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關燈
小
中
大
第31章 第 31 章
陌巷裏, 她聽到陸乘書的喘息和那句飽含殺意的話，惶恐中想要推開，卻被他扼腕, 唇齒廝磨, 腰被圈得無法喘息。
她奮力掙紮，隱約間，感受到風中隱約有淩厲的風聲, 伴隨著月桂的清香，耳畔還傳來熱鬧的百姓喧嘩之聲和喝彩聲。
巷子外是熱鬧的燈會, 巷子內兩人是名義上的叔嫂，在此廝混, 若是被旁人撞見, 名聲全毀。
她生出羞惱與懼怕, 綢緞雲鞋踩在他的布靴上，用力一踩, 想要他放手。
“松……”含糊不清的詞, 吞進唇間。
男人不容置喙，攥緊的力道，猶如是怕她跑了。
宋遠杳腰間攥得疼, 修長的脖頸繃緊, 十指掐在陸乘書的後頸, 想要重重一抓，也許他知道疼痛就會放過自己。
她想得美好, 可陸乘書紋絲不動，好似感受不到任何疼痛。
久而久之, 宋遠杳卻沒了力氣，全身被他掠去了氣息, 脖頸彎下，無力地哭泣。
快……放開……
宋遠杳恍惚間，眼尾淚珠垂落，恐慌淹沒了她的理智，陸乘書不會真的想要殺了她吧？
不——
宋遠杳陡然升起反抗，張開唇齒，不顧一切地咬下去。
鮮血頓時在唇齒溢出。
她找到了喘息的機會，一把推開，奈何陸乘書又反手握住她的腕骨。
“不……”她唇瓣微微張開，鮮血殘留，惡心泛濫在心底，但她顧不上這些。
畢竟在這漆黑不見五指的陌巷，她看不清陸乘書的臉，卻真真實實感受到他的眼前，好像面無表情拭凈唇角的血跡。
宋遠杳氣息紊亂，想也不想拔腿就跑。
在她往後一跑的剎那，陌巷外有一行人路過，嘈雜的腳步聲，猶如鐘聲吵得她煩躁不已。
她顧不上一切，提著裙裾，往前邁出幾步。
身後傳來淩厲的風聲，猶如萬針，要刺穿她的後背。
宋遠杳還沒來及閃躲，唇角傳來冰冷的觸感，而後在她雙眼圓睜剎那，陸乘書俯身在耳垂，雲淡風輕道：“嫂嫂，你害怕了？”
陌巷外傳來喧鬧之聲。
“夫人，你瞧今年的花燈倒是比去年更為熱鬧。”
“爹爹，我要兔子燈燈……”
“爹爹，我也要……”
“夫君，要不我們回去再挑幾盞。”
……
陌巷傳來的交談，傳入宋遠杳的耳畔，眼裏多了一絲惶恐。
這人是西院的劉管事兒子兒媳一家，之前陸家沒有分家，她們都在自己跟前行過禮。
她瞧兩人生下的一對女兒生得粉雕玉琢，討喜得很，還賞了幾錠銀子，惹得她們夫妻兩人誠惶誠恐。
若是被他們看到如今這一幕，那她往後要怎麽見人。
她心思亂如麻，僵硬地不敢亂動，而將她困住懷裏的陸乘書，猶如是她心中的蛔蟲。
將她困於此地，又道出她心中的擔憂了。
“你是怕她們看到我們？你認識她們？”
宋遠杳被戳中心事，又拒不承認，怕他以此要挾。
“我不認識他們 。”她強裝鎮定，蟬翼薄弱的睫毛忽閃動，唇齒裏的血跡分不清是誰，惡心感再湧入心間。
“既然他不認識你，我們一起出去見見他們？”
陸乘書冷漠道，淩厲凸起的喉嚨上下滾動，好似在壓抑什麽，目光晦暗如深潭，一眼見不了底。
“不——”宋遠杳誠惶誠恐出聲，隨後捂住唇，知道說錯話，懊惱不已。
事已至此，見瞞不下去，她不欲再說半句話，一副任由他隨便怎麽想，就怎麽想，而後身子微微側去。
夜色中，陸乘書居高臨下俯瞰懷中的女人。
不難想象，女人嫵媚的面容無非是憤怒。
懊惱被人發覺，她跟他廝混在一起？
陸乘書喉嚨似乎有血溢出，目光越發幽暗，可他的冷聲趨於平靜。
“之前你勾引我，不在乎叔嫂的名譽，如今你又在意？嫂嫂，你把我當成什麽人？”
陸乘書俯身，摁住她要掙紮的肩膀，不近人情地說。
“你說，要是我先帶嫂嫂出去，讓所有人都知道我們不清不白，如何？”
陸乘書的嗓音冷漠，平白無故令她聽出瘋癲的意味，不由呵斥道：“你瘋了嗎？陸乘書？”
她是要勾引他，但也是為了孩子。
要是事先被人看到他們的不清不白，豈不是對她不利。
宋遠杳正要找理由，但陸乘書冷靜道：“其實兄長的死因，傳遍青雲城，嫂嫂你也不能在陸家待下去。你心知肚明，可前幾日你又開始引誘我，卻拒絕我的要求。”
