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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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太妃娘娘萬福金安！”廳內眾人齊齊下拜。
蕭太妃乃蕭氏族女, 是老侯爺最小的堂妹。十四歲就入宮侍奉先帝，不甚得寵，沒有留下一兒半女。
倒是與太後也就是當時的皇後, 相處和睦。
是以, 當今陛下登基後, 便封為蕭太妃, 在長定殿頤養天年。
明薇被蕭暨白拉著也跪了下去。
蕭太妃在一名白面太監的攙扶下，坐到了上座。淡淡地掃視了一圈。
“都起來吧。”
白須長老巍巍顫顫地起身, 恭敬又帶著幾分討好地問：“太妃娘娘怎沒提前通知一聲，也好讓臣等去迎接。”
蕭太妃淡道：“昨兒陪著太後去了趟清泉山, 今兒回程路過, 便想著來瞧瞧。哪知竟碰到了這等子事。”
大廳內一片安靜。
隨著薛氏進來的明璃, 見狀，在心中微一計較，走出來, 盈盈福身：“民女拜見太妃娘娘。”
蕭太妃接過白面太監遞來的茶盞, 保養得宜的白嫩手指輕掀開茶蓋，在茶杯上輕滑了幾下, 優雅地輕呷了一口茶水。
審視的目光落在明璃身上，像是要把她看穿了。
明璃心臟驟緊，全身冒著冷汗。然而，蕭太妃沒有叫起, 她便是雙腿已在打顫，也只得繼續保持著曲膝低首的姿勢。
一動不動。
俄頃, 蕭太妃收回目光, 瞥向站立在明薇身側的蕭暨白。
“這便是明氏？”
“稟太妃娘娘，這位乃是臣的夫人。”蕭暨白言罷, 擡手輕輕在明薇肩上拍了一下，示意她行禮問安。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就像是一巴掌狠狠抽在了明璃臉上，讓她一張塗滿粉脂的小臉，白得跟鬼一樣。
明薇木木地曲膝福身：“拜見太妃娘娘。”
蕭太妃闔首：“嗯，起身吧。”
蕭太妃又問了幾句別的，明薇老實地一一作答。
明璃恨得咬牙切齒，額頭流出了虛汗，雙腿跟面條一樣不住地打顫。
咚——
明璃支撐不住，跌坐在地上。
蕭太妃不悅地皺了下眉，立在蕭太妃身後的白面太監，手中佛塵一甩，眼睛瞪著明璃喝道。
“哪來不知規矩的？竟敢擾了太妃娘娘。”
明璃大駭，撲通一下跪在地上，哭求：“娘娘恕罪，民女錯了。”
蕭太妃微板著臉不悅道：“好了，你也起來吧。別說出去，還以為本宮連個小丫頭都容不得呢。”
白面太監冷哼一聲：“也是娘娘心善，若是在宮裏，這般心術不正的，早被填了花草了。”
明璃渾身一寒，跪趴在地上，再不敢吱一聲。
白須長老皺眉對一旁的侍從使了個眼色，侍從走到明璃面前，小聲說了一句，明璃蒼白的臉色更是血色盡褪，圓潤的身子抖得跟篩子一樣。
擡眸，一雙眸子盈盈地看向蕭暨白。
然而，蕭暨白卻根本沒註意到她。一雙清冷的黑眸只凝在身側的明薇身上。
侍從皺著眉催促，明璃咬了咬唇，又求助地看向薛氏。
薛氏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眼神，明璃這才放心地隨著那侍從從側門出去了。
薛氏在心裏暗罵了一句蠢貨，在太妃面前也擺弄她的小心思，簡直是不知死活。好在，太妃沒有與她計較。
若不是看在洛氏許出的價值不菲的嫁妝上……
