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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辭離
斷崖之下樹木蔥蘢、藤曼纏繞, 陳雪於崖壁接住順著藤曼下落的阿璃。
阿璃感覺自己腦袋重極了，她的身體停止了下落，她再也堅持不住暈了過去。
阿璃胸前的白玉墜已經空了, 她在跳下來之前已經提前服下了解藥。
昏沈之中，腦海中的意識卻變得越發清晰和敏感。
布置精美的庭院房屋之中，傳來一聲嬰兒的啼哭, 門內緊接著傳出產婆興奮的聲音：“是個女娃，夫人, 是個女娃娃！”
門庭之外，一道焦急得來回踱步的高大身影聞聲連忙推門而入。
侍女已將房間整理妥當，產婆恭敬地立於床側, “老爺, 母女平安。”
莫彥良的臉上這才出現了笑容，他行至榻前心疼地望向榻上面色蒼白的年輕婦人，“苦了你了。”
寇月兒聞此只是柔情一笑, 她身側的繈褓中正包裹著一個小嬰兒，小嬰兒安靜地閉著眼睛, 呼吸淺淺。
“瞧她這張皺巴巴的小臉。”
莫彥良笑著打趣，逗得寇月兒也是會心一笑。
“爹爹。”
一道稚聲稚氣的聲音打斷了房間裏的氣氛。
房廳裏，一個看上去還不到兩歲的奶娃娃, 手裏緊握著一只小小的撥浪鼓，正怯怯地躲在奶娘的身後。
顯然, 生產這樣的大事，還在這個毛都未長全的小孩的認知之外。
他不知道房間裏發生了什麽，父親像看寶貝一樣看著娘親床上那一坨小小的包裹裏裝的又是什麽。
莫彥良溫和一笑, 沖他招了招手：“阿辭，過來。”
奶娘取走了他手裏的撥浪鼓, 將他小小的身板往前推了推，他這才一點一點地往床榻邊走了過去。
那個包裹裏裝的會是什麽呢？
阿娘這些日子越吃越胖了，聽春桃姐姐說，阿娘的肚子裏有一個和他一樣的小寶寶，不過這個小寶寶也太貪吃了，他才沒有那麽貪吃，所以……那個包裹裏放的會是香噴噴的大雞腿嗎？
莫彥良哪裏知道自己眼前的這個小兔崽子心裏在想些什麽，所以在他問出那句“爹爹，那個是大雞腿嗎？”的時候，他沒忍住抽了抽嘴角。
“阿辭，她是你的妹妹。”寇月兒溫和地出聲糾正，對於兒子清奇的腦回路她早已見怪不怪了。
莫辭這才得以看清繈褓之中的那個小嬰兒，他歪著腦袋，一雙濕漉漉的眼睛睜得圓溜溜，奶聲奶氣：“妹妹。”
莫彥良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爹爹給妹妹單取了一個璃字，名為莫璃，莫辭、莫璃，莫辭離。從今往後你要與她分形同氣、甘苦與共，知道嗎阿辭？”
莫辭小小的臉蛋上一雙大大的眼睛清澈無比，聽了莫彥良的話後他沈默了許久，最後輕輕指了指自己：“……哥哥。”
莫彥良眼睛一亮，“對，對！阿辭是哥哥，你是哥哥就要好好照顧妹妹，與她攜手共進。”
莫彥良拉住莫辭的小手，還想繼續說些什麽，他顯然沒有意識到對於一個才一歲多的奶娃娃來說，今天一天的信息量已經超出了消化範圍，更何況，莫辭其實並不完全聽得懂他到底在說些什麽。
但是，莫辭皺著一張小臉，非常、非常努力地想要去理解他的意思。
“爹爹，妹妹是個大雞腿！！”莫辭突然興奮地喊道。
莫彥良幾乎已經到了嘴邊的話被瞬間噎住，笑容也僵在了臉上，同寇月兒面面相覷。
後者早已習以為常，只回給他一個安撫的微笑。
後來，大雞腿的事便成了莫璃用來調侃莫辭的話題。
哪怕兩人已經到了去書院的年紀，“大雞腿”這件事也一直都翻不了篇。
“莫璃！都說了不許再提這件事！書院都傳遍了，連夫子都知道了這件事！”