“你在想什麽，我都一清二楚。”
“但你從來沒想過，我會不顧禮義廉恥，也會不顧一切，娶我的嫂嫂。”
他一字一句，直到說到末尾，語氣加重。
彼時，月白風清，人影映在褐墻，幾只貍貓攀爬飛甍，在瓦礫上踩出一下又一下窸窣的動靜。
宋遠杳見到姍姍來遲的月光，也見到陸乘書面無表情的冷清面容，也撞入一雙漆黑的深譚之中。
兩人近在咫尺。
宋遠杳還是第一次認真望著他，少了想引誘的想法，端詳眼前的人。
他五官端正，像一把藏匿在雪中的長劍，被人發現，挖出來後，少了冷厲，可一旦刀鞘出劍，傷人傷己，誰能握得住呢？
況且，她憑什麽要相信陸乘書？
宋遠杳恢覆清醒，淡忘之前聽到這句話的剎那心動，轉而露出往日倨傲嫵媚的笑容。
“小叔，流言蜚語，你自是不怕，但你沒有為我想過。”
“你不信我。”陸乘書一雙黑沈沈眸子，猶如泰山壓頂，令人踹不過氣。
宋遠杳仰起頭，之前害怕和心虛都統統不見，餘下淡然。
“小叔，我怎麽不會信你呢？”
陸乘書看她又露出虛情假意，全身都被頂在原地，四肢百骸都湧入了冷水，強烈弒殺，讓他幾乎迫切地想要殺死眼前的宋遠杳。
怎麽會有人，虛情假意到——令他想殺了她。
宋遠杳察覺到他濃烈的殺意，身子往後挪動，腳邊碰到了異物。
她瞥了一眼，發覺是面具，顧不上拾起，強烈的不安如陰霾吞噬她的心間。
宋遠杳自詡沒有說錯話，可他為何一言不發，直勾勾望著她。
她疑惑不解，唇瓣張口，說了一句。
“天色不早，我想回去了。”
宋遠杳看他巋然不動，思忖一下，心一狠，既然他看起來這麽危險，自己還不如賭一把。
於是她一雙纖手抓住他的腕骨，眼眸雖有懼意，可她強裝鎮定，虛張聲勢道：“我們該回去了。”
陸乘書身子一僵，甚少有人會主動牽他，大多數，聽到他的名聲，戰戰兢兢，唯獨宋遠杳不一樣。
宋遠杳則是忍著惶恐，見他一動不動，心裏有了幾分算盤，拾起地上的面具，用藏在袖子裏的絹帕拭凈，而後重新戴回面頰。
一切好似沒有發生。
宋遠杳做完這一切，看到他沒有任何反應，助長了她的氣焰，看來是糊弄過去了。
隨後，她理所當然地牽著他的手，往來時的方向走去。
陸乘書面無表情走在她的身側，一身肅殺之意。
他目光落在宋遠杳的手腕。
她的手仿佛白蓮藕，細膩光滑，觸手生溫。
陸乘書垂眸，心想。
怎麽會有這般可恨的人。
晚風拂面，楊柳垂絲，兩人乘坐馬車回去。
宋遠杳想著，今夜這些事，應當過去了吧？
她惴惴不安，覷見他端坐之前蒲團，面色冷靜，雙眼闔緊，看樣子應當無事了。
她整個人剛松了一口，陸乘書卻睜開了雙眼。
四目相對，宋遠杳慌慌張張收回，倨傲的面容未曾有心虛，一切都看起來再正常不過。
可陸乘書卻不再小憩，烏黑的眸子，一直凝望著她。
宋遠杳不敢亂動，正襟危坐，天地良心，她從未這麽規矩坐在蒲團。
私底下她都是慵懶塌腰匍匐在案幾，亦或者托腮聽歸家的陸乘雪念書給她聽。
這般規規矩矩，若是被紫晚他們看到，都要驚掉下巴。
宋遠杳心想，自己都坐得這麽端正，該收回視線了吧？
誰知道一路上，陸乘書的目光一直沒有挪開。
直到回到青山院裏，四周萬籟無聲，白日裏的湘妃竹卷簾早早收回，野鳥蜷縮在屋檐下，青瓷香爐已然點上，裊裊雲煙。
兩人分道揚鑣。
宋遠杳回到廂房，沐浴更衣，去了床榻，枕著香枕，幽香將她卷入夢中。
夢中，她回到了陸乘雪還在的日子。
她閑散坐在美人榻，身側是楠木矮幾，陸乘雪坐在矮幾一面，手上拿著《博古志》。
窗欞外芭蕉婆娑，她困乏托腮在矮幾上。
“好困。”
她低語道，陸乘雪見她困乏，便讀起了書。
涓涓細流的溫潤之聲，卻將她變得更加乏困。
“你別念書了。”宋遠杳不耐煩打斷他，可一仰頭，溫潤如君子的陸乘雪竟然變成了陸乘書。
他面不改色，居高臨下睥睨她道。
“杳杳，你在怕什麽？”
宋遠杳被嚇醒，映入眼簾便是青紗床幔，心慌不已地起身，卻發覺身上黏稠，寢衣緊貼的皮肉，想來是出汗了。
