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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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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醫院外的傾訴結束後,齊願的情緒終於平覆下來。齊雅蘭還要在醫院住院,江勻晝便開車先把齊願送回家。路過家門口的便利店時,他停了車去買了冰袋和一瓶熱牛奶。

沒多久,江勻晝重新上了車,將購物袋遞給齊願,一邊交代一些註意事項,“你今天哭了太久,不消腫的話眼睛會很難受,記得回家用冰袋冷敷一下,睡前喝點熱牛奶好好睡一覺。你現在要好好休息恢覆精力,齊阿姨還需要你照顧,明天早上我送你去醫院。”

齊願從江勻晝的手裏接過便利袋,胸口悶悶的。此刻她平靜下來,回想起在醫院外他的安慰以及現在的關心,還是沒忍住問出口,“江勻晝,你為什麽要這麽幫我?明明我和你非親非故。”

聞言,江勻晝擡眸和齊願對視,她可以從他明亮的眼眸中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倒影。

“過去我也曾這麽問過一個對我很好的人,當時她的回答是,世界這麽大,每個人都是獨立鮮活的個體,都擁有愛人與被愛的資格。一個人對另外一個人好,一定是因為那個人值得,她將當時陷於困境的我救出,把我推向陽光大道,才成就了如今的我。”

江勻晝眉眼舒展,勾了勾嘴唇,言語間像是回憶起了什麽珍視的人,不自覺地露出了一抹柔軟繾綣的笑,“因為曾經被別人善待過,所以現在也想像她一樣力所能及地幫幫那些暫時陷入困境的人。再說了,我們不是朋友嗎?幫助朋友、對朋友好,不是理所應當的嗎?”

齊願點了點頭,再次道了謝後開口,“他一定是個和你一樣溫柔善良的人。”

之後,江勻晝沒再多言,兩人一起上了樓,約定了第二天的時間,道了晚安後便各自回了房間。

第二天早晨,江勻晝準時出現,和齊願一起去了醫院。江勻晝買的冰袋很有效,齊願昨晚還腫成核桃的眼睛已經消腫了不少,但仍舊還有些微微的紅腫。許是擔憂母親,她這一晚睡得十分不安穩,連著做了許多噩夢,驚嚇著醒來幾次後便難以再次入眠,就這麽一直熬到了早晨,此刻她的眼睛裏布滿了紅血絲。

在醫院等了一會後,齊雅蘭醒了過來。齊願升了升病床的床頭,動作輕柔地將她緩緩扶起,把枕頭墊在了她的後背。齊雅蘭一睜眼就看到了齊願紅腫的布滿血絲的眼睛,擔憂地拉住她的手。

“圓圓,你怎麽這麽憔悴?發生什麽事了?我這是在哪裏?”齊雅蘭環顧了一圈周圍的環境,似乎是聞到了消毒水的味道,迅速反應過來自己正身處何處,還沒等齊願開口回答,又繼續說,“我是在醫院吧,昨天我打掃客廳的時候突然覺得有些頭暈惡心,是你把我送來醫院了嗎?是不是我生了什麽病?要花很多錢嗎?”

齊願感覺到握著自己的手猛然一緊,她安撫地回握住,努力壓抑住慌亂,盡量表現出輕松淡然的模樣寬慰,“媽媽,你別擔心,只是肺部出了些小問題,需要做個小手術。”

“圓圓,你跟媽媽講真話,做手術是不是需要很多錢?你才剛畢業,哪來的錢?媽媽的身體自己知道,這些年都是換季會咳嗽的小毛病,回家吃點藥就好了。你一個女孩子孤身在外工作不容易,多留著錢才更有底氣。”

齊願看著齊雅蘭蒼白的面容,淚意又湧上眼眶。即使已經身體不適到昏迷的地步了,齊雅蘭還是處處為自己著想。

“阿姨,你放心好了,我認識一位專門研究肺部疾病的醫生朋友,他最近正好要發表學術論文需要收集肺病治療病例。我已經聯系過他了,只要你同意授權署名病歷,他就願意為您主刀手術。至於治療費用,這位醫生有足額的經費,他挪出了一部分設立了慈善基金專門幫助一些經濟困難的患者。”一旁一直沒有說話的江勻晝緩緩開口,向齊雅蘭耐心解釋。

“小江怎麽也過來了?真是麻煩你了。”齊雅蘭這才註意到站在門邊一直沒出聲的江勻晝,聽到他的話又有些懷疑地開口,“你剛剛說的醫生和治療費,真有這麽好的事嗎?”

