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微芒不朽

關燈
微芒不朽

原本還鐵骨錚錚跪在地上的人轉眼就跟見了鬼似地往外跑去。

蘭亭不知曉他中了什麽邪, 往自己身上瞧了瞧,又問日面,“可有不妥?”

日面也看不出個究竟, 只搖了搖頭。

她也不欲管這大驚小怪的小廝, 邊走邊問道:“苻郎君何時走的?”

“天不亮就走了,囑咐奴婢說要去操練,讓娘子多睡上一會兒。又讓奴婢去廚房給娘子煨解酒湯,早膳也在那邊領用。”

蘭亭頷首, 打量這院子一樣, 雪洞似的模樣,看一次就皺眉一次。

她回過神來,才看到日面欲言又止的模樣。

“怎麽?”

“娘子昨夜可有, 可有與苻郎君......”日面紅著臉吞吞吐吐,有些難為情, 還是硬著頭破問了出來。

苻光昨夜同她在屋內折騰了半晌, 又叫過一回水, 難免不讓人多想。

蘭亭也有些不自在,“沒有的事。”

她見日面松了口氣, 仍有些忐忑,日面同她一起長大, 一向不願讓她低就。她如今“離經叛道”至此,竟和一個水匪頭子糾纏不清, 日面若有不讚同,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剛要開口安慰, 就聽道日面松了口氣般, “娘子未曾吃虧就好,苻郎君在城裏時還不覺得如何, 入了這寨子裏才覺得這匪寇就是匪寇,一個個兇狠得緊,又沒輕沒重的,娘子這般纖弱,可如何受得了......”

蘭亭腳下一滑,被她這婢女拐上天的思緒驚得不輕,竟已擔憂起了這樣的事。

對上她震驚的目光,日面才吐了吐舌頭,有些赧然。

“還不是早上起來去廚房時,聽見外面那幫婦人們說話,非說他們寨主昨夜必是留了情,只要了一回水便罷。”

蘭亭無奈,這水匪寨和高門大戶也沒什麽區別,總有人盯著夫妻之間後院的那點事。

但昨日...的確是他第一次與她同榻。

想到此處,臉上一燙,似是那酒意又卷土重來。索性加快動作用了早膳,“快吃吧,吃完咱們還有正事要辦。”

主仆二人帶著阿箣剛準備出院子,就見苻光滿頭大汗地往這處走。身後還跟著畏畏縮縮,一步三絆的百歲。

“怎麽這時候回來了?”

苻光一雙眼不錯地看著她,“來看看娘子。”

蘭亭挑眉,目光劃過他滿頭的汗,“這個時辰,不在演武場,來看看我?”

見她並無異狀,苻光目色微松。

“順帶押他來請罪。”

說罷揚聲道,“還不上前來?”

身後的百歲猶猶豫豫地上前,早不見先前那副趾高氣昂、寧死不屈的模樣,在她面前蔫蔫的低著頭,一雙眼又滴溜溜地亂轉,忍不住瞥向她一眼有一眼。

也不知這人方才著了什麽魔,眼下跟在苻光後頭竟然變成了這副聽話的模樣,她淡聲道:“這又是唱的哪一出?”

“這小子不長眼,狗膽包天沖撞了娘子,自然是要賠罪的。”

他笑意不改,轉頭眼中閃過冷意。

“你來還是我來?”

郎君來?郎君來那就得脫掉一層皮了。

百歲嚇得連忙上前,老老實實行了禮磕了頭。

“小的狗膽包天,不知輕重,對夫人大不敬,還請夫人責罰。”

他匍匐在地,卑微得緊,蘭亭看一眼苻光,這人卻無所謂地盯著她,見她看來,問道:“娘子可是還不解氣?”

他利落地抽出腰間挎刀,反手一轉,將刀柄遞給蘭亭。

“娘子覺得不解氣,就削他頭發,剃個精光才好讓他清醒清醒。”

什麽水匪做派,蘭亭白他一眼,接過那刀,沈甸甸的,差點拿不穩當。

她努力抱住,“你以為我不敢?”

