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周一最深的回憶，總是奏國歌敬禮的升旗儀式以及每次負責國旗下的演講的少年少女，他們總是奮發向上，勇往直前的模樣。

每一個淹沒在人群中聆聽分享的學生，百無聊賴或專心致志的姿態，至少都會試想過自己站在那裏演講一番是如何模樣。人的優秀沒有固定的標準，但是勇敢和懦弱卻有著清晰的界限。

辦公室內，時鐘顯示7:30，上午有教學任務的老師陸陸續續走進來。

辦公桌正對著大門的程蘇婉正在埋頭專心地批改作業，身邊有同事們來來往往的腳步聲，對於專註力非尋常的她來說，一旦進入專業領域，任何環境的波動都很難使她分心。

就在翻開下一本作業時，程蘇婉發現作業裏夾著一張薄薄的木質卡片，正面簡筆勾出兩個坐在車裏的Q版小人，女生系著安全帶，握著方向盤，而副駕駛的男生則漾出大大的笑容。很容易看出畫的是昨晚程蘇婉送謝旻回家的場景，程蘇婉視線上移，一邊輕輕搖頭，一邊無奈的笑起來，又發現背面還有內容。

少年的字跡不同於一般男生的潦草隨意，反而剛勁有力，收放自如，筆鋒淩厲，略有些鋒芒畢露的意思，寫著——那個時候覺得很幸福，謝謝老師。

情不自禁回想昨天他的手指飛快地拂過自己上唇的觸感，少年眉眼彎彎，酒窩掛在頰邊，笑容蔓延至耳後的幼稚可愛模樣，再看到眼前瀟灑淩厲的字體，與他本人個性反差極大而形成的“反差萌”逗得程蘇婉輕笑出聲。

耐不住孟婉婷軟磨硬泡才和她一起選上學習交誼舞體育課的謝旻同學，此時正盤腿坐在體育館舞蹈房的地上，看著雖年近不惑但氣度依然優雅的體育老師徐天。

“簡單的動作我們都學完了，今天我們就來學習難度高一點的動作，”徐天搓搓手，掃了掃安靜坐在面前的孩子們，問道：“老師需要兩位同學出來示範一下，誰有意願？”

聞言的同學們都開始起哄，孟婉婷和謝旻的名字此起彼伏地被提起。

當事人之一的少女害羞的低頭，而謝旻則左右轉了轉視線，看著這群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小夥伴，一幅無所謂的樣子，習慣性挑了挑眉。回頭搜尋到坐在隊伍右側的孟婉婷，視線相對示意後，又轉頭迷迷糊糊的看著徐老師。

本著少數服從多數的原則，徐天點點頭，了然道：“好，孟婉婷和謝旻出來示範下！”

孟婉婷和謝旻只好起身，站到大家身前的區域，身後的同學們都鼓起掌來，間或夾雜幾聲調笑的歡呼。

徐天點點謝旻的右手，“男生的手放到女生的後背，然後左手握住女生的手舉高，”待兩人擺好起始姿態，他問：“準備好了嗎？大家一起喊節奏嗷~”

隨著12341234的節拍在舞蹈房內循環，徐天發現孟婉婷和謝旻合作地非常好，舞步間你進我退，你來我往，雖然不至於游刃有餘，但動作尚算標準，就這樣很好。

清秀挺拔的少年和高挑纖瘦的少女共舞，陽光透過窗照進室內，光束被移動的舞步切割成斑駁的光影，投射在室內的白墻上，空氣中隱隱傳來香樟淡淡的香氣。

吃瓜群眾有些迷失在這樣和諧的場景中，直到體育老師發出一句突兀的“小心小心！”，驚醒了這個白日夢般的畫面。

孟婉婷後退時，不慎崴了左腳，直直地往後倒，謝旻的右手本就虛摟著她，見狀則一下子扶緊了她的腰，慣性往前一帶，孟婉婷反而直直撞進他的懷裏。

看戲的小夥伴再一次歡呼起哄，氣氛歡樂起來。八卦心大起Cp粉紛紛掏出手機開始拍照，生怕錯過cp今日份的發糖，雖然甜的有點齁。

而一把撞進少年懷抱的孟婉婷卻有點發暈，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少年的校服好像浮著淺淡的薄荷味，非常清爽。

然而站穩後被立刻推開的少女，不得不擡起水光瑩潤的眼眸，註視著尷尬到撓頭的謝旻，忍不住笑出聲。

徐天老師在一旁不冷不熱地加了句：“那好，再來一次。”

體育課被圍觀的猴子二人組下課後感覺有點疲憊和心累...