她用絹帕擦拭了額頭的汗漬，一道道驚雷響聲，震耳欲聾響起。
少頃，窗欞外響起淅淅瀝瀝的雨聲，好似在敲打，吵得人心惶惶。
她穿上綢緞雲鞋，繞過屏風，打算看看窗欞是否沒上拴，待她一去，正好看到窗欞半掩著，走近發覺天色霧蒙蒙，芭蕉、萱花、羅松樹都……都被大雨不要命撞擊。
正逢此時，她看到有熟人匆匆忙忙穿過回廊，一路往西邊走，那人貌似是跟在陸乘書身邊的隨從。
怎麽會深夜而來？
宋遠杳滿腹疑雲，想不出頭緒，也就將窗欞關上，打算先歇息，明日再去問問陸乘書。
“嘎吱——”一聲。
她將雨聲全部隔絕在外，阻擋了雨紛紛，舉著油燈回頭走時，忽然身後傳來一道驚雷聲。
驚得她將手上油燈扔在了地上，猶如羊脂玉的手，頓時捂住了耳畔，轟隆隆的雷鳴聲，再次響起。
“啊——”
驚雷響徹雲邊，驚起廊檐下的仆人們交頭接耳。
正在書房深夜臨帖的燕槐安，忽然手上顫抖，墨汁漸染了一大半，不到他膝蓋高的男童，從內室的方桌旁邊的圓凳爬下來，踉踉蹌蹌跑到他跟前開口。
“大哥，你是不是在想誰？”
燕槐安垂眸，見他粉雕玉琢，圓溜溜的黑眸天真懵懂，不免一笑：“已經半夜三更，你遲遲不肯睡，非要鉆到我這裏，你母親都擔憂不已。”
“母親才不擔心我，自從大哥回來後，她整日燒香拜佛，都不管我。”
五歲的孩童不知事，天真無邪的話，令他笑容淡了淡，擱下筆墨，輕聲道：“時辰不早了，你在我這邊安寢，我派人去跟你母親說聲。”
“好的，大哥。”燕槐寧胖乎乎的臉上露出純粹的笑容。
他心一軟，撫摸燕槐寧的發髻，命人將他送去就寢。
燕槐寧是燕國公的次子，年幼不知事，與他同父異母，卻在他回來後，主動纏上來，見他年幼，他便對其多加照拂。
如今命人將他送去東廂房後，他沈下心，想要再次臨摹，可心中總是有不安感。
他撂下筆墨，心緒不寧，想到青雲城的宋遠杳。
“也不知道她是否安好。”
青雲城那邊一直有人送信來，說她安然無恙，可他總覺得不安。
燕槐安想要去親自見見宋遠杳，才肯放下心。
一想到宋遠杳，他心中一片柔軟，走近內室，端起茶水解了解渴。
“阿杳。”
倏然，他手一抖，喉嚨裏有血腥味湧出，手上的茶杯摔落在地。
燕槐安掐住喉嚨，溫潤的面容多了扭曲，全身疼痛抽搐，令他再也受不了，雙腳亂踹，直至將圓凳全都撞倒在地上。
隨之而來，便是他跪在地上，鮮血從唇角溢出。
他腦海裏想到燕槐寧曾在方桌徘徊，恍然大悟間，聽到有人過來了。
而他卻聽不見，也看不見，陷入黑蒙蒙。
四周昏暗，沒有一絲燭火。
他恍惚間，想起六年前。
宋遠杳費盡心思下藥，是想要攀附他的那一日，也是他與宋遠杳初次見面。
那日初見是在一場宴會中。
宋遠杳是府上的舞姬，生得貌美如花，在一眾舞姬裏相貌尤為出色。
但她也是舞姬裏，舞姿當中最不忍直視的一位。
燕槐安在臺下，望著她努力扭動腰肢，可舞姿實在不忍直視，若不是靠相貌，估摸早就將她趕出府邸。
不過他沒料到，宋遠杳不知為何盯上了他。
宋遠杳偷偷摸摸將他堵在庭院裏，擦拭淚水，楚楚可憐，說不小心摔入湖中，衣裳濕透，無法見人。
他便好心將披風借給她披著，誰知道，過了幾個時辰，她不知道從哪裏知道他的住所，借著還披風的由頭，膽大妄為地闖入他的廂房。
她又說什麽感激之恩，小女子無以為報，但陸乘書卻窺宋遠杳的小動作。
他從未見過這樣的女子，喜怒哀樂藏也藏不住，甚至心機淺薄，下藥都不知道將茶盞邊緣的藥粉擦拭幹凈。
當時，他看穿了宋遠杳的不懷好意，本想要揭發，卻看到她以為自己下藥成功，遞給他茶杯時，不甚露出得意洋洋。
他心中啞然，打算晚一點再揭穿她。
後來，他故作暈倒，宋遠杳以為自己計謀成功，愉悅地說：“沒想到長得一表人才，卻這麽笨。”
燕槐安聽得心中有異樣，又感受到她攙扶自己上床，結果力氣太小，只能氣急敗壞道，“長得人模人樣，結果人這麽重。”
“你讓我怎麽睡你。”
燕槐安幾乎要裝不下去，後來他為什麽自甘墜入算計？
他只記得那夜，宋遠杳明眸皓齒，氣急敗壞的模樣尤為惹眼。