苻光退開一步,伸手示意她行動。

蘭亭抿唇,看向那地上匍匐著的人,百歲此時已經顫巍巍地看著她,求饒道:“夫人,不可啊。”

日面跳腳:“你做那些腌臢事的時候怎麽沒想過不可呢!”

百歲一下子啞口無言,只得吸著鼻子道:“那,那就給奴才多少留點兒頭發。”

蘭亭淡淡瞥他一眼,揮出了一刀。

日面有些緊張地退了一步,百歲也緊緊地閉上眼。

破空聲響起,那刀泛著冷光停在他鬢角之側。

“啊——”

“喊什麽!還沒削呢!”

百歲試探著睜開一只眼,果然只見那刀停在半寸之外,他咽了咽口水,不可置信地往蘭亭身上看去,卻見女郎冷著一張俏臉扔開了刀。

咣當一聲,長刀落地。

她擡腳往外走,“太重,下次換一把趁手的再罰。”

苻光唇角微勾,將那刀一踩一擡,再次握入手中,轉過身時面色已經沈冷如霜,“還不謝過夫人?”

“多謝夫人,多謝夫人寬宏大量。”百歲連連叩地。

苻光追上蘭亭,“這寨子裏百歲最熟悉,你去找培植的地方時,便讓他跟著。順便帶著你逛逛鎣坪寨,認認人。院子裏有什麽要添置的,也盡管吩咐他。”

他時間不多,只能在山坡下同她分別,臨走還不忘告訴她,“我晚上回來用膳。”

待他走了,蘭亭才轉頭看向那大步遠行的背影。

的確忙得緊。

百歲已經搖身一變,從那刁蠻惡奴成了機靈的貼心人,見苻光走了,連忙低眉順眼地走到蘭亭身前,“夫人想去何處?告訴我便是。”

日面狐疑地盯著他,他被盯得極不自在,羞惱道:“你這麽看著我做甚?”

“看看你那變臉的本事還會不會再使上一遍。”

日面嗆聲,“不是專有那等惡奴,主人在時一個樣,主人走後當著其他人又是另一副嘴臉。”

蘭亭也似笑非笑睨他一眼,將他看得眼神躲閃,只能將頭埋得更低,動作更為尊敬。

“那就先沿著河道隨意轉轉吧。”

百歲松了口氣,連忙打起精神帶她往水邊走去。

“這河叫做昌河,穿寨而過,還有許多支流分布在寨外,只不過寨中這條最寬闊,大家平日裏都靠著這河吃飯,四當家帶來的那些疍民還會住在水上的船屋中,可好玩了,若夫人想去看看,告訴我一聲便是。另外的人都住在這山坡上,那邊的就是牛堂主的屋子,再往那邊是柳先生......”

“寨子裏為何只有三當家和四當家,二當家呢?”

“二當家呀,他是個游俠兒,常年在外闖蕩,只偶爾有大事才會回來一趟。”

他看她一眼,“柳先生說二當家知曉您要來,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

果真是“大事”,蘭亭挑眉。

河邊到了,營房就在不遠處,蘭亭不變叨擾,隨意走了走,瞧見那一排刀劍築成的圍欄,“這是什麽?”

百歲連忙去攔她,“夫人,這處可去不得?”

“這是為何?”

“那邊的水域是寨中禁地,平日裏只有郎君一個人能去,圍抗者死。”

蘭亭又看了看那平靜的河面,似乎與別處也沒什麽兩樣。她沒有多問,跟著百歲又往別處去。

“這寨中的人,除了幾位昨日您見過的堂主,剩下的女眷們大致分為兩派,一派是寨中兄弟們的家眷,多為漢民,另一類則是跟著宛夫人的疍民女郎。”

說到此處,他壓低了嗓音,“若是娘子撞見那宛夫人,千萬別去招惹,這可不是個好惹的主!”

