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然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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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然之勢
這一覺昏昏沈沈, 醒來時雨停日晴，蘭亭覺得身上似是出了汗，但頭暈目眩的不適感倒是散了大半。
她動了動身子, 背心發熱, 胡服也幹燥妥帖地穿在身上，身上還搭著苻光的外衫。
那迷迷糊糊中被人擦拭身體的情形仿佛真是一場幻夢。
“苻光？”
衣服在，身邊卻無人，蘭亭試探著開口道。
四周無人回應。
蘭亭難得有些迷茫, 她失去意識前, 似乎還在給他纏繞止血，除了滿心的擔憂，並不覺得如何絕望。
可這昏暗洞穴裏只有她一人時, 她才生出幾分慌張。
洞穴深處終於傳來腳步聲，苻光大步朝她走來, 蘭亭看見他行動自然, 比昨日好了許多。
“醒了？”
他掀了掀眼皮, 語調尋常，並無什麽異樣。
蘭亭點頭, 坐起身來，“你去哪兒了？”
“往前走了一段, 還未到頭，便聽見了你在叫我。”
“昨夜, 昨夜我睡過去了？”
“是暈過去了。”
“黃兒他們沒找過來麽？”
“沒有，昨夜趕上山中大雨, 我之前囑咐過他們, 自保為先。”
不知為何，蘭亭心中仍覺得有些不自在, 還要再問，這人卻突然蹲身靠近，徑直朝她俯身。
草木氣息襲來，她睜大眼睛，丹唇微啟，一時僵在了原地。
卻見這人只拿額頭碰了碰她的，又退回原地。
“不燒了。”
他話語平直，面色淡然，眼中卻閃過一絲笑意。
蘭亭忍不住道：“你做什麽？”
“手臟，再碰了你，就成小花貓了。”
她瞥他手臂一眼，念在他還受著傷的份上，沒再追究，只是遲疑道：“昨夜......”
這人卻忽而起身，逆著光立在洞口之下，叫她看不清楚臉上表情。
“昨夜怎麽？”
她不知道那游走的力量到底是什麽，也不知道是否和人說了什麽話，有滿腹疑惑想要問他，卻怎麽也開不了口。
“昨夜我發熱時，可說了什麽胡話？”
她選擇了最穩妥的一種問法。
“胡話？”他語調上揚，“娘子是說了許多話，可這胡話是哪種話，我竟不知曉了。”
“那就把你知道的全部告訴我。”蘭亭忍無可忍。
這人見好就收，“娘子很乖，沒做什麽出格的事。”
出格的是他。
頓了頓，又似是不經意道：“非要說的話，娘子好似將小字告訴了我。”
“什麽？”蘭亭一噎，有些忐忑。
“蘭亭”才是她的小字，父親為她起的，本來只有家中長輩們會叫，可在外行走不便，她便以小字做了名姓。
至於真正的名字，她已許久沒有聽人喚過。
“阿芝。”
漆黑的洞內響起熟悉的稱呼。
她的心驀地一顫。
郎君的聲音一向好聽，叫她的名字，也像是在唇齒間翻來覆去過，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纏綿。
蘭亭腦海中終於有些片段閃過，一地的衣衫、浸濕的布條、急促的呼吸......
