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八】“楚青鷺，我真愛上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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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八】“楚青鷺，我真愛上你了。”
楚青鷺完全沒有想到事情會發展成現在這樣。
沈斯年被送進急診室的時候, 他站在急診室外，手上甚至還沾著暗紅幹涸的血液。
滿目即是刺鼻的鐵銹血腥味，混著玫瑰烏木的香氣, 沈悶厚重，像是砸在心上的一塊大石頭, 幾乎要壓的楚青鷺透不過氣來。
沈斯年被尖銳的石頭砸的頭破血流，早就沒了意識, 雙眸緊閉, 淩亂狼狽的額發下, 半張臉都被血液浸染，頭上皮肉綻開的傷口混著灰塵和細碎小石塊, 讓他臉色蒼白，呼吸微弱。
醫生見他傷勢重, 趕緊檢查了頭，順帶了一下身體有無別的傷口, 所以當他掀開沈斯年的襯衫衣服的時候，站在沈斯年身邊的所有人都驚訝地發現, 沈斯年的雙臂上已然起了大片紅疹，甚至連脖頸往下也都是。
嚴重的抑制劑過敏癥狀, 伴隨著發情期的躁動, 也難怪沈斯年會如此失控。
“病人不僅頭上有傷, 過敏現象也很嚴重。”
醫生擰著眉，檢查了一下沈斯年微微渙散的瞳孔, 急聲道：
“這麽嚴重的抑制劑過敏, 家屬再送晚一點, 病人說不定就要休克了。”
言罷，醫生趕緊將沈斯年推進了治療室。
楚青鷺一路跟到治療室門外, 直到一道沈重的門砰的一聲將他和沈斯年隔開。
楚青鷺雙手按在門上，試圖透過治療室外的玻璃往裏看，卻什麽也看不見。
他幾乎不敢坐著，疲憊又麻木地坐在急診室外，用手抓著自己的頭發，拉扯出綿密的刺痛。
不知什麽時候，楚青鷺才忽然察覺到自己此刻的臉上已經冰涼一片。
........怎麽辦？
他該怎麽辦？？！
楚青鷺從未如此慌張過，光可鑒人的大理石地磚將他的臉頰襯的發白，連神情也難看無比，臉上幾乎沒有血色，被惶恐和害怕擠得滿滿當當，再也沒有其餘的情緒。
他怕的要命，掌心已經溢出了冷汗，身體如墜冰窟，連血液的每一寸都泛著冷，令他想不出任何解決的辦法，只能下意識蜷縮在位置上，牙根發顫。
很快，治療室的門被打開，楚青鷺還沒反應過來，就見醫生從裏面沖了出來，嘴上說了一大串話，夾雜著不少醫學術語，楚青鷺聽不懂。
緊接著，就有人喊病人呼吸和心臟都驟停了，要進行緊急地心肺覆蘇。
一聽到沈斯年的心跳停了，楚青鷺整個人如遭雷擊，仿若被劈了一道，大腦一片空白。
不知什麽時候，他已經跌跌撞撞走到病房前，身體趴在冰涼的門邊，痛哭失聲。
他告誡自己不能情緒失控，一定要冷靜，但是他忍不住。
害怕、絕望、懊悔和悲傷如同奔流的潮水一樣席卷奔湧而來，沖刷著他所剩無幾的理智，令他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崩潰大哭。
“沈.......沈斯年.........”
楚青鷺一遍又一遍地喊著沈斯年的名字，指尖用力刺進掌心，神經質地發著顫。
沈斯年........
你要是不在了，那我要怎麽辦.......
你不在了，綿意也不在了，留我一個人要怎麽辦.........
正當楚青鷺崩潰的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一陣男聲傳了過來：
“董事長，沈小先生在裏面。”
“知道了。”冷淡的女聲伴隨著有節奏的高跟鞋聲，緩緩落在了楚青鷺的身邊。
江梅雪雙手交疊，手臂上挎著一個小包，黑色的中長發整齊地打理在耳後，微微垂下眼睛，看著蹲在角落裏哭的楚青鷺，半晌，輕輕地挑起眉毛：
“你是.........？”
聽到有人說話，楚青鷺慌裏慌張地回過頭，擡眼便見一個眉目和沈斯年有五分像的女子正垂頭看他，妝容清淡，眉眼深似寒潭，不怒自威。
“阿........阿姨好。”
楚青鷺知道這是沈斯年的母親，上輩子雖然沒有見過，但在沈斯年的手機裏看見過照片，忙站起來，下意識鞠了一個躬，禮節挑不出錯處，嘴上還打著磕巴：
“我，我叫楚青鷺，是沈斯年的同學。”
“同.......學？”江梅雪看著楚青鷺哭紅的眼睛，挑了挑眉，沒有戳穿楚青鷺。
一旁的保鏢用手帕擦了擦走廊的凳子，江梅雪才緩緩坐下，並用眼神示意楚青鷺也坐。
楚青鷺哪裏敢坐，唯唯諾諾地低著頭，剛小心翼翼坐了半邊，聽見江梅雪開口說了第一個“你”字，就慌裏慌張地站了起來：
“阿，阿姨。”
楚青鷺很害怕，垂著頭：“我，我還是站著聽你說吧。”
江梅雪：“..........”