“你的衣裳怎麽這麽難脫。”
“不對，我記得我下得是□□，他怎麽一動不動，是我下錯了嗎？”
宋遠杳用力扯開他的腰帶，好不知廉恥上下其手，在發覺不對勁，還想給他紮針刺激他。
燕槐安騎虎難下，第一次遇到這樣的女人，卻還是硬著頭皮，伸出手去碰宋遠杳，一切都不受控制。
他從未碰過女子，一心只有家業，醉不至此，在碰到宋遠杳衣襟時。
燕槐安便做了娶她的打算。
一夜風流後，他早早醒來，就看到宋遠杳扶著腰，匆匆忙忙攏起衣裳，又咬牙掐住自己手腕的肉，裝模作樣流出幾滴淚水後。
他想裝睡，想看她接下來的算盤。
可宋遠杳擠出淚珠後，一巴掌甩在他裝睡的臉上，怒斥著：“你還不醒來，你這個登徒子。”
“……”
燕槐安就這樣被她算計到。
每次看到她洋洋得意地神色。
他都沒有告訴宋遠杳，那日，是他自投羅網。
後來，他領著宋遠杳回府，不出意料，陸夫人死活不同意，還要以死相逼，不惜將他關在祠堂。
燕槐安關在祠堂，為了宋遠杳，據理以爭，可他算錯了陸夫人的心狠，還命人不給他送飯吃。
他也不明白。
他怎麽能為一個女子，做到如此地步，甚至跪在列祖列宗面前，寧願餓死也不願意低頭。
也許，是許諾過宋遠杳要護她一輩子，錦衣玉食。
又或者，是想見她倨傲又得意洋洋的面容。
燕槐安記不清，卻永遠記得被關祠堂的第三日，他幾乎要餓暈倒的那日。
宋遠杳不知從哪裏冒出來，赤足走來，血肉模糊，見到他的第一眼，卻是從袖子裏拿出溫熱的饃饃給他。
“你快吃，這是我從曹婆婆那裏買的饃饃。”
“你也不用擔心，我找人幫忙在你爹住的院子放了一把火，不會有人來。”
燕槐安捏緊了饃饃，雙目死死盯著她流著血的赤足。
“哦？這個是我翻墻進來，鞋子和羅襪都落在了草裏，我顧著來找你，來不及尋回，等下你能爬墻嗎？”
“你爬墻進來，沒有遇到護衛嗎？”燕槐安攥緊雙手地望著她。
宋遠杳面上浮現了惋惜，痛苦地道：“我把這些年我攢的銀子，給了府上了一個管事的，托他幫忙。剛巧他需要一筆救命銀子。”
宋遠杳說起這事，十分肉疼銀子就這樣花光了，但是看到餓了幾天，臉都瘦削的他。
她還是露出來往日的倨傲，炫耀地說：“我聰明吧。”
剎那間，燕槐安心如刀絞，密密麻麻的抽疼湧入心底。
“嗯，你很聰明。”
燕槐安目光定定地看她，強忍心中酸澀。
宋遠杳卻催促他趕緊吃饃饃，不要餓暈倒了。
隨後，一向以溫潤如君子示人的他，吃完她送來的饃饃後，下定決心，做了此生大逆不道的事。
他把祠堂燒了。
燕槐安用最決絕的辦法，逼迫所有人同意，也對陸夫人道：“我此生只會娶宋遠杳，若是母親不允許，下次我便燒毀整個陸家，我會帶我的妻子，遠走高飛。”
一頓雞飛狗跳後，陸夫人暈厥，宗族裏的幾位長輩都被氣出病來。
那段日子，所有人都說他忤逆父母，說他怎麽能為了一個女人，罔顧孝道。
可只有他一個人明白。
宋遠杳是他的妻子。
之後的日子，他與她琴瑟鳴和，雖然有時候母親會找她麻煩，宋遠杳會氣惱，但日子不溫不火過去。
他的親生母親，卻在某一日，找到了他。
打碎了他平穩的生活。
他想帶阿杳一起回去，那是他的妻子。
親生母親卻說等他安定一切，再把她接回京州，還許諾，會幫他照看阿杳。
燕槐安卻不放心，還是留了自己的人在青雲城。
如今兜兜轉轉，他仿佛回到祠堂的那一天，好像親眼看到宋遠杳一個女郎，爬上粉墻，咬牙從墻上跳下來。
看到她藏在袖子裏的饃饃要掉下來，幸虧被她發現一把抓住，卻因此重重摔在地上，鞋履羅襪也落在別處，四周傳來了其他人的腳步聲。
他看到宋遠杳如何躲過府上的家丁，一雙赤足，磨出血水，來到祠堂。
隨後，他看到宋遠杳提著裙裾，滿臉欣喜地跑到跪在祠堂面前的他，將藏在袖子裏的饃饃遞給他。
“陸乘雪，我不識字，你教教我好不好。”
“陸乘雪，你念書給我聽。”
“陸乘雪，你母親又找我麻煩，你不準納妾。”
……
“陸乘雪，我想你了。”