不敢再深想，只能輕斥：“不許叫！”
她坐直了身子，努力顯得冷淡些，“郎君逾矩了。”
苻光從善如流地應下，說起了正事：“娘子可恢覆了些力氣？如今這底下只有一條路，我們沒得選，只能前去探一探究竟。”
蘭亭擡頭看了看狹小的洞口，日頭正好，如今只能硬著頭皮朝前走，或許能找到出口。
她點點頭，稍作整理，將身上的外衫抖了抖交給他。
苻光頓了頓才接過去，面色有些古怪地低頭看著那外衫，一時沒有再動作。
她見他一副不打算穿上的模樣不禁皺眉，難不成這人橫生出了什麽潔癖，她披過的衣衫，便不肯再穿？
從前也未見他如此講究。
苻光對上她狐疑的目光，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將那外衫穿好。
女郎的面子，不能不顧。
二人朝前走去，初時洞道尚算狹窄，只能容納一人，卻越走越開闊，已經能兩人並肩。
火折子昨夜用了，沒了照明的物事，蘭亭只能跟著苻光試探著往前走，只覺得身側有了縫隙。
腳下一拐，又不小心撞到了洞壁上。
黑暗裏伸出一只手將她緊緊牽住。
“跟緊我。”
蘭亭雖不習慣這樣被人牽著，卻不得不承認多了幾分安心。
她目光落在二人牽著的手上，塵世間夫妻都要大難臨頭各自飛，她卻能將性命交予這萍水相逢的便宜夫婿。
不知走了多久，她有些費力地擡起腳要繼續往前，卻聽到耳旁傳來微弱風聲。
蘭亭眼睛一亮，有風的地方就有縫隙，正想告訴苻光，卻被他扶著腰猛地一推。
“躲開！”
那呼呼的風聲裹著利箭襲來，兩側洞壁數箭齊發，她被推到了數十步開外堪堪躲過射程，立馬擡頭望去。
卻見苻光以一種不可思議的幅度橫過了身體，羽箭擦著他而過，紛紛射入洞壁之中。
他翻身落地，手中的刀已出鞘。
見她欲過來，喝道：“別動！”
蘭亭立即停下腳步，觀察著周圍的石壁，又伸手摸索了一下，果然發現問題。
不知何時，這甬道已經並非天然的石頭和泥土築成，而是塊塊青磚堆砌。
“這是人力開鑿出來的山道。”苻光也發現了。
她朝著黑洞洞的，一眼望不到頭的前路看去，從她們進來時的鋤骨嶺算起，走了這半日，石壁貫通山中，未見絲毫阻礙，可見已經幾乎穿山而過。
什麽樣的人力物力，才能在山中開采出這樣一條秘密甬道，還不為人所知曉。
開采這山道，甚至在甬道內設下機關，防人擅闖，又是為了什麽？
她皺眉思索間，一句“東家”灌入耳中，似乎就在旁側，卻又像是隔著一層阻礙。
蘭亭猛地睜大眼，“黃兒？”
無人應答。
她向不遠處的苻光求證：“你聽見了麽？是不是黃兒他們在喊我？”
“的確是黃兒的聲音，但不對勁。”
苻光並未覺得興奮，反而更加凝重。
“娘子，我們在山體之中，黃兒絕無可能在此處出現。”
是，的確不可能。
可為何這聲音能如此突然地出現在她耳側，難不成又如昨日那般中了瘴氣，產生了幻覺？
什麽樣的毒瘴，才能讓兩個人同時聽到一種聲音。
更何況，解瘴的藥前日晚上就服下了，短時間內不會覆發。
不是瘴氣，不是幻覺，這聲音......
有什麽在腦海中絞成一團，卻又將那觸手可得的真相包裹其間。
聲音...黃兒的聲音，送葬的嗩吶聲...全是聲音。
如果送葬之聲隔著數裏重現於山中，那麽黃兒的聲音是否也是重現的？
蘭亭朝苻光道：“嗩吶聲。”
苻光瞬間會意，“昨日落雨他們無法行動，今日黃兒必定正在山中尋找你我二人。”
那麽方才聽見的黃兒叫她的聲音，未必不是確鑿發生過的。
蘭亭扶著那石壁無意識地摩挲，修葺整齊的山道，奪命的機關，重現的聲音。
她知道了。
不是鬼母，也不是撞了邪。
幽暗甬道之中，她和苻光隔著滿地亂箭相對而立，輕柔的聲音在二人之間響起。
“這山中有東西，而且，是了不得的東西。”
苻光目光越發幽深，二人對望，同時吐出一個字。