見齊雅蘭還是有些不可置信,江勻晝揚起一個篤定的笑容,似是安撫地開口,“阿姨,我真的沒有騙你,我那位朋友最近在津城參加學術會議,幾天後就會回來北寧為您安排手術。你放寬心安心接受治療,好好恢覆身體。”

齊雅蘭聽完他的回答,神色終於放松下來,“小江,真的謝謝你,你幫了我們這麽大一個忙,我和圓圓都不知道該怎麽報答。”

“阿姨,你太客氣了,且不說我和齊願本來就是朋友,您之前在我發燒的時候也盡心盡力的照顧過,舉手之勞而已。更何況我的那位朋友也需要病人的病例數據,也算是各取所需,您不要有負擔。”江勻晝又和齊雅蘭簡單聊了一會後,和齊願一起走出了病房。

“你剛剛說你的朋友需要我媽媽的病例數據,是真的嗎?”齊願想起昨晚在醫院外的長椅上,江勻晝並未提及病例數據和學術論文的事。

“當然是真的了,昨晚回到家後我就聯系了他,將你媽媽的檢查單和具體情況一並發給了他。他說你媽媽的腫瘤位置比較特殊,長在了肺門上,手術過程中很容易碰到大血管,所以一般的醫生做不了這麽高風險的手術。”

聞言,齊願的身體緊繃起來,江勻晝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繼續說,“但你不要擔心,這位醫生是研究肺病方面的專家醫師,醫治過不少相似的病案,在切除肺部腫瘤方面很有經驗。手術成功率也很高,你媽媽由他來醫治,一定會平平安安的。”

......

五一假期過後,齊願請了一周的假,專心來醫院照顧母親。江勻晝介紹的醫生朋友叫陸棟,如他所言很快回到了北寧聯系了她。齊願準備好齊雅蘭的各項化驗單和病理報告來到了陸醫生的辦公室,對方人如其名,雖然看起來不過三十歲左右,卻已成為了醫術精湛、專業能力出色的專家級醫師。

陸棟耐心地跟齊願溝通了齊雅蘭的病情細節和治療計劃,跟她約定了盡快進行手術的時間。提及手術費用時,還未等齊願開口,陸棟便搶先出聲,“手術費用的事,勻晝都跟我說了,只要你和你媽媽授權給我,允許我將她的病例和治療過程寫入論文,手術費用可以由我名下的慈善基金全額減免。”

齊願懸著的心終於放下,長長地呼出一口氣,連忙回答:“可以的,陸醫生,只要能救我媽媽,怎麽樣都可以,真的真的很感謝您,願意抽出時間給我媽媽做手術。”

兩人又簡單聊了幾句,齊願告別了陸棟。

幾天時間很快過去,轉眼就到了約定的手術當天,江勻晝也提前趕來了醫院。在送齊雅蘭進手術室之時,齊願緊張地沁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她緊緊握住齊雅蘭的手。再高成功率的手術也會有風險,齊雅蘭畢竟是她唯一的親人,她還是不由自主地感到緊張和恐懼。齊雅蘭安撫地握了握她的手,隨後被推進了手術室。

手術室門口的燈亮起,手術開始。

齊願和江勻晝坐在門外的醫療椅上,似是為了紓解她緊繃的情緒,他握了握她的手,幹燥白皙的手指染上幾分她手心的薄汗,但他卻毫不在意,主動開口寬慰。

“陸棟可是北寧大學醫學院的高材生,本碩博連讀,成績優秀到提前畢業。經他醫治的病人如今都好著呢,活蹦亂跳的。以前有一個也長了惡性腫瘤的病人,手術中意外大出血,旁邊的醫生都有些慌了,但陸醫生不慌不忙,冷靜地止血縫合。其他醫生看到冷靜從容的陸棟,又都鎮定下來,最後順利完成了手術,現在那個病人已經健康平安地結婚生子了。”

“再講點別的開心的吧,上次星願和鴻越的項目收益特別好,星願內部董事表示還想繼續跟鴻越追加合作,還由之前的團隊來負責。等繼續完成這些合作,你肯定可以升職加薪賺更多更多的錢。”

整場手術期間,江勻晝一直都沒松開她的手,似是擔心她焦慮瞎想,也不管她有沒有聽進去,一直拉著她聊天。從醫生講到工作,又從工作講到樓下新開的水果店,到最後甚至講起了娛樂圈八卦新聞。

齊願終於被他逗得笑了一下,“沒想到大名鼎鼎的星願集團的江總裁還會看這些明星的花邊新聞。”

江勻晝絲毫沒有被調侃的尷尬,繼續東拉西扯地跟她聊天,齊願緊繃的身體逐漸舒展開來。

伴隨著“叮——”的一聲,手術室的燈熄滅。

齊願剛剛平靜的心又懸了起來,她連忙站起身沖向門口,向最先出來的醫生詢問情況,“醫生,我媽媽怎麽樣了?手術成功了嗎?”