他要回家，去找他的妻子。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陌巷裏, 她聽到陸乘書的喘息和那句飽含殺意的話，惶恐中想要推開，卻被他扼腕, 唇齒廝磨, 腰被圈得無法喘息。
她奮力掙紮，隱約間，感受到風中隱約有淩厲的風聲, 伴隨著月桂的清香，耳畔還傳來熱鬧的百姓喧嘩之聲和喝彩聲。
巷子外是熱鬧的燈會, 巷子內兩人是名義上的叔嫂，在此廝混, 若是被旁人撞見, 名聲全毀。
她生出羞惱與懼怕, 綢緞雲鞋踩在他的布靴上，用力一踩, 想要他放手。
“松……”含糊不清的詞, 吞進唇間。
男人不容置喙，攥緊的力道，猶如是怕她跑了。
宋遠杳腰間攥得疼, 修長的脖頸繃緊, 十指掐在陸乘書的後頸, 想要重重一抓，也許他知道疼痛就會放過自己。
她想得美好, 可陸乘書紋絲不動，好似感受不到任何疼痛。
久而久之, 宋遠杳卻沒了力氣，全身被他掠去了氣息, 脖頸彎下，無力地哭泣。
快……放開……
宋遠杳恍惚間，眼尾淚珠垂落，恐慌淹沒了她的理智，陸乘書不會真的想要殺了她吧？
不——
宋遠杳陡然升起反抗，張開唇齒，不顧一切地咬下去。
鮮血頓時在唇齒溢出。
她找到了喘息的機會，一把推開，奈何陸乘書又反手握住她的腕骨。
“不……”她唇瓣微微張開，鮮血殘留，惡心泛濫在心底，但她顧不上這些。
畢竟在這漆黑不見五指的陌巷，她看不清陸乘書的臉，卻真真實實感受到他的眼前，好像面無表情拭凈唇角的血跡。
宋遠杳氣息紊亂，想也不想拔腿就跑。
在她往後一跑的剎那，陌巷外有一行人路過，嘈雜的腳步聲，猶如鐘聲吵得她煩躁不已。
她顧不上一切，提著裙裾，往前邁出幾步。
身後傳來淩厲的風聲，猶如萬針，要刺穿她的後背。
宋遠杳還沒來及閃躲，唇角傳來冰冷的觸感，而後在她雙眼圓睜剎那，陸乘書俯身在耳垂，雲淡風輕道：“嫂嫂，你害怕了？”
陌巷外傳來喧鬧之聲。
“夫人，你瞧今年的花燈倒是比去年更為熱鬧。”
“爹爹，我要兔子燈燈……”
“爹爹，我也要……”
“夫君，要不我們回去再挑幾盞。”
……
陌巷傳來的交談，傳入宋遠杳的耳畔，眼裏多了一絲惶恐。
這人是西院的劉管事兒子兒媳一家，之前陸家沒有分家，她們都在自己跟前行過禮。
她瞧兩人生下的一對女兒生得粉雕玉琢，討喜得很，還賞了幾錠銀子，惹得她們夫妻兩人誠惶誠恐。
若是被他們看到如今這一幕，那她往後要怎麽見人。
她心思亂如麻，僵硬地不敢亂動，而將她困住懷裏的陸乘書，猶如是她心中的蛔蟲。
將她困於此地，又道出她心中的擔憂了。
“你是怕她們看到我們？你認識她們？”
宋遠杳被戳中心事，又拒不承認，怕他以此要挾。
“我不認識他們 。”她強裝鎮定，蟬翼薄弱的睫毛忽閃動，唇齒裏的血跡分不清是誰，惡心感再湧入心間。
“既然他不認識你，我們一起出去見見他們？”
陸乘書冷漠道，淩厲凸起的喉嚨上下滾動，好似在壓抑什麽，目光晦暗如深潭，一眼見不了底。
“不——”宋遠杳誠惶誠恐出聲，隨後捂住唇，知道說錯話，懊惱不已。
事已至此，見瞞不下去，她不欲再說半句話，一副任由他隨便怎麽想，就怎麽想，而後身子微微側去。
夜色中，陸乘書居高臨下俯瞰懷中的女人。
不難想象，女人嫵媚的面容無非是憤怒。
懊惱被人發覺，她跟他廝混在一起？
陸乘書喉嚨似乎有血溢出，目光越發幽暗，可他的冷聲趨於平靜。
“之前你勾引我，不在乎叔嫂的名譽，如今你又在意？嫂嫂，你把我當成什麽人？”
陸乘書俯身，摁住她要掙紮的肩膀，不近人情地說。
“你說，要是我先帶嫂嫂出去，讓所有人都知道我們不清不白，如何？”
陸乘書的嗓音冷漠，平白無故令她聽出瘋癲的意味，不由呵斥道：“你瘋了嗎？陸乘書？”
她是要勾引他，但也是為了孩子。
要是事先被人看到他們的不清不白，豈不是對她不利。
宋遠杳正要找理由，但陸乘書冷靜道：“其實兄長的死因，傳遍青雲城，嫂嫂你也不能在陸家待下去。你心知肚明，可前幾日你又開始引誘我，卻拒絕我的要求。”
