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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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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 章

疏查世子先譴使者進京呈上國書, 自身人馬還在百裏之外,算算等他行到京城,再齋戒沐浴三日正式覲見齊帝, 怎麽也需半月。

上官撫不讓任煙煙進宮,所以這半月裏任煙煙除了靜觀局勢, 別的什麽也做不了。她在家待著心浮氣躁, 就還是像之前一樣每天前去譯館幫忙,不給自己時間胡思亂想。

這些天京城陰雨連綿不斷, 暑氣散盡,秋意漸濃,任煙煙命人拿出了提前縫制好的新衣。

她做這些衣裳時順帶著給崔硯池也做了幾套。她不曉得崔硯池喜歡什麽樣的,也懶得問, 便只是照著自己的喜歡挑布料樣式,想著反正她盡了情義,他愛不愛穿都隨便。

任煙煙本想等崔硯池來臥雲閣的時候將這些衣裳給他,但崔硯池從王府回來之後,就再沒到她這兒來。

任煙煙將衣服在房裏擱了幾天,可見崔硯池這回連休沐前夜也睡在書房, 天氣又實在冷了,就遣婉兒將衣裳給他送去。

婉兒回來說崔硯池知道她來送衣裳,不過是從書桌前擡頭看了她一眼,說了句勞郡主費心,就讓沐風去把衣裳收好了。

臥雲閣暖香氤氳,舒適愜意,任煙煙蓋著小毯窩在長榻裏看書, 聽得婉兒的稟報,頗有些意外。

“他連那衣裳碰都沒碰嗎?”

“沒……”婉兒搖搖頭, 又替崔硯池辯解:“大人好像很忙,他一跟我說完話,就又低頭做事了。”

任煙煙聽罷,裝作無事地整理一下毯子,到底忍不住陰陽怪氣。

“忙成這樣啊就。”

婉兒跟著任煙煙十餘年,自然聽得出她話裏的不滿。

“要是剛才去的是姑娘,大人肯定不會這樣敷衍。”婉兒悄轉一下眼眸,鬥膽進言。

外面這麽冷,要她親自去給崔硯池送衣服?

任煙煙詫異擡眼看向婉兒,不曉得她怎麽會有這個念頭。

“他也配啊。”

她輕飄飄地一挑眉毛,將目光重新放回了書上。

……

可是這幾日,你晚上明明就是在等他來嘛。

婉兒碰了個軟釘子,心裏如此想著,卻也不敢再多嘴。

又是一日雨,這日譯館臨時來了份文書,任煙煙分得其中兩頁,東西要得急,她便打算在譯館弄完了再回家。

翻譯文書除了要將意思譯明白,還需使之文雅正式。任煙煙一字一句仔細琢磨,忘我到全沒註意到時間流逝,忽而有人敲響門扉,她不甚在意地要人進來,仍是頭也不擡。

“什麽事兒?”

來人挾進一陣冷風,她默念一遍剛寫好的一句話,從紙上流連不舍地擡起頭,見來的是崔硯池,一時怔了。

“怎麽是你?”

任煙煙頗是意外,但見崔硯池已經換了便裳,便問道:“你從家裏來的?”

崔硯池沒說話,只是點了一點頭。

外間寒冷,崔硯池周身似乎繚繞著一圈寒氣,任煙煙滿腦子裝的文書,一時分不過心,就又問道:“你來做什麽?”

任煙煙一副不知山中幾時的迷糊模樣,崔硯池無奈一笑,溫言提醒她道:“郡主,已經敲過二更了。”

已經打過二更了嗎?!

任煙煙不可思議地睜大眼睛,走到窗前推開窗戶,然而外面一片漆黑,雨聲淅瀝,莫說月亮,就連雲都被暗沈的夜色淹沒了。

“郡主,要回家嗎?”

回家……

手頭上的活兒沒幹完,總不好仗著自己身份特殊,就給譯館的各位添麻煩。

“我還差一點兒,得弄完了才能走,你要……”

任煙煙原想說“你要等一會兒”,可轉念想到崔硯池天天回家都得挑燈忙到半夜,興許不願意在她這兒耽擱時間,便硬生生剎住了話,只是問:“你要不要等一會兒?”

任煙煙這話原是想告訴崔硯池想走便走,崔硯池卻像是沒註意到她話裏詢問的意味,只是指了指她書桌側的一張椅子,安然道:“那我坐這兒等你。”

“嗯……,好。”

任煙煙不想崔硯池願意留在這兒,她猶疑走回書桌前坐下,拿起還沒譯完的紙箋,又偷偷瞄了一眼他,方將註意力重新放回文書上。

屋內燈影昏昏,任煙煙專註譯完,先是把譯文通讀過兩三遍,斟酌修改掉其中一些字句,最後又工工整整地謄寫了一遍。

寫完,她與草稿校過三次,確認無差,終是心滿意足地將筆放下。

“我寫完了……”了卻一樁重任,任煙煙語氣止不住的輕快,她雀躍看向崔硯池,待見他閉著眼睛似是在打盹,當即收掉了聲音。

任煙煙動作輕悄地拉開椅子,輕手輕腳走到崔硯池旁邊,崔硯池呼吸淺勻,閉目塌肩,顯是已經睡著了。

“崔硯池?”

