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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我們已經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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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我們已經在一起

坐在進餐區的長凳上,江北馳把外套脫下來,擺在膝蓋上,敞著腿,雙手靠著桌緣,撐著下顎看她。

“這麽晚跑過來,是想我陪睡?還是想我一起吃宵夜?”

江北馳詬病她的陰間作息,也詬病她媲美超模的食量,時不時就要提兩句。

裴淺海太習慣他說話的模式,不想聊這話題,把包裏的餐盒一個一個拿出來擺桌上。

“吃一點。”她把餐盒往他手邊推,“或是拿一點給宋醫師吧。”

“給他幹嘛,從誰家來的就給誰吃。”

說著已經打開盒蓋,慢條斯理吃起來。

那股占有欲,裴淺海微微紅了臉。

大概是中國人的習俗,無論怎麽樣大過年的也不要上醫院,上了醫院也要想盡辦法出院,所以除夕前一晚的外科病房特別安靜。

裴淺海會的東西不多,就是三明治跟罐頭濃湯,江北馳吃了一點,餵到她嘴邊一點,再把水煮蛋的蛋黃都吃了,剩下蛋白給她。

說也奇怪,在家溫暖的床上她睡不著,現在坐在冷硬的板凳上,她卻有些睡意。

杏眼懶懶耷拉著眼皮,撐著下巴的手臂有些軟,時不時滑開。

江北馳看了下時間,半夜三點,擦幹凈雙手,把她拉進值班室,關上門。

小小的空間不是很大,公用空間是兩條長桌並列成的餐桌,桌上有沒喝完的飲,是各種顏色的果汁。墻面上貼著二次元偶像海報,還有人往上頭貼了大悲咒,掛上了從日本求來的各種平安符。

是歷屆苦悶的值班醫師留下來的痕跡。

這地方她第一次來,也知道不應該來。

但是江北馳卻落了鎖。

“今晚剛好我跟宋迎曦值班,但是,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她也知道下不為例。

但此時已經走不開。

江北馳將人拉上床,蓋上自個兒的外套後再拉上一層毯子。

最貼近自己的被窩裏有他的氣味,幹凈的皂香,外層的毯子薄而紮實,暖烘烘的,最要緊的是他就躺在外側。

只是單人床逼仄,他只能側躺著睡。

“你要睡了嗎?”她有些困意,聲音不自覺軟了幾分。

江北馳閉上眼,身上的衣服也沒脫,甚至工作證都夾在胸口,似乎是準備有狀況就馬上起身。

“睡了。五點要起床。”

除夕沒什麽病人,但該做的事情還是得做。

“那……晚安。”

她閉上眼,在淩晨時分睡去。

起初睡得不深,感覺到身旁的人輕輕翻過身,然後撐起自己下床。

她以為是外頭有事,也沒睜眼,下一秒卻感覺幹燥的吻落在眼睛、眉毛跟耳後,最後慢慢移動到脖子。

不帶著一絲情欲,好像只是想親近,單純得近乎純情的吻。

她很快熟睡過去。

……

醒來時已經是早上六點半。

有一瞬間她找不著北,忘了自己身在何處,坐起身時發現外套還牢牢披在身上,才想起昨晚她糊裏糊塗就跑來醫院找江北馳。

這行為太超脫,她在清醒時譴責自己好一會兒,看看時間不早了,她不敢戀棧,趕緊起身穿外套,抱著背包坐到外頭的用餐區,躡手躡腳的,跟偷偷開房偷嘗禁果的大學生一樣,裝作沒事坐著看手機。

總不能讓人看見她從值班室出來,被人知道江北馳帶她進去還得了。

不在醫院任職前她就知道江北馳頂頭的兩位對他頗有意見,再兩年他要升上總醫師,總不能給他添亂。

八點剛過沒多久,江北馳巡房完交接妥當回值班室沒找到人,繞了一圈才在用餐區找到貓著身子正在回覆訊息的女孩。

錢橙橙正在跟她說新工作的事,還說寄了年貨禮盒讓她幫忙謝謝江北馳找人調度病房,最後繞了一圈還是不忘八卦幾句——

一顆有錢的大橙子:【你們進度到哪了?】

一顆有錢的大橙子:【這次他是什麽意思?是玩玩的,還是怎麽樣,都幾歲了總該說清楚,不是奔著結婚去的戀愛咱們不談。】

這話她不敢問,也沒打算問,走到哪算哪。

江北馳願意點頭,已經是新的一年最好的禮物。

“坐這裏不冷嗎?”