薛氏笑著上前：“稟太妃娘娘，明氏涉嫌與那細作之事有關，還望娘娘能查明真相，肅清侯府危機。”
蕭太妃慢慢喝著茶，面上沒有一絲表情。
明薇出聲辯解：“稟太妃娘娘，臣婦並不知細作之事。”
薛氏冷哼：“你不知？那細作可就是出自你的西院，你敢說不知？不如就將那細作帶上來，一一對峙，看你還怎麽狡辯。”
蕭太妃沈吟片刻：“嗯，那……”
蕭暨白餘光掃向站在門口的胡建，胡建苦著臉搖頭。蕭暨白長眉輕皺，截住了蕭太妃的話頭。
“稟太妃娘娘，昨夜追捕時，那細作受了傷現下還未醒來。”
薛氏氣怒，為護住那不要臉的女人，她這個向來覆禮克己的兒子，竟堂而皇之地在太妃面前說謊。
薛氏又不能拆穿，怕真惹怒了蕭太妃，會殃及整個安平侯府。
蕭太妃疲憊地點了下額頭，一旁的白面太監道，“娘娘乏了，餘事明日再議吧。”
薛氏忙道：“天色已晚，侯府的西院正巧剛修繕好，娘娘如不嫌棄就在那先住著。”
蕭太妃楞了一下，“西院？”目光看向明薇。
薛氏解釋道：“娘娘放心，明氏現下住在閉閣。”
蕭太妃沈思了一會，點頭，“也罷。”
按理說，宮中嬪妃是不準在外夜宿的，不過太後憐她與娘族生分太久，恩許了她停留一晚。
**
太陽斜斜地掛在西邊，發出耀眼的橘色光芒，映得雲彩像是被火燒著了似的。
明薇面露憂色，匆匆往祠堂走去，也不知月桃怎麽樣了，那些人有沒有欺負她。
落日的霞光照在她臉上，一雙遠山蛾眉之下，濃密纖長的睫羽輕顫，像是一把小扇子，在凝脂玉膚的臉龐投下兩片細小的陰影。
嬌靨如畫，讓這漫天的霞彩，也驟然失去了顏色。
唯有她，是活色生香的。
蕭暨白指尖微顫，深邃的目光凝結在那粉嫩飽滿的櫻唇上。眉梢眼角漾開一圈淺淺的柔柔的，連他自己都沒有覺察的溫柔繾綣。
手不由自主地緩緩擡起。
睫羽掀起，黑白分明的杏眸滿是疏離，冷漠！
眼前微微一陣恍惚，曾經也是這雙眼，見到他時，驟然綻開的輝芒耀眼得連太陽也要遜色幾分。
直到這一刻，蕭暨白才意識到，他曾經擁有過多麽寶貴的東西。
心臟隱隱生痛，像是有一根細細的帶著勾的樹刺，在那柔軟處一下一下地來回輕刮。
手頓住，須臾，握成拳放到嘴邊，清咳了一下，溫聲寬慰。
“不要擔心，明日不會有事的。”
明薇抿了抿唇，目光越過面前的高大男人，看向他身後的扶疏花木。伸出來的那支樹枝上一簇紅色的海棠花，沐浴在橘色的霞光裏。
一陣風吹來，層層疊疊的花瓣顫動著，像一個個紅著臉害羞的小姑娘。
明薇幹澀地開口：“侯爺，求您救一救月桃。”曲膝就要行禮。
蕭暨白眉梢微皺，“你我是夫妻，不必這般。”伸手要去扶，明薇後退兩步躲開了。
手頓了在空中。
瞬息，手指蜷起，攏入寬大的袖袍中。
“不用憂心，胡建那小子已去救了。”
“真的嗎？”明薇望著他，眼中含著期盼歡喜。
暗沈下去的星芒被點亮了，蕭暨白唇角微微上揚。
“嗯，是真的。”
蕭暨白話音剛落，月桃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娘子！”
明薇回頭，拱門處，月桃被胡建扶著走來。
小臉慘白，衣衫淩亂皺皺巴巴的，裙擺上還有有著幾點斑斑血跡。擡步就跑過來，扯到身上的傷處，痛得呲牙咧嘴。
明薇心臟一突，快步小跑著走去，“月桃！”雙手扶住月桃，焦急地上上下下打量，“月桃，你傷到哪了？”聲音帶著哽咽。
“娘子，奴婢沒事的。”月桃虛弱地安撫著明薇，笑著拍了拍胸口，“您看，奴婢的身子可硬朗著呢。”