她難得緩和了神色，仰頭看著楚青鷺。
她是飛亞酒店的董事長，京海有大半的酒店也都是飛亞旗下的，屬於行業龍頭，與此同時，江梅雪的產業甚至還涉及餐飲，有不少知名西圖瀾婭餐廳和店鋪也都是她投資開建的。
她精明強幹，雷厲風行，眼光毒辣，商業天賦奇高，在沈家的地位毋庸置疑，楚青鷺或許不怕沈斯年的爸爸，但一定怕江梅雪。
但出乎意料的，江梅雪卻沒有怎麽為難楚青鷺：
“你不用緊張。”
她放低了聲音：“事情我已經大概從老師那邊了解了。”
她聲音淡淡：“是沈斯年那孩子沖動了，和你沒關系，你不要有太強的負罪感。”
楚青鷺知道江梅雪是在不著痕跡地安慰他，但是他不敢接話，只能胡亂點頭。
正當兩人說話間，治療室的門被打開了。
江梅雪雖然看上去很鎮定，但在醫生出來的時候，她也已經站起了身，甚至比楚青鷺快一步上前，問醫生：
“醫生，我兒子怎麽樣了？”
“情況穩定了。”醫生摘下口罩：
“等會兒轉進普通病房觀察幾天，如果沒事就可以出院。”
他叮囑道：“病人體質特殊，最好不要用抑制劑，否則今天的過敏現象還會出現。”
他說：“病人已經成年，建議病人盡快找到固定的性伴侶來度過發情期。”
這是正常的勸告，在場的人也都是成年人，江梅雪神色鎮定地點頭：
“知道了。”
她說：“謝謝醫生。”
醫生對江梅雪點了點頭，隨即轉身離開了。
很快，沈斯年就被人從治療室裏推了出來，轉進普通病房。
他的傷口已經被清理過了，額頭上裹著白色的紗布，嘴唇幹裂起皮，還有些發白。
他就這樣安安靜靜地躺著，手臂上的疹子已經消了下去，但還是有很明顯的紅印。
江梅雪確認沈斯年沒有性命危險，在醫院陪了他一會兒，沒多久就有人打電話給她，讓她回來主事。
江梅雪只好先離開。
她走的時候，楚青鷺還在病床前守著。
現在已經到了飯點，可楚青鷺卻沒有去吃飯，甚至連水也沒喝一口，就這樣抓著沈斯年的手不放，用自己的手暖著沈斯年的手，眼睛裏不斷淌出淚水。
因為失血，所以沈斯年的身體比常人要低一點點，楚青鷺就這樣靜靜拽著沈斯年的手不肯松。
他害怕。
他害怕沈斯年又會因為過敏而突然心跳驟停，他只能用這樣的方式，感受著沈斯年的脈搏。
看著沈斯年這幅虛弱的模樣，楚青鷺只感覺自己的心都好像被挖走了一塊，心如刀絞，茶飯不思，失魂落魄。
而楚青鷺的內心世界和情緒變化，沈斯年全然不知。
他陷入了昏迷之中，意識昏沈之間，他好像做了一個夢。
他夢見自己好像在滿世界找一個人，找了整整兩年。
他不知道他要找的那個人是誰，只知道那個人是個omega，懷著他的孩子，偷偷跑到薌城躲了起來，讓他找了整整兩年也沒有找到。
夢裏那從骨髓裏蔓延出的絕望和憤怒滲了出來，沈斯年滿目茫然，看著陌生而又熟悉的高樓大廈，終於想起了他要找的那個人的名字，他叫——
“楚青鷺！”
沈斯年猛地睜開眼睛，臉上已經出了一層薄薄的細汗。
他臉上的肌肉微微顫抖著，眼睛放大，神情幾乎有些猙獰。
不會錯，他要找的人叫楚青鷺，楚青鷺懷了他的孩子，一個人偷偷跑到了薌城！
楚青鷺趴在床邊，哭了好久，這會子才睡下。
他聽見有人喊他的名字，模模糊糊地睜開眼，朦朧的視線對上沈斯年震驚的臉龐，眼皮豁然睜開，恢覆了清醒。
“你醒了！”楚青鷺又驚又喜，腳步踉蹌，差點被椅子絆倒，站穩之後便想沖出去找醫生：
“我去找醫生！”
“你給我回來！”沈斯年不顧頭疼和惡心反胃，頂著頭暈目眩的感覺，騰的一下，伸出手將楚青鷺拉回來。
楚青鷺中午和晚上都沒有吃飯，又有低血糖，被這麽一拉，直接栽倒在床上。
“楚青鷺，你.......你讓我好找！”沈斯年攥緊楚青鷺的手腕，力氣大的像是鐵鉗一般，痛的楚青鷺差點叫出聲：
“你放，放開我！”
“我憑什麽放開你！”沈斯年死死的盯著楚青鷺，眼睛幾乎要充血，咬牙切齒道：
“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嗎！兩年！整整兩年！”
為了找楚青鷺，他快把薌城從裏到外都翻遍了！
“什麽兩年，我聽不懂！”楚青鷺吃痛的喊出聲：
“你弄疼我了！放開！”
“.........”
