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喚你何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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喚你何名

蘭亭皺眉擡頭, 四面群山仍舊在夜色中聳立,安安靜靜,不見絲毫異狀。

苻光的刀已出鞘, 他將銀刀給蘭亭之後, 便換了把黑漆漆的長刀,偶爾出門時才帶上。

可那陰魂不散的哭喪之音仍在繼續,清晰得仿佛那送葬的隊伍在身側。

剛剛有些清醒的昆老八已經匍伏在地:“鬼母大人饒命,放過小人, 無意冒犯......”

蘭亭本能地覺得不對, 也並不相信所謂的鬼母傳聞,可眼下黃兒幾人都信以為真,恨不得立馬躲進地裏去。

她與苻光對視一眼, 冷靜道:“諸位莫怕,便是鬼母當真來了, 咱們這麽多人, 齊心協力抵抗一番, 也要費她些力氣,我聽聞這鬼也頗有些欺軟怕硬, 只要咱們作出充耳不聞的模樣來,她說不定會知難而退。”

她面無表情一陣忽悠, 因著素來說話都很有分量,讓人無端也要信上三分。

年紀尚幼的火兒果然結結巴巴道:“當, 當真麽娘子?”

蘭亭頷首,看向苻光:“咱們先動手安頓, 待苻郎君去搜尋一番, 有他在,應當不會出事。”

眾人看向苻光, 見他面色毫不慌亂,肌肉勃發身材高大,一把刀鋒利無比,也覺得安心了些,黃兒率先咬牙起身。

“東家說得對,咱們不能自亂陣腳。”

於是齊心協力安頓起來,紮下帳篷,再鋪上幹草,生火的生火,燒飯的燒飯,煙火氣息中,原本陰魂不散的哭喪聲也逐漸變輕。

最後終於停下。

苻光裝模作樣地拿著刀在周圍巡視一番,的確未曾發現不妥,朝蘭亭不動聲色地搖搖頭。

蘭亭心漸漸落下,專心熬起藥來。

眾人用了飯喝了藥便欲早早休息,今日的確勞累。苻光要守夜,黃兒和幾個夥計便先睡下,準備接他的班。

蘭亭只稍作洗漱,便回了帳中,躺下之前,還能透過縫隙看到火堆旁獨坐的郎君。

郎君低頭擦試著手中的刀,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似是感受到她的目光,擡目朝著裏看來。

蘭亭迅速閉眼,感受有人靠近她的帳子。

心跳聲怦怦。

那身影卻只是在帳前停留了一瞬,幫她掩住沒有捂嚴實的簾子。

黑暗之中,蘭亭翻了個身,終是松懈下來,困意席卷而來,她陷入夢鄉之中。

第二日是被苻光的輕喚叫醒的。

她額頭有些燙,不知何時發了燒,臉色潮紅。昨日吸入的瘴氣還未排幹凈,她又在遇蛇之時受了驚,怪道這一覺如此之沈。

苻光見她掀開簾子卻仍舊懵懂,臉色還有些不正常的紅,皺眉道了聲“得罪。”

手背貼上她的額頭。

“娘子在發熱。”

她無力搖搖頭,“無妨。”

苻光還欲再說,見她慵懶的貓兒一樣,只會在他手掌中來回蹭蹭,也不忍心再煩她,只道:“起來用些早膳。”

蘭亭用他打來的水梳洗完,才知曉苻光早上喊她是因為昆老八跑了。

“昨日的事嚇到他了,那鬼母的故事,他是當地人,信到了骨子裏,怕是三言兩語開解不來。”

苻光淡淡解釋。

她皺眉,病中難得有些不耐煩,“這人怎麽如此貪生怕死,又不守信諾。”

黃兒也忿忿:“早知道昨日就不該救他!”