百歲初時那般跋扈,都能對這宛夫人避讓至此,看來著實有些難以相處。

蘭亭頷首,沿著河道在寨中慢慢走著,百歲亦步亦趨地跟著她,連日面都擠到了一旁去。

“夫人想要找什麽?盡管吩咐我。”

蘭亭找了許久都未找見滿意的地方,幹脆問他:“若是我想找一處僻靜地方,又靠著河道,能引水入渠,可行得通。”

百歲思索一陣,點頭:“還真有。”

他帶幾人翻過一片山坡,來倒一處樹林圍繞之地,果然有小河湧動,旁邊一處院子圍著籬笆,翠竹掩映。

這小河恰好在這處形成一道灣,若是能在旁邊圍出一處藥園,引這灣中的水入培植藥材的渠中,就再好不過。

她說幹就幹,提著裙子便往那處走去。旁邊院門吱呀一聲開了,走出個疍民打扮的婦人。

 百歲唬了一跳,連忙去拉已經往水邊走的蘭亭,“夫人!夫人!”

蘭亭已經蹲在了河邊將手探入水中,聞言轉頭看向他,他背著身子試圖擋住蘭亭,擠眉弄眼道:“夫人,莫往後看!”

蘭亭不解,就聽到背後一聲轟雷似得聲響。

婦人尖銳嚴肅的聲音響起:“不講規矩的黃毛丫頭,膽敢對河神不敬!”

百歲臉色一白,攔也攔不住了,日面俏臉一黑,已經開口道:

“你還膽敢對我家娘子不敬呢!”

蘭亭看向百歲,聽見他無聲道:“宛、夫、人。”

她會意,起身轉向那端肅的婦人,宛夫人看見百歲,似是知曉了她的身份,更加怒不可遏,眼中盡是嫌棄與鄙夷。

“你,快走,狐媚惑人的菟絲花,我不歡迎。”

隨即又跪在水邊,虔誠地沖河水拜了三拜,口中念念有詞。

她的中原話還有些磕絆,但語氣十分嚴厲,尋常的小娘子聽了怕是立時便要紅了眼眶。

偏偏對面站著蘭亭三人。

日面越發鬥志高昂,擼起袖子便要同她大戰三百回合,阿箣跳腳,想要沖上去耍無賴,被蘭亭一手一個牢牢扣住,扔給了百歲。

百歲灰溜溜地將人拉到蘭亭身後,試圖與宛夫人交涉。

“宛夫人,我們夫人只是想借河中的水種植藥草,並無冒犯河神的意思。”

宛夫人剜他一眼,“住嘴!”

“莫要驚擾河神。”

百歲悻悻閉嘴,轉過身來請示蘭亭,“夫人,要不我去尋郎君來?”

蘭亭拍拍他,“不必。”

隨即繞到河邊,也學著宛夫人那般跪在河岸旁,取出荷包中的碎銀,投擲於河中,看得日面和阿箣睜大了眼睛。

百歲已經閉上眼睛不敢直面宛夫人的怒火。

那吃了炮仗似的宛夫人已經站起了身,卻難得沒有開口斥罵,只沈著臉看著她。蘭亭投擲完碎銀,拜了三拜。

轉向宛夫人道:“敢問夫人,這處盤踞的是哪位河神大人?喜好如何?也不知曉這些碎銀能否入河神大人的眼,若是需要,我回去再備上祭禮。”

宛夫人沈默一陣,才開口道:“河神大人寬容,足夠了。”

蘭亭起身,沖她微微一福,“我初來乍到此地,若有冒犯還請夫人多擔待。不過此行實為借寨中水土種些草藥,濟世救人所用,想必河神大人慈愛,必不會阻撓。”