面對怒氣沖沖的莫辭，莫璃嘴硬道：“事實而已，怎麽就不許人說了？”
兄妹倆為此冷戰了許久，哪怕後來莫璃主動服軟認錯，莫辭也故意不理睬她。
那段時間，莫辭身板長得要比同齡人慢些，在騎術與箭術的表現上總是不盡如人意。
有一日晚歸，他有意走得側門，一身狼狽不堪，白凈的臉上也掛了彩，被寇月兒問起也只道是自己騎馬時不小心摔了一跤。
莫璃沒有當面戳穿他，她看到放課後莫辭是跟卓禦史家的公子卓棟一同離開的。
第二日，莫辭沒有去上箭術課，他獨自一人在書院中閑逛，終t於挨到了放課的時間，他這才帶著書箱準備回家。
他還有意饒了小路，確保自己不會與同一時間放課的那群人遇上，卻還是在半路中遇見了卓棟。
莫辭想到自己昨日被他帶著人欺負的場景，不由得往後撤步，直到他看清了卓棟鼻青臉腫的模樣。
“還不快跟我哥哥道歉？”莫璃雙手插腰的小小身板從卓棟身後走出。
卓棟連忙唯唯諾諾地走到莫辭面前低下了頭，“阿辭，昨日是我不對。”
親兄妹之間的關系，終於得以破冰。
莫辭對莫璃說了出了這一個月以來的第一句話：“這件事，不許告訴娘親和爹爹，更不許再傳到書院裏到處都是，否則……我一輩子都不會再理你了！”
“其實上回那件事是我不對，哥哥。”莫璃說：“但我保證，我只是和平時要好的玩伴提過此事，我真的沒有想到她們會將此事傳出去，鬧得人盡皆知，對不起，哥哥。”
兩個同樣擁有著極強的自尊心的孩子，在火紅的晚霞之下握手言和。
但紙包不住火，莫璃打了卓棟的事鬧到了莫彥良那裏。
幸好卓棟的父親卓勳是一位講道理的君子，兩家人並未因此產生巨大的隔閡，相反，莫彥良與卓勳成為了好友。
莫璃長至九歲，懵懵懂懂到了愛美的年紀。
寇月兒有一對做工精美的白玉墜耳環，是莫璃私心的心頭好，她求著寇月兒去打了耳洞，也想要一對同她一樣的白玉墜耳環。
對於莫璃而言，母親便是她見過的這世間最美麗的女子，母親的東西便也是最好的。
寇月兒同意將白玉耳墜送給莫璃，但是她的耳朵太小了，哪怕這對白玉耳墜打造時為了減輕女子耳垂的壓力，就已經將內部做成了半空心的，但這對於年紀尚小的阿璃來說依然還是太重了。
可她真的很喜歡。
寇月兒為了滿足女兒的心願，專程請來了工匠將白玉墜重新打造，將它從耳飾做成了一對項鏈。
兩枚白玉墜形狀並不完全相同，莫璃喜歡，便可每天換著佩戴。
可對於莫璃而言，一條便已經足夠了。
她帶著白玉項鏈去找了莫辭，想要將美麗的事物也分他一份。
“阿璃，這一瞧便是女孩子家的東西，我怎可佩戴？”
就像莫璃已經到了愛美的年紀，現在的莫辭開始格外在乎自己在旁人心中的男子氣概。
莫璃有些失落：“可是，我想和哥哥一人一條。”
莫辭看向自己情緒突然低落下去的妹妹，最終還是選擇放下那些所謂的“像個男人一樣”之類的想法。
“……那好吧，但是，就只有這一次。”
“真的嗎哥哥，太好了！”
莫辭接過白玉墜，晶瑩剔透的玉質表面上他總覺得還缺少些什麽。
“阿璃，你先等等哈。”
莫辭跑進自己的小書房，出來時帶了一支筆和一把小刻刀。
他分別在兩枚白玉上寫下了一個“辭”字和一個“璃”字，然後再用小刀將字一筆一劃地刻了上去。
莫辭將刻了“璃”字的白玉墜替莫璃戴好。
天光正好，溫暖的陽光灑在庭院中的兩兄妹身上。
莫璃欣然地撫摸著白玉墜上的小字，她聽到哥哥說：“從今往後，你我莫要辭離。”
