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誣陷(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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誣陷(2)

恐懼這種情緒可分為許多種。有場所恐懼,比如有的人害怕去人多的地方或者密閉空間裏,又比如社交恐懼,性格內向的人群不善交際,遇到陌生人時容易感到緊張,焦慮,甚至想逃避,渴望一個人靜靜地待著。還有一種,叫做本能恐懼,比如嬰兒天生怕黑,人們突然聽到某種巨大的聲響會被嚇一跳。

張婧雯對那個男人的恐懼,已經慢慢演化成了本能恐懼。

只是提到他的名字,想起他的呼吸,張婧雯都會克制不住自己渾身戰栗。此時此刻,在她自己的家裏,張婧雯甚至難以平覆情緒,眼淚止不住地流,打濕了整張臉。

他要來了……也許,很快就到……

張婧雯與黃利傑兩夫妻之間形成了共同的默契。對於那個男人,他們能躲就躲,實在躲不過去,也絕不違逆。在生命的威脅下,很多犧牲都算不了什麽。

每一次,在黑暗中,張婧雯看不見那個男人的臉。可他殘酷的秉性,早在那些花樣百出、慘無人道的手段中暴露無遺了。每一次,張婧雯都如同死過一次,肉.體的委屈足以讓她羞憤難當,精神上的懼怕和痛楚才是最要人命的。

她有預感,這一次,將會是他們的最後一次了。

趁那個男人來之前,張婧雯先去浴室洗了個澡。擦幹凈身子,她站在鏡前端詳了一會兒自己。

隨後,她將頭發吹幹,裹著浴巾走出去,把家裏的燈全都關上,窗簾拉緊。

最後,她赤腳走回臥室,解開浴巾,跪坐在床上。

在最黑暗的地方,她雙眼不能視物,但聽覺卻敏銳地捕捉到門外的動靜。

有人用鑰匙開了門。

對了,那個男人,是有家裏的鑰匙的。還是黃利傑主動交給他的。

張婧雯閉上眼睛,聽見那人慢慢地走了進來,腳步聲噠,噠,噠地響,應該是換上了家裏的拖鞋。

三秒後,她只覺頭皮一痛,一股巨大的力道簡直快要把她的頭發連根拔起,她痛嗚一聲,終於等到男人那雙滾燙的手。

這一次和以往的任何一次一樣,他粗暴,猛烈,甚至可以說是洩憤般在折騰她,可這一次,又有些許不同。

客廳裏,那臺錄音機不知何時被打開了,現在放的磁帶是家裏沒有的。但這麽熱門的歌,張婧雯聽過無數遍,都快會唱了。

這是一首情歌。

張惠妹的《剪愛》。

“把愛,剪碎了隨風吹向大海,有許多事,讓淚水洗過更明白……”

張婧雯的眼淚打濕了枕頭,在哀傷婉轉的歌聲中,她想起從前的許多事。

年少相愛,學生時代的黃利傑,會早起趕上第一班公交,到她住的地方接她一起上學,那時的他們,總有很多的話可以聊,那條灑滿陽光的林間小路,似乎早被埋葬進了回憶深處。

多好啊,那時他們還那樣年輕,充滿無限可能……怎麽就變成今天這樣了呢?

但在這一刻,忍受著身後那個魔鬼的侵襲,張婧雯仍舊不可自控地懷念著過去的一切。

*

結束後,張婧雯最後一絲氣力也用盡了。她歪在枕上,瞥向那個男人。他在發洩完獸.欲之後,便始終站在窗前沈思,不知在想什麽。

太黑了,張婧雯只能看見男人模糊的輪廓。她說:“我猜你心裏一定住了一個人,而我跟她長得很像,對麽?”

男人垂在身側的手指微微動了動。他沒有說話。

“饒我一命吧。”張婧雯的語氣近似於哀求。

她知道,這個男人是不會心軟的,這麽說只是在做最後的掙紮。可當聽到男人的聲音時,她忽然發現竟是那麽的耳熟。

這個男人作為她負責的病人,曾經與她朝夕共處了許多天。

這個男人有個認養的女兒,叫孫明天,兩人關系不一般。而張婧雯自認和孫明天長得有七八成相似,就連不相識的醫生也說,她們倆很像失散的親姐妹。

因為太像,所以成了目標。

一切都通了。

“求你了。”張婧雯放輕了聲音。這讓她的說話聲也變得和孫明天近乎神似,“求你了,童叔。”她用的是孫明天的叫法。

男人的態度似乎有所松動,因為他轉身朝她走了過來,還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這讓張婧雯微微松弛,可隨後男人的舉動,卻讓她的心徹底地涼了。