胡建撇了一下嘴，心道，還硬朗呢，若不是他去得及時，這丫頭可就得躺著出來了。
此時，太陽已落下山去了，周遭暗沈了下來，西邊的天幕只留下一抹淡淡的胭脂色。
在這一抹餘暉中，蕭暨白立在一簇海棠邊。
月桃扯了扯明薇的衣袖。
“娘子，還好您沒事。是侯爺救了娘子麽？”
蕭暨白耳尖聽到了，神色不由輕微一動，嘴角噙出一絲他自己也不知道隱的笑意。比那枝頭搖曳的海棠花，還要耀目。
胡建狠狠打了一個寒顫，他一定是眼花了眼花了。他家矜貴端方的侯爺，怎麽可能會像一只雄性孔雀呢。
用力揉了揉眼睛，再看去，月白錦袍的男子清貴俊逸，孤冷出塵。
一如往昔。
明薇似沒有聽到後面那句，只焦急地對胡建道，“還請胡侍衛去喚一下府醫來為月桃看看。”
“娘子，奴婢沒事的。只是一些皮外傷，胡侍衛已給了藥膏，待回去擦些藥，修養幾日就沒事了。”
兩人說著遠去了，直到身影消失在翠蔥樹木間，蕭暨白才收回目光。
“可有查出，那細作都與誰相識，平日都會做什麽……”
**
暮色沈下來，像一張暗色的大網，將天地萬物無聲無息地籠在其中。
為月桃塗了藥，走到院子裏，便見到匆匆走來的蕭問竹。
“長姐，你怎麽來了？”
進了屋子，蕭問竹爆竹似的沒好氣地道，“還不是擔心你。我剛到薛府，還未坐下，就聽到了這事。”
“太妃娘娘我是知曉的，為人和善，不會將人怎麽樣。這事定是母親與那個明璃陷害你的，薇薇，你勢單力薄，贏不了的。就算阿弟有心護你，但畢竟有個孝字壓著。”
“不如你就去找太妃娘娘認個錯，或許，太妃娘娘會喜歡你。若是有太妃娘娘做靠山，還怕她們麽？”
明薇沏茶的手微頓了下，她不似蕭問竹這般樂觀。這一日發生的事，她已隱隱約約覺察，那細作之事，恐怕並不是後宅的小陰謀，那麽簡單。
放下茶壺，將沏好茶遞給蕭問竹。
“多謝長姐，只是，此細作事關侯府安危，便是太妃娘娘再和善，也不可能輕易放過的。”
蕭問竹垮下臉來：“哎，也是。是我想得太簡單了。”突然似想到什麽，一拍巴掌，“薇薇，不如你逃走吧。”
明薇微一愕，忍不住問道：“長姐，你不擔心我與那細作，真有聯系麽？”
“你？”蕭問竹不雅地翻了個白眼，“我又不傻。”
說完，也意識到自己的話有問題，這話不就是說，長老還有蕭太妃是傻的麽。
蕭問竹打了一下嘴巴：“其實，大家應都知道薇薇你與那細作沒關系，但，他們素來都是，只要是關乎家族安危的事，寧可錯殺一百不會放過一個。”
明薇怎麽也沒想到，這一晚，竟有兩個人讓她，逃走。
蕭問竹走後，夜逐漸深沈，暗色一點點暈開，漸漸侵蝕了整個世界。
就寢時分，門被驟然敲響了。
月桃已睡下了，明薇擔心擾到她，便急急走到門邊，巴著門縫看了一眼，是蕭暨墨。
這深更半夜的，他怎麽來了？
明薇打開了一旁的窗子，“這麽晚了，小叔可是有事？”
蕭暨墨快步走過去，隔著窗子，焦急地道：“嫂嫂，我得到消息，那細作一口咬定是嫂嫂指使的。便是兄長用盡了法子，他也沒改口。”
“太妃娘娘雖說平日看著和善仁慈，但若是真涉及到侯府安危，她是不會留情的。”
明薇一愕，還未反應過來，蕭暨墨又道，“嫂嫂，快些收拾，連夜走吧。從後門走，我會為你把侍衛都引開的。”
哢嚓——
一道清脆的響起，似是枝木被徒手折斷的聲音。在這寂靜的夜裏，格外突兀。