就像他和父親保證過的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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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崖之下樹木蔥蘢、藤曼纏繞, 陳雪於崖壁接住順著藤曼下落的阿璃。
阿璃感覺自己腦袋重極了，她的身體停止了下落，她再也堅持不住暈了過去。
阿璃胸前的白玉墜已經空了, 她在跳下來之前已經提前服下了解藥。
昏沈之中，腦海中的意識卻變得越發清晰和敏感。
布置精美的庭院房屋之中，傳來一聲嬰兒的啼哭, 門內緊接著傳出產婆興奮的聲音：“是個女娃，夫人, 是個女娃娃！”
門庭之外，一道焦急得來回踱步的高大身影聞聲連忙推門而入。
侍女已將房間整理妥當，產婆恭敬地立於床側, “老爺, 母女平安。”
莫彥良的臉上這才出現了笑容，他行至榻前心疼地望向榻上面色蒼白的年輕婦人，“苦了你了。”
寇月兒聞此只是柔情一笑, 她身側的繈褓中正包裹著一個小嬰兒，小嬰兒安靜地閉著眼睛, 呼吸淺淺。
“瞧她這張皺巴巴的小臉。”
莫彥良笑著打趣，逗得寇月兒也是會心一笑。
“爹爹。”
一道稚聲稚氣的聲音打斷了房間裏的氣氛。
房廳裏，一個看上去還不到兩歲的奶娃娃, 手裏緊握著一只小小的撥浪鼓，正怯怯地躲在奶娘的身後。
顯然, 生產這樣的大事，還在這個毛都未長全的小孩的認知之外。
他不知道房間裏發生了什麽，父親像看寶貝一樣看著娘親床上那一坨小小的包裹裏裝的又是什麽。
莫彥良溫和一笑, 沖他招了招手：“阿辭，過來。”
奶娘取走了他手裏的撥浪鼓, 將他小小的身板往前推了推，他這才一點一點地往床榻邊走了過去。
那個包裹裏裝的會是什麽呢？
阿娘這些日子越吃越胖了，聽春桃姐姐說，阿娘的肚子裏有一個和他一樣的小寶寶，不過這個小寶寶也太貪吃了，他才沒有那麽貪吃，所以……那個包裹裏放的會是香噴噴的大雞腿嗎？
莫彥良哪裏知道自己眼前的這個小兔崽子心裏在想些什麽，所以在他問出那句“爹爹，那個是大雞腿嗎？”的時候，他沒忍住抽了抽嘴角。
“阿辭，她是你的妹妹。”寇月兒溫和地出聲糾正，對於兒子清奇的腦回路她早已見怪不怪了。
莫辭這才得以看清繈褓之中的那個小嬰兒，他歪著腦袋，一雙濕漉漉的眼睛睜得圓溜溜，奶聲奶氣：“妹妹。”
莫彥良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爹爹給妹妹單取了一個璃字，名為莫璃，莫辭、莫璃，莫辭離。從今往後你要與她分形同氣、甘苦與共，知道嗎阿辭？”
莫辭小小的臉蛋上一雙大大的眼睛清澈無比，聽了莫彥良的話後他沈默了許久，最後輕輕指了指自己：“……哥哥。”
莫彥良眼睛一亮，“對，對！阿辭是哥哥，你是哥哥就要好好照顧妹妹，與她攜手共進。”
莫彥良拉住莫辭的小手，還想繼續說些什麽，他顯然沒有意識到對於一個才一歲多的奶娃娃來說，今天一天的信息量已經超出了消化範圍，更何況，莫辭其實並不完全聽得懂他到底在說些什麽。
但是，莫辭皺著一張小臉，非常、非常努力地想要去理解他的意思。
“爹爹，妹妹是個大雞腿！！”莫辭突然興奮地喊道。
莫彥良幾乎已經到了嘴邊的話被瞬間噎住，笑容也僵在了臉上，同寇月兒面面相覷。
後者早已習以為常，只回給他一個安撫的微笑。
後來，大雞腿的事便成了莫璃用來調侃莫辭的話題。
哪怕兩人已經到了去書院的年紀，“大雞腿”這件事也一直都翻不了篇。
“莫璃！都說了不許再提這件事！書院都傳遍了，連夫子都知道了這件事！”