“礦。”
她看過許多筆記錄異，傳聞南詔古國有一“驚馬槽”，每每逢雷雨天，便會在山谷之中回蕩數千年前的戰場廝殺之聲，驚得牛馬皆不肯前行，故得名“驚馬槽”。
而究其緣由，乃是因山中有礦產，巖石之中的鐵便更豐富，每逢雨天前後，地下便會形成一種天然的“勢”，這種“勢”讓含鐵頗豐的巖石成了天然的記憶石，會存下許多聲音，在山中重現。
昨夜恰好有雨，這山中甬道又被人開采得如此精密，比起那所謂的鬼母害人，她更相信自己的眼睛。
答案便只剩下一個。
苻光拾起一塊碎石，往前一投擊中地面，那利箭正欲出鞘的一瞬，長刀便卡進縫隙之中。
嘎吱作響聲停下，剩餘的箭支也停在半路。
苻光扯了扯嘴角。
他賭對了，壁後的機關牽一發而動全身。
苻光幾步便落到蘭亭這處，將人一攬，又躍回原地。
二人並肩看著去路。
依舊是黑漆漆的甬道，卻更加幽深、危險。
若真是礦，對他們而言，不算什麽好事。這條路只會比現象中更危險，更艱難。
肅穆之中，郎君卻低笑出聲。
“娘子怕麽？”
“怕。”
她靜靜望著前路，卻滿目冷然，“但怕也要走出去，我還不能死在這裏。”
“那娘子可要跟緊我了。”他抽刀橫在身前，語氣輕快。
“恰好，我也還不能死。”
說罷，足尖一點，拉著蘭亭朝前輕掠。
所過之處，箭落如雨，又橫飛滿地。
*
二人一路沖過重重關卡，苻光身上外衫被劃破了幾處，臉上也有些掛彩，懷中的蘭亭倒是分毫未傷。
苻光無暇看路，她便冷靜的指揮他朝何處走，權當充了他的眼睛。
一直閃避到一處石門之後，才暫時避開層出不窮的機關。
他緊靠在門壁上平覆呼吸，蘭亭示意他將她放下，往更深處走去。
繞過曲折小道，蘭亭腳下一頓，屏住了呼吸。
迎面而來是高懸數尺的空洞，山體幾乎被鑿空，數座礦井錯落分布在地面，石錘、石斧和搬運的礦車密密麻麻放了一地。
山壁上還有搭建的懸空棚屋。
此時空無一人，看上面厚重的塵土，擱置的時間應當不短。
一夥人來了此處開采，卻又盡數撤離。
身後的腳步聲輕響，苻光也走了進來，無限冷嘲的聲音響在耳側：
“他們這是，將這岈山當成自家後院的礦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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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迷迷糊糊中被人擦拭身體的情形仿佛真是一場幻夢。
“苻光？”
衣服在，身邊卻無人，蘭亭試探著開口道。
四周無人回應。
蘭亭難得有些迷茫, 她失去意識前, 似乎還在給他纏繞止血，除了滿心的擔憂，並不覺得如何絕望。
可這昏暗洞穴裏只有她一人時, 她才生出幾分慌張。
洞穴深處終於傳來腳步聲，苻光大步朝她走來, 蘭亭看見他行動自然, 比昨日好了許多。
“醒了？”
他掀了掀眼皮, 語調尋常，並無什麽異樣。
蘭亭點頭, 坐起身來，“你去哪兒了？”
“往前走了一段, 還未到頭，便聽見了你在叫我。”
“昨夜, 昨夜我睡過去了？”
“是暈過去了。”
“黃兒他們沒找過來麽？”
“沒有，昨夜趕上山中大雨, 我之前囑咐過他們, 自保為先。”
不知為何，蘭亭心中仍覺得有些不自在, 還要再問，這人卻突然蹲身靠近，徑直朝她俯身。
草木氣息襲來，她睜大眼睛，丹唇微啟，一時僵在了原地。
卻見這人只拿額頭碰了碰她的，又退回原地。
“不燒了。”
他話語平直，面色淡然，眼中卻閃過一絲笑意。
蘭亭忍不住道：“你做什麽？”
“手臟，再碰了你，就成小花貓了。”
她瞥他手臂一眼，念在他還受著傷的份上，沒再追究，只是遲疑道：“昨夜......”