“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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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太妃娘娘萬福金安！”廳內眾人齊齊下拜。
蕭太妃乃蕭氏族女, 是老侯爺最小的堂妹。十四歲就入宮侍奉先帝，不甚得寵，沒有留下一兒半女。
倒是與太後也就是當時的皇後, 相處和睦。
是以, 當今陛下登基後, 便封為蕭太妃, 在長定殿頤養天年。
明薇被蕭暨白拉著也跪了下去。
蕭太妃在一名白面太監的攙扶下，坐到了上座。淡淡地掃視了一圈。
“都起來吧。”
白須長老巍巍顫顫地起身, 恭敬又帶著幾分討好地問：“太妃娘娘怎沒提前通知一聲，也好讓臣等去迎接。”
蕭太妃淡道：“昨兒陪著太後去了趟清泉山, 今兒回程路過, 便想著來瞧瞧。哪知竟碰到了這等子事。”
大廳內一片安靜。
隨著薛氏進來的明璃, 見狀，在心中微一計較，走出來, 盈盈福身：“民女拜見太妃娘娘。”
蕭太妃接過白面太監遞來的茶盞, 保養得宜的白嫩手指輕掀開茶蓋，在茶杯上輕滑了幾下, 優雅地輕呷了一口茶水。
審視的目光落在明璃身上，像是要把她看穿了。
明璃心臟驟緊，全身冒著冷汗。然而，蕭太妃沒有叫起, 她便是雙腿已在打顫，也只得繼續保持著曲膝低首的姿勢。
一動不動。
俄頃, 蕭太妃收回目光, 瞥向站立在明薇身側的蕭暨白。
“這便是明氏？”
“稟太妃娘娘，這位乃是臣的夫人。”蕭暨白言罷, 擡手輕輕在明薇肩上拍了一下，示意她行禮問安。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就像是一巴掌狠狠抽在了明璃臉上，讓她一張塗滿粉脂的小臉，白得跟鬼一樣。
明薇木木地曲膝福身：“拜見太妃娘娘。”
蕭太妃闔首：“嗯，起身吧。”
蕭太妃又問了幾句別的，明薇老實地一一作答。
明璃恨得咬牙切齒，額頭流出了虛汗，雙腿跟面條一樣不住地打顫。
咚——
明璃支撐不住，跌坐在地上。
蕭太妃不悅地皺了下眉，立在蕭太妃身後的白面太監，手中佛塵一甩，眼睛瞪著明璃喝道。
“哪來不知規矩的？竟敢擾了太妃娘娘。”
明璃大駭，撲通一下跪在地上，哭求：“娘娘恕罪，民女錯了。”
蕭太妃微板著臉不悅道：“好了，你也起來吧。別說出去，還以為本宮連個小丫頭都容不得呢。”
白面太監冷哼一聲：“也是娘娘心善，若是在宮裏，這般心術不正的，早被填了花草了。”
明璃渾身一寒，跪趴在地上，再不敢吱一聲。
白須長老皺眉對一旁的侍從使了個眼色，侍從走到明璃面前，小聲說了一句，明璃蒼白的臉色更是血色盡褪，圓潤的身子抖得跟篩子一樣。
擡眸，一雙眸子盈盈地看向蕭暨白。
然而，蕭暨白卻根本沒註意到她。一雙清冷的黑眸只凝在身側的明薇身上。
侍從皺著眉催促，明璃咬了咬唇，又求助地看向薛氏。
薛氏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眼神，明璃這才放心地隨著那侍從從側門出去了。
薛氏在心裏暗罵了一句蠢貨，在太妃面前也擺弄她的小心思，簡直是不知死活。好在，太妃沒有與她計較。
若不是看在洛氏許出的價值不菲的嫁妝上……
薛氏笑著上前：“稟太妃娘娘，明氏涉嫌與那細作之事有關，還望娘娘能查明真相，肅清侯府危機。”
