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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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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用過早膳, 明薇按例去梨院請安。

和煦的陽光,透過密密疊疊的的樹葉灑下來,落在青磚鋪就的路面上, 形成點點斑駁的白色光圈。

身後, 月桃悄悄問一名侍女:“這大姑娘是誰呀?我怎沒聽過?”

侍女左右看了看, 壓低聲音道:“大姑娘乃是侯爺的庶姐, 她的生母與老夫人……”侍女意識到自己失言,立馬轉了話題。

“十年前, 大姑娘嫁給了薛家嫡出的次子。”

明薇微微詫異,她只知侯府有一個二姑娘, 是薛氏最小的女兒, 已嫁去了洛陽。只逢年過節送些節禮來。

卻不知, 還有個庶出的大姑娘。

侍女嘆道:“哎,說起來這大姑娘也是可憐,那薛二爺沒甚本事, 還喝酒賭錢逛花樓, 是漠城出了名的紈絝。咱們二公子與他比起來,那就是……”

侍女還沒想出一個好的詞來, 就見得蕭暨墨從另一條道上過來,腰間掛著的琳瑯滿目隨著走動,在來回搖晃。

“嫂……嫂嫂……”

蕭暨墨一改往日的開朗,似是有些慌張, 目光落在明薇身上,像是被燙到了般, 又快速移開。低下頭結結巴巴地招呼。

明薇詫異地瞄向蕭暨墨, 意外地看到他耳根緋紅,細看之下發現他一張臉也是通紅的。

明薇一怔, 關切地問:“小叔可是身體不適麽?”

蕭暨墨呆住,擡起頭楞楞地看著明薇:“我……”想問她,身子好些了沒,那支人參可還有用。話到嘴邊,想起昨日兄長暗暗的警告。

又生生地將要脫口的話,吞了回去。

“妹妹,二公子,你們在這做什麽?”明璃大聲道。

明璃話音剛落,梨院內傳來薛氏嚴厲的聲音:“暨墨,你給我進來!”

蕭暨墨朗聲答應了一聲,警告地看向明璃:“明大娘子,有些事,我勸你少些算計。”說完,不管明璃一瞬間變得陰沈扭曲的臉,大步進了琴院。

明璃一張臉青了又白,白了又黑,跟個上了色的染缸似的,看得月桃可開心了。

向來都是明璃囂張得意,這還是第一次見她吃癟。

明璃狠狠瞪著月桃,眼神陰狠惡毒。若不是顧忌到是在侯府,在琴院門口,她定會命人將這膽敢嘲笑她的丫鬟,打死!

但她也清楚,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這個道理。

她已開罪了蕭暨墨,那是個做事說話百無禁忌的二世祖。明璃心中有些後悔,早知道,就不該趁一時的口舌之快了。

目光落在明薇身上,又化成了一道一道深刻的恨意。

若不是明薇搶走了她侯夫人的身份,就憑蕭暨墨那廢物,怎麽敢這般與她說話?!

心裏恨得咬牙切齒,面上卻絲毫不顯。

明璃溫婉笑著道:“是姐姐說錯話了,妹妹可要幫我在二公子面前多多美言幾句,二公子最是聽你的話了。”

“二公子最是聽誰的話?”一個陌生的聲音響起。

一行人從拱門處進來,走在最前面的,是一身月白色錦袍的蕭暨白。

他俊臉黑沈,薄唇緊抿,一雙黑眸似是凝了萬年寒冰,有著無上威嚴,令人不敢直視。他的身後,跟著兩個男子。

其中一個,明薇見過是有過幾面之緣的薛曄。

說話的是另一個男子,三十來歲身形微胖,臉型隱隱看著與薛曄有幾分相似。眼下烏青,一雙眼更是有著與年齡不符的渾濁。

讓人看了,有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

明璃落落大方地婉婉福身行禮:“見過侯爺,見過兩位郎君。”

薛暉見到明薇時,瞳孔一亮,隨後,餘光瞄到身旁的薛曄,一雙眼幾乎要凝在了明薇身上。

心中了然,便又將目光移向了珠圓玉潤的明璃。

“這位便就是侯夫人吧?”

明璃心中得意,微微擡高了下巴,曲膝微微一禮婉婉道:“這位郎……”

“你出來做什麽?不是讓你不要出院子麽?”蕭暨白劍眉輕皺,大步走到明薇面前,將身後兩個男人的視線擋住了。

薛暉面上閃過一絲懊惱,隨後想到什麽,震驚地瞪大眼,像見了鬼一樣看向薛曄。

你膽子太大了,竟敢……

薛曄警告地斜了薛暉一眼,薛暉面色一頓,不情不願地別過頭去。

他身上特有松柏冷香,隨著他的靠近,縈繞上來。明薇低頭看著投在她腳邊的暗色陰影,默默退後了兩步,從那壓抑的籠罩中脫離出來。

“我來給母親請安。”大燕民風開放,並沒有什麽女子不能見外男的習俗。

啪——

院內傳來一聲響動,是茶盞砸在地上的破裂的聲音。

薛氏怒喝:“你放肆!”