這人卻忽而起身，逆著光立在洞口之下，叫她看不清楚臉上表情。
“昨夜怎麽？”
她不知道那游走的力量到底是什麽，也不知道是否和人說了什麽話，有滿腹疑惑想要問他，卻怎麽也開不了口。
“昨夜我發熱時，可說了什麽胡話？”
她選擇了最穩妥的一種問法。
“胡話？”他語調上揚，“娘子是說了許多話，可這胡話是哪種話，我竟不知曉了。”
“那就把你知道的全部告訴我。”蘭亭忍無可忍。
這人見好就收，“娘子很乖，沒做什麽出格的事。”
出格的是他。
頓了頓，又似是不經意道：“非要說的話，娘子好似將小字告訴了我。”
“什麽？”蘭亭一噎，有些忐忑。
“蘭亭”才是她的小字，父親為她起的，本來只有家中長輩們會叫，可在外行走不便，她便以小字做了名姓。
至於真正的名字，她已許久沒有聽人喚過。
“阿芝。”
漆黑的洞內響起熟悉的稱呼。
她的心驀地一顫。
郎君的聲音一向好聽，叫她的名字，也像是在唇齒間翻來覆去過，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纏綿。
蘭亭腦海中終於有些片段閃過，一地的衣衫、浸濕的布條、急促的呼吸......
不敢再深想，只能輕斥：“不許叫！”
她坐直了身子，努力顯得冷淡些，“郎君逾矩了。”
苻光從善如流地應下，說起了正事：“娘子可恢覆了些力氣？如今這底下只有一條路，我們沒得選，只能前去探一探究竟。”
蘭亭擡頭看了看狹小的洞口，日頭正好，如今只能硬著頭皮朝前走，或許能找到出口。
她點點頭，稍作整理，將身上的外衫抖了抖交給他。
苻光頓了頓才接過去，面色有些古怪地低頭看著那外衫，一時沒有再動作。
她見他一副不打算穿上的模樣不禁皺眉，難不成這人橫生出了什麽潔癖，她披過的衣衫，便不肯再穿？
從前也未見他如此講究。
苻光對上她狐疑的目光，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將那外衫穿好。
女郎的面子，不能不顧。
二人朝前走去，初時洞道尚算狹窄，只能容納一人，卻越走越開闊，已經能兩人並肩。
火折子昨夜用了，沒了照明的物事，蘭亭只能跟著苻光試探著往前走，只覺得身側有了縫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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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亭雖不習慣這樣被人牽著，卻不得不承認多了幾分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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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走了多久，她有些費力地擡起腳要繼續往前，卻聽到耳旁傳來微弱風聲。
蘭亭眼睛一亮，有風的地方就有縫隙，正想告訴苻光，卻被他扶著腰猛地一推。
“躲開！”
那呼呼的風聲裹著利箭襲來，兩側洞壁數箭齊發，她被推到了數十步開外堪堪躲過射程，立馬擡頭望去。
卻見苻光以一種不可思議的幅度橫過了身體，羽箭擦著他而過，紛紛射入洞壁之中。
他翻身落地，手中的刀已出鞘。
見她欲過來，喝道：“別動！”
蘭亭立即停下腳步，觀察著周圍的石壁，又伸手摸索了一下，果然發現問題。
不知何時，這甬道已經並非天然的石頭和泥土築成，而是塊塊青磚堆砌。
“這是人力開鑿出來的山道。”苻光也發現了。
她朝著黑洞洞的，一眼望不到頭的前路看去，從她們進來時的鋤骨嶺算起，走了這半日，石壁貫通山中，未見絲毫阻礙，可見已經幾乎穿山而過。
什麽樣的人力物力，才能在山中開采出這樣一條秘密甬道，還不為人所知曉。
開采這山道，甚至在甬道內設下機關，防人擅闖，又是為了什麽？
她皺眉思索間，一句“東家”灌入耳中，似乎就在旁側，卻又像是隔著一層阻礙。
蘭亭猛地睜大眼，“黃兒？”
無人應答。
她向不遠處的苻光求證：“你聽見了麽？是不是黃兒他們在喊我？”
“的確是黃兒的聲音，但不對勁。”
苻光並未覺得興奮，反而更加凝重。
“娘子，我們在山體之中，黃兒絕無可能在此處出現。”
是，的確不可能。
可為何這聲音能如此突然地出現在她耳側，難不成又如昨日那般中了瘴氣，產生了幻覺？
什麽樣的毒瘴，才能讓兩個人同時聽到一種聲音。
更何況，解瘴的藥前日晚上就服下了，短時間內不會覆發。
不是瘴氣，不是幻覺，這聲音......
