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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中命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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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中命案

謝臨意和溫樂衍齊齊起身, 眼中俱是驚愕之狀。

二人推開驚慌的人群來到方才二位女子落下的一樓階前,謝臨意蹲下一探頸脈,沈沈搖頭, “人已死了。”

他看了一眼這兩名女子胸前的匕首, 以這個插入的方位,該是她們自己方才起舞時趁眾人無所察覺,持刀自盡。

溫樂衍移開視線,默然心驚。

離臺下近的幾位喝得酩酊大醉的男子被眼前鮮血橫流的屍體嚇得魂飛魄散,手中酒盞驚恐亂飛,齊聲落地。

其餘女子也嚇得尖叫掩耳,樓中亂作一團, 有幾位男子已趁亂慌張走至通道門口, 意圖開門潛走。

“謝霽,那些人要跑!”

溫樂衍首先看到掩在人群中試圖逃散之人, 對謝臨意急呼出聲。

既然沒弄清這百花樓背後的秘密,那便不能放跑今晚在樓中的任何一個人。

且這兩名女子雙雙慘死,且是持刀自盡, 與在場這些膏梁紈袴定脫不了幹系。這些目無法度的獐鼠紈絝,躲到這不見天日之處尋歡作樂, 出了事卻想撇幹凈自身。

謝臨意聞聲而起, 見眼前一男子推開懷中的姑娘, 疾步跑向通道處, 他輕巧揪起那人的衣領往後一帶, 那人立即橫躺在地,發出陣陣痛吟。

接著他縱躍如飛般踢出幾盞燈柱, 硬生生攔在通道口的位置,眾人膽戰心驚, 一時不敢妄動,終於止住了腳步。

樓上幾名黑衣暗衛聞異拔劍而上,謝臨意察覺淩厲逼近,旋即靈巧一轉,對面的劍峰劈向身後的柱子,留下一道深印。

他的身影如游龍穿梭,一時只作浮光掠影,借劈來的劍刃直擊回身後之人胸前。

刀光閃過眼眸,激起幾道凜冽塵風,他擡腳踢翻一桌,擊退倏然逼近的人身,隨即點上身前劍鋒而起,當胸一腳,將幾人踢翻在地。

身側幾人又立即湧上,他側身躲過襲來的一掌,扣住那人手腕生生一擰,以疾如迅風之勢奪過那人手中的長劍。手中劍芒一轉,銀光閃動,揮劍橫掃來人腹下,一行人應聲倒地,再無還手之力。

“你……你是什麽人?!”倒在中間人那人負傷吐出一口鮮血來,橫眉怒目瞪看著謝臨意。

謝臨意衣袂翩然,持長劍一揮攔於半空,劍指一位又想趁亂逃脫的男子,冷言相威:“誰敢走?”

那人嚇得哆嗦半步,蔫蔫退後。

不消片刻,一行著甲佩刀的暗衛踢開暗門沖了進來,為首的暗衛擒住了豐源當鋪的掌櫃重重往地上一扔,那掌櫃嚇得涕淚橫流,連聲求饒,“別殺我,別殺我……”

“世子,屬下等來遲。”

謝臨意進來時曾吩咐他們不可輕舉妄動,待半個時辰後,他們若還未出來便可見機行事。

半個時辰一過,潛伏的一行人便沖進豐源當鋪,刀光一指,那掌櫃膽小如鼠,瞬間什麽都招了,引著人往暗道裏走。

謝臨意微微頷首,“先將這些人拿下,不準放走一個。”

平陽街雖屬明開府管轄,可偌大的燕京不同其他州府,京城有刑部、大理寺與都察院在,小小的明開府便不起眼了。

朝中兩派相爭,拉攏的都是些官高權重之人,明開府的官員投閑置散,一貫游離兩黨之外裝傻充楞、插科打諢,都是些屍位素餐的酒囊飯袋之輩。

是以明開府這個衙門平日裏只辦些偷雞摸狗的碎案,遇到百花樓這種出了人命的大案子,他們也只會無能推脫。

謝臨意直接略過明開府,直接將此案稟了大理寺。

第二日天剛亮,官差將平陽街圍得水洩不通,豐源當鋪被抄了個幹幹凈凈,昨日百花樓中之人共七十有餘,通通押到了大理寺牢獄待審。

清晨,一處氣派的府邸內,褚家九爺褚華洋端坐在紫檀木玫瑰椅上,等著面前身著薄紗的貌美姬妾為他布菜。

姬妾伸出如白皙修長的纖纖素手夾了一片魚肉放入釉裏紅食碟中。

“老爺請。”女子的嬌聲如黃鸝之音般婉轉輕媚。

褚華洋微瞇著眼摟著美人纖細的腰肢,惹得懷中嬌人一陣驚呼。

菜肴還在源源不斷上桌,一桌子皆是炊金饌玉,八珍玉食。

褚華洋只吃了幾口便放下筷子,聽見侍者的腳步聲,推開姬妾正襟,“公子這幾日可曾歸家?”

