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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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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4 章

隱匿於暗處之人, 只當她不過一個柔弱女子,自然絕不可能發覺。待她再往前兩步,便是一齊撲了出去。

四名高手, 打東南西北四個方向而來,一人手中握著一柄長劍朝楚驚春直直刺來, 只差一息,便能將她生生戳出幾個洞來。亦或, 直接劈成幾半。

四柄長劍距離楚驚春只有一尺之際,楚驚春終於緩緩定住步子,待只餘一寸之時, 整個人驀地仰面躺下。

四人劍尖相觸, 轉手便是甩著淩厲的劍鋒再度朝楚驚春襲來。

他們只當她是嚇傻了, 才猛地倒下去。然而情勢瞬息萬變,四人轉了方向再度刺向楚驚春, 卻是都來不及去想,這徑直躺倒的身法是否過於順滑。

楚驚春身子倒下,卻是並未叫幹凈的衣裳貼著地上鋪就的粗墁磚石,更不曾染著塵土。

她足尖輕點, 身子輕飄的像陣風一般,猛地向後劃去。

四人再度撲了空,眼下終於有一瞬的錯愕。

來之前, 與他們下令之人早說得清清楚楚,眼前女子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之人。唯一的,大約是頗有些心機,有些手段。來之前, 那人仔細叮嚀,叫他們莫要多看一眼這女子, 更不許與她交談,直接殺了便是。

可誰曾料想,兩次沖擊,皆是落空。

四人念頭瞬時轉過,明白得來的信息不夠準確,這哪是柔弱無骨的女子,分明是個中高手,才能在他們四人的夾擊下輕飄躲過。

四人隨即打起十二分精神,不敢有半分輕敵。奈何剛剛轉過身,其中一人只覺手腕叫人捉住,痛感不及蔓延,便見眼前一道寒光閃過,正是手中之劍被人奪去,這人張了張嘴,痛呼仍是不及出聲,便是瞪圓了眼睛,身子直直倒下。

其餘三人,多了這一剎的反應時間,卻也未曾料到,女子手中之劍竟那麽快,快到他們甚至快不及轉變手下的方向,便被一齊劃破喉嚨。

一劍斃命。

楚驚春看一眼躺在地上的四人,確認周遭並無他人,方若無其事地離去。

回至春和樓,樓內燈火通明,仍是一派熱鬧的光景。楚驚春沒有打大堂進門,照舊走了後門,直接回了原先雲娘的屋子。

奇怪的是,煙蘭並不在。

楚驚春叫來一個丫頭:“煙蘭呢?”

那丫頭也是莫名:“回掌櫃的話,煙蘭姐姐同您一道離開後,一直沒有回來。”

“下去吧!”

楚驚春擺擺手,手指一下一下摩挲著茶杯的邊緣,今夜刺殺來得突然,煙蘭行事……原本也算是尋常,如今回想,卻是大不尋常。

在張宅時,煙蘭吞吞吐吐,看似是隔著她又得了姜大人什麽指令。事實上,或許是提前知曉會有這麽一場刺殺,才要特意避過。

姜大人要殺她?且來得這麽早?

念頭閃過,楚驚春又是兀自搖了搖頭,姜大人或許想要殺她,今夜之事亦可能是姜大人派人行事,可有一樣,沒必要,且來得太快。

她剛剛做了這春和樓的掌櫃,身下杌子還沒焐熱,姜大人背後的四皇子或許還在打量著利用她做些什麽事,大抵不會這麽早殺她。

四皇子殺她,終是可能性小了些。

最可能的,倒是今夜與她見面的朱先生。提前知曉她所為,所以埋伏殺手。

然而只是些微疑心,在疑心未證之前就果斷要了她的性命,這般行事,不大像是一個深謀遠慮的幕僚。

餘下的,便是八公主楚玥。因而林霽塵而記恨她,所以取她性命。然則八公主從前常年居於深宮,未必如此便宜,能夠尋著這樣的江湖高手。

肯為八公主所用,且有能力找來江湖高手之人,林相?

楚驚春深吸一口氣,心下諸多揣度,終是沒有確切的指證,遂是想了會兒,便是擱在一旁。如往日一般,洗漱,安眠。

燭火被吹滅那一刻,京城的另一處,一所僻靜的院內,燭火剛剛被點燃。

身著夜行衣的男子,躬身面向眼前一襲藏青色長袍的男子,抱拳俯身道:“稟相爺,屬下趕到之時,在場沒有留下一個活口。”

藏青長袍的男子緩緩轉過身,露出一張細長的臉。那臉顴骨高聳,雙頰凹陷,一雙眼微微瞇著,仿佛漫不經心道:“嗯,殺了就成。”

黑衣男子這才察覺自個言語有誤,叫林相誤會了,趕忙又道:“回相爺,是咱們派去的人沒有留下活口。那位女子,不見蹤影。”

“什麽?”林相身形微側,眼縫裏迸出一道厲色。

男子不敢後撤,只繼續恭敬道:“屬下已查實,那位女子現下已經回到了春和樓。”

“安然無恙?”