緊接著,主刀醫生陸棟走了出來,隨手扶了扶眼鏡,“手術很成功,惡性腫瘤已經完整切除掉了,後續等傷口長好再觀察一陣,沒問題就可以轉到普通病房了。以後生活多註意,不要再吸入過多煙塵廢屑,不然有覆發的可能。”

齊願終於松了口氣,雙腿不自覺癱軟下來,她連忙扶住墻,眼角不受控地滾落下大顆大顆的淚珠,她終於共情了電視劇裏的主角喜極而泣的情節。

送走了醫護人員,齊雅蘭也被送去了麻醉覆蘇室。齊願終於露出釋然的笑,雀躍著回身一把抱住迎上來的江勻晝,摟緊了他的腰,在他的懷裏嘟囔著,“太好了太好了,我媽媽她治好了!我媽媽她還健健康康的!真的謝謝你,江勻晝,你就是我們一家一輩子的恩人!以後有什麽需要我的地方一定要找我,我一定拼盡全力幫你。”

江勻晝正要擡手回抱住齊願,她卻一下子反應過來自己因為太過激動,就這麽攬住一個異性朋友實在不妥,急忙收回了手臂放開了他。江勻晝還未收回的手停在了半空中,齊願沒有註意到他的耳尖起了一層淡淡的緋紅,慢慢暈染了他的臉頰。

齊願輕咳一聲,有些不自然的說道:“陸醫生說媽媽還要好幾個小時才能醒過來,這期間我請你吃飯吧。”

想起從早上就一直陪著自己,連水都沒喝一口的江勻晝,齊願的心裏漸漸浮起暖意。江勻晝沒有推脫,齊願就拉著他在醫院外不遠的一處餐館點起了餐。她不清楚他愛吃什麽,也不管吃不吃得完,點了一大堆菜,但江勻晝卻沒怎麽翻看菜單,只是點了一份鹵肉飯。

此刻已近下午兩點,早已過了午飯飯點,餐館並沒有太多客人,他們點的菜很快就端上來了。齊願看到他只點了一份鹵肉飯,疑惑地開口:“你怎麽就點了一份鹵肉飯呀,夠吃嗎?”

“你不是點了那麽多,再點吃不完了,浪費食物。”

“我看這麽久你都沒吃東西,就多點了一些。反正吃不完還可以打包,也不會浪費的。”齊願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低頭,餘光看到他的鹵肉飯,又開口,“說起來每次我去你那裏匯報,你中午都吃的鹵肉飯,你吃不膩的嗎?”

江勻晝搖了搖頭,“不會,我很喜歡鹵肉飯,怎麽都吃不膩。”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這家餐館的廚師很會做菜,兩個人把飯菜消滅了大半。吃完飯後齊願送走江勻晝,獨自回麻醉覆蘇室外又等了一個多小時,齊雅蘭醒了過來。

齊雅蘭做的手術是全麻,全麻手術蘇醒後,部分患者會出現說胡話、不太清醒、短暫性記憶衰退的癥狀,齊雅蘭就屬於這類患者。齊願特地問了醫生,得知是正常反應後才放松下來。隨後,齊雅蘭睜開眼,眼神有些空洞和迷茫,她一時並不認得齊願了。

齊願坐在她的床邊溫柔的開口:“媽媽,我是圓圓,不要擔心,你馬上就會好起來了。”

齊雅蘭聽到“圓圓”兩個字後,短暫地楞怔了一下,隨後張了張口,發出低啞又模糊的聲音,“圓圓,圓圓是...我的女兒...圓圓別怕,那個男人...已經死了,再也不會有人...傷害你,媽媽會...保護好圓圓。”

齊雅蘭情緒有些激動,掙紮著想要伸出手臂,齊願俯下身緊緊擁抱住了她。即使是在意識模糊,失去記憶的情況下,她依舊記得要保護自己的女兒,即使這個女兒並非自己親生。

眼眶湧上熱意,齊願在心底感謝各路神明,不管是誰聆聽到了她的哀求,她都衷心感謝。感謝他們派來了江勻晝,感謝沒有狠心奪去她在世上唯一的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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