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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是真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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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是真兇

踏入正房,撲面而來依舊是那股濃重的檀香,混雜在陰冷的空氣中,令人不適。

昨夜裏未有燭火不曾看清,白日裏一瞧,蘭亭才發覺這閨房之中,竟然到處都貼著鬼畫符般的咒文。屋內中央擺著盆冰,應是刺史夫人徐氏擔憂女兒盛夏裏炎熱,特意添上的。

心下暗嘆,一面擔憂女兒著了風緊閉門窗,一面又擔憂其受了熱添上新冰。

刺史夫人為了這個女兒,也是無所不用其極了。

她行至四合床前,外間刺史夫人徐氏已經和林氏接踵而來,在屏風後等待。

蘭亭不再多言,伸手欲掀開錦被,那隨侍在床邊的婢女緊張道:

“你,你做什麽掀我家娘子的被子?”

“行醫問診,有何不妥?”

那婢女覆雜地看她一眼,躊躇片刻,才下定決心般湊近了壓低聲道:“你若此時反悔,還來得及。”

蘭亭心中一暖,勾唇道:“我知曉了。”

隨即毫不猶豫地掀開錦被,那如同懷胎三月的小腹就這麽袒露於眾人眼中。

幾雙眼睛凝在蘭亭身上,她面容依舊冷靜,伸手搭脈。

又伸手至腹上按壓。

屏風外的二人或許不知曉這力度如何,那床前的婢女卻看得清楚,眼神震驚地瞧著她,唇色發白。

到底沒有張口。

片刻後,裊裊婷婷的女醫從屏風內走出。

“如何?”林氏目露關切地開口。

“夫人,少夫人,我已診畢,小娘子並非懷孕。”

徐氏唰地起身,雙唇顫抖:“當真?”

蘭亭頷首:“小娘子不但沒有懷孕,容我施針過後,一副藥下去便可令她很快醒來。”

守在床前的婢女已經喜極而泣,徐氏臉上也終於有了如釋重負的色彩,起身三兩步走到床榻上的女兒跟前,嚎啕大哭:

“我可憐的女兒清心,阿娘知道你是被冤枉的!”

說罷急切地轉過身來,看著蘭亭道:“快!快!請娘子即刻為我女兒施針!”

林氏也拿著帕子拭淚:“阿妹終於有救了!不枉母親潛心祈福,月月一碗心頭血供養。”

隨即又有些遲疑:“蘭娘子,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那些大夫都說是......怎麽你一來,便能瞧出個中玄機?”

徐氏也追問道:“敢問蘭娘子,不,蘭大夫,我的清心到底得的是什麽怪病?怎麽小腹隆起,脈如走珠,人人都汙蔑她懷了孕?”

蘭亭笑道:“若真說起來,貴府小娘子其實並未得病。”

這下連林氏都驚聲道:“那,那這是怎麽回事?”

“夫人,可否請娘子出事那日隨侍的婢女出來說話?”

徐氏無不答應的,立馬道:“雲霞,過來。”

那床前的婢女立馬起身,見眾人都看著她,忐忑道:“奴婢在。”

徐氏擺手道:“這位蘭大夫要問你話。”

蘭亭開門見山:“雲霞,二月初五那日你家娘子發生的事情,可否與我道來?”

雲霞不知她是何意,仍舊點點頭,重覆那說了無數次的話:

“那日午睡起身,奴婢便奉上了廚房熬好的補藥,娘子飲下半碗便推說不喝了,奴婢還欲再勸兩句,便見娘子捂著肚子直喊疼,臉上汗涔涔的,掀開小腹一探,卻像是有什麽東西橫亙在腹中似的,奴婢便連忙稟報了夫人,夫人又找了大夫來瞧,那大夫把完脈,竟然,竟然說是喜脈......”

“夫人大發雷霆,將那大夫捆了起來,又去問心堂質問,問心堂又來了個大夫,把完脈之後,竟也說是有孕之象。”

她語中帶淚,哽咽一聲,“還未等查出個究竟,娘子第二日竟然昏睡不起,再也不肯睜眼了。”

蘭亭頷首,溫聲道:“我知曉了。”

又問道:“那段時日,你家娘子除了這小腹隆起,脈如走珠,還有別的孕兆麽?”

雲霞思索片刻,面色頓時蒼白一片,跪地道:“夫人饒命!娘子那時月信遲了已有一段時日,娘子不讓,不讓奴婢多管,也不讓稟報夫人,只說是小事。”

“因此,那日你家娘子腹中一痛,你便慌裏慌張要去尋大夫,大夫診出有孕,你便立時信了大半。”蘭亭悠悠道。

雲霞頭垂得更低,肩膀一抖一抖的,只喊著“夫人恕罪”。

“蘭娘子,既然月事未至,不更能說明阿妹實打實的有孕之象?”林氏狐疑地看著她。

蘭亭道:“那日小娘子服藥的藥渣在何處?”