“喝下去。”床頭櫃上不知何時多出了一瓶深色的液體,用礦泉水瓶裝著,去了包裝的。張婧雯剛想說話,一把刀就橫在她的脖子旁,“快喝。”

男人的聲音低沈卻又不粗糲,語速很慢,聽得出來,他此刻極為愉悅。

張婧雯閉了閉眼。看來,她是逃不過了。

她拿起瓶子,一鼓作氣把那瓶液體灌下去,昏厥前的一秒,她似乎聽見男人的腳步聲隨著《剪愛》的歌聲飄飄蕩蕩,逐步遠去。

“所以絕口不提,所以暗自反省,終於,我掙脫了愛情……”

她用盡最後的神智,摸到手機,撥通一個號碼。

*

廈門。

季尋和黃驍兩個外來客,陪市局同志開了一整天的座談會議。

他軍人出身,過去一天二十小時在野地裏折騰是家常便飯,要他安生生地坐著,那可真是強人所難。到下午,他的耐心告罄,找了個借口出去抽煙。

花園的石桌上,擺滿了受害者的生前照片。季尋默默凝視著。

沒多久,黃驍和黃雯也跟了出來。

這兩個本家經過一上午的討論已經徹底聊熟了,黃雯是在黃驍之前認識的季尋,早知道他的厲害之處,忍著他身上濃重的煙味,湊過去問:“季隊,有什麽發現嗎?”

擺在季尋面前的共有八張照片。

前五張分別是十年前的那五位女性受害人,而第五張,則是孫明天的母親,周媛的照片。

母女倆大約是有些相像的,但孫明天說過,其實她長得更像她的生父。季尋看了一會兒,指著這張照片說:“十年前的案子,受害人只是少部分特征相似,如發型,身高,臉型,但模樣上看,相似度還沒那麽高。”

他翻出另外三張照片,上面分別是錢景惠,許麗茹和李文絮。

黃雯驚呼:“單獨看並不覺得,擺在一起真的好像。”

季尋說:“不如說兇手對他的目標更挑剔了。他可能原本就喜歡個子高,體態瘦削,長頭發和瓜子臉的女性,但這三位受害人的容貌上也有些相似。兇手的挑選原則是什麽?”

黃驍怔然片刻,他是最了解文絮的,看著照片說:“第一起案子的錢景惠,還沒那麽像文絮,可這許麗茹和文絮,說是親姐妹恐怕都會有人相信。”

“可以看出金蛇的作案邏輯,”季尋低聲說,“他在刻意尋找某一類型的女性,標準是什麽?三次案件先後發生的時間間隔都非常短,往往不到半個月,快一點的甚至不到一星期,金蛇很有可能事先定好了目標,並為其挑選好特定的情歌曲目。”

聽到這裏,黃雯狠狠打了個寒噤。

她也是女人,而且姿色不錯,步入社會多年或多或少會遇到一些用下.半.身思考的男人妄圖不軌的試探和舉動,不過她打架功夫一流,遇強則強,別人狠她更狠,還算沒受過委屈。

即便這樣,光是想象一下,如果哪天有個變態殺人魔躲在暗中視奸,也許早已摸透了她的工作,性格,生活習慣,居住場所,甚至早就計劃好了殺人方式,並為她選配一首特定曲目,自以為深情地將她引入陷阱,再奪走她的生命……這實在太可怕了。

黃驍忽然想到了什麽,臉色一變:“難不成金蛇是在尋找和文絮相似的女性?”

“不,”季尋搖頭,“我想應該不是,文絮只是第三位受害人,金蛇應該對某個人有執念,也許是和他有過感情糾葛的戀人,所以他熱衷於尋找這類外形相似的女性下手。”

說到這裏,他擰眉,看著李文絮的照片,總覺得有哪裏不對。

文絮這張照片是畢業前拍的,照片中的她,穿著黑色的學士服,青春洋溢,一改往日文靜的形象,對著鏡頭開心的比耶。

她的模樣,忽然和記憶中某個人影重合……

黃驍喊道:“老大,你有沒有發現,文絮這張照片其實和孫明天很像?!”

向來把她放在心裏最柔軟的位置,這種感情隨著時間的推移如同一壇佳釀愈發濃醇,甚至讓他一度忽視了她的模樣,險些造成致命的錯誤——他竟忘了,近來最為懷疑的對象是童其駿,而童其駿念念不忘的那個人,也許恰好是孫明天。

如果這一切都發生在他身邊……

季尋猛然被打亂節奏,想到這裏神經都要爆了,他迅速起身,拽住黃驍往外跑。

“唉!季隊!你們去哪啊!會還沒開完呢!”黃雯追了過來。

季尋跑出幾步,又跑回來,一把扯住黃雯的衣領,雙眼儼然血紅一片:“最快回京市的路在哪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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