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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敘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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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敘舊

我已經脫離幼時玩伴圈好幾年了,幾乎算得上銷聲匿跡。

開始和江鋮濤世紀大和解的時候,是在他女兒在我們醫院出生,黃疸有些嚴重。

不知他從哪裏打聽到我恰好在同醫院的心內科室上班,他期盼我能幫忙推薦個不錯的兒科醫生,予以特別關照。

於是他只能率先朝我低下“他那個從不同我道歉”的高貴頭顱,主動給我打了通電話。

說來也怪,明明兩人同時出入醫院半個月,卻不曾偶遇一回,反倒是電話聯系過後,就常在院內碰著。

闊別多年後見面,他依舊朝我咧著嘴敞開了笑,嘴角的梨渦和那抹濃眉平行呼應,好似當年率先“反目成仇”的人是我。

“徐芊越,你這白袍加身,看起來人模人樣的,好像沒以前有意思了”,我微整了妝容,換下白大褂,正準備收拾完去食堂打飯,沒想到在科室門口被這家夥攔了下來。

許是怕我對他所求之事模棱兩可,又或者真想找我敘舊,他親自來尋我。

我儼然有些錯愕,伸手試圖平覆自己備受驚嚇的心跳,也不知道哪裏突然來的脾氣,“就你萬年不變的有意思,不能盼我點好”

“我講真的,以前你犯渾的時候,眼裏都是發著光的,現在穿這身,顯然也不能隨心所欲幹壞事了”,江鋮濤似乎還把我當“自己人”,那雙眼炯炯有神地盯著我,反似我顯得不真誠。

“走吧,請你吃飯”,想起從前爛兄爛弟的交情,我突然有點沒了氣焰,大抵心裏也是怕他覺得難堪。

畢竟主動開口求人的滋味我也經歷過,並不好受。

說到我犯渾的事情,其實屈指可數。

比起江鋮濤天天上樹掏鳥窩,下海抓螃蟹,圍爐烤地瓜,沒事就偷他爸賭桌上的“勝利品”到學校買零食請客,考試不是輪到班級赫赫有名的倒數第一,便是倒數第二。

嗯,比起這些,我那些戰績簡直就是小菜一碟。

我想,我在江鋮濤眼裏最大的敗筆是在梁仕沅身上栽了大跟頭。

煙霧微醺的餐館內,排風扇吱呀吱呀地轉著,門口廣播大聲放著《野孩子》,楊千嬅唱:“明知愛這種男孩子,也許只能如此。”

醫院外的蒼蠅館子,人流量大,廚師的技藝也被迫鍛煉,甚是高超。

我帶著江鋮濤去了我常去的館子。

“要不換我請你吧怎麽說現在也是哥有求於你,你要是請我吃飯,我反倒不好意思開口了”,話雖這麽說著,但江鋮濤並未停止他點菜的節奏,一上來便在小餐館裏點了幾道硬菜。

我嚴重懷疑江鋮濤是故意的,轉頭給了正嬉皮笑臉的那張黑臉一記白眼,“放心吧,飯照吃,事我照辦,您老就安心了吧。”

青天白日都沒喝上酒,但飯過三旬,江鋮濤吃酒般地突然開口問我,“這些年,真沒想過覆合嗎”

“和誰”

“裝傻是不是要不我總說你虛偽。”

“沒消息好幾年了,要不說說你怎麽發財成為江總的,也讓我膜拜學習下,爭取早日還完房貸”,我有意轉移話題,但顯然技巧不夠硬,還是被對方扭轉了局面。

“你以為這次我能聯系上你,是靠誰給的信息消息這種事情,打聽一下就有了, 你就是變了,變得沒種了”,江鋮濤喝了口開水,繼續開始發揮他獨角戲的唇槍舌戰,“你就是自我封閉,偃旗息鼓地沒了精氣神……”

講故事和教育人向來是江鋮濤的拿手絕活,打小泡在賭場裏,聽慣了絕大多數骯臟和現實的說法做派。

到了成年以後,雖然從未沾染絲毫與賭桌相關的事物,但記憶深刻得好像他就屬於老耄年紀。

臨走前斬釘截鐵地跟我說的不是他女兒的事情,反倒是那句“相信我,梁仕沅一定還在等你回頭”。

不得不說,這家夥還真是讓我動容。

誰都知道我打小就和江鋮濤勢不兩立。

他上樹掏鳥窩的時候,拿小人動漫圖引誘我給他放風,最後他被跑了,我被隔壁林叔抓了個正著,楞是被送回家教育,挨了我爸一頓打。

他偷家裏賭桌上的錢,去學校請客,事後被他爸告到學校去,我又因為拿了他一袋牛軋糖被動參與了集體罰站,雞皮蒜毛的事情多了,林林總總的,我便跟周圍人立誓:我往後要離這家夥遠遠的!