那門房小廝搖搖頭,垂首道:“回老爺,大公子這五日都未曾回府。”

“哼,孽障東西。”褚華洋怒目一睜,手中的翡翠玉勺被砸的四分五裂。

姬妾嚇得一哆嗦,顫抖著身子退至一旁。

褚華洋接過侍女送上來的錦帕擦了擦手,想到今早豐源當鋪的事又不免起了一絲擔憂:“去,派人去尋那混賬,這幾日京中不太平,務必把人給我找回來。若他敢犯渾,便直接將人捆回來。”

他膝下庶子庶女眾多,但就褚安這一個嫡子,是以對這唯一的嫡子寄予厚望。

褚家雖位高權重,但終歸需要自家信得過之人扶持,前幾年他費盡心思送褚安入進國子監讀書,本是想讓他走上仕途,在朝中謀個一官半職,將來也好為褚家做個依靠。

可他這個頑劣的混賬兒子不學無術,滿腦子盡是吃喝嫖賭,浪蕩紈絝成性,是個實打實的廢物點心,竟還不如他那些庶子有出息。

去歲吃醉了酒耍酒瘋,甚至鬧出了幾條人命,還是他當爹的腆著老臉進宮哀求太後,花了好大的力才暗中擺平此事。

從那事之t後,他掄起棍子將褚安毒打了一頓,父子倆也是因此事鬧成同仇人一般,到如今都說不上幾句話,褚安更是在外頭置了一座宅子,平日裏無事連府都不回。

可終歸是自己的親生子,今早皇城上下因百花樓一案鬧得沸沸揚揚,他怕他這虎頭虎腦的孽子在這當口惹出什麽禍事來,終於還是擔憂萬分差家丁出去尋人。

派去尋人的家丁剛走到門口,便又折返匆匆回報:“老爺,大公子回來了。”

緊接著,身後跟著個身著華貴袍衫的男子走進來,來人面如土色,一臉落魄與驚恐皆顯於形色。

褚華洋用餘光睨了一眼,微微擡了擡眼皮,怒氣稍稍緩和卻依舊冷聲質問:“混賬東西,你還知道回來,這幾日又與你那些狐朋狗友混跡到何處去了?看看你這一副喪家之犬的模樣,簡直讓人恥笑我褚家的門庭。”

平日裏一貫心高氣傲的褚安今日居然未與老爹頂嘴,而是撲通一聲跪在光滑的墨青瓷板上,放聲哀嚎:“爹,救我啊!”

“你……”褚華洋不明就裏,震驚起身,隨後他眉頭一蹙,看著一屋子的婢女,“都下去。”

他隱隱猜到這逆子這般恭順苦求,許是又在外頭闖出了什麽禍事。

待一屋子下人散盡後,褚華洋淩厲的目光看向跪在那旁的人,“何事驚慌?”

褚安嚇的期期艾艾:“爹、爹、不好了,大理寺和刑部要來抓我了,我的百花樓被他們抄了……”

褚華洋腳步微顫,扶著桌角才不至於倒向一邊,他睚眥欲裂一腳踹向褚安心口:“你!!這可是潑天的大禍,我怎麽生了你這麽個蠢貨孽畜來。”

褚安被一腳踹翻在地,喉頭瞬間湧上一股甜腥,他驚恐無狀,匍匐著身子爬起。

“爹,孩兒錯了,孩子再也不敢了,爹快想辦法救救孩兒。若……若是尋常,樓中那兩名女子死了便死了,可我、我也不知昨晚為何會混進大理寺的人,他們咬著不放,將豐源當鋪和百花樓翻了個底朝天。”

褚華洋頓覺耳鳴目眩,捂著心口大喘氣,咬牙痛憤指著褚安的額前:“我平日裏讓你多讀些聖賢書你不聽,如今闖下禍事知道來找你老子了?我告訴你,這是要殺頭的死罪,救你?我不如親手打死了你,省得你牽連我褚家一族。”

“爹您救我這一回,我日後、我日後再也不犯渾了,我痛改前非、洗心革面、好好讀書,定會聽您的話,再也不和您頂嘴。爹,我娘才走了不過兩年,您忍心讓我年紀輕輕就去陪她嗎?”

褚華洋怔怔坐下,閉目長嘆,許久,渾濁的雙眼睜開:“我且問你,你如實答來。”

“那百花樓,可是由你一人謀劃?你將那前因後果一一道來。”

褚安猛的搖頭:“不,不是,我在外這一年,結交了不少好友,其中有一位名叫胡元丹的富商,他找到我說有一個生財的法子,問我做不做,我一時鬼迷心竅便答應了他。他是宣衍街芙蓉坊的東家,且他家酒坊地下有一處百年儲酒的密室,大可建下一座兩層閣樓。於是我們便花重金建了百花樓,又找工匠從宣衍街芙蓉坊挖了一條通向平陽街豐源當鋪的通道。以那掌櫃為牽線人,招待來尋歡作樂的客人從豐源當鋪進入。”