聽到這句話，沈斯年才如夢初醒。
他盯著臉色發白的楚青鷺，半晌，緩緩松開了手。
但他仍是怕楚青鷺離開似的，用眼睛死死盯著楚青鷺。
再次近距離地觀察楚青鷺，沈斯年這才發現楚青鷺的臉，似乎比記憶中要更.......年輕？
思及此，沈斯年回過頭，視線剛好對上病房墻上的鏡子。
.........他的臉也變年輕了。
這是.......怎麽回事？！
沈斯年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掌心，半晌，幾個月前那些記憶又洶湧地塞進他的腦海。
開學典禮........酒吧偶遇，還有文藝晚會的化妝間........
一幕一幕畫面像極了回放的影像，在沈斯年的大腦裏重現。
沈斯年承受不住這樣的回憶閃現，太陽穴突突的跳動，他忍不住輕“嘶”一聲，皺著眉，捂住了額頭。
楚青鷺本來手還在疼，一見沈斯年難受，登時有些緊張，也顧不上自己手腕上的五個鮮紅指印，撲過去看沈斯年的情況：
“沈斯年，你沒事吧？！”
“沒事..........”沈斯年緩緩睜開眼，眼睛裏已然恢覆了些許冷靜。
剛才的失態好像被他全然收斂，藏進了深不見底的眸光裏。
他緊緊盯著楚青鷺，半晌，像是要確認什麽一般，緩聲道：
“楚青鷺。”
“嗯，”楚青鷺擔心沈斯年有些不舒服，忙緊張地應了：
“你怎麽樣？會不舒服嗎？要不要我去叫醫生？”
這些連珠炮一般的問題，沈斯年一個也沒回答。
他只是這樣看著楚青鷺，像是怎麽也看不夠似的，用目光將楚青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邊，帶著不加掩飾的侵略性和占有欲，看得楚青鷺頭皮發麻。
........這樣的眼神，楚青鷺只在三十多歲的沈斯年身上看到過。
楚青鷺心裏咯噔一下，懷疑自己看錯了。
他下意識哆嗦了一下，緩緩擡頭，目光再度和沈斯年對上。
冷漠，無情，還帶著高高在上的打量。
這樣的眼神......不會錯，這就是三十多歲的沈斯年才會有的眼神！
這個念頭甫一冒出，楚青鷺的就好像是被鷹盯上的兔子，整個人血液逆流，身體僵冷。
他想也不想，拔腿就想跑。
但沈斯年的動作比他更快。
楚青鷺剛有眼神閃避的動作，沈斯年就伸出了手，直接將楚青鷺的腰撈進自己的懷裏。
“又想跑？”沈斯年即便受了傷，但到底是個alpha。
他雙臂緊緊箍著楚青鷺，力道大的楚青鷺稍微動一下就能感受到痛。
偏偏沈斯年並不滿足於只將楚青鷺困在自己懷裏，緩緩靠近，溫熱的呼吸噴灑在楚青鷺的耳邊，帶起一陣戰栗的麻癢。
楚青鷺被箍的動彈不得，偏偏沈斯年還一口咬上了他的耳垂，用犬齒輕輕廝磨。
緊接著，溫熱的吻就再度往下，落在了脖子和肩膀上。
楚青鷺全身發著抖，連眼淚也淌了下來，眼前閃過陣陣白光，什麽話也說不出來，只能顫著聲線，像是落水的人抓住最後一張木板，徒勞無功道：
“沈斯年.........沈斯年........”