有什麽在腦海中絞成一團，卻又將那觸手可得的真相包裹其間。
聲音...黃兒的聲音，送葬的嗩吶聲...全是聲音。
如果送葬之聲隔著數裏重現於山中，那麽黃兒的聲音是否也是重現的？
蘭亭朝苻光道：“嗩吶聲。”
苻光瞬間會意，“昨日落雨他們無法行動，今日黃兒必定正在山中尋找你我二人。”
那麽方才聽見的黃兒叫她的聲音，未必不是確鑿發生過的。
蘭亭扶著那石壁無意識地摩挲，修葺整齊的山道，奪命的機關，重現的聲音。
她知道了。
不是鬼母，也不是撞了邪。
幽暗甬道之中，她和苻光隔著滿地亂箭相對而立，輕柔的聲音在二人之間響起。
“這山中有東西，而且，是了不得的東西。”
苻光目光越發幽深，二人對望，同時吐出一個字。
“礦。”
她看過許多筆記錄異，傳聞南詔古國有一“驚馬槽”，每每逢雷雨天，便會在山谷之中回蕩數千年前的戰場廝殺之聲，驚得牛馬皆不肯前行，故得名“驚馬槽”。
而究其緣由，乃是因山中有礦產，巖石之中的鐵便更豐富，每逢雨天前後，地下便會形成一種天然的“勢”，這種“勢”讓含鐵頗豐的巖石成了天然的記憶石，會存下許多聲音，在山中重現。
昨夜恰好有雨，這山中甬道又被人開采得如此精密，比起那所謂的鬼母害人，她更相信自己的眼睛。
答案便只剩下一個。
苻光拾起一塊碎石，往前一投擊中地面，那利箭正欲出鞘的一瞬，長刀便卡進縫隙之中。
嘎吱作響聲停下，剩餘的箭支也停在半路。
苻光扯了扯嘴角。
他賭對了，壁後的機關牽一發而動全身。
苻光幾步便落到蘭亭這處，將人一攬，又躍回原地。
二人並肩看著去路。
依舊是黑漆漆的甬道，卻更加幽深、危險。
若真是礦，對他們而言，不算什麽好事。這條路只會比現象中更危險，更艱難。
肅穆之中，郎君卻低笑出聲。
“娘子怕麽？”
“怕。”
她靜靜望著前路，卻滿目冷然，“但怕也要走出去，我還不能死在這裏。”
“那娘子可要跟緊我了。”他抽刀橫在身前，語氣輕快。
“恰好，我也還不能死。”
說罷，足尖一點，拉著蘭亭朝前輕掠。
所過之處，箭落如雨，又橫飛滿地。
*
二人一路沖過重重關卡，苻光身上外衫被劃破了幾處，臉上也有些掛彩，懷中的蘭亭倒是分毫未傷。
苻光無暇看路，她便冷靜的指揮他朝何處走，權當充了他的眼睛。
一直閃避到一處石門之後，才暫時避開層出不窮的機關。
他緊靠在門壁上平覆呼吸，蘭亭示意他將她放下，往更深處走去。
繞過曲折小道，蘭亭腳下一頓，屏住了呼吸。
迎面而來是高懸數尺的空洞，山體幾乎被鑿空，數座礦井錯落分布在地面，石錘、石斧和搬運的礦車密密麻麻放了一地。
山壁上還有搭建的懸空棚屋。
此時空無一人，看上面厚重的塵土，擱置的時間應當不短。
一夥人來了此處開采，卻又盡數撤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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