宛夫人掀了掀眼皮看她一眼,轉身又走進了院中,啪嗒一聲關上了門。

日面越發不滿,“她好大的脾氣,娘子這般與她和善相交,竟如此不知好歹。”

百歲急得團團轉,“我的姑奶奶,你小點兒聲,這要是宛夫人聽見了,又是一陣鬧。”

蘭亭也沈聲道:“日面。”

娘子發話,日面只能聽話地閉嘴。

蘭亭又解釋道:“我在書中看過,疍民靠水吃水,歷來對待河神十分尊崇,與龍母娘娘是一樣的道理。每條河都有自己的河神,這河神不同,個性也不同,有的調皮些,不喜人隨意打擾,會出手捉弄回來,有的寬容些,只需要沈些錢財入底供奉。”

她搖搖頭,“呵斥兩句罷了,少不了一塊肉。”

若這河神是個小氣的,她怕是會有“災禍”降臨,那宛夫人雖則不喜她這“狐媚菟絲花”,卻仍舊開口阻攔“救”了她。

日面不服氣地努了努嘴,沒好氣地朝百歲看去,“這宛夫人到底是何人物?怎麽連你也管不住她,你不是你們寨主身邊的第一貼心人麽?”

百歲臊眉搭眼,“這宛夫人是四當家雲渠郎君的姑母。”

蘭亭幾人皆有些驚訝。

“雲渠郎君帶著一群疍民來投靠郎君,唯一的條件就是要寨中幫忙奉養他的姐姐,宛夫人雖然脾氣古怪,卻是個很有本事的人,女眷們來到這裏,初時也不知曉如何維持生計,只敢種些水稻,還屢屢受挫。還是宛夫人來了,才帶著大家習得了捕魚、采珠、養魚蝦禾蟲的本事。”

“是以大家雖然都怕她,卻不敢對她不敬。”

蘭亭心中了然,微芒不朽,能者自然受人尊敬。

“這宛夫人,對待誰都是如此嗎?”

百歲點點頭,又搖搖頭,“對小追她們那些小丫頭要好些,雖然不喜但也不曾呵斥過。其餘人,便是我們郎君去了,也最多以禮相待,人還是冷冷淡淡。”

“雲郎君也是這番待遇?”

“自然,雲郎君輕易都近不了他姑母的身。”

他壓低了聲音,“我聽聞,這宛夫人好似被負心漢狠狠辜負過,故而厭惡男人,還不喜那些依附男人而活的女郎。”

這倒是與山上的胡娘子截然相反。

她看向不遠處平靜的河面,“罷了,今日先回吧,與你們郎君商議一番再說。”

...

苻光晚間果然回來得早,見她站在院子中上下左右地打量,連忙湊到身後。

“娘子在看什麽?”

蘭亭冷不丁被他嚇了一跳,捶了他一拳,才皺眉道:“你走遠些。”

苻光連忙扯過衣領左右嗅嗅,“我沐浴完才過來,還有味道不成?”

蘭亭已經往前面走去,“熱得慌。”

他一笑,又貼了上去,將那扇子接過來替她扇風,“今日逛得如何?可有要添置的物件兒?”

蘭亭指著院子東北角處:“我打算在這砌個小廚房,自己弄些吃食也方便許多,你看如何?”

“明日就叫聞淞來。”

“這桌案有些醜,怎麽是榆木做的,我不大喜歡。”

“換了便是。”

“那床榻昨夜睡著也硌人得緊,你竟不覺得硬麽?”

“也換。”

她跨入屋內,將披帛解下,被苻光一把接過扔到衣架子上。

榻上的女郎瀲灩眼波生光,“我還嫌你粗魯,也換了成不成?”

苻光佯裝沈思坐到她對側,“這個恐怕有些難。”

“有何難?”

“我怕是再遇不到娘子這樣的人。”

蘭亭嘴角噙著抹若有若無的笑,吩咐日面傳膳。

“可我怎麽聽聞,這附近方圓幾百裏,無數女郎戀慕於你,吃香得緊呢?”