蕭太妃慢慢喝著茶，面上沒有一絲表情。
明薇出聲辯解：“稟太妃娘娘，臣婦並不知細作之事。”
薛氏冷哼：“你不知？那細作可就是出自你的西院，你敢說不知？不如就將那細作帶上來，一一對峙，看你還怎麽狡辯。”
蕭太妃沈吟片刻：“嗯，那……”
蕭暨白餘光掃向站在門口的胡建，胡建苦著臉搖頭。蕭暨白長眉輕皺，截住了蕭太妃的話頭。
“稟太妃娘娘，昨夜追捕時，那細作受了傷現下還未醒來。”
薛氏氣怒，為護住那不要臉的女人，她這個向來覆禮克己的兒子，竟堂而皇之地在太妃面前說謊。
薛氏又不能拆穿，怕真惹怒了蕭太妃，會殃及整個安平侯府。
蕭太妃疲憊地點了下額頭，一旁的白面太監道，“娘娘乏了，餘事明日再議吧。”
薛氏忙道：“天色已晚，侯府的西院正巧剛修繕好，娘娘如不嫌棄就在那先住著。”
蕭太妃楞了一下，“西院？”目光看向明薇。
薛氏解釋道：“娘娘放心，明氏現下住在閉閣。”
蕭太妃沈思了一會，點頭，“也罷。”
按理說，宮中嬪妃是不準在外夜宿的，不過太後憐她與娘族生分太久，恩許了她停留一晚。
**
太陽斜斜地掛在西邊，發出耀眼的橘色光芒，映得雲彩像是被火燒著了似的。
明薇面露憂色，匆匆往祠堂走去，也不知月桃怎麽樣了，那些人有沒有欺負她。
落日的霞光照在她臉上，一雙遠山蛾眉之下，濃密纖長的睫羽輕顫，像是一把小扇子，在凝脂玉膚的臉龐投下兩片細小的陰影。
嬌靨如畫，讓這漫天的霞彩，也驟然失去了顏色。
唯有她，是活色生香的。
蕭暨白指尖微顫，深邃的目光凝結在那粉嫩飽滿的櫻唇上。眉梢眼角漾開一圈淺淺的柔柔的，連他自己都沒有覺察的溫柔繾綣。
手不由自主地緩緩擡起。
睫羽掀起，黑白分明的杏眸滿是疏離，冷漠！
眼前微微一陣恍惚，曾經也是這雙眼，見到他時，驟然綻開的輝芒耀眼得連太陽也要遜色幾分。
直到這一刻，蕭暨白才意識到，他曾經擁有過多麽寶貴的東西。
心臟隱隱生痛，像是有一根細細的帶著勾的樹刺，在那柔軟處一下一下地來回輕刮。
手頓住，須臾，握成拳放到嘴邊，清咳了一下，溫聲寬慰。
“不要擔心，明日不會有事的。”
明薇抿了抿唇，目光越過面前的高大男人，看向他身後的扶疏花木。伸出來的那支樹枝上一簇紅色的海棠花，沐浴在橘色的霞光裏。
一陣風吹來，層層疊疊的花瓣顫動著，像一個個紅著臉害羞的小姑娘。
明薇幹澀地開口：“侯爺，求您救一救月桃。”曲膝就要行禮。
蕭暨白眉梢微皺，“你我是夫妻，不必這般。”伸手要去扶，明薇後退兩步躲開了。
手頓了在空中。
瞬息，手指蜷起，攏入寬大的袖袍中。
“不用憂心，胡建那小子已去救了。”
“真的嗎？”明薇望著他，眼中含著期盼歡喜。
暗沈下去的星芒被點亮了，蕭暨白唇角微微上揚。
“嗯，是真的。”
蕭暨白話音剛落，月桃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娘子！”
明薇回頭，拱門處，月桃被胡建扶著走來。
小臉慘白，衣衫淩亂皺皺巴巴的，裙擺上還有有著幾點斑斑血跡。擡步就跑過來，扯到身上的傷處，痛得呲牙咧嘴。
明薇心臟一突，快步小跑著走去，“月桃！”雙手扶住月桃，焦急地上上下下打量，“月桃，你傷到哪了？”聲音帶著哽咽。
“娘子，奴婢沒事的。”月桃虛弱地安撫著明薇，笑著拍了拍胸口，“您看，奴婢的身子可硬朗著呢。”
胡建撇了一下嘴，心道，還硬朗呢，若不是他去得及時，這丫頭可就得躺著出來了。