兩條街不過一墻之隔,從另一條街的酒坊挖一條通向鄰街當鋪的通道,確實及其隱蔽,是以這一年多以來也未曾被人察覺。

“你識人不慧,本就愚蠢至極,還敢到處結識那等狐群狗黨,在外頭胡作非為。”褚華洋蜷縮的手掌青筋暴起,“那個胡元丹,究竟是何底細?當務之急便是要抓住此人。”

“我不知,我們酒過三巡便稱兄道弟,對於他的底細,我並未多加過問與探查,他自稱外地商販,聽他口音,確實也不像燕京人。今早東窗事發後,我怕得不敢出門,便即刻派人去尋胡元丹商議對策,誰知,並無尋到他的音訊,連他開的芙蓉坊都已人去樓空。”

“我看你是蠢鈍如豬!”褚華洋恨鐵不成鋼,低聲謾罵,扶額搖頭嘆息,“若真是商販,區區一平民百姓,任他插翅也難逃,此人絕不能落到大理寺手中,不然你難逃一死。”

他喚來一名府衛:“派暗衛去追查那名叫胡元丹的商販,就算是死了也絕不能落到大理寺手中。”

他又問:“你可有在那百花樓拋頭露面過?”

“這倒是不曾,我們從來都是雇人打點,在背後收錢。輪到我出資,我便皆委托給了府上泰和錢莊的東家施定仁。”

褚華洋當即差點嘔出一口老血來。

他府上錢莊數座,泰和錢莊乃是府上私設的錢莊之一,因私產鋪子過多,他一向過問不過來。沒曾想這個逆子竟縱自家錢莊的人拿錢去做這種膽大包天之事。

辦事必定人多口雜,若是其下有一人被大理寺抓到,或是嘴不嚴供出泰和錢莊來,到時他們父子倆乃至全府上下都在劫難逃。

褚華洋仰頭長嘆兩聲,得此“孝子”真是此生大幸。

他再也無力訓斥,癱坐在玫瑰椅上,面容一派慘淡,沙啞疲倦道:“你可有想過,若是泰和錢莊暴露,你我死罪難逃,全府上下都要敗在你這個蠢貨手裏。”

褚安嚇得抖如糠篩:“不會、不會,那施定仁還算是個有點腦子的,由錢莊出面之處,皆是用雇來的人打理,這些人事成後拿了錢早已被送離了燕京,天涯海角,大理寺的人要何處去尋?唯有……唯有那豐源當鋪的掌櫃,是施定仁親自尋來在當鋪充作暗線的。”

褚華洋急促地問:“那掌櫃嘴可牢靠?”

褚安點點頭:“爹,這個人您放心,此人名喚高希,是施定仁的遠方表親,都是一條船上的人,嘴緊的很,就算落到大理寺手中也斷斷不會胡言亂語。”

“雖是如此,但此人還是要除。”褚華洋閃了閃深沈的眸光,“如今只要尋到那胡元丹,便並無確鑿的證據指向你,你給我老老實實在府上呆著,我進宮一趟,此番能不能保住你,全看天意。”

大理寺監牢。

謝臨意剛詢問了收押在一處的當晚在百花樓中的男子,這些人都是些商家子弟,據他們說是早在一年前就有人在茶樓酒館傳播百花樓的消息,進樓的暗號也及其隱蔽,信物與詩文暗號每三日一換。

信物與暗號由樓中管事一一發放,沒有信物或是對不上暗號者皆進不去這百花樓。由於怕牽扯到朝廷,這些人也只敢邀請一些非官宦人家的商家子弟,如此一來,照樣能賺到銀子又不會惹上事。

且那些從樓中帶回來的姑娘,有不少都是從各地擄來的良人,她們正值大好年華,卻被束縛在陰暗之處,與世隔絕百日,被帶出來時個個聲淚俱下、泣不成聲。

遠處,一名腰下掛著大理寺牙牌的官差匆匆來報。

“世子,高希那廝雖怕的哭爹喊娘,嘴卻緊得很,什麽都不肯說。百花樓中那些暗衛更是受著酷刑都一聲都不吭,甚至好幾人自盡未遂。”

謝臨意皺了皺眉。

他派人查過高希,此人並非燕京人,原本家中貧寒無依,一年前上京後竟開起了當鋪,還在背地裏做起這等大逆不道的勾當來,是以他背後定是有勢力更大之人。

“繼續審高希,此人背後一定有人。那些暗衛不必審了,他們都是些簽了死契的死士,問不出什麽來,看好別讓人死了就行。”

“是。”那官差領了意,又道,“另外,下官帶人查抄百花樓時,除了那兩名女子的屍首外,還在二樓的一處閣間發現一具男屍,死因是背後一刀斃命,屍體正在擡回來的路上。”

“男屍?”謝臨意頓住腳步,眸中閃過一絲驚色,“此人是何長相?”

“長得白凈,年紀不大,眼下好像有一顆痣。”

謝臨意心下一凜,催促道:“去一趟刑部,請溫侍郎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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