頂頭傳來他低沈的嗓音,裴淺海擡起頭,看到他已經背好包,雙手插兜等在那。

清晨的陽光灑落,在他黑發渡上一層金粉,男人眉眼清秀,挑眉淺笑,看著她時眼裏都是光。

“走吧,去吃早餐。”

一覺睡得好,裴淺海難得有了饑餓感,起身把外套還給他,順口問:“早餐回家自己做還是在外頭找店吃?”

江北馳接過自己日常慣穿的沖鋒衣,厚實的布料上被體溫熨燙一夜,暖得嚇人,穿上時,衣服上都是她的香氣。

他把外套拉鏈拉上,握住她的手,拇指輕輕在她細嫩的手背上撫過。

“帶妳去我常去的店試試。”

頂著好心情,兩人出了醫院來到附近一家隱密的早餐店,店主是一對老夫妻,揉面煮豆漿包餛鈍全都自己來,滋味好,一早小店裏已經坐了不少人。

江北馳走到櫃臺,跟阿姨點了兩份小籠湯包,兩碗雞湯小餛飩,兩杯剛出鍋的熱豆漿,才走回角落坐下。

除夕當天街上的人少了很多,店裏也沒有幾個客人,老板開了電視正在看新聞,裴淺海吃得慢,也吃不多,一碗小餛飩、兩顆小籠湯包跟半杯豆漿已經是極限。

江北馳看了不是很滿意的輕嘖一聲,把剩下的食物拉過來,一口一個塞嘴裏,再把她喝剩的半杯豆漿拉過來,三兩口就解決。

這不是第一次了,他似乎總在收拾她吃剩的食物。

裴淺海怔怔看著,說不上什麽心情,好像自己像個孩子,即便撒潑任性,做了很多不該做的錯事也被妥帖照顧著。

她咬咬唇,忍不住問他:“你最近一次替別人收拾沒吃完的東西是什麽時候?”

“不記得了,四年前吧。”江北馳懶洋洋擡眸,“而且那人過了四年也沒長進,還是得我做廚餘桶。”

他的眼神裏有笑意,敲敲桌面先起身,“走了,回去洗個澡換衣服,我們再去買年貨。”

回了家洗過澡,江北馳開了冰箱要看剩餘的食材,發現冷凍庫裏已經被塞得滿滿當當,裴淺海走出房門要找鑰匙,看到他站在冰箱前,才想起要解釋,“昨天我去了我姑姑家一趟,她給了些年菜,我們今天就買晚上的火鍋料跟青菜水果就好。”

“行。”江北馳關上冰箱門,轉身拿外套,“過完年我去拜訪下?”

裴淺海一楞,顯然是沒想到有這選項。

她把散落的頭發重新勾回耳後,慢吞吞點頭,“我再問問時間後安排。”

明明眼底寫了不需要,但還是客氣的應對他的禮貌。

江北馳深深看了她一眼,眼底閃過各種諱莫如深的情緒,卻沒再繼續這話題。

上菜場買了年假需要的青菜水果,兩人一手一大袋提了回家。

到家錢橙橙的禮盒剛好送到,是一對情侶咖啡杯跟手沖咖啡禮盒。

上頭附贈一張謝卡,寫著:江北馳,我家淺海不會輕易交到你手上,來啊!拿出誠意來!

這氣勢跟當天在醫院時謙卑又感激的口氣判若兩人,如果不是知道盒子裏是咖啡豆,他會以為是什麽殺人暗器。

江北馳笑,把卡片遞給她,“這是娘家人來示威了?”

裴淺海看到上頭的字都尷尬了。

早知道錢橙橙會搞這些,她就不讓江北馳開禮盒。

“別理她,她就這德性。”

很愛替人出頭,但也愛哭鼻子。

江北馳沒對那張示威信有什麽表示,自在的走進廚房,壓出兩汞洗手液,慢條斯理洗幹凈雙手。

只有滿是水氣的窗子倒映出他一雙深思中更顯多情的眸子。

第一次的除夕夜,他只想給她做很多好吃的,所有過去都不重要,所有細節也都不在意,在德國時抓心撓肺的想念,如今都踏實了,念想有所具體化,她就在眼前,手臂貼著他,正專註看砂鍋冒出咕嘟咕嘟聲響。

江北馳知道,人不能有貪念,不能多奢求,當然,依舊會渴望坦率交心,可是得慢慢來。

似乎他還在踏入她心房的半路上。

……

兩人都不是大廚,折騰下午,搭配姑姑給的年菜,也算是終於過上一次像樣的除夕。

黑晶爐擺在方桌中央,兩人對坐兩側,客廳的電視就停在過年特別節目上載歌載舞。

在熱氣中,裴淺海捧著碗,突然想起去年的這一天,她一個人坐在沙發上想他在幹什麽。

雖然已經是過去,但念頭一起就越來越劇烈,就想問個所以然。

“去年除夕你也值班嗎?”