孟婉婷正獨自坐在體育館門口的長椅上休息，一手握著一瓶維生素飲料，一手點開QQ，翻看著閨蜜小魚剛剛傳來的圖片，是剛才上課和謝旻跳舞的畫面。

小魚很會找角度，或者說時間正好，光影和諧間，二人身影交錯，非常賞心悅目。

滑到謝旻扶著自己的腰往懷裏帶的圖，孟婉婷突然意識到，這個鄰家少年不知什麽時候已經長成挺拔白皙，帥氣逼人的模樣了，再也不是小時候那個總喜歡欺負自己的小淘氣包。

下一張，她的視線轉開，轉向虛空時，謝旻的視線卻聚焦在自己身上，孟婉婷垂下眼簾，嘴角漾出情不自禁的笑容。

“在看什麽啊？”謝旻的聲音突然從背後傳來，孟婉婷轉身把手機遞過去，擡眼好整以暇地看著他，道：“我們的照片啊，小魚拍的。”

少年身體前傾，單手撐著桌沿，輕描淡寫道：“不覺得有什麽啊，有什麽好拍的。”

隨後又繞到孟婉婷對面，大咧咧地坐下。

放下手機，孟婉婷從包裏翻出幾張補習機構的宣傳單遞給謝旻，“這個給你。”

“這什麽啊？”抖腿少年瞥過一眼花花綠綠的宣傳單，如是問道。

“這個是寒假特別輔導，你可以自己選擇到哪一家補課。”

謝旻想了想，輕輕搖頭拒絕道：“不要了吧，我自己看書就可以啦！” 索性把宣傳單推回去。

“但是按這種模式來學習比較好，裏面有每一年的覆習總結，還有模擬試題呢！”孟婉婷不死心，還是希望謝旻能好好考慮下，“你就不用重新再看一遍書，這樣很浪費時間。而且我聽說去年參與高考命題的老師也回來這個機構辦講座，這個機會很難得的。”

對面的少年左手抵著下巴，猶豫著沒有回應。

“看，有好幾個地點可以選擇呢，”少女的小心思藏不住，“我覺得YC離你家最近，我也在這裏補習過，不然一起吧！”

“不要啊...還是謝謝你啦~”

“謝旻，”孟婉婷無奈地嘆了口氣，面露憂色，“高考不是你想的那麽簡單，而且我們很快就要一模了，你能搞定嗎？”

謝旻手肘抵著桌沿，握著手機，視線下移到屏保上，是下課時抓拍到的程蘇婉的側臉。

陽光透過微微翹起的發尾，柔軟服帖在她的肩上，一覽無餘她側臉美好的弧度，纖長的睫毛投射出小小的扇形的陰影，俏挺的鼻梁非常可愛，線條飽滿的菱唇只隱隱在畫面下沿。

遇見這樣的她，要成為怎樣的自己才能配得上。少年在心裏下定了決心，面上依然波瀾不驚，擡眼正對上孟婉婷略帶憂色的神情，認真地點點頭，讓她放心。

究竟要成為怎樣的自己才能配得上？

她曾說過喜歡成績好的學生，所以最先要做的就是提升自己的成績。

想到第一次月考及格且進步較大，後面的期中考試和第二次月考也都沒讓她失望，但是數學成績和第一次考試相比並無很大進步，謝旻也隱約明白自己除了完成教材學習和覆習筆記，也許還要付出的更多一點。

夜晚對於公司高管，是無休止的應酬；對於普通白領，是下班後的修整；而對於高三學生，就是臺燈下的晚自習。

謝旻端坐在書桌前，面前攤開的是一本《TL38套數學試卷》，厚厚的一大本，題目是擠在一起的密密麻麻的字體，大塊的空地留給解題。

他左手握著手機，右手握筆，看一眼手機屏幕，又埋頭在試卷上寫著什麽。隨著一聲消息提示音響起，他專心致志地回覆消息，沒看到背後謝嵐躡手躡腳悄悄地開門進來。

謝嵐小盆友看完喜羊羊與灰太狼，回房睡覺的時候，從門縫看見哥哥坐在書桌前，想到他從前的斑斑劣跡，眼前她坐在書桌前學習的場景讓年幼的她有點難以適從。

眼珠一轉，惡作劇上心頭。她悄悄靠近，在謝旻身後站定，大吼一聲：“在幹嗎！”

