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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你要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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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你要好好的

他的一句話,仿佛一杯熱奶茶,又燙又甜,一顆心臟幾乎要融化。

兩人用手機買了票,刷條碼進場。

影廳相當大,座位也相當空,幾乎是可以隨便坐的狀態,江北馳挑了最後頭的位置,讓她先往裏頭走,自己殿後,在她坐下時,把外套脫了挽在手裏。

大過年的愛情賀歲片,改編自一本暢銷言情小說,年齡層偏低,是國高中女生特別愛的橋段,電影內容相當俗套,卻惹哭了很多小女孩。

裴淺海看得心不在焉,因為一雙手一直玩著她的手指,顯然也看得不是很入戲。

黑漆漆的影廳裏只有最前方的大熒幕亮著光,她看不清身旁的男人,但因為視覺受阻礙,感官就更為清晰。

滾燙的掌心揉著她的手,她也看不下去了,慢慢朝他靠近,問他:“你如果不想看我們可以提前走。”

溫熱的鼻息落在額頭上,她稍稍擡起頭想說話,便聽他說:“不出去,外頭都是人,妳覺得無聊我們可以幹點別的事。”

這話意有所指,她心跳停了半秒,意識到他想做什麽時,他已經低頭含住她的唇,一如他答應覆合時的俐落幹脆。

心跳停拍後,這次是大腦停擺,他的舌尖掃過牙齒,探入她的中,含著她的軟舌攪在一處。

跟第一次蜻蜓點水的吻不同,江北馳單手扣在她腦後摁著她後頸,蠻橫吸吮她的唇瓣,攪動她的意志,打破她的防線,在她不自覺往前索求時,近一步勾住了女孩柔軟的舌,從舌尖纏繞到舌根,毫不留情攻城掠地。

剩下一半的電影在演什麽她都心不在焉。

裴淺海終於知道他為什麽要挑這位置。

因為隱密。

可以恣意。

吻到一半他突然退了一步,將她整個人抱到腿上,將外套兜頭蓋上,低下頭,換了個方向,找到了最好吻她的姿勢,繼續讓外套裏的空氣升溫。

影城的椅子微微往後斜傾,她的心也一寸一寸脹了幾分,她被抱在他腿上,身體因為地心引力與他嚴絲密合毫無縫隙。

感受他的欲望,還有他的小心謹慎。

沒有什麽比女人感受到男人的欲望後又知道他隱忍克制來得撩心。

克制本身就具備催情作用。

她渾身僵硬著,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放松一點,只是親親。”

江北馳的笑壓在她耳後,酥麻火燙。

雙手環著她的腰,熱燙的指尖掐著她腰際的軟肉,以著一股引人胡思亂想的力道,但一個半小時下來卻也只是掐著,沒有任何逾矩。

吻一個半小時是什麽概念?

裴淺海覺得舌根被吻得發麻,腦子裏呼吸裏都是他的氣息。

他退了一步,相隔一厘米的距離,維持著低頭的動作,滾燙的唇壓著她的說話,“在想什麽呢?”

其實什麽都無法想。

她坐在他身上,他有什麽反應都逃離不了。

她覺得很不自在,手抓著他的上衣,手心一把都是汗。

“電影好像結束了。”她出聲提醒。

“我們再坐一會兒。”男人嗓音低啞,薄唇在她唇上流連,還有坦率的笑意,“現在不方便站起來。”

裴淺海才意識到腿下滾燙的熱源來自什麽。

擡眼看江北馳,他倒像是個沒事人,愜意的噙著笑,拿起一邊的保溫杯喝一口熱茶,順便餵到她嘴邊,“喝一口。”

保溫杯的茶水是從家裏帶出來的,紅棗枸杞茶。

“……”

散場燈光一開,裴淺海掙紮了下,馬上被他按住,“現在出去會很尷尬。”

她頓下動作,想想後安分下來繼續跟他一起躲在外套裏當鴕鳥。

明明沒早戀沒開房,卻跟什麽都做盡一樣。

外頭腳步聲窸窸窣窣,她拉長耳朵傾聽,嘴角有江北馳的氣息,“再親一下?”