“楚青鷺，老子找了你整整兩年，你知道嗎？”
沈斯年說這話時，頗有些咬牙切齒，尖銳的犬齒惡狠狠地刺進腺體，讓楚青鷺渾身一抖，哭道：
“沈斯年..........”
“哭也沒用。”沈斯年漠然地偏頭親他，“說，你把我兒子帶到薌城哪個地方了？”
“我，我爸媽老家。”楚青鷺只消通過一個眼神，就知道眼前這個沈斯年是和他一樣重生的沈斯年，聲音發著抖，本能無助地回答：“在鄉下。”
鄉下........
難怪他找了兩年還沒找到！
沈斯年都要被面前這個omega氣瘋了：
“你竟然敢一聲不響帶著我兒子跑到鄉下！”
沈斯年罵又不知道怎麽罵，打又不舍得打，只能用力將楚青鷺拖進自己懷裏，收緊雙臂，勢要讓楚青鷺嘗到和他一樣的痛苦：
“老子讓你走了嗎！你怎麽敢的！你怎麽敢背著我帶著我的兒子跑到薌城！”
“我沒有背著你。”楚青鷺哭了：“是你自己說不喜歡我，是你自己要和別的omega，我能怎麽辦，我除了回薌城還能怎麽辦！難道我還能一直留在飛亞，留在京海嗎！”
“為什麽不行！”沈斯年怒吼道：“為什麽不告訴我你懷孕了，為什麽要一個人偷偷跑回薌城！”
“告訴你有用嗎！”楚青鷺以更大的聲音吼了回去，臉色發白，聲音和身體一般，搖搖欲墜，帶著難言的哽咽：
“你都不喜歡我，馬上又要和別的omega結婚了，我除了回薌城還能去哪！難道在京海生下綿意，讓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你沈斯年的私生子嗎！？”
這一句話像是戳中了沈斯年某根神經一般，沈斯年頓時沒了話，臉色卻悄然變的難看起來。
他抿著唇，一言不發，瞳仁漆黑，像是蘊藏著風暴，深若幽海，蘊藏著許多讓人無法猜透的情緒，讓楚青鷺本能地感覺到害怕。
楚青鷺掙紮著，想要下床，卻被沈斯年緊緊鎖在懷裏，動彈不得。
“我.......不娶別人了。”
沈斯年的一句話讓楚青鷺豁然定住身形，保持著掙紮的動作，面上卻轉過頭，驚疑不定地盯著沈斯年。
“我沒娶別人。”見楚青鷺還是不信，沈斯年只好道：
“和你分手後我就後悔了。”
“我整晚整晚睡不著覺，閉上眼就是你的樣子，發情期的時候就想親你想抱你想和你□□，什麽抑制劑還是什麽omega都沒用，就只能是你。”
“我以為過幾天就好了，但沒想到我錯了。”
“我甚至連上班吃飯都在想你，想你想的快要發瘋，去看心理醫生，吃一堆藥，都沒有用。”
沈斯年對上楚青鷺含淚的雙眸，忍不住伸出手，像是怕碰壞了某中華一般，輕輕碰了碰，又緩緩縮回手：
“我他媽........根本忘不了你。”
“楚青鷺，我真愛上你了。”
沈斯年用力抱住楚青鷺，將他拖進自己懷裏，恨不得將這個omega融入自己的血液。
楚青鷺顫抖著，表情不可置信地瞪大，聽著沈斯年剖心的表白，滿臉都是驚愕。
他被抱住的一瞬間，還有一滴淚凝在眼下，襯的他表情愈發蒼白，瞳仁漆黑，漂亮的杏眼裏，還汪著水液，半晌，又緩緩匯聚成眼淚，淌下來，沾濕了下巴。
沈斯年摟著他，挫敗地將額頭抵在楚青鷺清瘦纖細的肩膀上，聲音低低，發出幾不可聞的呢喃：
“寶貝兒，我真錯了，我是混蛋，你怎麽罵我怎麽打我都行.........但是求你，一定回到我身邊，好不好？”
他說：“我沒你不行的。”
楚青鷺默了很久，半晌，才扯著疼痛的嗓子，帶著哭腔道：“沈斯年，你就是個混蛋！”
“是，我就是混蛋，我是個愛而不自知的混蛋，明明忍得快要瘋了，卻還是不來找你。”
沈斯年親著楚青鷺的耳朵，聲音發沈發啞，終於低下了頭顱，像是被馴服的狼王，緩緩將頭埋進楚青鷺的脖頸，呢喃道：
“其實我真的好想你........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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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青鷺完全沒有想到事情會發展成現在這樣。
沈斯年被送進急診室的時候, 他站在急診室外，手上甚至還沾著暗紅幹涸的血液。