回頭看到紮著雙馬尾，額前附著半月形的劉海，帶著深紅色橢圓框的眼鏡的妹妹，胖嘟嘟的小手叉著腰，還穿著二年級花瓣領的淡粉色校服。

謝旻被嚇了一跳，囁嚅了幾聲，還沒緩過神來，不知如何回應。

“在看書啊，想幹嘛~”他輕輕地戳戳謝嵐的手臂，對淘氣的妹妹說：“不要這樣小嵐，不許打擾我，先出去哈~”

謝嵐卻直接走過來，身體湊近仔細看了看謝旻，像在找什麽證據證明他不是這的在學習一樣，

“那你自己小心為妙啊~”她一邊說一邊繼續四處打量。

“嗷，謝嵐...”做哥哥的真是無可奈何，只好皺眉佯怒威脅小姑娘快去休息。

謝嵐伸出舌頭做了個鬼臉，轉身飛快地跑走了，也沒忘記把門帶上。

看著她蹦蹦跳跳的背影，謝旻無奈地搖頭淺笑。

消息提示音還在響，安靜的夜晚就顯得不那麽單調。

微信那頭的程蘇婉依然穿著專為上課搭配的套裝，雖然風格整體單調，黑色的A字裙永遠不過時，小心機在上半身的白襯衣上，胸口處綴著一個白紗材質的蝴蝶結，輕盈美麗。

回到家還沒來得及洗澡換衣服的程蘇婉就被上進少年call來問問題，只好一邊演算一邊拿著手機給他拍攝解題思路。

不過，想到少年這半學期來的努力和幾次考試的分數，她覺得自己這樣做也不是在白費力氣。教師守則裏也強調，回答學生的提問是老師的基本義務，雖然下班後私人時間也因此被占用，但真正地幫助學生，幫助他們成為有價值的人，才是自己堅持成為教師的初衷。

掐著時間刷完卷子，又用紅筆完成訂正和錯題集整理的謝旻看著聊天的界面，安靜地笑了，放下手機，又順勢從包裏拿出物理教材，準備覆習幾個知識點再睡，畢竟上次化學雖然拿了A，但物理卻是B。

少年房間的燈光直至半夜才熄滅，筆尖在紙上劃出的沙沙聲也歸於寂靜，捧著一杯牛奶站在門外的母親，想了想還是沒有敲門，小心翼翼地把杯子蓋上，輕放在墻邊的櫃臺上，臉上露出欣慰又感動的神情。

隨著期末一模考試的臨近，謝旻入睡的時間越來越晚，私下進行習題練習已經養成習慣，一張接一張地刷卷子，筆筒裏的黑色筆芯越用越少，垃圾桶裏的咖啡包越積越多。

有時候他甚至剛睡下，睜開眼就是第二天起床的時間，閉著眼在床上到摸索校服卻找不到的時候才發現昨晚根本沒有換睡衣。

辛苦嗎？

看一眼手機屏保上灑滿陽光的美好側臉，不辛苦，因為他相信一切都值得。

課前打著哈欠，正在伸懶腰的謝旻，餘光瞥見門口抱著教案，長發飄飄走進來的程蘇婉，順勢收回手，臉上漾開大大的笑容，眉眼彎彎地看著站定在講臺的她，大聲道：“同學們向老師致敬！”

初見時，她的發尾剛過鎖骨，此刻已經柔軟的搭在胸前。

時光安靜無聲又不可回頭，白駒過隙，謝旻卻永遠記得開學程蘇婉趕跑那些圍毆自己的社會青年的那天，她的面容在疼痛的瞳孔中模糊，但卻在他尚未有人到訪過的心裏留下了一顆種子。

她的每一條語音消息，溫柔繾綣了每一個寂靜的夜晚，讓這顆不知道什麽時候悄悄發芽的種子茁壯成長起來，在少年的心中蠢蠢欲動。

“今天怎樣？”程蘇婉放下教案，習慣性把左邊的幾綹長發撩到耳後，笑著向大家問道。

掃過一張張掛著熊貓眼明顯透著疲憊的臉，忍俊不禁又有些感動，翻開教材道：“繼續上課！”

翻開筆記本，一邊高速運轉大腦跟上老師覆習的節奏，一邊提綱挈領抓住重點地記筆記。

仿佛每個人都很明白在這樣的時候，自己該怎麽做才能對得起周到體貼的家長和辛勤教學的老師，最本質的是，對得起承受了巨大壓力前進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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