一道陌生女子的聲音:“當年我姨娘一走,你就將我匆匆嫁出去。不過是怕你當年仗勢搶奪別人夫婿的事洩露出去。”

院外眾人均是一凜。

面上浮起覆雜,當年安平侯府貶妻為妾的事,鬧得風風雨雨。如今幾十年過去,又因為蕭暨白身居大理寺卿再無人敢提起。

卻沒想,這樁密事,竟光天化日之下被蕭問竹叫嚷了出來。

明薇心中驚詫,下意識地看向蕭暨白。

只見他薄唇抿成鋒利的弧度,睫毛濃密纖長,覆著那烏木一般的眸子,透著一絲淡淡的涼薄。

眼皮輕掀,目光虛虛地投來。明薇一驚,急急地錯開。

腦海中又浮現出當年之事,蕭暨白撫著銀色扳指的指尖一顫,心中冰涼,一股戾氣瘋狂湧來。雙拳緊握,指骨發出輕微的哢嚓聲。

一旁的薛暉看得心驚肉跳,腳下一轉就要往外跑。

薛曄也是一臉的警惕,全身力量蓄到了雙臂,只要蕭暨白有一絲不利於明薇的動作,他就將明薇拉出來。

藍天白雲間一只灰麻的雀兒飛來,落在了飛檐上。清脆的鳴叫聲,和著飛檐下懸掛的風鈴發出的叮鈴聲。

蕭暨白渾身的戾氣散去了,他陰沈著臉,牽起明薇的手,大步往院內走去。

薛暉站在原地,偷偷對一旁的薛曄悄聲道:“看來我們今日來的不是時候,三弟我們回去吧,待下次找個合適的時機再來。”

“你不怕二嫂跟你和離,讓你丟面子了?”

“自然是怕的,但……”話還未說完,院內響起薛氏的聲音:“是薛二郎來了?”

薛暉垮下一張臉,上前一步朗聲答應道:“回岳母大人,小婿來接問竹回府了。”

“都進來吧。”薛氏的聲音溫和了很多。

明璃站在院子外,看著院內,隔著窗欞影影綽綽的的人影。心中有了一個計較,轉身離去了。

踏進琴院廳堂,薛氏端坐在上座,下側右首坐著一名女子。

約莫二十五六歲,皮膚慘白,面容消瘦,顎骨輕微凸起,讓她整個人看起來多了一份刻薄淩厲。

眼圈還是紅的,似乎是剛哭過了。

待得薛暉薛曄進來,行過禮後,連禮節性的讓他們坐下都沒有,板著臉冷聲吩咐。

“將你家娘子帶回去。”

薛暉乖順地點頭,“是。”幾步走到蕭問竹面前,伸手去拉扯她,“回去!”

蕭暨白輕皺了眉,卻什麽都沒說,只坐在檀木交椅上,一只手緊緊包裹著明薇的手,指尖輕柔地在她嫩滑的手心劃著圈。

感受著掌中那只小手,一顫一顫的,使勁想抽離,卻又不敢動作太大。

他從來不知道,原來只是握著她的手,也能平息掉內心深處的恐懼,暴戾……

當年發生的那一幕,似乎也沒那麽可怕,難以面對了。

“我不要,我不要回去,我要和離!”蕭問竹激動地拂開薛暉的手,捂著臉哭起來,“這十年,我已經受夠了!”

薛暉面色一僵,下意識地擡起手,似乎意識到什麽,手到了半空轉了個方向又落下來了。小心地看了一眼蕭暨白。

強笑著道:“侯爺,您不要聽這婆娘胡說八道。我不過就是去喝了頓花酒,什麽事都沒做。怎就要和離了?再說了,男人嘛,哪個不是這般?”

一直沒有哼聲的蕭暨墨嗤笑了聲:“你只是喝花酒嗎?你去年不是剛在和春院裏包了一個妓子?”語氣中透著鄙夷,不屑。

“還男人都這般,薛老二你也好意思說得出口。我兄長就從未去過那種地方,甚至連青樓的門從哪開都不知。”

薛暉在心裏腹議,就蕭暨白那清心寡欲的和尚,也不知道他晚上與他夫人在榻上是不是,也冷得像坨冰。

明薇感覺到他的手猛地一顫,側頭看去。

只見蕭暨白清咳了一聲,眸光不自在地閃爍了一下,耳根破天荒地暈上一圈淡淡的紅霞。

他,臉紅了?

還沒來得及看清,那抹紅嫣已悄然褪去了。圓潤的耳珠又恢覆了一貫的冷白。

蕭暨墨知自己一時嘴快,說錯了話,慌忙禁聲。心中懊惱,都怪那群狐朋狗友,整日在他耳邊念叨,說他兄長清寡得簡直就不像個男人。

屋內一時靜謐,落針可聞。

薛氏清咳了聲,瞪了蕭暨墨一眼,轉頭對蕭問竹嚴厲道。

“好了,不要鬧了,你看你郎君還有薛將軍也一道來接你了。就快些回去。”

薛暉順著接話:“我特地叫了三弟隨我一道來,已經給足你臉面了,你就不要鬧了。再鬧下去,安平侯府與我薛府的臉面,都會不好看。”

蕭問竹擡眼看了看面前的薛暉,又看了看上座的薛氏,面色一苦,落寂地低下頭去。

她早該知道的,自父親走後,這個家就再也沒有她的位置了。

看著這樣的蕭問竹,明薇突然湧起一種兔死狐悲的傷感。若是她和離,明家是不是也同樣沒有了她的容身之地?

女子似乎除了夫家便就是娘家,天下如此之大,卻又如此之小。

蕭暨白劍眉輕蹙,指尖在明薇手心撓了兩下,她仍是癡癡楞楞,唇角浮著一抹似哭似笑。

陽光自微開的窗欞漏進來,灑在她身上,像是下一刻就會羽化升仙,離他而去。

蕭暨白心中一突,手指驀然收攏。

“長姐許是想家了,就讓長姐在府中多住幾日吧。”

許久以後,蕭暨白每每想起這一刻都後悔不已。

若是他沒有一時心軟,留下蕭問竹。

是不是明薇就不會生出那等大膽出格的想法?

是不是就不會那麽絕情地離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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