“沒有,我在家。”江北馳夾了一筷子菜到她碗裏,補充了句,“在平安新城裏。”

“那……”她想了下,還是問出了擱置在心上一年的問題,“那包垃圾是你放的嗎?”

“嗯。”江北馳絲毫不回避,回得相當幹脆,“是我。”

“喔。”她低下頭吃飯,嘴角微微彎起,“為什麽亂丟垃圾在我家門口?”

“裴淺海。”江北馳放下筷子,口氣有些危險,“妳明知故問。”

“我只是想確認一下。”

想確認一下,不是自己自作多情。

“妳想問什麽?”

想問什麽?

裴淺海嘴裏咀嚼著獅子頭,慢慢吞下去後才擡眼,“我想問……為什麽要在垃圾袋上打那麽繁覆的結。”

“……”

江北馳慢條斯理吃著碗裏的菜,眼底的笑意慢慢散漫成一股子痞氣,像是以前網咖外那些不良少年,看女孩的每一個眼神都有著想上前搭訕的意思。

“還有什麽原因,就是想招惹妳啊。”

……

飯後時間尚早,裴淺海也沒看特別節目的興致,坐在沙發上啃蘋果,但蘋果咬了一半就被人拿走,江北馳三兩下咬完丟入垃圾桶,攢住她的手腕,“去換衣服,難得放假,出去走走。”

現代社會的過年早不比以前農業社會得守在家裏圍爐,飯點過後商場裏人也多了起來,熱鬧得不亞於跨年。

兩人自然而然走到影城前,一群人排隊著等著買票看電影,裴淺海有些發楞,計算不來到底多久沒來了。

兩人交往時她才剛滿二十,錢橙橙身為同齡人,一天到晚耳提面命,開房要戴套,年紀輕輕當媽絕對不是康莊大道,但她怎麽說江北馳一放假不帶她開房,而是看電影。

各種爽片、翻修過的老電影、各種藝術電影都看。

他們看過很多很多電影,有很多個靠在一起品嘗好片爛片的時光。電影院的大熒幕裏,收藏了他們的多少好時光。

他出國那天。

她無處可去,躲進影城,買了一張鬼片的票,關機,回避世界一個下午。

此去經年,她都沒再踏進這地方。

“回神了,想什麽呢?”

江北馳在她面前打了個響指,喚醒裴淺海失神的註意力。

她猛然回過神,壓下心裏面的波濤洶湧,看向影城上頭的燈牌,“看什麽好?”

“都可以。”他也很久沒有進入影城,忙的時候想看什麽片,都是靠串流平臺會員帳號撐著,斷斷續續的,一部片要看一周才看完,什麽滋味都沒了。

想起很久沒啟動的影城購票帳號,當時他們一起合辦情侶帳號,可以累積點數,還有折扣,他點開一看,紅利點數都沒了,但帳號還能用,上一部片的紀錄是他出國那天,一張電影片,地點在北澤,片名是鬼嚇人。

裴淺海膽子小,從來不看鬼片,可是他知道,在電影院看鬼片,可以捂著臉,放縱哭泣。

別人不會覺得什麽。

江北馳的目光層層疊疊,透過手機仿佛搭上一條線,看著獨自一人坐在電影院裏的女孩,黑眸脈脈,眉眼逐漸深邃起來。

裴淺海目光還流連在看板上,看著剩餘的場次時間,轉頭問他,“看我要我們在一起?”

因為四周圍吵雜,她特意提高了音量,轉身問,卻老半天沒等到回應。

江北馳只是目光專註盯著她,仿佛老僧入定。

這些年下來,她的外貌沒有改變多少,只是眼底的憂郁多了起來。

人的經歷有時不寫在臉上,寫在眼底,她走過什麽夜路、在暗巷碰過什麽人,讓誰給欺負了他都不知道。

他低頭挑眉,伸手摸摸她後腦勺,將人壓入懷裏,“裴淺海,我們已經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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