他解著腕間束帶,聞言一頓。

見他不接話,蘭亭擡眼看過去,卻撞入一雙灼灼的眼。

“你這般看著我做甚?”

“某只是高興,”他語氣平平,說不清是陳述還是疑問,“娘子在意我。”

蘭亭沒再接話,只轉頭看向窗外。

飯菜上桌,二人用著膳,蘭亭說起了正事。

“我相中了一處地方,用來培植藥草再合適不過,就是有些難辦。”

苻光為她夾了一筷子清炒菜心,“宛夫人那處?”

“你怎麽知曉?百歲告訴你了?”

“不用他告訴我我也能猜到,”苻光掀了掀唇,“他在這寨子裏橫著走,最怕的只有宛夫人,他能告訴你難辦,不是宛夫人還能是誰。”

他認真打量她一眼,“在宛夫人處碰壁了?”

蘭亭哼了一聲,“你這寨子裏的都是些了不得的人物,個個伶牙俐齒,還排斥生人,我這小小藥堂女東家,可招惹不起。”

她這兩日在人前面對各種刁難都游刃有餘,此時卻難得說了幾句刻薄話,他笑意更甚,只覺得她可愛得緊。

蘭亭好好同他說著話,卻見這人笑得越來越囂張。

“你笑什麽?”她放下筷子,有些羞惱。

他立即告饒,“宛夫人那處,我會告訴雲渠,讓他去說,好歹是他姑母,大事上不會妄為。”

“你放心去做,宛夫人脾氣不好,但不會亂來,娘子最擅長用人,想必不用我幫,也能化幹戈為玉帛。”

二人絮絮叨叨地說完話,一人在案前處理公務,一人在榻上看著醫書。

倒也十分安寧。

只是月上梢頭,到了入睡的時候,蘭亭發覺這人裝模作樣地在屋內打起了轉。

一會兒去摸摸那屏風上的鴛鴦,一會兒又要將那落地的花瓶換個位置。

蘭亭靜不下心,索性將書一合,起身梳洗。

待她回到寢房,便見這人已經厚顏無恥地屈膝靠在床榻外側,捧著她的書看。

“你睡在這處做甚?”她故意道。

“夫人昨日說了,我不睡在此處才是大有問題。”

蘭亭瞪他一眼,脫了鞋便要上床,他高大的身軀橫檔在外側,她只能從上面跨過去。

小娘子深吸一口氣,佯裝淡然地提著裙擺邁開腿,就對上了這人帶著笑意的一雙眼。

腳下一滑,徑直栽入他懷中。

她被那雙有力的臂膀牢牢護住,胸前的柔軟還是不可避免地撞上這人堅硬的胸膛。眼角淚花溢出,又不好意思叫他看了去,只得慌亂地埋在他胸口。

苻光垂眸一看,只能看見小娘子烏黑的發頂。

他好笑道:“娘子摔了一跤,怎麽還摔害羞了。”

蘭亭充耳不聞,緩了片刻,才撐著身子起來。

眼見眉梢帶著緋紅瞪他一眼,立時捂著胸口滾入薄被中。

苻光熄了燈,也躺下,昨日二人皆醉酒,又是前後腳上的床,還是頭一回這麽清醒的並排躺著。

這便宜夫妻做著做著,竟還是做到了一張床榻上。

蘭亭閉著眼想盡快入睡,一旦清醒,便能感受旁邊那灼熱的身軀。

“睡吧,阿芝。”

“若非你喊我,我已經睡著了。”

“明日我仍去操練,不必等我用膳。”

“誰要等你。”

“那要來看麽?”

“...什麽?”

“操練。”

身邊人再無聲響,似是睡著了,半合著眼的苻光轉頭看去,只看見露在外面半個腦袋。

他黑眸中帶著笑意,低聲道:

“ 這方圓數百裏的女郎,我眼中只看得見阿芝。”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