此時，太陽已落下山去了，周遭暗沈了下來，西邊的天幕只留下一抹淡淡的胭脂色。
在這一抹餘暉中，蕭暨白立在一簇海棠邊。
月桃扯了扯明薇的衣袖。
“娘子，還好您沒事。是侯爺救了娘子麽？”
蕭暨白耳尖聽到了，神色不由輕微一動，嘴角噙出一絲他自己也不知道隱的笑意。比那枝頭搖曳的海棠花，還要耀目。
胡建狠狠打了一個寒顫，他一定是眼花了眼花了。他家矜貴端方的侯爺，怎麽可能會像一只雄性孔雀呢。
用力揉了揉眼睛，再看去，月白錦袍的男子清貴俊逸，孤冷出塵。
一如往昔。
明薇似沒有聽到後面那句，只焦急地對胡建道，“還請胡侍衛去喚一下府醫來為月桃看看。”
“娘子，奴婢沒事的。只是一些皮外傷，胡侍衛已給了藥膏，待回去擦些藥，修養幾日就沒事了。”
兩人說著遠去了，直到身影消失在翠蔥樹木間，蕭暨白才收回目光。
“可有查出，那細作都與誰相識，平日都會做什麽……”
**
暮色沈下來，像一張暗色的大網，將天地萬物無聲無息地籠在其中。
為月桃塗了藥，走到院子裏，便見到匆匆走來的蕭問竹。
“長姐，你怎麽來了？”
進了屋子，蕭問竹爆竹似的沒好氣地道，“還不是擔心你。我剛到薛府，還未坐下，就聽到了這事。”
“太妃娘娘我是知曉的，為人和善，不會將人怎麽樣。這事定是母親與那個明璃陷害你的，薇薇，你勢單力薄，贏不了的。就算阿弟有心護你，但畢竟有個孝字壓著。”
“不如你就去找太妃娘娘認個錯，或許，太妃娘娘會喜歡你。若是有太妃娘娘做靠山，還怕她們麽？”
明薇沏茶的手微頓了下，她不似蕭問竹這般樂觀。這一日發生的事，她已隱隱約約覺察，那細作之事，恐怕並不是後宅的小陰謀，那麽簡單。
放下茶壺，將沏好茶遞給蕭問竹。
“多謝長姐，只是，此細作事關侯府安危，便是太妃娘娘再和善，也不可能輕易放過的。”
蕭問竹垮下臉來：“哎，也是。是我想得太簡單了。”突然似想到什麽，一拍巴掌，“薇薇，不如你逃走吧。”
明薇微一愕，忍不住問道：“長姐，你不擔心我與那細作，真有聯系麽？”
“你？”蕭問竹不雅地翻了個白眼，“我又不傻。”
說完，也意識到自己的話有問題，這話不就是說，長老還有蕭太妃是傻的麽。
蕭問竹打了一下嘴巴：“其實，大家應都知道薇薇你與那細作沒關系，但，他們素來都是，只要是關乎家族安危的事，寧可錯殺一百不會放過一個。”
明薇怎麽也沒想到，這一晚，竟有兩個人讓她，逃走。
蕭問竹走後，夜逐漸深沈，暗色一點點暈開，漸漸侵蝕了整個世界。
就寢時分，門被驟然敲響了。
月桃已睡下了，明薇擔心擾到她，便急急走到門邊，巴著門縫看了一眼，是蕭暨墨。
這深更半夜的，他怎麽來了？
明薇打開了一旁的窗子，“這麽晚了，小叔可是有事？”
蕭暨墨快步走過去，隔著窗子，焦急地道：“嫂嫂，我得到消息，那細作一口咬定是嫂嫂指使的。便是兄長用盡了法子，他也沒改口。”
“太妃娘娘雖說平日看著和善仁慈，但若是真涉及到侯府安危，她是不會留情的。”
明薇一愕，還未反應過來，蕭暨墨又道，“嫂嫂，快些收拾，連夜走吧。從後門走，我會為你把侍衛都引開的。”
哢嚓——
一道清脆的響起，似是枝木被徒手折斷的聲音。在這寂靜的夜裏，格外突兀。
“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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