“你在想什麽，我都一清二楚。”
“但你從來沒想過，我會不顧禮義廉恥，也會不顧一切，娶我的嫂嫂。”
他一字一句，直到說到末尾，語氣加重。
彼時，月白風清，人影映在褐墻，幾只貍貓攀爬飛甍，在瓦礫上踩出一下又一下窸窣的動靜。
宋遠杳見到姍姍來遲的月光，也見到陸乘書面無表情的冷清面容，也撞入一雙漆黑的深譚之中。
兩人近在咫尺。
宋遠杳還是第一次認真望著他，少了想引誘的想法，端詳眼前的人。
他五官端正，像一把藏匿在雪中的長劍，被人發現，挖出來後，少了冷厲，可一旦刀鞘出劍，傷人傷己，誰能握得住呢？
況且，她憑什麽要相信陸乘書？
宋遠杳恢覆清醒，淡忘之前聽到這句話的剎那心動，轉而露出往日倨傲嫵媚的笑容。
“小叔，流言蜚語，你自是不怕，但你沒有為我想過。”
“你不信我。”陸乘書一雙黑沈沈眸子，猶如泰山壓頂，令人踹不過氣。
宋遠杳仰起頭，之前害怕和心虛都統統不見，餘下淡然。
“小叔，我怎麽不會信你呢？”
陸乘書看她又露出虛情假意，全身都被頂在原地，四肢百骸都湧入了冷水，強烈弒殺，讓他幾乎迫切地想要殺死眼前的宋遠杳。
怎麽會有人，虛情假意到——令他想殺了她。
宋遠杳察覺到他濃烈的殺意，身子往後挪動，腳邊碰到了異物。
她瞥了一眼，發覺是面具，顧不上拾起，強烈的不安如陰霾吞噬她的心間。
宋遠杳自詡沒有說錯話，可他為何一言不發，直勾勾望著她。
她疑惑不解，唇瓣張口，說了一句。
“天色不早，我想回去了。”
宋遠杳看他巋然不動，思忖一下，心一狠，既然他看起來這麽危險，自己還不如賭一把。
於是她一雙纖手抓住他的腕骨，眼眸雖有懼意，可她強裝鎮定，虛張聲勢道：“我們該回去了。”
陸乘書身子一僵，甚少有人會主動牽他，大多數，聽到他的名聲，戰戰兢兢，唯獨宋遠杳不一樣。
宋遠杳則是忍著惶恐，見他一動不動，心裏有了幾分算盤，拾起地上的面具，用藏在袖子裏的絹帕拭凈，而後重新戴回面頰。
一切好似沒有發生。
宋遠杳做完這一切，看到他沒有任何反應，助長了她的氣焰，看來是糊弄過去了。
隨後，她理所當然地牽著他的手，往來時的方向走去。
陸乘書面無表情走在她的身側，一身肅殺之意。
他目光落在宋遠杳的手腕。
她的手仿佛白蓮藕，細膩光滑，觸手生溫。
陸乘書垂眸，心想。
怎麽會有這般可恨的人。
晚風拂面，楊柳垂絲，兩人乘坐馬車回去。
宋遠杳想著，今夜這些事，應當過去了吧？
她惴惴不安，覷見他端坐之前蒲團，面色冷靜，雙眼闔緊，看樣子應當無事了。
她整個人剛松了一口，陸乘書卻睜開了雙眼。
四目相對，宋遠杳慌慌張張收回，倨傲的面容未曾有心虛，一切都看起來再正常不過。
可陸乘書卻不再小憩，烏黑的眸子，一直凝望著她。
宋遠杳不敢亂動，正襟危坐，天地良心，她從未這麽規矩坐在蒲團。
私底下她都是慵懶塌腰匍匐在案幾，亦或者托腮聽歸家的陸乘雪念書給她聽。
這般規規矩矩，若是被紫晚他們看到，都要驚掉下巴。
宋遠杳心想，自己都坐得這麽端正，該收回視線了吧？
誰知道一路上，陸乘書的目光一直沒有挪開。
直到回到青山院裏，四周萬籟無聲，白日裏的湘妃竹卷簾早早收回，野鳥蜷縮在屋檐下，青瓷香爐已然點上，裊裊雲煙。
兩人分道揚鑣。
宋遠杳回到廂房，沐浴更衣，去了床榻，枕著香枕，幽香將她卷入夢中。
夢中，她回到了陸乘雪還在的日子。
她閑散坐在美人榻，身側是楠木矮幾，陸乘雪坐在矮幾一面，手上拿著《博古志》。
窗欞外芭蕉婆娑，她困乏托腮在矮幾上。
“好困。”
她低語道，陸乘雪見她困乏，便讀起了書。
涓涓細流的溫潤之聲，卻將她變得更加乏困。
“你別念書了。”宋遠杳不耐煩打斷他，可一仰頭，溫潤如君子的陸乘雪竟然變成了陸乘書。
他面不改色，居高臨下睥睨她道。
“杳杳，你在怕什麽？”
宋遠杳被嚇醒，映入眼簾便是青紗床幔，心慌不已地起身，卻發覺身上黏稠，寢衣緊貼的皮肉，想來是出汗了。
她用絹帕擦拭了額頭的汗漬，一道道驚雷響聲，震耳欲聾響起。
