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誣陷(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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誣陷(1)

動靜是黃利傑弄出來的。

他多年闖蕩江湖,什麽沒見過,也什麽都不怕,唯獨在這伸手不見五指,完全徹底的黑暗中,他那顆早已爛透了的心又被翻出來,提醒著他:善惡終有報,天道好輪回。

心驚肉跳之下,他腳底虛浮,沒留神踩到地上一塊滑滑的東西,重心不穩,往前伏倒。

沒成想,眼前居然有一道玻璃墻,也許是室內外溫差過大,墻面已經布滿裂痕,黃利傑這一撞上去,受到外力沖擊,整面墻瞬間碎裂,無數玻璃殘片飛射而出,紮得黃利傑滿臉是血。

操!今兒倒大黴了!黃利傑忍不住罵了聲。

他趴在地上,渾身作痛,恐怕身上不少地方都被玻璃碎片劃傷了。好好的玻璃墻,怎麽忽然碎了?今兒是老天故意懲罰我的吧?黃利傑罵聲不停,顫顫巍巍地站起來,打開手電筒。

幽幽一束光,照亮餐桌的一角。桌上放著一幅舊相框,黃利傑看見那張照片的瞬間,忽而變得臉色慘白。

此刻,他才確信,這房子的確是沒住人的。

黃利傑灰白的面容仿佛被那晶瑩的藍光給隱去了,下頜骨生了銹般,只能一點一點地逐漸往下移動。黃利傑低頭,終於看清了地上的東西,極鋒利的刀刃,幾乎能夠剔骨如切,剎那間他明白了一切,不自覺笑出了聲。

那笑聲,竟是無比悲涼。

“老童啊,看來我們被你擺了一道。”

*

孫明天前腳剛邁出,很快又後悔了。這年頭做賊都不會光明正大從正門進去,遑論跟蹤?

她即刻退出來,擡頭張望。老房子構造簡單,後院有道窄門,鎖住了,只有一樓廁所的後窗還開著。她翻窗而入,輕盈落地,在黑暗中悄然拉開了衛生間的門。

客廳無人。

準確地說,是沒有一絲人氣,聽不到人交談,走動的聲音。這裏像是個被棄置的鬼屋,透著森森寒氣。

孫明天摸黑緩慢走了幾步,突然踢到了一個堅硬的東西,撿起來看,是一個手電筒,還有餘電。

“啪嗒”。燈光亮起。

只需一眼,便能立馬認出倒在地上的人,鷹鉤鼻,深凹進去的眼眶,因習慣宿醉而導致原本還算英俊的面龐有些浮腫。

黃利傑。

孫明天蹲下來,伸手一探鼻息。

他死了。

也算經歷過大風大浪,不是頭回見屍體了,孫明天的反應不像尋常人一樣大驚失色,她只不過感到有些悲哀。

張婧雯人挺好的,這幾天相處下來,張婧雯聊了不少她丈夫的事。和大多數夫妻一樣,他們的愛情俗套、平凡,校園戀愛,畢業結婚,十多年了,兩人共同熬過多少風風雨雨,黃利傑雖然唯利是圖,但結婚後的頭兩年,他仍然時刻不忘顧著家裏。

但後來,兩人的感情怎麽就慢慢淡了?就連張婧雯自己也說不出原因來。也許人類本來就是喜新厭舊的生物,也許所有的感情,都在日覆一日的算計和擔驚受怕中消磨殆盡了。

孫明天蹲下來,觀察黃利傑的屍體。

黃利傑以俯趴的姿勢橫陳在客廳中央,血淋淋的匕首穿透了他的胸部,泛著冰冷的寒光。他全身共有32處明顯刀傷,其中頸部6刀與腹部8刀是絕對致命的。

要不要報警?如果警方問起來,她為什麽會在這,該怎麽解釋?

孫明天腦海中迅速閃過一個個問題。然而,不待她深想,大門居然砰地一聲被人撞開:“警察!”

來人身穿黑色警服,中等身材,年紀大約四五十歲左右,單腿瘸著,似有陳年舊傷。孫明天不記得這人了,但換做南臨區公安局任何一名工作人員,恐怕都能立馬說出他的名字。

賈亮志。

他掃了一眼地上的屍體,面色陡然陰沈:“孫明天,你被指控為殺害黃利傑的犯罪嫌疑人,舉起手來!”

孫明天臉色冷了下來。這個警察,破綻太多了。

案發至多不過半小時,這人就上趕著湊上門來,他怎麽知道這裏死人了?有路人撞見了嗎?就算兇手為了栽贓陷害她自己主動報的案,從南臨區公安局到這兒一路風馳電掣也需要四十五分鐘,難不成這個警察晚上閑著沒事兒幹,跑到這個荒廢小區裏來吃麻辣燙的嗎?

還有,他怎麽知道死者叫黃利傑?黃利傑一輩子謹小慎微,心細如發,不就為了不和警察打交道嗎?難不成一個片區裏的民眾,警察都認得哪位是哪位?