滿目即是刺鼻的鐵銹血腥味，混著玫瑰烏木的香氣, 沈悶厚重，像是砸在心上的一塊大石頭, 幾乎要壓的楚青鷺透不過氣來。
沈斯年被尖銳的石頭砸的頭破血流，早就沒了意識, 雙眸緊閉, 淩亂狼狽的額發下, 半張臉都被血液浸染，頭上皮肉綻開的傷口混著灰塵和細碎小石塊, 讓他臉色蒼白，呼吸微弱。
醫生見他傷勢重, 趕緊檢查了頭，順帶了一下身體有無別的傷口, 所以當他掀開沈斯年的襯衫衣服的時候，站在沈斯年身邊的所有人都驚訝地發現, 沈斯年的雙臂上已然起了大片紅疹，甚至連脖頸往下也都是。
嚴重的抑制劑過敏癥狀, 伴隨著發情期的躁動, 也難怪沈斯年會如此失控。
“病人不僅頭上有傷, 過敏現象也很嚴重。”
醫生擰著眉，檢查了一下沈斯年微微渙散的瞳孔, 急聲道：
“這麽嚴重的抑制劑過敏, 家屬再送晚一點, 病人說不定就要休克了。”
言罷，醫生趕緊將沈斯年推進了治療室。
楚青鷺一路跟到治療室門外, 直到一道沈重的門砰的一聲將他和沈斯年隔開。
楚青鷺雙手按在門上，試圖透過治療室外的玻璃往裏看，卻什麽也看不見。
他幾乎不敢坐著，疲憊又麻木地坐在急診室外，用手抓著自己的頭發，拉扯出綿密的刺痛。
不知什麽時候，楚青鷺才忽然察覺到自己此刻的臉上已經冰涼一片。
........怎麽辦？
他該怎麽辦？？！
楚青鷺從未如此慌張過，光可鑒人的大理石地磚將他的臉頰襯的發白，連神情也難看無比，臉上幾乎沒有血色，被惶恐和害怕擠得滿滿當當，再也沒有其餘的情緒。
他怕的要命，掌心已經溢出了冷汗，身體如墜冰窟，連血液的每一寸都泛著冷，令他想不出任何解決的辦法，只能下意識蜷縮在位置上，牙根發顫。
很快，治療室的門被打開，楚青鷺還沒反應過來，就見醫生從裏面沖了出來，嘴上說了一大串話，夾雜著不少醫學術語，楚青鷺聽不懂。
緊接著，就有人喊病人呼吸和心臟都驟停了，要進行緊急地心肺覆蘇。
一聽到沈斯年的心跳停了，楚青鷺整個人如遭雷擊，仿若被劈了一道，大腦一片空白。
不知什麽時候，他已經跌跌撞撞走到病房前，身體趴在冰涼的門邊，痛哭失聲。
他告誡自己不能情緒失控，一定要冷靜，但是他忍不住。
害怕、絕望、懊悔和悲傷如同奔流的潮水一樣席卷奔湧而來，沖刷著他所剩無幾的理智，令他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崩潰大哭。
“沈.......沈斯年.........”
楚青鷺一遍又一遍地喊著沈斯年的名字，指尖用力刺進掌心，神經質地發著顫。
沈斯年........
你要是不在了，那我要怎麽辦.......
你不在了，綿意也不在了，留我一個人要怎麽辦.........
正當楚青鷺崩潰的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一陣男聲傳了過來：
“董事長，沈小先生在裏面。”
“知道了。”冷淡的女聲伴隨著有節奏的高跟鞋聲，緩緩落在了楚青鷺的身邊。
江梅雪雙手交疊，手臂上挎著一個小包，黑色的中長發整齊地打理在耳後，微微垂下眼睛，看著蹲在角落裏哭的楚青鷺，半晌，輕輕地挑起眉毛：
“你是.........？”
聽到有人說話，楚青鷺慌裏慌張地回過頭，擡眼便見一個眉目和沈斯年有五分像的女子正垂頭看他，妝容清淡，眉眼深似寒潭，不怒自威。
“阿........阿姨好。”
楚青鷺知道這是沈斯年的母親，上輩子雖然沒有見過，但在沈斯年的手機裏看見過照片，忙站起來，下意識鞠了一個躬，禮節挑不出錯處，嘴上還打著磕巴：
“我，我叫楚青鷺，是沈斯年的同學。”
“同.......學？”江梅雪看著楚青鷺哭紅的眼睛，挑了挑眉，沒有戳穿楚青鷺。
一旁的保鏢用手帕擦了擦走廊的凳子，江梅雪才緩緩坐下，並用眼神示意楚青鷺也坐。
楚青鷺哪裏敢坐，唯唯諾諾地低著頭，剛小心翼翼坐了半邊，聽見江梅雪開口說了第一個“你”字，就慌裏慌張地站了起來：
“阿，阿姨。”
楚青鷺很害怕，垂著頭：“我，我還是站著聽你說吧。”
江梅雪：“..........”