房中t雖然燃了熏籠,但這樣睡著仍是容易受涼,任煙煙輕輕喚聲崔硯池的名字,見他沒有反應,狡黠一笑,彎腰吹了下他的睫毛。

果不其然,崔硯池肩膀一抖,微驚地睜開了眼睛。

“晚上涼,小心病了。”她好意地說。

崔硯池不知是因為突然驚醒,還是因為睜眼就看到了任煙煙笑意盈盈的臉,只覺自己一顆心突突跳得飛快。

“唔。”他模糊答應一聲,擡手捏了捏睛明穴,想要快些清醒。

“崔大人原來是跑到我這兒躲懶來了。”

任煙煙一邊笑著打趣,一邊直起了半彎的腰。

哪兒有躲得過去的懶?

今晚在這耽擱多久崔硯池就得回去補多久,不過他聽得任煙煙的揶揄,只是草草一笑。

“你弄完了嗎?弄完了便走吧。”

時候頗晚,外面又下著雨,崔硯池不想多耽擱,說著便站起了身。他渾像是把自己完全不當一回事,任煙煙哎呀一聲,摁著他肩膀把他摁了回去。

“你剛醒本來就冷,再迎著去吹外面的冷風,保不齊就吹病了。且略坐坐再走。”

任煙煙不說,崔硯池還不覺得冷,任煙煙說罷,他方覺周身果真寒意浸浸。

任煙煙轉身在崔硯池旁邊的椅子坐下,打算再呆一刻就走,她百無聊賴地輪指一敲茶幾,好奇地偏頭望向了他。

“話說回來,崔大人近來不是日理萬機麽?今日怎麽忽然得了空?”

崔硯池低低一嗽。

“天冷,太晚了,又在下雨。”

果然是這種規規矩矩的原因,任煙煙興致缺缺地一撇嘴,沒再接話。

其實崔硯池來這兒除開天冷、太晚、在下雨,還就是因為晁方。

他不知道晁方今晚會不會來,他只是覺得如果晁方來了而他不來,那他未免太不像話。

而說實話,剛才他推門進來看到房中只有任煙煙一個人的時候,竟然感到了種慶幸。

那時他不禁想,還好他來了,還好他沒來。

任煙煙自是不知道崔硯池這種心思,她無聊坐了一會兒,瞥眼看到崔硯池穿的是她叫婉兒送去的新衣裳,心念一動。

“崔大人,這衣裳可還合身啊?”她以手支頤,笑問。

衣裳?

崔硯池疑惑一低頭,明白過來任煙煙在說什麽,局促頷了下首。

“合身。”

“我瞧著也挺襯你。”

崔硯池這身衣裳淺竹綠,衣擺處用金銀繡線繡了松梅荷紋,袖子上則是用淡銀線和淡彩線繡了兩枝蜿蜒遒勁的白梅。

崔硯池高挑清瘦,穿著這衣裳瀟瀟挺拔,說句君子如竹真是恰當得很。

任煙煙頗是自得自己的眼光,她伸手過去扯住崔硯池的一只袖子,撫著上面的白梅得意笑道:“這兩株白梅可是我自己繪完,叫人描了樣繡的。你可別說,當時在曲園看到你,我就覺得你襯青色,喏,你穿青色還是好看。”

兩人成婚至今,一直默契的沒提過曲園賜婚,任煙煙此時興起,不意說到初見,說完便覺得了別扭。

氣氛忽然有些凝滯,任煙煙輕咬粉唇低斂了星眸,崔硯池望著她,看到她臉頰上燭火溫柔昏黃的光影,忽而鬼使神差地說:“你也很襯那朵牡丹。”

是那日她自己簪的那朵還是他送的那朵?

任煙煙恍惚一念,臉龐悄然作燒。

“多話。”她嬌恰一嗔,輕輕擲回崔硯池的衣袖,將頭轉向了另一邊。

任煙煙的眸光流轉帶羞,側臉可見幾分赧然,崔硯池意識到自己剛剛話說得輕薄,亦是略帶著羞慚的低了一低頭。

兩人乍然無聲,房中安靜更濃,任煙煙只覺這份安靜壓得她坐不下去,她微一擰眉,旋即若無其事地起身向崔硯池催促道:“不早了,走吧。”

確是不早了。

崔硯池點頭應過一聲,走到門前拿起了靠在門邊的傘。

雨落屋檐,寒風輕嘯,兩人都沒註意到有人在院中站了半天又忽然離去。

“公子!公子!”

晁方腳步急促,落得水花濺濺,冷雨斜吹入傘,他抿著唇一股腦地往前走著,絲毫不理身後急切跟著的小廝。

到底是他來晚了。

到底是他回來晚了。

到底是他當初猶豫了。

不然……

晁方的車馬一直停在門口,譯館負責迎送的仆役見晁方出來,連忙趕上前伺候。

近來晁方都是同蘭陽郡主同行,仆役見這回出來的就他一人,沒多想便問:“晁公子,郡主是還沒出來嗎?”

晁方狠狠瞪那仆役一眼。

那仆役沒見過溫潤和氣的晁家公子如此陰沈冷郁的臉色,趕緊咬著舌頭住了嘴。

“別跟她提我來過,以後也不用來送信了。”

晁方冷冷說罷,踩著小杌子一步登上馬車,鉆進車廂砰的一聲關上了廂門。

“可機靈點吧你!”

晁方帶來的小廝幸災樂禍地向那仆役一笑,利索跳上馬車,揚鞭一抽,便駕著馬車嘚嘚兒地沖進了雨簾。

“崔大人吩咐備車。”

廳裏又有人探出頭來吩咐,那仆役答應過一聲,福至心靈般想到三人間的關系,當下悔得重重打了下自己的嘴。

真是活了個大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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