孫明天嘴角勾出一個柔柔的笑來,雙手慢慢地舉起,表面看,似乎真的打算投降了:“警官,你的槍可要小心點,別走火了。”

賈亮志似乎也沒打算傷了她,垂下槍來,拿出一副手銬,走過來:“先跟我回局裏。”

孫明天挑眉,愈發驚訝,指了指地上的屍體:“黃先生呢?你就不管了?”

按理說,警察在發現屍體之後,不應該立馬通知法檢?

“少廢話!跟我走!”賈亮志微覺不耐,一把抓住她的右手,給她戴上手銬。

到這一步,他終於如釋重負,逮著了活人,他的任務也就完成了,只要再把她的左手給拷上,押走就是。

孫明天笑盈盈的,主動擡起左手,送上前去。

賈亮志沒想太多,擒住她的手——就在那一秒,她左手陡然翻轉,從袖口飛出一把刀片。

亮光閃爍的瞬間,賈亮志心道不好,剛才急著逮人,忘了抓人前還有搜身這一必要流程,急忙往後閃避,可孫明天已經近了他的身,又哪能輕易放過他,以刀片為幌子,朝賈亮志脖頸處削去。

賈亮志心中一寒,偏頭就要躲,孫明天借機一腳踹飛了他手裏的槍,賈亮志急忙奪槍,這時已經來不及了,孫明天橫腿一掃,把槍踢出三米遠。

餘下就好辦了,賈亮志雖然曾經是個頗有名望的刑警,可自從負傷後,一直疏於鍛煉,孫明天一人赤手空拳也能將其制服。

三分鐘後,賈亮志被孫明天壓在地上,那副原來給她準備的手銬,也拷在了他寬厚的雙手間。

“你怎麽知道這裏的?你怎麽會認識黃利傑?說!”她厲聲喝道。

賈亮志虛弱地笑了笑,眼底全是嘲諷:“有個人……他讓我來的……”

孫明天終於明白,這是個騙局。

黃利傑是怎麽死的?童叔要他來這兒見的人,難不成就是賈亮志?黃利傑本想求人辦事,卻不小心被人反殺!現在,他們還要將所有的罪行推到她身上!

“他說……如果你沒來,那這事就算了,可你還是來了……”賈亮志繼續說。

孫明天沒有表情,人在極度悲傷,極度驚訝,極度憤恨的狀態下,作再多的表情也無用。不如說是心灰意冷了。

耳邊無限次循環著童其駿的那句話,“不要去不該去的地方”。

來之前,童叔已經提醒過她了。那個時候,恐怕他早就曉得,這裏面是個陷阱。

童叔了解她性格,恐怕他也預見到,她是不會聽的。

為什麽呢?他可是她的童叔。

但以後,估計得改口叫金蛇了。

*

月黑風高的夜晚,本應萬籟俱寂,連聲狗吠都聽不到。忽然一聲悠長的警笛響起,打破了這漫漫長夜。

錢亮坐在車裏,不住嘆氣。遙想二十分鐘前,他早就老婆孩子熱炕頭了,廚房裏的黃花魚剛下鍋油煎,還沒翻面,老賈就打來電話,說桐安路有兇案發生,叫他立馬帶一隊人過來!

搞笑,局裏那麽多號人,使喚誰不好,偏偏逮著他薅啊!錢亮恨恨咬牙,勒令下屬:“兇手還沒逃走,開快點兒!”

很快,他們到達賈亮志所指定的地點。他一腳踹開門,揮手示意下屬:“跟上!”

燈光驟然大亮,警方發現死者黃利傑的時候。地面散落玻璃碎片,異常潮濕,屍體附近血水流淌,墻上也布滿血跡,此外值得關註的是,死者身邊還有一名年輕女性正與刑警賈亮志僵持不下,看兩人的狀態,應該是經過一場猛烈的鬥毆。

南臨區警方指認該女子為兇手,將她押回警局,擇日再審。

*

這晚,張婧雯一人待在家裏,總覺得心裏惴惴的。

黃利傑晚上說要去見個生意上的合作夥伴,承諾會在八點前回來。現在這都八點半了,也不見人影,打他電話也不接。

張婧雯隱約覺得怪異。

就在這時,家裏的電話響了。

是書架上的座機,擺在最角落的位置,平時他們鮮少使用。

因為這個號碼,只給過一個人。他們也只會用這部座機,和一個人對話。

張婧雯幾次想從沙發上站起來都失敗了,她的雙腿抖得不像話,難以名狀的恐懼如同一把尖利的冰錐,險些將她當場擊昏在原地,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到書架邊,又是怎麽接起那個電話的。

“你好……”

“你好,婧雯,”男人說,“我們見面的時間提前點可以麽?”

張婧雯沒有別的選擇,只能說好:“什麽時候?我們去哪?”

男人說:“就在你家吧。”

張婧雯又問了一遍:“什麽時候?”

“現在。”

張婧雯雙眼猝然睜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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