她難得緩和了神色，仰頭看著楚青鷺。
她是飛亞酒店的董事長，京海有大半的酒店也都是飛亞旗下的，屬於行業龍頭，與此同時，江梅雪的產業甚至還涉及餐飲，有不少知名西圖瀾婭餐廳和店鋪也都是她投資開建的。
她精明強幹，雷厲風行，眼光毒辣，商業天賦奇高，在沈家的地位毋庸置疑，楚青鷺或許不怕沈斯年的爸爸，但一定怕江梅雪。
但出乎意料的，江梅雪卻沒有怎麽為難楚青鷺：
“你不用緊張。”
她放低了聲音：“事情我已經大概從老師那邊了解了。”
她聲音淡淡：“是沈斯年那孩子沖動了，和你沒關系，你不要有太強的負罪感。”
楚青鷺知道江梅雪是在不著痕跡地安慰他，但是他不敢接話，只能胡亂點頭。
正當兩人說話間，治療室的門被打開了。
江梅雪雖然看上去很鎮定，但在醫生出來的時候，她也已經站起了身，甚至比楚青鷺快一步上前，問醫生：
“醫生，我兒子怎麽樣了？”
“情況穩定了。”醫生摘下口罩：
“等會兒轉進普通病房觀察幾天，如果沒事就可以出院。”
他叮囑道：“病人體質特殊，最好不要用抑制劑，否則今天的過敏現象還會出現。”
他說：“病人已經成年，建議病人盡快找到固定的性伴侶來度過發情期。”
這是正常的勸告，在場的人也都是成年人，江梅雪神色鎮定地點頭：
“知道了。”
她說：“謝謝醫生。”
醫生對江梅雪點了點頭，隨即轉身離開了。
很快，沈斯年就被人從治療室裏推了出來，轉進普通病房。
他的傷口已經被清理過了，額頭上裹著白色的紗布，嘴唇幹裂起皮，還有些發白。
他就這樣安安靜靜地躺著，手臂上的疹子已經消了下去，但還是有很明顯的紅印。
江梅雪確認沈斯年沒有性命危險，在醫院陪了他一會兒，沒多久就有人打電話給她，讓她回來主事。
江梅雪只好先離開。
她走的時候，楚青鷺還在病床前守著。
現在已經到了飯點，可楚青鷺卻沒有去吃飯，甚至連水也沒喝一口，就這樣抓著沈斯年的手不放，用自己的手暖著沈斯年的手，眼睛裏不斷淌出淚水。
因為失血，所以沈斯年的身體比常人要低一點點，楚青鷺就這樣靜靜拽著沈斯年的手不肯松。
他害怕。
他害怕沈斯年又會因為過敏而突然心跳驟停，他只能用這樣的方式，感受著沈斯年的脈搏。
看著沈斯年這幅虛弱的模樣，楚青鷺只感覺自己的心都好像被挖走了一塊，心如刀絞，茶飯不思，失魂落魄。
而楚青鷺的內心世界和情緒變化，沈斯年全然不知。
他陷入了昏迷之中，意識昏沈之間，他好像做了一個夢。
他夢見自己好像在滿世界找一個人，找了整整兩年。
他不知道他要找的那個人是誰，只知道那個人是個omega，懷著他的孩子，偷偷跑到薌城躲了起來，讓他找了整整兩年也沒有找到。
夢裏那從骨髓裏蔓延出的絕望和憤怒滲了出來，沈斯年滿目茫然，看著陌生而又熟悉的高樓大廈，終於想起了他要找的那個人的名字，他叫——
“楚青鷺！”
沈斯年猛地睜開眼睛，臉上已經出了一層薄薄的細汗。
他臉上的肌肉微微顫抖著，眼睛放大，神情幾乎有些猙獰。
不會錯，他要找的人叫楚青鷺，楚青鷺懷了他的孩子，一個人偷偷跑到了薌城！
楚青鷺趴在床邊，哭了好久，這會子才睡下。
他聽見有人喊他的名字，模模糊糊地睜開眼，朦朧的視線對上沈斯年震驚的臉龐，眼皮豁然睜開，恢覆了清醒。
“你醒了！”楚青鷺又驚又喜，腳步踉蹌，差點被椅子絆倒，站穩之後便想沖出去找醫生：
“我去找醫生！”
“你給我回來！”沈斯年不顧頭疼和惡心反胃，頂著頭暈目眩的感覺，騰的一下，伸出手將楚青鷺拉回來。
楚青鷺中午和晚上都沒有吃飯，又有低血糖，被這麽一拉，直接栽倒在床上。
“楚青鷺，你.......你讓我好找！”沈斯年攥緊楚青鷺的手腕，力氣大的像是鐵鉗一般，痛的楚青鷺差點叫出聲：
“你放，放開我！”
“我憑什麽放開你！”沈斯年死死的盯著楚青鷺，眼睛幾乎要充血，咬牙切齒道：
“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嗎！兩年！整整兩年！”
為了找楚青鷺，他快把薌城從裏到外都翻遍了！
“什麽兩年，我聽不懂！”楚青鷺吃痛的喊出聲：
“你弄疼我了！放開！”
“.........”