少頃，窗欞外響起淅淅瀝瀝的雨聲，好似在敲打，吵得人心惶惶。
她穿上綢緞雲鞋，繞過屏風，打算看看窗欞是否沒上拴，待她一去，正好看到窗欞半掩著，走近發覺天色霧蒙蒙，芭蕉、萱花、羅松樹都……都被大雨不要命撞擊。
正逢此時，她看到有熟人匆匆忙忙穿過回廊，一路往西邊走，那人貌似是跟在陸乘書身邊的隨從。
怎麽會深夜而來？
宋遠杳滿腹疑雲，想不出頭緒，也就將窗欞關上，打算先歇息，明日再去問問陸乘書。
“嘎吱——”一聲。
她將雨聲全部隔絕在外，阻擋了雨紛紛，舉著油燈回頭走時，忽然身後傳來一道驚雷聲。
驚得她將手上油燈扔在了地上，猶如羊脂玉的手，頓時捂住了耳畔，轟隆隆的雷鳴聲，再次響起。
“啊——”
驚雷響徹雲邊，驚起廊檐下的仆人們交頭接耳。
正在書房深夜臨帖的燕槐安，忽然手上顫抖，墨汁漸染了一大半，不到他膝蓋高的男童，從內室的方桌旁邊的圓凳爬下來，踉踉蹌蹌跑到他跟前開口。
“大哥，你是不是在想誰？”
燕槐安垂眸，見他粉雕玉琢，圓溜溜的黑眸天真懵懂，不免一笑：“已經半夜三更，你遲遲不肯睡，非要鉆到我這裏，你母親都擔憂不已。”
“母親才不擔心我，自從大哥回來後，她整日燒香拜佛，都不管我。”
五歲的孩童不知事，天真無邪的話，令他笑容淡了淡，擱下筆墨，輕聲道：“時辰不早了，你在我這邊安寢，我派人去跟你母親說聲。”
“好的，大哥。”燕槐寧胖乎乎的臉上露出純粹的笑容。
他心一軟，撫摸燕槐寧的發髻，命人將他送去就寢。
燕槐寧是燕國公的次子，年幼不知事，與他同父異母，卻在他回來後，主動纏上來，見他年幼，他便對其多加照拂。
如今命人將他送去東廂房後，他沈下心，想要再次臨摹，可心中總是有不安感。
他撂下筆墨，心緒不寧，想到青雲城的宋遠杳。
“也不知道她是否安好。”
青雲城那邊一直有人送信來，說她安然無恙，可他總覺得不安。
燕槐安想要去親自見見宋遠杳，才肯放下心。
一想到宋遠杳，他心中一片柔軟，走近內室，端起茶水解了解渴。
“阿杳。”
倏然，他手一抖，喉嚨裏有血腥味湧出，手上的茶杯摔落在地。
燕槐安掐住喉嚨，溫潤的面容多了扭曲，全身疼痛抽搐，令他再也受不了，雙腳亂踹，直至將圓凳全都撞倒在地上。
隨之而來，便是他跪在地上，鮮血從唇角溢出。
他腦海裏想到燕槐寧曾在方桌徘徊，恍然大悟間，聽到有人過來了。
而他卻聽不見，也看不見，陷入黑蒙蒙。
四周昏暗，沒有一絲燭火。
他恍惚間，想起六年前。
宋遠杳費盡心思下藥，是想要攀附他的那一日，也是他與宋遠杳初次見面。
那日初見是在一場宴會中。
宋遠杳是府上的舞姬，生得貌美如花，在一眾舞姬裏相貌尤為出色。
但她也是舞姬裏，舞姿當中最不忍直視的一位。
燕槐安在臺下，望著她努力扭動腰肢，可舞姿實在不忍直視，若不是靠相貌，估摸早就將她趕出府邸。
不過他沒料到，宋遠杳不知為何盯上了他。
宋遠杳偷偷摸摸將他堵在庭院裏，擦拭淚水，楚楚可憐，說不小心摔入湖中，衣裳濕透，無法見人。
他便好心將披風借給她披著，誰知道，過了幾個時辰，她不知道從哪裏知道他的住所，借著還披風的由頭，膽大妄為地闖入他的廂房。
她又說什麽感激之恩，小女子無以為報，但陸乘書卻窺宋遠杳的小動作。
他從未見過這樣的女子，喜怒哀樂藏也藏不住，甚至心機淺薄，下藥都不知道將茶盞邊緣的藥粉擦拭幹凈。
當時，他看穿了宋遠杳的不懷好意，本想要揭發，卻看到她以為自己下藥成功，遞給他茶杯時，不甚露出得意洋洋。
他心中啞然，打算晚一點再揭穿她。
後來，他故作暈倒，宋遠杳以為自己計謀成功，愉悅地說：“沒想到長得一表人才，卻這麽笨。”
燕槐安聽得心中有異樣，又感受到她攙扶自己上床，結果力氣太小，只能氣急敗壞道，“長得人模人樣，結果人這麽重。”
“你讓我怎麽睡你。”
燕槐安幾乎要裝不下去，後來他為什麽自甘墜入算計？
他只記得那夜，宋遠杳明眸皓齒，氣急敗壞的模樣尤為惹眼。
“你的衣裳怎麽這麽難脫。”