“是,安然無恙,沒有一絲受傷的痕跡。”

“為何如此?”林相擰著眉,“若非是有人在暗中保護她?”

言及此,男子方頓了頓,道:“此四人已是屬下能尋到京城附近身手最好的人,便是少爺……即便是少爺在場,至多與這四人持平,斷然不可能被人一劍斃命,連掙紮的餘地都沒有。”

“你說什麽?”

林相赫然大驚,他原本只是些微驚訝,竟叫一個女子逃脫。然而此刻不得不瞪圓了眼睛,滿眼不可置信。逃脫便逃脫罷,派去的人便是沒有留下活口也不算稀奇,稀奇的是,四人,竟全都被人一劍斃命。

仿佛是四名頑童與成人打鬥,天然威壓,不能抗爭。

可他命人尋來的,已然是個中高手。林霽塵都無法敵對之人,竟叫人一劍斃命。

一劍斃命啊,這該是何等高手?

而這樣的高手入京,他身為大楚宰相,竟是全然不知。

男子腦袋垂得愈發低了些,音調卻不敢一並低下去,照舊稟告:“屬下試圖查明現場的痕跡,但,血流過多,且夜色太深,屬下不敢等到天明,只辨認出,四人確實沒來及抗爭便被人取了性命。其餘的,再看不出來。”

誠然是不能等到天明。平白四具屍體,落入順天府衙眼中,又是一樁案子。屆時查來查去,雖不至於查到林相頭上,也免不得要惹一身腥。

最好的,便是趁著夜色將屍首處理掉,並將現場打掃幹凈。

只當這條巷子,未曾有人死去。

只是這口氣就這般憋著,生生要將人憋死。

林相單手負在身後,沈聲道:“查!務必查出她背後的高手是誰。”

“是!”男子趕忙應下。

誰能料想,這麽一樁小事,本該極是穩妥,偏又生出這樣的意外。也虧得他事後前去查看,否則叫人看見了那四具屍體,才是平白添一樁麻煩。

一夜過去,京城仍舊沒有什麽動向,包括那條巷子,無人知曉曾一夜間丟掉了三條人命。來來往往行走過的人,不知那處鮮血仍灑了滿地,唯有流浪狗躥過時,會吠上幾聲。

然則說的是無人知曉,不過是尋常百姓不知罷了。

天蒙蒙亮時,消息便傳到了東宮朱先生耳中。

朱先生下意識擡手捋了捋自個的八字胡,食指又點了點下頜,方不確信道:“確認無人生還,一劍斃命?”

男子躬身道:“不可能有錯,如此看來,應是有人在暗中保護這位春和樓新任掌櫃的。了不起啊,林相派去的人都能給解決掉,莫非是貓不成,有九條命?”

自然不是貓,鬼怪之事都做不得真。可楚驚春數次死裏逃生,實在叫人心生怪異。仿佛冥冥中有一雙手,一直默默保護她。而那雙手的主人,必然十分強大。

絕非一般的強大。

朱先生擰著眉:“京城近來可有高手入京?”

男子搖搖頭:“沒有。不說這幾日,便是數月之內,也不曾有什麽高手。屬下查明,林相派去的那幾人,已經是近來入京最了不得的高手。”

“比你還要厲害?”

“那是不曾。”

朱先生臉色這才有些微的好轉,太子殿下安排在他身邊保護他的這名侍衛,雖比不得太子殿下最看重的那位近身侍衛,也只不過略略次些罷了。

聽男子道,他比林相派去的人要強,這武力方面便可略略放心一些。

然一顆心還沒完全落下,朱先生忽的t又想起什麽:“以你的身手,可能殺死那幾人?”

男子道:“林相派去的四人,屬下曾聽過那四人的名號。屬下以一敵二不成問題,與四人為敵,便有些艱難。”

“若是衛睢呢?”

衛睢便是太子殿下身邊,最為得力的侍衛。傳聞衛睢鮮少出手,一旦出手,非死即殘。

男子想了會兒,臉色略有些凝重:“衛睢應是可以拿下那四人,但……”

“什麽?”朱先生眉心一跳。

“習武之事,朱先生或許不知。這打得過是一回事,一招斃命又是一回事。”

朱先生瞬時了然:“你是說衛睢若遇著那四人,雖能打得過,卻是不能碾壓,做不到一擊斃命。”

“嗯。”男子道,“以衛睢的身法,百招內,大約也能殺了那四人。”

“如此懸殊?”朱先生聲音不由高昂了些。

原以為太子殿下身邊,已是無雙的高手。沒成想,一個小小的春和樓清倌兒,即便真實身份是寧關縣知縣的女兒,一個七品千金罷了,從哪來得這樣舉世無雙的高手暗中保護?