聽到這句話，沈斯年才如夢初醒。
他盯著臉色發白的楚青鷺，半晌，緩緩松開了手。
但他仍是怕楚青鷺離開似的，用眼睛死死盯著楚青鷺。
再次近距離地觀察楚青鷺，沈斯年這才發現楚青鷺的臉，似乎比記憶中要更.......年輕？
思及此，沈斯年回過頭，視線剛好對上病房墻上的鏡子。
.........他的臉也變年輕了。
這是.......怎麽回事？！
沈斯年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掌心，半晌，幾個月前那些記憶又洶湧地塞進他的腦海。
開學典禮........酒吧偶遇，還有文藝晚會的化妝間........
一幕一幕畫面像極了回放的影像，在沈斯年的大腦裏重現。
沈斯年承受不住這樣的回憶閃現，太陽穴突突的跳動，他忍不住輕“嘶”一聲，皺著眉，捂住了額頭。
楚青鷺本來手還在疼，一見沈斯年難受，登時有些緊張，也顧不上自己手腕上的五個鮮紅指印，撲過去看沈斯年的情況：
“沈斯年，你沒事吧？！”
“沒事..........”沈斯年緩緩睜開眼，眼睛裏已然恢覆了些許冷靜。
剛才的失態好像被他全然收斂，藏進了深不見底的眸光裏。
他緊緊盯著楚青鷺，半晌，像是要確認什麽一般，緩聲道：
“楚青鷺。”
“嗯，”楚青鷺擔心沈斯年有些不舒服，忙緊張地應了：
“你怎麽樣？會不舒服嗎？要不要我去叫醫生？”
這些連珠炮一般的問題，沈斯年一個也沒回答。
他只是這樣看著楚青鷺，像是怎麽也看不夠似的，用目光將楚青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邊，帶著不加掩飾的侵略性和占有欲，看得楚青鷺頭皮發麻。
........這樣的眼神，楚青鷺只在三十多歲的沈斯年身上看到過。
楚青鷺心裏咯噔一下，懷疑自己看錯了。
他下意識哆嗦了一下，緩緩擡頭，目光再度和沈斯年對上。
冷漠，無情，還帶著高高在上的打量。
這樣的眼神......不會錯，這就是三十多歲的沈斯年才會有的眼神！
這個念頭甫一冒出，楚青鷺的就好像是被鷹盯上的兔子，整個人血液逆流，身體僵冷。
他想也不想，拔腿就想跑。
但沈斯年的動作比他更快。
楚青鷺剛有眼神閃避的動作，沈斯年就伸出了手，直接將楚青鷺的腰撈進自己的懷裏。
“又想跑？”沈斯年即便受了傷，但到底是個alpha。
他雙臂緊緊箍著楚青鷺，力道大的楚青鷺稍微動一下就能感受到痛。
偏偏沈斯年並不滿足於只將楚青鷺困在自己懷裏，緩緩靠近，溫熱的呼吸噴灑在楚青鷺的耳邊，帶起一陣戰栗的麻癢。
楚青鷺被箍的動彈不得，偏偏沈斯年還一口咬上了他的耳垂，用犬齒輕輕廝磨。
緊接著，溫熱的吻就再度往下，落在了脖子和肩膀上。
楚青鷺全身發著抖，連眼淚也淌了下來，眼前閃過陣陣白光，什麽話也說不出來，只能顫著聲線，像是落水的人抓住最後一張木板，徒勞無功道：
“沈斯年.........沈斯年........”