“不對，我記得我下得是□□，他怎麽一動不動，是我下錯了嗎？”
宋遠杳用力扯開他的腰帶，好不知廉恥上下其手，在發覺不對勁，還想給他紮針刺激他。
燕槐安騎虎難下，第一次遇到這樣的女人，卻還是硬著頭皮，伸出手去碰宋遠杳，一切都不受控制。
他從未碰過女子，一心只有家業，醉不至此，在碰到宋遠杳衣襟時。
燕槐安便做了娶她的打算。
一夜風流後，他早早醒來，就看到宋遠杳扶著腰，匆匆忙忙攏起衣裳，又咬牙掐住自己手腕的肉，裝模作樣流出幾滴淚水後。
他想裝睡，想看她接下來的算盤。
可宋遠杳擠出淚珠後，一巴掌甩在他裝睡的臉上，怒斥著：“你還不醒來，你這個登徒子。”
“……”
燕槐安就這樣被她算計到。
每次看到她洋洋得意地神色。
他都沒有告訴宋遠杳，那日，是他自投羅網。
後來，他領著宋遠杳回府，不出意料，陸夫人死活不同意，還要以死相逼，不惜將他關在祠堂。
燕槐安關在祠堂，為了宋遠杳，據理以爭，可他算錯了陸夫人的心狠，還命人不給他送飯吃。
他也不明白。
他怎麽能為一個女子，做到如此地步，甚至跪在列祖列宗面前，寧願餓死也不願意低頭。
也許，是許諾過宋遠杳要護她一輩子，錦衣玉食。
又或者，是想見她倨傲又得意洋洋的面容。
燕槐安記不清，卻永遠記得被關祠堂的第三日，他幾乎要餓暈倒的那日。
宋遠杳不知從哪裏冒出來，赤足走來，血肉模糊，見到他的第一眼，卻是從袖子裏拿出溫熱的饃饃給他。
“你快吃，這是我從曹婆婆那裏買的饃饃。”
“你也不用擔心，我找人幫忙在你爹住的院子放了一把火，不會有人來。”
燕槐安捏緊了饃饃，雙目死死盯著她流著血的赤足。
“哦？這個是我翻墻進來，鞋子和羅襪都落在了草裏，我顧著來找你，來不及尋回，等下你能爬墻嗎？”
“你爬墻進來，沒有遇到護衛嗎？”燕槐安攥緊雙手地望著她。
宋遠杳面上浮現了惋惜，痛苦地道：“我把這些年我攢的銀子，給了府上了一個管事的，托他幫忙。剛巧他需要一筆救命銀子。”
宋遠杳說起這事，十分肉疼銀子就這樣花光了，但是看到餓了幾天，臉都瘦削的他。
她還是露出來往日的倨傲，炫耀地說：“我聰明吧。”
剎那間，燕槐安心如刀絞，密密麻麻的抽疼湧入心底。
“嗯，你很聰明。”
燕槐安目光定定地看她，強忍心中酸澀。
宋遠杳卻催促他趕緊吃饃饃，不要餓暈倒了。
隨後，一向以溫潤如君子示人的他，吃完她送來的饃饃後，下定決心，做了此生大逆不道的事。
他把祠堂燒了。
燕槐安用最決絕的辦法，逼迫所有人同意，也對陸夫人道：“我此生只會娶宋遠杳，若是母親不允許，下次我便燒毀整個陸家，我會帶我的妻子，遠走高飛。”
一頓雞飛狗跳後，陸夫人暈厥，宗族裏的幾位長輩都被氣出病來。
那段日子，所有人都說他忤逆父母，說他怎麽能為了一個女人，罔顧孝道。
可只有他一個人明白。
宋遠杳是他的妻子。
之後的日子，他與她琴瑟鳴和，雖然有時候母親會找她麻煩，宋遠杳會氣惱，但日子不溫不火過去。
他的親生母親，卻在某一日，找到了他。
打碎了他平穩的生活。
他想帶阿杳一起回去，那是他的妻子。
親生母親卻說等他安定一切，再把她接回京州，還許諾，會幫他照看阿杳。
燕槐安卻不放心，還是留了自己的人在青雲城。
如今兜兜轉轉，他仿佛回到祠堂的那一天，好像親眼看到宋遠杳一個女郎，爬上粉墻，咬牙從墻上跳下來。
看到她藏在袖子裏的饃饃要掉下來，幸虧被她發現一把抓住，卻因此重重摔在地上，鞋履羅襪也落在別處，四周傳來了其他人的腳步聲。
他看到宋遠杳如何躲過府上的家丁，一雙赤足，磨出血水，來到祠堂。
隨後，他看到宋遠杳提著裙裾，滿臉欣喜地跑到跪在祠堂面前的他，將藏在袖子裏的饃饃遞給他。
“陸乘雪，我不識字，你教教我好不好。”
“陸乘雪，你念書給我聽。”
“陸乘雪，你母親又找我麻煩，你不準納妾。”
……
“陸乘雪，我想你了。”
他要回家，去找他的妻子。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