男子遲疑了會兒,小心道:“朱先生,會不會是四殿下的人?”

數月來無高手進京,那便是一直身在京中之人。而京中的高手,除卻陛下身邊,便是四殿下手下之人。

若真是四殿下的人,高手實力這般懸殊,日後太子殿下出行的安危便成了一件要緊事。

朱先生竭力平穩了呼吸,方又問道:“除此之外,還有什麽旁的要緊事?”

“就在剛剛,林相沒能攔住林公子,任由林公子往春和樓去了。”

“什麽?”朱先生又是一詫。

男子道:“屬下原本以為,或許林公子真正的身手比他展露出的要厲害許多,畢竟林相對他寄予厚望,不可只看表面。是以,曾疑心是他暗中保護何小姐。但照此情形,林相應是困了林公子一夜,就是怕他壞事。”

朱先生亦被提了醒:“不可能是他?”

“不可能。”男子道,“屬下曾悄悄觀察過,林公子大抵比屬下強些,但不會強太多。昨夜行事之人,絕非林公子。”

“屬下只是不懂,林相困了林公子一夜,不想叫他壞事。怎的事情了了,又將林公子放了出來?如此,不就等同於默認了是林相所為。”

朱先生想了會兒,驟然明了。

“或許林相也與你我一般,身在迷霧不得解。放了林公子出去,見著他心上之人,沒準兩廂會面,何小姐會露了破綻。”

“那……屬下去暗中瞧著?”

“不必。”朱先生漸漸恢覆往日胸有成竹的神態,“這是林相與四殿下之事,咱們瞧著,不用插手。且你這時去,應是已經來不及,若是被那隱藏的高手發覺,更是得不償失。”

“屬下明白。”

春和樓後院。

楚驚春正睡著,便被一陣嘈雜吵醒。

“公子?公子且等等,我們掌櫃的還沒起身呢!”

聲音入耳倒是頗為耳熟,是煙蘭的聲音。

楚驚春沒有睡熟,蹙著眉翻了個身,仍舊保持著睡態。外頭的人卻是沒得這樣的耐性,煙蘭的阻攔明顯也不頂什麽用。

楚驚春接著便聽著一道男聲:“我有急事,非要見她不可。”

下一瞬,門簾就被人撩開,門自然也被人撞開。更有一道身影,如急促的風,驟然掠到床側。

來人不由分說猛地攥住她的小臂,喘著粗氣,急促道:“輕白,你可還好,可還好?”

灼熱的呼吸全數打在楚驚春臉上,叫她臉頰有些發癢。

楚驚春知曉來人是誰,便懶怠得打發走纏綿的困意,只瞇著眼睛,搭起一條縫來,也不知能不能看清眼前人。

“嗯。”她含混不清地應著,分明沒睡醒,也不大想要醒來。

來人看著她這般情形,不便掀了她的錦被查看她身上如何,只瞧著她安然的面容,終是長長地舒了口氣。隨後整個人跌坐到地上,面上溢出淡淡的悅色。

緊隨而來的煙蘭則是略帶嗔責:“林公子,都跟您說了,掌櫃的還沒醒,您非要闖進來。這男女授受不親,您還是到外頭等吧!”

林霽塵一眨不眨地望著床榻上的女子,眼中似團著說不出的幸福。

他壓低了嗓音,輕輕道:“你去外頭吧,我就在這等她醒來。”

煙蘭打眼瞧著林霽塵的臉色,分明是失而覆得難以言喻的歡欣。且他就那般坐在地上,不覺得臟,也不覺得涼。就坐著,兩條手臂搭在床榻上,手上還緊緊地攥著她,仿佛怕她下一瞬就消失不見了。

這樣的情深,再度叫煙蘭動容。

煙蘭抿了抿唇,沒再說什麽,卻也沒離去。

畢竟楚驚春還在睡著,她還是守著為好。然而等到楚驚春真正清醒過來,煙蘭又是趕忙撤身而出,眉眼裏盡是躲避。

楚驚春坐起身,撐著眼皮瞧她一眼,沒有多問。

林霽塵見她起身,也顧不得拍打衣裳沾染的塵土,一骨碌爬起身,坐到她身側,便是急切地問道:“輕白,你沒事吧?身上可有受傷?可有哪裏不適?”

楚驚春微微擡頭,迎上林霽塵滿眼的血絲,那是徹夜未眠的擔憂。

她無暇為之動容,只從他手中輕輕抽出小臂,錯過他下床,而後去拿放在架子上的外衣。

她一面穿上外衣,一面悠悠道:“林公子,您知道我可能會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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