“楚青鷺，老子找了你整整兩年，你知道嗎？”
沈斯年說這話時，頗有些咬牙切齒，尖銳的犬齒惡狠狠地刺進腺體，讓楚青鷺渾身一抖，哭道：
“沈斯年..........”
“哭也沒用。”沈斯年漠然地偏頭親他，“說，你把我兒子帶到薌城哪個地方了？”
“我，我爸媽老家。”楚青鷺只消通過一個眼神，就知道眼前這個沈斯年是和他一樣重生的沈斯年，聲音發著抖，本能無助地回答：“在鄉下。”
鄉下........
難怪他找了兩年還沒找到！
沈斯年都要被面前這個omega氣瘋了：
“你竟然敢一聲不響帶著我兒子跑到鄉下！”
沈斯年罵又不知道怎麽罵，打又不舍得打，只能用力將楚青鷺拖進自己懷裏，收緊雙臂，勢要讓楚青鷺嘗到和他一樣的痛苦：
“老子讓你走了嗎！你怎麽敢的！你怎麽敢背著我帶著我的兒子跑到薌城！”
“我沒有背著你。”楚青鷺哭了：“是你自己說不喜歡我，是你自己要和別的omega，我能怎麽辦，我除了回薌城還能怎麽辦！難道我還能一直留在飛亞，留在京海嗎！”
“為什麽不行！”沈斯年怒吼道：“為什麽不告訴我你懷孕了，為什麽要一個人偷偷跑回薌城！”
“告訴你有用嗎！”楚青鷺以更大的聲音吼了回去，臉色發白，聲音和身體一般，搖搖欲墜，帶著難言的哽咽：
“你都不喜歡我，馬上又要和別的omega結婚了，我除了回薌城還能去哪！難道在京海生下綿意，讓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你沈斯年的私生子嗎！？”
這一句話像是戳中了沈斯年某根神經一般，沈斯年頓時沒了話，臉色卻悄然變的難看起來。
他抿著唇，一言不發，瞳仁漆黑，像是蘊藏著風暴，深若幽海，蘊藏著許多讓人無法猜透的情緒，讓楚青鷺本能地感覺到害怕。
楚青鷺掙紮著，想要下床，卻被沈斯年緊緊鎖在懷裏，動彈不得。
“我.......不娶別人了。”
沈斯年的一句話讓楚青鷺豁然定住身形，保持著掙紮的動作，面上卻轉過頭，驚疑不定地盯著沈斯年。
“我沒娶別人。”見楚青鷺還是不信，沈斯年只好道：
“和你分手後我就後悔了。”
“我整晚整晚睡不著覺，閉上眼就是你的樣子，發情期的時候就想親你想抱你想和你□□，什麽抑制劑還是什麽omega都沒用，就只能是你。”
“我以為過幾天就好了，但沒想到我錯了。”
“我甚至連上班吃飯都在想你，想你想的快要發瘋，去看心理醫生，吃一堆藥，都沒有用。”
沈斯年對上楚青鷺含淚的雙眸，忍不住伸出手，像是怕碰壞了某中華一般，輕輕碰了碰，又緩緩縮回手：
“我他媽........根本忘不了你。”
“楚青鷺，我真愛上你了。”
沈斯年用力抱住楚青鷺，將他拖進自己懷裏，恨不得將這個omega融入自己的血液。
楚青鷺顫抖著，表情不可置信地瞪大，聽著沈斯年剖心的表白，滿臉都是驚愕。
他被抱住的一瞬間，還有一滴淚凝在眼下，襯的他表情愈發蒼白，瞳仁漆黑，漂亮的杏眼裏，還汪著水液，半晌，又緩緩匯聚成眼淚，淌下來，沾濕了下巴。
沈斯年摟著他，挫敗地將額頭抵在楚青鷺清瘦纖細的肩膀上，聲音低低，發出幾不可聞的呢喃：
“寶貝兒，我真錯了，我是混蛋，你怎麽罵我怎麽打我都行.........但是求你，一定回到我身邊，好不好？”
他說：“我沒你不行的。”
楚青鷺默了很久，半晌，才扯著疼痛的嗓子，帶著哭腔道：“沈斯年，你就是個混蛋！”
“是，我就是混蛋，我是個愛而不自知的混蛋，明明忍得快要瘋了，卻還是不來找你。”
沈斯年親著楚青鷺的耳朵，聲音發沈發啞，終於低下了頭顱，像是被馴服的狼王，緩緩將頭埋進楚青鷺的脖頸，呢喃道：
“其實我真的好想你........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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