
東市擺著海棠花樣式的花卉燈花，還有兔子樣式的燈籠……奇形百狀，美不勝收。
宋遠杳走得快，眼花繚亂，身側的陸乘書一直在看她，不動聲色為她攔住旁人的碰撞。
而後兩人來到一處廊橋，正好看到前方湖畔的游船上，有人放孔明燈，璀璨奪目，飛躍上方。
“小叔，我們去那邊看看。”
宋遠杳扯了扯他的衣角，卻聽到陸乘書冷漠地說：“不必喊我小叔。”
她還以為是怕暴露身份，心思一轉，故意喊他。
“乘書。”
陸乘書垂下眼簾，望向她，不難想象，面具下的宋遠杳定是得意洋洋的笑容。
他想，宋遠杳真可恨。
明明不喜歡，卻一而再再而三招惹他。
宋遠杳不清楚他想什麽，見他不吭聲，也知道他性子奇奇怪怪，倒也沒細想，拉著他往岸邊楊柳走去。
岸邊的楊柳垂下，擠滿了放花燈的人，宋遠杳從攤販手上買了兩盞蓮花樣式的花燈，遞給他一只。
陸乘書詫異，但還是接過，冷淡地說：“給我的？”
“嗯。”他不是明知故問嗎？
“從來沒有人送我花燈。”陸乘書的嗓音低沈，透著古怪，恍若不可思議。
宋遠杳不當一回事，笑道：“那以後我送你。”
說罷，她拉著陸乘書來到岸邊，帶他一步步踩著石階往下，尋了一個空地，招呼他過來。
陸乘書生疏地學著放著花燈，餘光瞥向戴著面具的宋遠杳。
她戴著面具，半蹲在岸邊，一雙柔荑的手，將花燈往前推，裙裾垂一地。
許是，眼睜睜見到花燈順著其餘花燈一起往前游動，宋遠杳嗓音難免含著喜悅，甚至還抓住他的手臂，指著河面眾多的花燈，指了指其中一盞。
“乘書，你看，我的花燈在你的花燈前面。”幼稚，純粹的話，甚少在她身上看到。
陸乘書垂下眼簾，輕聲，“嗯。”了一聲。
兩人望著花燈游走，挨得很近，從外人眼中看來，只覺兩人親密無間，遑論她還喊他，“乘書。”
猶如出來游玩的恩愛夫妻，隔絕了眾人的視線。
唯獨陸乘書明白，她們是叔嫂，隔著禮義廉恥，稍不小心，跌入萬丈深淵。
可他還是沈迷於其中，跟她一起佇立在岸邊，直到花燈徹底消失在他們面前。
宋遠杳這才不情願離去，走在前方道：“放燈花是不是很好玩，要知道每年燈會，我都會跟你兄長來這裏放燈會。”
她說得興高采烈，全然忘記身後人感想，以至於回到熱鬧的東市，她發覺陸乘書沈悶寡言，一言不發。
宋遠杳還在疑慮，卻看到前方有人猜燈謎，想起什麽，用胳膊肘頂了頂他，“我們去猜花燈好不好。”
“兄長以前跟你一起猜過花燈？”
“當然。”
宋遠杳話音落下，腕骨被他扼住，還未驚訝出聲，就被他帶到一處陌巷。
陌巷烏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宋遠杳正想質問他，“怎麽了？”
誰知，話音未落，面具被他摘下。
他的手抵住她的後頸，不容置疑一按，而後炙熱的氣息淹沒她的理智。
唇齒糾纏，抵死纏綿。
“嫂嫂，我想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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