她搖搖頭要說話,下唇就被咬住了。

“不要管外頭風風雨雨了,我們在這裏多待一下。”他的嗓音很低,流連在她唇上的氣息卻淡了幾分,“我等這一天等很久了。”

他語氣裏的懇求,讓她的心霎時軟成一片。

兩人走出影城時時間已經是十一五十分,照慣例,這一天得守歲。

回家路上裴淺海想起他的母親,正躊躇要怎麽開口問,江北馳拿著手機打了視訊電話,直接擺在她面前。

電話是看護接的,鏡頭裏的女人披著一條毛線勾織的披肩坐在輪椅上正溫柔笑著,可是那眼底的神色卻像看著陌生人,連面對親生兒子也像不認識。

“阿姨,新年快樂。”

裴淺海打聲招呼,但鏡頭裏的人也只是笑笑不說話,像是透過她在看著遠方的星火。

江北馳似乎早習慣,對著鏡頭說了句“新年快樂”,再跟看護同樣祝賀一句,便掛斷了視訊。

熒幕一暗下,天空霎時亮起初一的煙花,光亮璀璨,世界仿佛沒有戰爭跟糾紛,祥和一片。

等著煙花的聲音過去,江北馳繼續牽著她走,主動解釋,“我爸走後我媽也跟著想走,往樓下一跳,沒走成,脊柱受損下半身都不能行動。”

“所以才不說話?”她不懂醫學,卻知道心病之所以難醫,是因為它跟其他病癥都不一樣,發源地是心,可是具體化病征的常常都是捉摸不到的地方。

“嗯。”江北馳淡淡扯著嘴角,“大概是覺得百口莫辯,幹脆不說話了。我記得她最後一句跟我說的是:北馳,你要好好的。”

他的笑容很淡,像是在說上一世的記憶。

她聽完,心像是給掐了下,滿是心疼。

零點整剛過,天氣不知道是不是為了應景又更冷上幾分,江北馳握著她的手放入外套口袋裏,慢慢往家的方向走。

“這幾年除夕你都這樣跟阿姨過的。”

“其實沒在一起過上一次年,回國後沒多久,處理完後事我就調職來西京了。”

調來後就見到妳,然後就打算在此落地生根。

後半段的話他沒說出口,倒不是動搖了,而是想,她不一定會想一直待在同一個地方,換個地方也可以,她去哪,他就到哪。

醫生說白了,拿著張證照傍身,放下名利,也是可以活得很游牧民族。

他把口袋裏的手握緊。

這一次牽起手,就一輩子不放手。

……

農歷年後戒毒門診正式開診。

開診那一天,各家媒體都被聯系來報導,裴淺海身為工作人員之一自然得忙裏忙外。

但是說話交際的任務都交給了趙喜喜,她就負責後勤支援:發紙本公關稿、發禮物、發餐盒、發水、遞送咖啡……

只要點頭微笑,並不需要跟人有太多交流。

某方面來說,趙喜喜是把江北馳的話聽進去了,把她妥妥的供著,就差沒有當菩薩。

企劃室近來幾場公關業務都很出色,連上頭人也漸漸看重這部門,經費說撥就撥,還特地添購了一臺高價數位相機,就為了可以讓每月出刊的刊物媲美坊間的雜志水準。

院長在這時候也下來接受采訪,說了一大篇以任重而道遠為主題的演講稿,這演講稿還是趙喜喜撰寫,她後期修飾潤色,大意就是要讓觀眾覺得西京醫院心懷大愛,救苦救難,是人間觀音。