苻光看他一眼,黃兒縮了縮腦袋:“這事說來怪我,昨日輪換到我守夜,結果我還是睡著了,叫他給跑了,娘子,您盡管罰我便是。”

人都跑了,多說無益,便是要罰也不該是這時候罰。

蘭亭盡量言簡意賅:“那便罰你好好吃飯,吃了飯咱們就出發。”

好在剩下的路昨日昆老八也說得差不多了,若是腳程快些,今日便能采到藥草,明日便啟程下山。

眾人整裝上馬,蘭亭雖有些昏沈,也比早上醒來好了許多,苻光不放心,想和她同乘,蘭亭搖搖頭。

“節省些體力,若我受不住,會告訴你的。”

一行人又往山上行去。

過了幽花澗,再往前走便是鋤骨嶺,五蚩谷便在此處。

他們趕在太陽當頭時出發,入山剛好瘴氣消散,並未遇上昨日那般的麻煩。

到了五蚩谷時,果然見到谷中藥植遍地,許多只在書中見過的藥草都長在此處。

她示意黃兒幾人分門別類將藥草采摘入筐,馱到馬背上,幾人紛紛埋頭苦幹。

王家所求的藥草名目中,還添了許多珍稀藥材,諸如人參靈芝花蓼一類的,按理來說,這山中應該也有,卻遍尋不見。

蘭亭靜立於原地,卻覺得頭頂處生涼,她本以為是自己發熱的癥狀,可仔細感受一番,頭頂發絲微動,應當是風。

此處四面環山,怎會有風?

有空隙才能來風,傳聞千年的花蓼往往生長在那等溝邊的石隙之中,她轉身便朝逆風處走去,苻光沈默跟在她身後。

二人上了山坡,果然有一處水溝,她撥開那叢生的灌木,輕手輕腳地往水溝旁的石隙走去。

盈盈日光之下,果然有一株花蓼迎風而立。

根莖錯雜纏繞,白色花蕊之下,烏褐色的肥大塊根若有若現。

“果然在這!”蘭亭頰邊笑意浮現。

觀其形狀,沒有千年也有百餘年。

她掏出自己的銀刀,將其輕輕探入根莖之下,準備將它慢慢挖出。

苻光默然打量四周,為她擋開靠近的細密蟻群和不長眼的蜈蚣。

蘭亭又往深處走了走,想要找到更多的花蓼,踩上一塊石頭時,卻腳下一空,瞬間滑落入地底。

“護住腦後!”

她聽到身後的喊叫,手中剛要動作,有人已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跟了上來,毫不猶豫地從上頭的裂口跳了下來。

一面將自己墊到下面,一面將她攬至懷中。洞口看著狹小,地下卻深不可測,二人在空中墜落幾息才觸底。

她身下只有男人硬實的軀體,絲毫沒有受到磕碰,但再如何結實也是肉體凡胎,如何經得起這樣的墜落。

身下的人發出一聲悶哼,再無動靜。

蘭亭眼中慌亂不堪,瞬間從苻光身上翻坐起來,在黑暗中一陣摸索。

“苻光,你怎麽樣了,有沒有事?”

冰冷的手被男人握住,熟悉的笑響起:“沒事,底下是淤泥,某有內力傍身,已經做了準備。”

蘭亭聞言連忙探向他身下,果真是濕潤的泥土。

她仍舊後怕,若不是淤泥呢?若是堅硬的巖石,他這樣跳下來,便是金剛之軀也會受損。

腦袋一陣比一陣昏沈,苻光扶著她坐起身來,用右手握了握她的手,“將我胸前的火折子摸出來。”

她聽話地往胸前探去,將火折子點燃。

一瞬間的光亮在地底充盈。

蘭亭舉目四望,見此處閉塞,上方的裂口已經巴掌大小,靠輕功都難以上去,周圍也只有前方有路通行。

身旁的苻光道:“如今已經是傍晚,黃兒他們若發現我們失蹤,必定會到處尋找,不過我告訴過他們,山中危險重重,若是有誰走散,其餘人只許尋找到太陽落山之前。”

“若是運氣好,他們能找到此處,興許就能出去。若是運氣不好,他們會立即下山求援。”

蘭亭會意,“我們在這裏等到天黑。”

苻光笑道:“娘子聰慧。”

他雖說著話,可除了方才握了握她的手,其餘動作皆無,蘭亭終於察覺到不對,起身靠近他。

“你怎麽了?”