面對怒氣沖沖的莫辭，莫璃嘴硬道：“事實而已，怎麽就不許人說了？”
兄妹倆為此冷戰了許久，哪怕後來莫璃主動服軟認錯，莫辭也故意不理睬她。
那段時間，莫辭身板長得要比同齡人慢些，在騎術與箭術的表現上總是不盡如人意。
有一日晚歸，他有意走得側門，一身狼狽不堪，白凈的臉上也掛了彩，被寇月兒問起也只道是自己騎馬時不小心摔了一跤。
莫璃沒有當面戳穿他，她看到放課後莫辭是跟卓禦史家的公子卓棟一同離開的。
第二日，莫辭沒有去上箭術課，他獨自一人在書院中閑逛，終t於挨到了放課的時間，他這才帶著書箱準備回家。
他還有意饒了小路，確保自己不會與同一時間放課的那群人遇上，卻還是在半路中遇見了卓棟。
莫辭想到自己昨日被他帶著人欺負的場景，不由得往後撤步，直到他看清了卓棟鼻青臉腫的模樣。
“還不快跟我哥哥道歉？”莫璃雙手插腰的小小身板從卓棟身後走出。
卓棟連忙唯唯諾諾地走到莫辭面前低下了頭，“阿辭，昨日是我不對。”
親兄妹之間的關系，終於得以破冰。
莫辭對莫璃說了出了這一個月以來的第一句話：“這件事，不許告訴娘親和爹爹，更不許再傳到書院裏到處都是，否則……我一輩子都不會再理你了！”
“其實上回那件事是我不對，哥哥。”莫璃說：“但我保證，我只是和平時要好的玩伴提過此事，我真的沒有想到她們會將此事傳出去，鬧得人盡皆知，對不起，哥哥。”
兩個同樣擁有著極強的自尊心的孩子，在火紅的晚霞之下握手言和。
但紙包不住火，莫璃打了卓棟的事鬧到了莫彥良那裏。
幸好卓棟的父親卓勳是一位講道理的君子，兩家人並未因此產生巨大的隔閡，相反，莫彥良與卓勳成為了好友。
莫璃長至九歲，懵懵懂懂到了愛美的年紀。
寇月兒有一對做工精美的白玉墜耳環，是莫璃私心的心頭好，她求著寇月兒去打了耳洞，也想要一對同她一樣的白玉墜耳環。
對於莫璃而言，母親便是她見過的這世間最美麗的女子，母親的東西便也是最好的。
寇月兒同意將白玉耳墜送給莫璃，但是她的耳朵太小了，哪怕這對白玉耳墜打造時為了減輕女子耳垂的壓力，就已經將內部做成了半空心的，但這對於年紀尚小的阿璃來說依然還是太重了。
可她真的很喜歡。
寇月兒為了滿足女兒的心願，專程請來了工匠將白玉墜重新打造，將它從耳飾做成了一對項鏈。
兩枚白玉墜形狀並不完全相同，莫璃喜歡，便可每天換著佩戴。
可對於莫璃而言，一條便已經足夠了。
她帶著白玉項鏈去找了莫辭，想要將美麗的事物也分他一份。
“阿璃，這一瞧便是女孩子家的東西，我怎可佩戴？”
就像莫璃已經到了愛美的年紀，現在的莫辭開始格外在乎自己在旁人心中的男子氣概。
莫璃有些失落：“可是，我想和哥哥一人一條。”
莫辭看向自己情緒突然低落下去的妹妹，最終還是選擇放下那些所謂的“像個男人一樣”之類的想法。
“……那好吧，但是，就只有這一次。”
“真的嗎哥哥，太好了！”
莫辭接過白玉墜，晶瑩剔透的玉質表面上他總覺得還缺少些什麽。
“阿璃，你先等等哈。”
莫辭跑進自己的小書房，出來時帶了一支筆和一把小刻刀。
他分別在兩枚白玉上寫下了一個“辭”字和一個“璃”字，然後再用小刀將字一筆一劃地刻了上去。
莫辭將刻了“璃”字的白玉墜替莫璃戴好。
天光正好，溫暖的陽光灑在庭院中的兩兄妹身上。
莫璃欣然地撫摸著白玉墜上的小字，她聽到哥哥說：“從今往後，你我莫要辭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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