但往往事與願違,這機靈鬼總是能輕易拿捏我的軟肋。

不是我喜歡的糖果,就是小兒圖、彈珠,知道了我這人愛貪小便宜,有錢能使我推磨,所以他總是拉著我一起涉險,而我年紀小、格局也小,總是被這些蠅頭小利所誘導,迷了心竅。

當然,知道我和江鋮濤勢不兩立的那群人同樣知道我屬意梁仕沅,因為從梁仕沅回老家上學開始,我就不再成為江鋮濤的跟屁蟲了。

我開始盯上了這個城裏來的,臉蛋白裏透紅的書生,要不怎麽說,都是美色誤事,我以前總是取笑江鋮濤學著他爸吃醉酒的模樣發癲,現如今,但凡跟梁仕沅有關的事情,我也會酒精上頭般地發癲。旁若無人的那種,情不自禁。

第一次見梁仕沅時,還是在初三的班主任辦公室。

作為班內為數不多、學習好的女滑頭,我光榮地被賦予了“每天負責收班級作業,下課後便把各個課代表交上來的作業匯總,放回班主任桌上”的任務。

那天我和往常一樣,去給班主任送作業,便遇見了被梁爺爺帶著去學校辦入學手續的梁仕沅,乖巧地跟在梁爺爺身後。

他話少,面對辦公室裏幾個老師的提問,都慢條斯理地回答,原本白皙的臉上許是陌生膽怯,逐漸染上了紅暈,白日透亮的光線下顯得格外清朗和明俊。

我一個鄉下孩子,何時見過這般光景。

我見過的大都是與江鋮濤般泥鰍似的小夥子,天天上下亂竄,偶爾被家裏訓斥也是狼叫般的一通亂哭,如此慢條斯理的還是頭一回見到。

這家夥似乎感覺到我的註視,原先溫和地應對老師們提問的雙眸突然打了個回馬槍,朝我投了一抹視線過來,嚇得我頓時沒了旁聽的心思,何時出的辦公室都不清楚。

翌日,我一回學校上課便開始打聽這個轉學生的下落。

一方面是出於好奇想要確認他是不是真的要來我們學校,二來也是想要打聽關於他的小道消息,比如會被分配到哪個班級,讀書怎麽樣是不是很招女孩子諸如此類。

我就算再渾,那也是類屬女生,天生“八卦”和“顏控”屬性在身上,改不掉。

可惜我四處打聽也沒有任何消息,就在我百般琢磨、甚至快要釋懷忘記這件事後的某個禮拜一,我終於在班級內見到了他。

“這家夥什麽來頭”,林可可那般矯情的語文課代表,都按捺不住跑去問了江鋮濤,這家夥天天村裏到處跑,消息總是比我們來得快和多。

“梁爺爺的外孫,他爸媽離婚了,他爸爸不要他了,他跟媽媽回來老家上學”,江鋮濤的臉上並沒有歡迎之意,倒是有了幾分對對方的敵意。

“真假,你可別亂說”,林可可顯然不信,甚至還帶著幾分超乎成熟的口吻:“你就是嫉妒”。

話說這梁家和江家確實是鄰居,但兩家的風格迥然不同。

江鋮濤父親雖然靠廠子掙得不錯,但是好賭,經常人多嘴雜地往來,而梁爺爺喜靜,退休前是我們學校數學老師,兩家長期因為夜間噪音問題,相處並不愉快。

所以綜合考慮,剛剛江鋮濤的話便失去了可信度。

林可可的說法不費吹灰之力地說服了我,於是我有意替轉學生說好話,便同江鋮濤擡杠,“就是,你就是嫉妒人家長得好看,學習又好,他來了你的好日子也到頭了”。

其實梁仕沅學習成績好我是亂猜的,但我的話好似有魔法,自梁仕沅回外公家念書以後,逐步被驗證在江鋮濤的身上。

原本梁江兩家相處得就不是很愉快,再加上梁仕沅學習好,性格和長相也都比他出眾幾分,江叔叔每次見到梁仕沅,再看看皮猴似的自家兒子,就想揍他。

導致斷聯後的很長一段時間,特別是成年以後,我每次偶然從爺爺奶奶那邊聽到關於江鋮濤如何孝順、或者事業如何有成就之時,我都會無比感慨和心疼他:這小子能忍!

能從小在這種高壓的環境下發展得如此身心健康也是真是難為他了。

但比起這些,最讓我對江鋮濤刮目相看的一點,是他最後娶了林可可。

那個在孩童時代,他曾經最嗤之以鼻的、屬於老師們的“女特務”。

那時他們相互不是冷眼旁觀,便是吵到天昏地暗,野獸看著美女落淚的程度,誰曾想到會在未來的某天結為夫妻

人與人之間緣分著實妙不可言,仿佛應了世上真有“業果輪回”的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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