徐氏望向雲霞,雲霞連忙道:“在的在的,夫人令我等收好。”

說罷便遣人去拿,等那藥渣送來,蘭亭示意道:“夫人請看。”

隨即自藥箱中拔出一根銀針,伸入藥渣中,銀針通體銀白,未見變色。蘭亭又道:“夫人,請允我尋我那藥童一用。”

徐氏揮手應下,“快請。”

正房的門打開,高大的郎君帶著仆婦候在門外,那仆婦端著個銀色牙盤,正不自在地垂首站著,似是身後有什麽野獸潛伏。

蘭亭與苻光隔著人群對視一眼,後者立馬拱手道:“娘子,您要的東西帶來了。”

仆婦立即便送上前來。

蘭亭將另一根銀針探入牙盤之中,須臾後取出,針體依舊未見異常,然而,再用那探過荷包的銀針刺入藥渣之中,銀白的針體瞬間便漆黑一片。

眾人俱是一驚。

徐氏顫聲道:“蘭大夫,這,這是何意?”

蘭亭將銀針用手帕包裹,轉頭向林氏呈上:“夫人,少夫人,此乃劇毒。”

林氏目光直直地落在那銀針之上,伸手接過呈給徐氏,徐氏只看了一眼,便面色鐵青。

“夫人,方才我以銀針試藥小娘子服下的問心堂補藥之中,的確無毒,但一旦那藥渣與牙盤的藥渣摻混在一處,兩藥相融,便是劇毒加身。而這毒藥一旦進入小娘子體內,便成了如今的情形。”蘭亭徐徐道。

“那牙盤裏的藥,又是哪裏來的?”徐氏不解。

蘭亭看了眼仆婦,那仆婦立馬回稟道:“回夫人,正是大廚房中為娘子熬藥的藥罐底部所附。”

屋內落針可聞,徐氏雙手緊緊把住椅身,不可置信道:“府中熬藥的藥罐,怎麽會不幹不凈地附上其他藥材?”

說罷又喃喃道:“這,竟然是天意麽?是我治家不嚴,才害得清心如此.......”

林氏寬慰道:“母親莫要自責,這不怪您。”

又問蘭亭:“蘭娘子,這盤裏的藥渣,究竟是什麽方子留下的?”

蘭亭搖頭:“只留下了幾味尋常的藥材,難以辨認清楚。”

“母親,當務之急,是要為阿妹施針診治啊!”林氏再次勸道。

徐氏果然回神,對蘭亭懇切道:“那便有勞蘭大夫了。”

施完了針,那小腹果然癟下去幾分,徐氏看見,心中終於大石落地,激動地詢問:“蘭大夫,清心幾時才能醒來?”

“最快就是明日一早。”

徐氏大喜,親自送蘭亭出了門,院外已有仆婦端著一盒診金等候。苻光斜倚在院門上,看著遠處的屋頂發呆。

見她來了,漫不經心將她打量了一番,隨即才大步走上前來。

蘭亭收回視線沖著徐氏笑道:“夫人就送到這裏吧,請這位雲霞娘子送我一程就好。”

她點了點跟在最後的雲霞。

*

月上梢頭,刺史千金的院子裏已不見平日的蕭索壓抑。

那滿屋的符咒已經悉數撤下,恢覆了往日的整潔溫馨。

黑暗中,屋門發出吱呀一聲,隨即停住,像是被風吹開了。一個身影躡手躡腳地從門縫中鉆進來,緩緩移向榻前。

榻上的人一動不動,只有被子微微鼓起,榻前的人屏息等待片刻,從腰間摸出一包藥,伸手便要朝前摸去。

榻上的“刺史千金”猛地掀開被子,一只手如鷹爪般緊緊扣住這鬼祟之人的胳膊,將其押倒在地。

“啪”地一聲,屋內燭火大亮,映照出刺史夫人帶著寒霜的臉。

“重梔,竟是你!”

那被苻光押解在地上的婢女慌張地擡起頭來,赫然是少夫人林氏院中的婢女重梔。

刺史夫人又驚又怒,心下隱約有些明白蘭娘子為何讓她只帶幾個心腹在身邊即可。要不是今日雲霞送完蘭娘子後來找她秘密稟報,她竟然不知自家後院出了這樣的叛徒!

重梔是誰的人,不需多言,她閉眼:“去請少夫人過來。”

又看向地上的人,沈聲道:“為何要害娘子?給我從實招來!”

那重梔怕得冷汗涔涔,卻一個字都不肯多言,只在垂首叩地,哆哆嗦嗦地求饒。

苻光已經退回蘭亭身邊,為了瞞過兇手,身上胡亂套了件日面從箱底翻出來的十二幅鳳仙花破裙,只能胡亂地纏繞在勁腰之上,頭上帶著個假發髻,配著他那張不好惹的臉,顯得不倫不類,又有幾分難說的風情。

蘭亭看了他好幾眼,這人忍不住咬牙在她耳邊道:“蘭娘子想笑就笑吧。”

蘭亭懶得搭理他,只將他手中奪來的藥粉接過,素白指尖碰到他的掌心,惹得苻光不自覺地動了動手指,又背至身後。

他臉色古怪,總覺得她是故意的。

蘭亭卻已經將那藥粉放到鼻尖輕嗅,心下暗嘆一聲,隨即走到刺史夫人徐氏跟前。

“夫人,這就是害得娘子昏睡四月有餘的元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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