她目光落在他發白的嘴唇上,想到這人幾日前才受了傷,瞬間慌道:“是不是傷口裂了?”

女郎急切地扒開他的衣衫,果然見到左邊肩胛處染紅了半個身子,因著玄衣才看不出分毫。

方才那一摔,他怎麽可能一點事都沒有!

“是我,是我不好,連累了你,”她今日還有些發熱,情緒本就外露,如今見他如此,出口的話都帶了些哽咽。

苻光手指輕撫她的眼角,“怎麽會是娘子的錯,是我沒有把娘子護好。”

蘭亭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當務之急是止血。

她從身上翻找起攜帶的藥,卻盡是些毒粉和解毒的藥丸,金創藥都在隊伍之中。

索性脫了外袍,撕下中衣的衣擺。

“你先靠在那裏,盡量不要亂動,也不要運轉內力。”

苻光順從地靠在石壁上,任她將自己的外衫脫下,將那染血的布條卸下,擦拭掉外面的穢物,借著一點水囊的水稍作清潔,便重新纏繞上剛撕下來的幹凈布條。

這次女郎努力地拉緊了些,將那布條緊緊纏繞在他身上。

洞內太過安靜,女郎的手溫柔細膩,他失血過多,不知不覺睡過去了,醒來時,有水滴落在他臉上,他唰地睜開眼睛,才發現上方的洞口已經一片漆黑。

下雨了,黃兒他們也沒找到此處。

心又沈了沈。

試著動了動身子,才發現屈起的膝蓋處,蘭亭貓兒似地靠著,手中還緊握著沒用上的布條。

她坐在洞口的正下方,身上的胡服已經濕了大半,臉色潮紅一片,他伸手探去,額頭滾燙。

左手恢覆了些,血應該止住了,他連忙將她單手抱過來放在懷裏,下意識地要去脫掉她那浸濕的衣衫。

手指懸停在胸口,卻怎麽也下不去。

蘭亭還迷迷糊糊地燒著,察覺了動靜,不安地在他懷裏拱了拱,口中還說著胡話。

“日面,什麽時辰了,不許叫我。”

苻光無奈地笑了笑,還是動手解開了她腰間的革帶。

胡服層層剝落,然後是濕掉的中衣,露出輕薄的小衣,峰巒起伏,瓷白的肌膚在昏黃火光中也顯得分外攝人心魄。

那一抹藕荷色的綢料,什麽也遮不住。

苻光不敢多看,殺人都不會手抖的男人此刻手指卻有些輕顫。

他將自己幹燥的外衫迅速脫下,將女郎嚴絲合縫地包裹住。

又用她手中的布條,接了些雨水擰幹,覆蓋在她額頭之上。

等到布條變暖,便重新浸濕,再次貼上。

蘭亭只覺得這一覺昏昏沈沈,像是被什麽東西牢牢地禁錮住,動彈不得。

有溫熱的力量在她身上游走。

她的肌膚變得越來越燙,越來越控制不住地戰栗。

她抱住那東西,向他求饒。

“不要......”

那低沈的聲音卻近乎誘哄般:“蘭亭聽話,擦上一遍才能快些好起來。”

她懵懵懂懂地放開手,下一瞬不知被碰到了何處,又控制不住地擡起。

“癢......”

那聲音越發沙啞,卻牢牢錮住她的細腕,不讓她亂動。

“蘭亭又不乖了。”

“...不許叫我的小字,”她抗拒,又控訴:“是你欺負人。”

“哦?”那聲音低笑,避重就輕,“那我該叫什麽?”

他好似說了兩個字,她卻沒聽清。

貓兒似的聲音有些委屈。

“阿芝,我是阿芝。”

...

裴氏阿芝,行三,元德十二年配與江夏李氏第五子霈。願以二姓之好,同心同德,宜室宜家;永結鸞儔,共盟鴛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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