發完了公關資料,才是她正式的工作。

掛在脖子上的相機沈澱澱的,她拉起機身,調好焦段,在一樓的門診走廊外開始游走。

這次警隊跟戒毒中心的義工也在,安排了幾個正在接受治療的戒毒者受訪,因為事先打過招呼,拍照上鏡都沒問題,她走在攝影機後頭,把鏡頭對準受訪者,喀擦拍了幾張照片。

腳步在人群裏游移,她的眼睛透過一顆厚重的鏡頭,慢慢尋找有故事性的角度。

當年學設計,其實是以為設計出來薪水好,但後來才領悟根本沒這回事。

唯一一次在學期間靠本業賺到錢的,是一場小攝影比賽。

但這場比賽,處處都跟江北馳有關。

當時她陰錯陽差跟著江北馳接觸到攝影,一開始借他的相機胡亂拍照,一回生二回熟,竟然拍出了興趣,也拍出了點心得。

在校內參加一個小比賽還得了獎,可是來不及告訴他就分了手。

那一次的參賽主題叫希望,她照片裏的主角是江北馳,並沒有刻意安排角度跟劇情,是一次他回醫院值班,轉身套上白袍時,被她不經意抓下。

男人背著光套上白色短袍,逆著人群走入白色建築裏。

照片沒有他的臉,當時在論壇被談論了一整個月,說這個逆著聖光的男人到底是誰,從背影開始就透著帥,肯定是特意請來的模特,還有特意橋好的抓拍。

那時候她就知道,不能讓江北馳跟自己搭在一起,因為誰都會覺得不相配。

鏡頭依舊在人群裏游移,慢慢的停頓在一個男人身上。

她手指一頓,慢慢將機身拿下。

鏡頭外,裴翔安穿著不合身的牛仔褲跟洗白的 polo 衫,趿拉著一雙破爛的塑料皮皮鞋站在診間外頭,拿著一疊資料,正拉著不該出現在這的江北馳問問題。

她眼皮一跳,整個人拔涼,可又不敢馬上過去,怕被裴翔安發現,也怕被江北馳發現。

她轉身走到角落靠著墻,盡量深呼吸平緩情緒,可是從心底蔓延的煩躁還是擴及到眼底,眼眶熱辣辣的,低著頭拼命要把情緒逼回去。

莫名的,她就想到大學時,裴翔安也曾經來學校找過她一次。

一直以來裴翔安就是到處在工地打零工,父女倆一年也見不上一次面,但見面了也是無言以對。

當時在學生食堂,他到處嚷嚷著問人認識裴淺海不,她當時有課,是有人傳了訊息給她,她才匆忙趕到食堂去把人帶走。

原來當時裴翔安不小心騎車撞傷人,手頭缺現金

那天她跟江北馳約了食堂見面,時間很急促,她不得已把錢包裏的現金都掏出來才把人送走。

這是第一次錯誤,後來裴翔安食隨知味,想方設法就是來公開場合找她。

他一直以為自己制約了女兒,以為自己只要整得她丟臉就有錢拿,但事實上,裴淺海在乎的不是自己,她一直護著的,是另一個人。

大概是愛情矇眼,她也有虛榮心,高中時她也不避諱讓錢橙橙知道自己家的狀況,可是到了江北馳那,就是一次又一次的遮掩。

愛情哪有辦法事事都坦率,愛情裏誰都是想方設法讓對方只看見自己最好的那一面。

如果沒有最好,那至少不要讓人看見不堪。

也許自欺欺人,可那是當時的她唯一能想出最好的辦法。

愛情終究讓人愚昧。

因為是等著要看診,裴翔安問完話自己在門診外四處游蕩,偶爾看到醫護打扮的人就抓來問一問。

裴淺海躲進女廁裏,打開水龍頭,拼命用冷水潑自己的臉。

外頭不知道是不是有大人物來了,喧囂跟鼓掌聲四起,她靠在磁磚冰冷的墻面上,

恍然間,想起爺爺病危時,她也是這樣躲在廁所裏,用冷水凍自己,凍得心都冷了,才把眼皮上的溫度降下去。

可是當時那些話也凝凍在時光裏,在她的記憶裏凝固成塊,像血栓,在血管裏等著爆發。

——“淺海那個醫生男友到底問出來沒有,問到了就讓他安排下病房吧,這四個人一間像話嗎?老頭都要死了,怎麽樣也得搞個單人房,免得人說我們子孫不像話。”

——“我聽說了,她那男朋友姓江,爸爸是北澤醫大的副院長?既然是這層關系,怎麽都不見人影?至少人沒到,紅包也該來吧?”

——“來是一定要逼著來,到時候我讓他問問醫院裏有沒有閑職,停車場看門的還是哪都好,給她哥安排一下,這畢業到現在一個工作都沒有,像話嗎?”

外頭人的交談聲毫不避諱,每個人都在精打細算,從這能得多少好處。

在這場交易裏,她就是籌碼,一個待價而沽的籌碼。

裴淺海打開廁所大門,走回病房,看著老人病床旁的大伯母一家子,睫毛上的水珠一顆一顆慢慢往下墜。

大伯母被她洞悉一切的目光看得臉色不淡定,指著裴淺海,“淺海,我們這家子的狀況妳也清楚,誰都負擔不起爺爺的,妳得懂事一點,我們合力養大妳,妳長大了,有能力了,還有個那麽厲害的男朋友,總得帶回家認識認識吧。”

當時她心是徹底冷了,她於是明白了,江北馳在一群豺狼虎豹眼中,就是一只金雞母,隨時可以敲一敲,隨時都得下金蛋。

但又慶幸,在狀況最亂的時候她跟江北馳分了手,他已經上了飛機離開這是非,她心裏一空,卻又輕松不少。

壞都留著吧,他得展翅高飛。

……

冰涼的水振奮了精神,畢竟是上班時間,她還是得打起十二萬分精神走出女廁,只是才擦幹手準備繼續工作,手腕就讓人給攢住。

江北馳臉色不是太好看,撩起衣服下擺去擦她臉上低落的水珠子。

雙手撫過她發燙的眼皮,臉色不善。

“誰欺負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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